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的无影无踪。
杞难仰头看着凌一剑消失的天际,一动不动。
半晌,这才转回身去,上了台阶,迈步走进大殿里。
缓缓看了看正在殿上因为凌一剑突然离开而措手不及,不知所措的修真三世家,忽的冷笑两声道:“几位家主,戏已散场,你们还不走,难道要杞难亲自相送么?”
欧阳天德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呆了半晌,欧阳天德这才一拱手,朝那几人一挥手道:“我们走……”
片刻之间,那几人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大殿之上。
杞难这才缓缓叹了口气。
一场风波就这样诡异的,莫名其妙的……结束了!
杞难朝在座的主位首座看了几眼,最后只是叹了口气,缓缓的摇了摇头,半晌方道:“你们也都散了吧,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也要继续闭关去了。只是临别之时有几句话说与众听!”
诸首座皆是神情一肃,拱手道:“请掌教赐言!”
杞难点了点头道:“人者,贵于无私,若大难临头,仍各自为战,其结果必定土崩瓦解,敌人必定各个击破!你等虽然各个大乘,却在修心一道,差的远呢!”
众人闻听,皆是一脸愧色。
杞难看了看陆无羁道:“无羁,赤子心肠,却是不会审时度势,须知道,能屈能伸,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陆无羁身形一震,急忙点头。
杞难又向清玄道:“清玄师弟,你欲避之,必促遇之!什么事情不是一味退让,一味逃避,可贵者,一切唯心,既来之,则安之,你可明白?”
清玄身形也是一震,一拱手,声音中带着无比的敬畏道:“清玄明白了!……”
杞难这才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缓缓朝内堂走去,不一会儿,身形便消失于一片阴影之中……
…………
离忧山下山的山道之上,一行人,约有五百余人,缓缓的向山下走去。
走在最前的,一袭红衣,英武飘洒,只是头发却是一片雪白。正是凌一剑无疑。
而身旁一个绿衣青年,背后背着一把黄色仙剑,剑气缭绕。长相虽然也是十分英俊,但总是感觉少些灵动的飘逸,只有满身的傲慢。
这人正是问剑谷大弟子,凌一剑首徒——邓天扬。
邓天扬已然接到了师尊凌一剑的传信,率五百弟子赶到了离忧山下,这才刚刚与师尊汇合。
邓天扬一边走,一边心中不解,那脸上的表情也是颇为的不甘心,低声道:“师尊,我不明白,我们占尽优势,为何不趁机拿下他离忧教呢,我都来了,大家都摩拳擦掌,为什么刚来便回去?端的是徒劳丧气!”
凌一剑忽的眼神一冷,原本从容的面色忽的一阵抽搐,身形一抖,几乎站立不稳。
瞬间的变化,让邓天扬大惊失色,连忙一把扶住他。但见凌一剑以手掩口,好一阵的喘息,那脸色也是苍白无比。
好一阵,呼吸才慢慢恢复平缓,张开手来,手掌之上尽然是触目惊心的一滩血迹!
“师尊……这!”邓天扬大惊失色。
凌一剑忙一挥手,低声道:“莫要声张!杞难那老道,几乎近于妖!那一杯茶,已然伤了我的元气,我只是表面不动声色,其实苦苦支撑罢了,是非之地,不宜久留,离忧教有杞难在,撼动不得!……”
邓天扬这才终于明白师尊为何下令速速离去的原因,心中更是一阵大骇。
凌一剑的心里,其实早已难以平静,不多时,已然下了离忧山。
凌一剑缓缓回头,抬首向眼前望去。
离忧山脉连绵苍茫,云气缥缈,古朴壮绝。
“终有一天,这一方威势之地,必将成为我囊中之物!”
忽的,那封天神剑的幽紫色光芒,不住的闪动起来,便是连远方天际都被晕染成了紫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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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苏醒
风波过去,似乎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吧。
一切都没有改变。莫忧峰那片宁谧而幽深的杏树林,香气四溢,幽香阵阵。
树影斑驳,光线温柔,不时阵阵鸟鸣,却显的这环境更加幽静了许多。
远远望去,山峦起伏,云层之上,那高高的莫忧峰上,依旧是皑皑白雪,仿佛永恒不化,折射着近在咫尺的太阳的光芒,一冷一热,却是相得益彰。
平静在这个人数不多的莫忧峰里,如中了毒一般弥漫着。然而,却平和、温暖。
已近晌午,这几日折腾的几乎要疯掉的人们都已经美美的进入了梦乡,问道堂的前院空无一人,那一排石屋,皆闭了门窗,任凭夏蝉在绿荫里振翅鸣叫。
这些时光,悠然而平凡,这种平凡在这到处充满着仙家气息的地方更是难能可贵。都说离忧教是仙家之地,缥缈浩大,只是这份缥缈太过虚无,感觉那云,那山,与这世间万物都相隔的太远太远。甚至连人情冷暖都变得淡漠了许多。
而此刻,这一切就如俗世般的美好,亲切。让人心里生不出一丝的生分。
只是,如此的亲切,如此的美好,林逸之却是半点都不知道的。
五日,整整五日。林逸之都徘徊在生死之间,昏迷不醒是这几天来他一直在做着的事情,可是他却是毫无所知,只是如一具没有了生气的躯体,躺在那个石屋和那个石床之上,一动也不动。
脸色依旧惨白,只是神态没有以前无数次重创之后的痛苦,竟然还有些许的平静与安详,安详到让人以为他只是太累了,睡着了而已。
可是,莫忧峰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黑衣少年在这五天之内多么的艰辛和痛苦。气息一度微弱到无迹可寻,如果不是陆无羁甚至杞难真人这几日频繁的给他输送真气,提振神识,怕是这个躯体早已不属于那个多灾多难的少年了。
只是,这所有的一切,林逸之都不知道,哪怕是他在鬼门关前晃悠了好几圈,他也不清楚。他只是那样的睡着。甚至做了一个长长的,没有边际的梦。
那梦无风无雨,无痛无苦。有如烟尘一般,过往的点点滴滴,一切的人和事,无论美丑,无论高兴与痛苦,都浮现在那个悠长的梦境之中。
有那个枣核脑袋的师尊,有那个粉衣飘动的小师妹陆汐月,有诸位师兄,甚至有掌教真人杞难,他们在梦中都温柔的叫着他的名字,让他快起来,让他睁开眼睛,不要沉睡。
不仅如此,还有红衣邪魅的凌一剑,杀神附体的欧阳天德,等等等等,这些人或轻视,或怒目的站在他的身边,带着不死不休的气势。
还有,还有那些早已不复存在的人们,义父齐小七,凶兽虺耒,浅笑盈盈的琴湘,他们在一个鸟语花香的地方,冲他微笑。只是嘴里说着,你不应该来的,你必须回去。
而林逸之只是淡漠的看着每一个人,无喜无悲,无怨无恨,只是那样的驻足,站立,用他一生的心血去铭记每一个人的相貌。
阳光倾城,将这个石屋照的通通透透,驱散了每一个人心中的阴霾。
一袭粉衣,在阳光下散发着轻轻的柔光,端的娇俏明艳,只是那个背影却带着几分落寞,几分忧伤,几分期许。
五日时光,陆汐月就在那里,静静的坐着,带着无限的怜惜与心疼一眼不离的注视着眼前这个昏迷的黑衣少年。
这几日,陆汐月从来没有流过如此多的泪水,仿佛这十五年的眼泪就是为这几日积攒的一般,统统的流了出来。
她从未有过的害怕,害怕就此失去了这个傻呆呆的木头,她还记得那日她在问道堂前看到父亲抱着一个满身血污,脸色苍白,气若游丝的少年,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整个天地都坍塌了一般,愣在那里,连呼吸都忘记了一般,傻傻的愣在那里,不哭不笑,不知道下一步她要做些什么,只是死死地看着那个让她心若刀绞的林逸之,巨大的悲伤蔓延了她整个心头,那股悲伤让她几乎要窒息,她想放声痛哭,却突然发现自己连哭都似乎不会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她会突然的御起青玉箫,冲天而起的青芒之下,她杀意恨意滔天。所有人都惊呆的看着她问她要做什么,她只说两个字:报仇!
然后就疾飞而去,任凭身后爹娘的呼喊,她置若罔闻,可是,当她飞上天空的那一刻,她突然变得无助,变得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天下之大,她太无知,她明明知道自己心爱之人几乎死在了修真三世家的掌下,可是,她太无能,她刻骨铭心的记得这些人的名字,却根本不知道那些人究竟在何方?
于是苍穹之上,总会传来那一声悲泣的呼喊,听之,撕心裂肺,摧人心肝。
后来,她终于恢复了冷静,她蓦然想起,那个木头还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石床之上,他孤单么?他害怕么?他是否会在夜里感到寒冷?
于是,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一直留在那个小屋中,陪他说话,为他流泪,任谁喊她出去,她都一动不动。
不吃不喝,甚至连眼泪都哭干了,掉不出一滴来。
这五个日日夜夜,她从来没有这么温柔的对他说过话,他或许听不到,可是所有听到她如泣如诉的低语时,无不黯然泪下。
“逸之哥哥,你快些醒来吧,你醒来了,我们还去爬离忧峰,我还在前面等着你来,然后我们在漫天的白雪里唱啊,跳啊”
“逸之哥哥,你快些醒来吧,你醒来了,我们还偷偷跑出去,去离阳,看遍人世繁华,喝足甜腻腻的豆腐花”|
“木头,你快些醒来吧,我是汐月啊,你又偷懒了,你不陪汐月玩了么?青玉箫都想你了”
一声一声,痛断肝肠。
可是,她却想痴傻了一般,自顾自的说着,笑着,没有眼泪的哭着。日升日落,整整五日。
今天,是第五日了罢。陆汐月缓缓的想着,这个少年,她对他从最初的如哥哥般的依赖,到如今,看到他命悬一线,她才终于明白,她已然不知什么时候爱上了这个有些痴傻的木头,一如,爱自己的生命。
斜阳无声无息的落下,黑夜再一次以亘古不变姿态降临在苍茫的离忧山中。万籁寂静,一切黑暗。只有那个小屋仍然还亮着那摇曳的微光。
虫声窸窣,一阵风过,窗外的杏树叶沙沙作响。
然而还有那个粉衣身影,仍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仿佛不知疲倦。
蓦的,一声轻叹:“又一日了罢,逸之哥哥或许明日清晨就会醒来的,肯定会是这样的”
不知是期盼,还是安慰,陆汐月这几日来有些憔悴的脸上蓦然出现了一丝笑容,只是那笑容在那满眼破碎的忧伤之中,让人看得心疼。
毫无征兆的,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沙哑声音轻轻的响起:“水水!|”
陆汐月忽然之间睁大了眼睛,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便是整个身子都颤抖个不停。这!这是逸之哥哥的声音么?
她屏住呼吸,努力的捕捉着这声音留下的蛛丝马迹。
“水水”这声音又起,蓦然之间声音却大了许多,也清晰了许多。
“逸之哥哥!”陆汐月的眼中瞬间挤满了泪水。下一刻,在不犹豫,抓起手中的茶壶,满满的倒了一碗水,双手颤抖的捧着,快步的走到床前,蓦然发现,床上之人,已然睁开了眼睛。
那眼睛之中,无神而空洞,带着巨大的疲惫和万般的痛苦,只有些许生命的微光。
他真的醒过来了!醒来就好,不死,就有希望!
“逸之哥哥,水来了!”陆汐月生怕林逸之受到惊吓一般,轻轻的扶起他的半个身子,然后缓缓的将那碗水送进林逸之早已干涸的嘴中。
这碗水,是林逸之有生以来从未喝过的香甜。一碗水,被他毫不犹豫的喝了个精光。然后,他的眼眸缓缓的流转起来,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看清了眼前屋中的一切。
微黄的烛光,石桌、石凳。还有那个满脸憔悴与欣喜的小师妹端着那早已一滴水都不剩的茶碗,柔柔的、心疼的看着他。
林逸之的眼睛开始有了些许生机,缓缓的冲淡了这几日来的死气。只是,他觉得自己仍旧被一座大山压着,气息不畅,浑身麻木到没有一点知觉。
“是汐月妹妹啊水还有么?”林逸之认出了陆汐月,缓缓的说道。
“有!多少都有!”陆汐月连忙以最快的速度走到石桌前,又倒了满满一碗,递在林逸之的近前。
毫不犹豫,一饮而尽。
茶水是温的,虽然只是两碗,但是却可以驱散林逸之浑身的寒冷,仿佛带了无限的生机。
意识一点一点的恢复着,他依旧迷惘的看着这里的一切,恍恍惚惚的想着什么,这是梦么?还是我方才看到的那些人是梦呢?
终于,林逸之完全清醒了过来,抬眼看去,就看到陆汐月憔悴的脸上绽放的笑容,只是那眼中还带着晶莹的泪珠。
“汐月妹妹你怎么在这里?好好的怎么哭了呢?师尊冲你发脾气了么?”林逸之疑惑的问道,然后伸出手,试图抹掉亲如妹妹脸上的泪水。
可是,刚一动,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直入神魂,林逸之痛的大叫一声,整个人无法抗拒的颤抖起来。
“好痛啊”一声痛苦的嘶吼,这个少年死死的抓住了身前的被角,只剩下了断断续续的喘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陆汐月见状,将茶碗猛然掷于地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房门前,使劲的拉开房门,冲着外面的黑夜大声的喊道:“爹娘你们快来!逸之哥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