外面还在下雨,贺远身上带着潮气儿,额头垂下的一缕发丝湿湿地贴在脸上。
“师父,你从宫里回来啦?”
贺远点点头:“白菜说你身子不适,可有叫大夫过来看看?”
“只是胃里不太舒服,不是大事,叫大夫又要喝药汤子,还是别叫了。”
“病了就要喝药,这两日你到和尚屋里医治了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快要中秋了,铺子里也比往常生意好些,崔小眠这个做掌柜的也要亲自下厨,哪有时间让和尚施针。
贺远掀起被子一角,见她穿着衣裳,便把整张被子撩开,原是想拉她去和尚那里施针,可是崔小眠藏在被窝里的那些戏本子也就全都暴露了。
贺远随手拿起一本在灯下翻了翻,俊脸上就罩了一层寒霜。
“你个姑娘家,看的都是些什么不正经的东西,女诫白学了,弟子规也白学了。”
又开始了,你说你烦不烦,崔小眠觉得她和贺远之间的代沟是无法填平了,而且两人谁也懒得去填平。
老纸刚刚送了一本给你老婆,观音坐莲、老汉推车、反弹琵琶,到时你不要太舒服。
不用谢不用谢,这是当徒弟的应该做的。
崔小眠闭上眼睛,想得得意,至于贺三藏又在念哪段紧箍咒,她才懒得睁眼去看。
一个人念经甚是无趣,贺远索性不念了,用两只手四根手指撑开崔小眠的眼皮:“你看着倒也不像是有病的,若是不碍,跟师父出去走一趟。”
这是贺远和崔小眠之间的黑话,“走一趟”的意思就是做买卖,没本的买卖。
崔小眠眼睛一亮,偷窃癖患者又犯病了!不过,她喜欢!
“换衣裳,做准备,半炷香后桂花树下碰头!”
崔小眠没有夜行衣,来到京城后还是头回出去做买卖。她找了身深色衫子换上,脚上是薄底小靴子,匕首藏在靴子里。
白菜没在屋里,贺远来时就支开了她,崔小眠还是蹑手蹑脚地走出屋门,跑到桂花树下。
贺远也换了衣裳,他揽着崔小眠的腰,如一只黑色的大鸟,几个起落,跃过重重高墙,稳稳地落在乌金身上。
乌金已经载过崔小眠,看到两个主人同时骑在背上,心里喜悦,一声长嘶,带着他们消失在夜色之中。
城门早已关闭,但贺王爷就是半夜出城也无人敢拦,何况还不是半夜。
雨已经停了,月亮爬上梢头, 就像一个害羞的少女,带着几分羞容躲在别人身后。两人一马顺利出城,临近中秋,月亮已接近圆满,暗蓝的夜空中有层层清云,如烟似雾,弥蒙在月光下。月光洒在地上,白白的泛出银光,绵延到远方。
几乎每个地方都有一座乱坟岗,这里也有。
贺远和崔小眠下马的地方就是一片乱坟岗,月色中,那一个个长满青草的坟头罩上一层银光,倒也不觉阴森,只是多了几分神秘。
崔小眠的胆子并不大,做为地上大唱和北派五叔的忠实粉丝,她绝壁相信世上是有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存在着。
就像此刻,她就无法用科学的世界观来正视那个正从坟里探出脑袋的人。
张花娘早就死了,难道还有人和她有共同爱好,重口味地喜欢住在墓穴里?
待到那人整个儿钻出来,崔小眠才看出来,这不是女人,但也不像男人。
月光把他(她)的脸照得惨白,他(她)的头发很长,黑亮柔顺得如同洗发水广告上的模特。
他(她)一点点从坟里钻出来,走到贺远和崔小眠面前。
“你们真够麻烦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辰了,还要来烦我老人家。”
贺远冷哼一声(你的鼻子不要太能哼,酷爱哼哼的大多走上了养肥开杀的不归路)。
“少废话,你是张花娘的老姘头,信不信我把你给张花娘送过去陪她?”
没听说张花娘有蕾丝情节,所以从坟里钻出来的人一定是个男的。
他不阴不阳地咯咯笑着:“信,当然信,快刀小阎罗言如必行,谁敢不信!”
“那好,我问你答,敢说谎我就掘了你的坟,让你无家可归。”
“好,你问吧。”
贺远轻轻握住崔小眠的手,她的小手有些微凉,这里的气氛太过阴森,空气中弥漫着乱坟岗上常有的气味,崔小眠有
他不阴不阳地咯咯笑着:“信,当然信,快刀小阎罗言如必行,谁敢不信!”
“那好,我问你答,敢说谎我就掘了你的坟,让你无家可归。”
“好,你问吧。”
贺远轻轻握住崔小眠的手,她的小手有些微凉,这里的气氛太过阴森,空气中弥漫着乱坟岗上常有的气味,崔小眠有
那好,我问你答,敢说谎我就掘了你的坟,让你无家可归。”
“好,你问吧。”
贺远轻轻握住崔小眠的手,她的小手有些微凉,这里的气氛太过阴森,空气中弥漫着乱坟岗上常有的气味,崔小眠有
☆、第一六八章 偷自家东西从不手软
刚刚下过雨的土路甚是泥泞,乌金在夜色中疾行,马蹄溅起一朵朵混浊的泥花。
平田国是大成西部十国之一,以盛产美玉著称。多年前,阿瑟把平田打得四分五裂,十几年前,大王子复国,并寻回镇国玉璧,但与他一起失散的二王子却下落不明,平田老王只有两位王子,如今的平田王便是当年的大王子,前些日子铺子开业时送来土豪发财树的平田王弟按理就应是那位失踪多年的二王子。
平田使团尚未进京,今夜便宿在距离京城最近的紫房镇官驿。多年前贺远和崔小眠在那里做过案子,盗走了高邑蕃王进献给皇帝的夜光花瓶。
今天他们又到紫房镇官驿,目标就是平田使团随身携带的贡品。平田盛产美玉,他们的贡品远比高邑小蕃王丰厚名贵。难怪就连财大气粗的苏秀才也要染指。
贺远无偷不欢,且一向爱偷自家东西,谁让他老爹儿子太多,好东西不够分,个别人只能去偷。
“你第一次偷东西是几岁?”
“江嬷嬷说我抓周那日,父皇的扇坠子怎么也找不到,后来看到在我手里紧紧攥着,细算起来,应是从那时开始吧。”
额,抓周?快刀小阎罗周岁时就开始偷他爹的东西,何止是偷窃癖,十足就是天生的贼坯子。
夜色中的紫房驿依旧灯火通明,这里离京城颇近,保不准就有见过贺亲王的,贺远和崔小眠用黑布蒙了头脸,只留眼睛在外面。
师徒二人还没有靠近官驿,便发现了异常。紫房驿附近的山坡、大树之上,都能看到影影绰绰的黑影,看来这还真是块诱人的肥肉,惹来这么多抢肉的。
崔小眠:师父,看来我们要和人平分。
贺远:我家的肉只能我来抢。别人一边去。
在没有遇到崔小眠之前,快刀小阎罗是独脚大盗,遇到崔小眠之后,也和独脚差不多。崔小眠年纪小,不扯后腿已经不错了,好在她够机灵,不但没成为累赘,还做了他的搭档。
像这类和多路同行抢食的事,以前也遇到过,他们只有两个人,严格说来只有一个半,别人都是人强马壮,因为他们都是等到其他人马打得不可开交之时。再得渔翁之利。
今天也是如此,更何况张姘头说了,平田使团中有高手,只有让各路人马抢先动手,才能探出使团的虚实。
贺远朝着崔小眠使个眼色。崔小眠猫着腰钻进了一人多高的草丛内。
不到片刻,那是崔小眠用弹弓将绑着炮仗的石子弹了出去,一条条带着火星的炮仗向着四面八方飞去,所到之处正是那些同行们的藏身之处,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一道烟火冲上天空,将黑夜照成白昼!
崔小眠从草丛里连滚带爬地钻出来。贺远心头一酸,小东西以前最怕做这件事,甚至提前用棉花塞住耳朵,可是如今那么大的动静,她也听不到了。
这时官驿内外已经一片混乱,群盗暴露了行藏。已经和官驿内驻守的驿兵交上手了。
师徒两个找了个隐蔽地方,坐山观虎斗。只见又有一队人马趁着群盗缠住驿兵的空隙,冲进了官驿之内。
“那是苏秀才的人吧?”
“应该是。”
“我们去帮他们吧。”苏秀才就是浣之哥哥的亲爹啊,当然要帮,一定要帮。
“稍安勿噪。待他们两败俱伤时我们再进去。”
崔小眠狠狠瞪了贺远一眼,只恨自己学艺不精,别说进去帮忙,就连官驿的高墙全都跳不进去。
贺远看看她,冷冷道:“为师从未教过你行侠仗义,你这又是自学成材?”
平田使团显然是在官驿的二楼,只见二楼的灯全都亮起,远远能看到里面人头攒动,像是已经动起手来。
这时,几条黑影被人从二楼扔了出来,那都是穿着夜行衣的黑衣人,一看就知道是苏秀才的人。
“苏秀才是柳婶婶的爹,柳婶婶很疼我,你不在时,多亏柳婶婶照顾我,做人不能没有良心,你让人家帮着带孩子,却又眼睁睁看着人家的爹在里面挨打,你这么自私,你家人知道吗?”
贺远低下头,把脸凑进崔小眠,让她“听”得更清楚:“你的妙空师兄好像也是姓苏吧?”
想不到这厮记性这么好,崔小眠以为他已经忘了浣之哥哥呢。既然被他捅破心事,索性正大光明:“是啊,浣之哥哥是我的师兄,也就是志觉大师的徒弟,你不帮我也要帮志觉大师吧。”
贺远满脸的嫌弃,就像咬一口鲜嫩可口的水蜜桃,却发现半条虫子一样。
“以后你若再在为师面前提起那个姓苏的小流氓,为师就打断你的腿!”
你说这人有多渣,明明是他提起的,再说了,浣之哥哥和他比起来,那就是高山上的琉璃盏,别看他贵为皇子,可人品渣得就像臭泥潭里的泥鳅。
贺远说完,又恶声恶气地补充:“在这里把风,我去给苏秀才的人收尸!”
看着贺远的身影消失在官驿的高墙内,崔小眠觉得贺远偶而也有几分人味儿。
贺远去了有一阵子了,又有人被从二楼抛出来,崔小眠的心揪紧,忽见一腔鲜血飞溅,染红了窗纸,崔小眠握紧了小拳头,妈蛋,贺远不会挂了吧!
她已经开始后悔了,像只热锅上的小蚂蚁在原地直打转儿,官驿内外已经乱成一团,喊杀震天。
崔小眠咬咬牙,猫腰跑到官驿的后墙下面,她在地上捡了几根树枝,把树枝叼在嘴里,从怀里掏出如意索,凌空一扬,如意索的一头挂到驿站的墙头上,她使出吃奶的劲儿, 顺着如意索爬上墙头。
官驿的人都在前面打架,崔小眠个子矮小,像一只小花猫匍匐在墙头上面,她从身上取出火石,晚上刚刚下过雨,树枝全都湿透,她打着火石却还是点不燃,越是着急就越是点不着,崔小眠急得骂娘,本想放上一把火,让贺远趁机逃出来,可却紧急关头出差错。
“小鬼,你想放火?”
墙头上不知从哪里冒出个人,站在了崔小眠的身后,可惜崔小眠什么也听不到。
崔小眠还在心急火燎地点火,那人轻笑一声,从怀里取出只牛皮酒袋子,从崔小眠后后一伸手,把里面的烈酒倒在树枝上,烈酒碰到火星上,扑的一声窜出火苗,把崔小眠吓了一蹦!
崔小眠一回头,就看到一个人站在她的身后,火苗子把那人的脸映得红红的,看得清楚。
“一两银大叔!”
那人就是一两银,崔小眠头脸都蒙得严严实实,如果不是她开口,一两银根本没有认出她。
“小眠子?”
“是啊,大叔好久不见。”
一两银打量着她,恍然大悟:“贺远在里面?”
崔小眠扁扁嘴,强忍着没有哭出来,贺远这魂氮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你放火是为了让他趁机逃出来?”
一两银和贺远并非朋友,但也不能算是仇敌,所以崔小眠没有瞒他,但她也不指望一两银会进去帮贺远。
看着崔小眠一副死了师父的悲伤样子,一两银轻笑:“贺王爷穷得掀不开锅了吗?要亲自带着徒弟出来抢他亲爹的东西?”
贺远再渣,崔小眠也不想让别人说他,于是她冷冷道:“这是生活乐趣,你不懂!”
一两银真的不懂,偷窃症患者的世界本就无人能懂,好在崔小眠懂得。
崔小眠把点燃的树枝向着二楼的一扇窗子掷进去,只见火光一闪,树枝上的火焰将窗边的布幔点燃,火舌飞快地席卷,向着其他房间蔓延。
“大叔,这里危险,你快些避避吧,我去找师父,后会有期!”
崔小眠顺着如意索下墙,一两银趴到墙头上,和她一上一下脸对着脸:“别告诉你师父,在这里见过我。”
其实就算他不叮嘱,崔小眠也不会告诉贺远,贺远提起一两银,至今还是咬牙切齿,一两银虽然不是好人,可也并不坏,如果不是因为他,她崔小眠早就命丧黄泉了。
火势越来越大,崔小眠麻溜地跑回和贺远约定的地方,见贺远已经等在那里了。
“你放的火?”
崔小眠点点头,这才看到贺远背后还负着一个人。
“这是谁啊?”
“你猜。”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逗比,可别以为贺远会逗比就代表着他没受伤,这人哪次不都是这样子。
“得手了吗?”受伤也好,救人也好,如果没得手全是废话。
“发财树没有,进贡的平田羊脂玉玩艺倒是有两件。”
崔小眠放心了,金有价玉无价,平田玉更是可抵万金。
崔小眠放的这把火只是烧了二楼,很快便得到控制,并没有造成太大的火情,即便如此,这里也不能停留,贺远一声呼哨,乌金跑过来,贺远掏出绳索,把那个牢牢捆在身后,又把崔小眠抱到身前。
这时天边已现出微微的曙光,贺远双腿一夹马肚,乌金像离弦的箭带着他们向着京城的方向奔去。
一一一
☆、第一六九章 嫁妆
贺远带着崔小眠和那个负伤的人走到半路,忽然掉转马头,走上一条岔路。
“我们不回京城吗?”
“你越发笨了,天亮了,我们带着这个累赘怎么进城?先去农庄 。”
切,你不也是走到半路上才想起来啊,还是老江湖呢,反应越发迟钝。
大成王朝到了天庆帝英宗这一代,繁殖能力强劲,已有皇子二十五人,其实全国人民都知道,后|宫嫔妃们为了皇嗣争得头破血流,若非今天这个给那个喝了红花,明日那个又给这个用了麝香,年近半百仍然龙精虎猛的英宗还会有更多的皇子殿下。
大成王朝吸取前朝蕃王做乱的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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