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闪烁,往事点点滴滴,如血泣泪。
可是,那问心仙剑在高高举起的那一刻,却怎么也落不下来了,一丝犹豫,一丝不舍,甚至还有一丝迷惘。
如果这个所谓的纳兰明轩真的是纳兰家族的人怎么办?如果他一直伪装,现在依然命悬一选,而他却不反抗,只闭着眼睛,束手就死,那种平静又如何作假?
谁能告诉我,眼前这人到底是谁?
滚烫的心再次冰冷起来,一切伪善为纳兰家族的行为,必不可饶恕!
“去死吧!——”楚箫冰冷的眼神之下,问心剑一道寒光,再无半点犹豫挣扎,刺破无形的空气,带着嘶吼与狂怒,朝着纳兰明轩的头上狠狠的砍去。
纳兰明轩一动不动,心如死水。
“嘭——”一只枯槁的大手,在这问心仙剑带着决绝的气势只差分毫便落下的那一刻,稳稳的,毫不犹豫的,攥住了问心剑的剑身。
苍老的声音响起:“楚箫!痴儿……还不给我住手!”
楚箫猛然一惊,蓦然看到眼前这个人,眼中的赤红之色和满身暴虐的杀气,在这一瞬之间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纳兰明轩早已做好了就死的准备,闻听这话,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到眼前的情形,浑身巨震。
一个满头银发的老道,穿着宽大的道袍,用木簪别了发纂,高高的盘起,山风阵阵,吹动飘散的满头银发和那虚无宽大的道袍。
而这老道却岿然不动,稳稳的用一只枯槁的大手紧紧的钳住寒光闪闪的问心仙剑。
“师尊!……”
“清玄上人……”
楚箫和纳兰明轩同时喊了出来。
“痴儿,事到如今,你还放不下,忘不掉么?”清玄上人的脸上并无怒气,而是一片疼惜的表情。
“铛——”的一声,楚箫问心仙剑蓦然撒手,一道白光,坠落于地。
身子一软,楚箫缓缓的跪了下来,方才的杀气和暴怒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只有满身的悲哀与凄怆。
“师尊,徒儿以为自己忘了,忘得一干二净,可是,十五年了,徒儿发现自己真的做不到啊!”楚箫言罢,早已泪流满面。
“唉!痴儿,你可曾忘记,你这楚箫二字的寓意么?”清玄眉头微蹙,缓缓道。
“徒儿记得!”楚箫点了点头。
“讲来!”
“是!楚树,箫竹,皆为树也,树者参天、博大、平和而无欲!”楚箫缓缓的讲道。
清玄缓缓点点头道:“平和而无欲,你可做到了么?”
“徒儿……”楚箫一时语塞,直直的愣在了那里。
清玄又把眼神缓缓的移到早已吓傻的陆云身上,和蔼一笑道:“陆云儿,此间没有什么事了,方才不过是你楚师兄考较一下新近弟子的修为,你去罢,带我问你家一心首座好!”
说罢,笑吟吟的看着陆云,陆云一激灵,这才回过神来,忙道:“是是是,陆云定会把话带到!”说罢,施了一礼,转身而去。
清玄上人看陆云远去了,这才缓缓走到已然跪在地上的纳兰明轩跟前,有些欣赏的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道:“纳兰明轩是么?”
纳兰明轩忙磕了个头,恭恭敬敬的道:“正是小子,小子罪该万死,惊动了清玄上人的大驾,又劳烦您相救……”
清玄闻听呵呵一笑,只一摆手道:“你惊了我却是真的,可是,我何时答应过救你!”
此言一出,纳兰明轩和楚箫二人皆是一愣,十分疑惑的望向清玄上人。
清玄上人一捻花白的须髯,轻轻的走到楚箫近前,捡起地上的问心仙剑,然后用宽大的袖袍擦拭了一下剑上的灰尘,然后缓缓的递到楚箫的近前,轻声道:“楚箫,这问心剑是为师何时给你的?”
楚箫没有半点犹豫道:“是徒儿十五岁那年。”
清玄点点头道:“这问心,乃是为师早年仗之横行的仙剑,我将它给了你,可还记得说过什么?”
楚箫点了点头,声音已然有些平静道:“师尊曾告诉徒儿,修仙问道,重在修心,所做事情,当无愧于心,这问心剑,便是要徒儿做事之前,要时时刻刻问问自己的本心,若心自安,可做矣,若心不安,则不可做矣!”
清玄缓缓点点头道:“不错,你却是还记的啊,也不容易了!如今,你便拿起它,问问你自己的心,到底自安不自安!”
说罢,将那问心剑递到了楚箫的手上。
一刹那间,那问心剑白光萦绕,剑气轰鸣,可是拿在楚箫的手中却是千斤万斤之重。
楚箫的心开始缓缓的颤抖起来。
清玄又看了看纳兰明轩道:“纳兰明轩,如今你若死在楚箫的剑下,可有恨么?”
纳兰明轩先是一愣,随后那眼神中却带着一股平和,深施一礼道:“有恨,但不敢恨,纳兰只怪时也!命也!运也!”
“好!楚箫,现在,你的仇人就在眼前,你拿起问心剑,杀了他罢!”清玄缓缓的朝楚箫看去。
然后缓缓站起身来,背对楚箫,负手而立,不再阻拦。
楚箫的心现在万般的痛苦与纠结,问心仙剑白光闪烁,一遍一遍的拷问着自己的内心,杀戮还是饶恕?
这两个心境将楚箫的心撕得四分五裂血流如注。
往事如烟,一幕一幕。
“从今往后,你便叫做楚箫罢……”
“为师希望你如树一般,无声静默,脚踏实地……”
“这问心仙剑,实为问你本心……”
往事历历,那些话犹言在耳。
只是,那滔天的大火,那撕心裂肺的哭喊,那一声真而且真的他才是纳兰家的骨血的言辞,怎能让他释怀,怎能让他放下!
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
杀了他!楚箫猛然之间握紧了问心仙剑,一步一步的走向纳兰明轩。
纳兰明轩脸色苍白,却是倔强的不躲不闪,直直的看着问心仙剑散发出的幽冷剑气。
一步!
两步!
三步!
五步……
一声悲天悯人的真言从天际处缓缓的流向楚箫的心中:“问心者,即做到问而无愧,愧而改之,所问者心也,待无心之时,便无欲、无妄、无杀、无悲、无喜、无求!,无心可问,才是问心之精髓……”
字字诛心,轰雷贯耳。
楚箫已然缓缓的走到了纳兰明轩近前,高高的举起了问心仙剑。
仙剑煌煌,映照这黑色的夜空,也映照着楚箫的深心。
忽的,问心清鸣一声,一道白光,已然隐于楚箫身后。
下一刻,白衣轻动,已然远去,只余一语久久回荡:“纳兰明轩,你要记住,若他日我知你拿这个名号为祸离忧,千里之外,必取尔首级!”
纳兰明轩心中大骇,浑身早已颤抖不已。
忽又一声传来:“自今日起,世间再无纳兰清允,只楚箫尔!”……
许久,纳兰明轩缓缓的站起,再朝清玄站立之地看去,便是连清玄的身影也找不到了。
…………
望忧峰,通玄顶,问剑堂。
堂内无人,昏黄的烛光下,只有清玄上人与楚箫两人对面而坐。
“箫儿,你真的放下了么?”清玄上人缓缓的打量着眼前的楚箫。
楚箫闻言却是蓦然的愣了。半晌无语。
清玄一笑道:“却也难怪,心结如魇,岂能说放下就放下的,便是为师也因为许多年前的一桩是非耿耿于怀。罢了,却是不提了,只是今日你能做到如此,已然不易了。”
楚箫点了点头,缓缓道:“谢师尊…”
“你不用谢我,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不过,这许多年来,我也有一桩事情瞒着你,如今借此当口,便告诉你了罢。其实,在得知你的身份之后,我曾多次下了离忧山,前往江南烟波浩渺湖,寻访是否还有生存下来的纳兰氏后人……”
清玄缓缓的看向楚箫,只见他蓦然之间眼睛睁的大大的,便是连呼吸也急促起来。
清玄点了点头道:“我且问你,你可有个兄弟的?”
楚箫忽的点头道:“是的,我有一个兄弟,不过才出生了不足五日!……”
清玄一副这便是了的表情道:“如此,便是不错了,我那些年多方走访,曾听闻玄咒宗和逍遥宫的人言讲,有一个大能之人救下了一个纳兰世家的婴儿。当时为师以为那是谣传,因为你便是纳兰夕风的后人,所以没有深究,后来随着逍遥宫和玄咒宗的灭亡,此事便不了了之了,今日想来,那纳兰明轩,或许,真的就是纳兰之后……”
楚箫霍然站起,眼神之中抑制不住的激动。
清玄一笑道:“往事悠悠,你平复下心情,过些时日找他平心静气的问问,或许便会有答案了,你去吧!”
楚箫点了点头,缓缓的去了,只是那背影看去,却是除了激动之外还有一丝丝莫名的喜悦……
空荡荡的大殿之内,没有了一丝声音,只剩下了一只蜡烛还闪着昏黄的亮光。
清玄上人无声无息的枯坐在那里,烛光只照了他半个身影,便是连他的表情都看不到了,他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一般。
烛光摇曳,将他映在身后的巨大背影拉的好长,他的身后竟是一团的黑暗。
忽的,清玄蓦的自语起来,就好像这殿中除了他还有人似得:“我这样言说,你可满意了么?……”
那身后背影之中的黑暗,似乎猛然之间动了一下,犹如点了点头一般。
只是,不知是不是烛影被那殿外涌入的风吹动的摇曳起来……
注一:楚树,常阔落叶植物。常见于长江流域,叶有五角,分雌雄两种种,雌树果实红色,味甘。雄树,有长有成串的种子。乡人称之为楚葡萄,可做菜食用。味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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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苦尽
日升日落,日子总在最安逸的状态下一闪而过。悄无声息的向指尖握住的风沙,轻轻一扬手,便从指缝中缓缓的溜走了。人总在最美好的时候向往美好,总在最不幸时祈求幸福。然而得到了,又要多少人懂得珍惜呢?
只是那个莫忧峰的小徒,在经历过这次生生死死的徘徊之后,似乎更加的珍惜眼前来之不易的平静。这几日,无风无浪,相当惬意。
他不练离忧无极道,更不练寂灭魔心,晚上早早的睡去,白天早早的起来,安安静静,随随和和,脸上始终挂着恬淡的笑容,对每一个迎面走来的人问好,每天早晚去内堂向师尊师娘问好,这成了他每天必做的功课。
除了这些,便是把自己关在房中,傻傻的想这想那,只是这份思绪里,无关生死,无关悲伤,无关痛苦。只是放空自己,神游天外。
也许这种清明到极致的状态,他这几日静坐冥想的时候,总会感觉窗外那一株株银杏树蓬勃的生机,花开花落,树叶生长的丝丝缕缕他似乎都可以感觉到,抑或者寂夜无声,他可以听到虫鸣阵阵,就如那些不知名的小小家伙在自己耳边、眼前不断的清鸣一般,何时振翅,何时栖息,一举一动,宛在眼前。
这些感觉真而且真,而且以前从未有过。或许是这些日子经历了濒死的状态后苏醒,体内的生机六识都变的敏感了许多的缘故罢。
只是,这样的感觉真的太奇怪了,林逸之以前从来没有过的,直到这些天的某一个晚上,他再也抑制不住好奇,翻身坐起,双眼微闭,全身运转起了离忧无极道的心法。
万物空明,一切都逃不过一个心字。那离忧无极道运转开来后,浑身被一股澎湃的真气包裹,全身上下从没有过的温暖之感,让他有些沉迷。
蓦然睁开双眼,只觉的眼前漆黑的房中,那些被黑暗笼罩的石桌、石凳还有茶壶茶碗,竟然比在白天都看的清楚。
尤其是那茶碗上的花纹,一笔一笔,清晰无遗。耳边那躲藏在树丛杂草里的昆虫一举一动似乎感应的越发的清晰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他还是压下了心中的疑惑,小心翼翼的引了一股天地灵气,暗暗的与自身灵气结合。运行了一个大周天之后,蓦然朝着丹田内压去。
他已经习惯了这股真气被压入丹田后,大部分消失于七经八脉之中的状况。这次,他也没有任何的想法,只是惯性的做着每一步。
天地之气和自身气息缓缓凝聚,然后过滤杂质,一股纯净的真气气流缓缓的朝丹田之内流去。忽的那丹田似乎开了口一般,那真气就如被那丹田之口一口吞入了丹田之内。竟然没有一点的流失。
林逸之几乎不敢相信体内的情况,他几乎以为这是错觉一般。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他原本不争气的丹田竟然一口将那股真气全数吸收,一点也不留存在体外。
这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我这丹田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偶然!绝对的偶然!自己的丹田肯定是发神经了!
林逸之根本不相信,自己从来不争气的丹田会突然之间变得如此争气。再试一次!他暗暗的对自己说着。
于是继续重复方才的过程,只是将真气压入丹田内的一刻,他忽然变得紧张而又激动起来,他意识到或许这不是什么偶然。
这几年来,林逸之一次又一次在气压丹田之上失败,离忧无极道的运转不畅,导致他的修为一直停留在筑基三重,很大一部分还是借助外力。所以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状况,甚至习惯到了麻木。
可是今次,他那种有如第一次气纳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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