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郁结的情绪被车窗外的美景逐渐平复和遮掩起来。
就在巴兹的注意力被远处的那群野鹿吸引时,一名从马车旁边小跑而过的骑士打断了他的目光。巴兹下意识地仰起头,向车窗外的那名骑士望去。进入他视线的是一名年龄大概在四十左右的精壮武士。
这名武士虽然骑在一人多高的军马,显得无比的彪悍和般配。但他并不是一名骑兵,这从他的武器中并没有骑兵必须携带的冲锋长矛和马刀就可以看出来。而从他那套装备也能看出,他是一名来自高原的蛮族战士。露出右侧肩膀的皮甲,却在左侧的肩加装了一块厚铁甲。两只近米长的铁质标枪被他斜插在背后,高出头顶的两只枪头使他显得威风凛凛,一柄双刃大斧则被他横放在马鞍之。他的头没有佩戴头盔,却束着一条镶嵌着碎骨的头饰,一根带着鲜艳色彩的羽毛装饰在束带的前侧。
巴兹认出了这名蛮族武士,他好象叫做‘杰斯帕兰德摩辛斯力力德’,又或者是‘杰斯帕兰德而莱斯力力德’。蛮族的名字总是这么绕嘴,以至于巴兹只是记住了‘杰斯’,后面的音已经记不清了。杰斯是老男爵带来的那几名蛮族护卫的头领,每当下达命令和需要沟通时都是他来传达,那带有明显高原口音的通用语让巴兹印象深刻。感受到了注视自己的目光,这名蛮族头领呲开嘴向巴兹点头微笑了一下,然后策马向队伍的前方驰去。虽然蛮族的文化,社会体制,乃至信仰问题都比较落后,但不可否认他们是把战斗作为生活一部分的人类,他们比文明社会的人类更强壮,也更加具有攻击力。
在高原的文化中七这个数字拥有着特殊的意义。在传说中所有的高原人都来自于七位共同的祖先。高原有着七个最大的部落他们组成了部落联盟。一年被他们分成了七个不同的节气。这只蛮族标准战斗小队,毫无意外地包括杰斯由七名族人组成。总之蛮族的生活中一切都与七这个数字联系在了一起,就连他们头饰的祖先碎骨也是七块。
“这些与时代脱轨的人。”巴兹在心中感叹了一下,然后将目光投向了还在发呆的男爵,“看来这次恶魔事件对斯特林家族造成了不小的压力,他们居然打破王国不成文的规则将蛮族战士用在了这里。”回想一路行来,同路的车队寥寥无几,而离开菲林德尔的却络绎不绝。看来调查组的到来,在这些贵族中已经流传开了。
“那些低能的王国机构,应该向贵族夫人们学一学什么是效率。”失意的巴兹又想到一个让他嘲讽王国政治的借口。“还有那些王国的所谓精锐,真是不知道每年投入大量的金钱,怎么就会训练出如此不堪的士兵。和这些蛮族人一比,他们就和羔羊一般的懦弱。”巴兹跳跃式地又将不满转移到了王国的军部。
其实,巴兹有这番感触也是情理之中的。在享受了近百年的和平之后,尚武的精神早已在王国中消失一空。即使与邻国偶有危机,在政客们的圆滑手段,王国强大的财力支持,以及最重要的教会协调之下,都会和平安静的解决。而在国内,因为议事会限制了王室与贵族的权利,阶级间的矛盾并不激烈,所以也没有什么起义和造反。在这种背景下,虽然军队拥有良好的装备,完善的训练方法和丰富的理论知识,但他们却是没有见过血的士兵。平常还没有什么感觉,但在这几名历经厮杀的蛮族武士面前,就完全显露出了他们的不足。
这次一路之保护调查组安全的守护部队,大概有五十人左右,而这些武装人员却来自不同的几个部门。人员最多的是军部分配来的士兵,他们由三十八名骑兵组成,领头的队长具有骑士头衔。本来军部还要派遣四名神圣法师和二名神术法师,但考虑到教会和法师公会会各自派遣人员,所以就只派出了骑兵。其次是吉尔从菲林德尔带到首都的那七名蛮族,虽然他们是擅长步战的武士,但据巴兹的观察他们的骑术每一个都强于那名骑士。
还有当然就是跟随托德来自教会的五名神圣牧师,‘神圣’两个字代表着他们拥有施展神术的能力,他们除了是调查组的一员外还可以临时充当战斗人员。以及和他们地位类似的,三名来自神圣法师公会的神圣法师和巴兹本人,他们可以临时担当队伍的法术单元。这八位牧师和法师组员,现在正乘坐在另外三辆车。
通过几天来的相处,巴兹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另外几名牧师和法师与自己是一种人,都是没有战斗经验的研究工作者。不说其他人就是自己,除了搧过别人一耳光外,从来没有与人动过手,即使是吵架也是十个手指数的过来。
巴兹因此对于守卫队的法术输出能力深表怀疑,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军部的法类人员不见得就比自己这些人强多少,而且单说恶魔事件已经过去了一年,如果还有恶魔也就不用什么调查组了。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巴兹作为一名首都圈的贵族,他感到这件事里处处透漏着阴谋的气息。所谓的调查组只是一场政治交易前,散布在明面的一道障眼法。所以对于他来说这只是一次旅游,一次失意的朝圣,仅此而已。
“希望谈判桌得来的调查结果不会太离谱。”巴兹明白,以后出现在公众面前的所谓调查结果,绝对不会是自已一行人做出的,那只会是各种政治妥协的结果,就象自己被布朗替换一样。
远处的那群野鹿,不知受到了什么惊吓而奔跑起来,再次吸引了巴兹的目光。“或许应该记忆几个小法术,让一个法师使用弓箭总是有些别扭。或者明天它们会就成为调查组旅游狩猎的目标。”
想到此处,巴兹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并不太厚的魔法。“有多久没有去施展魔法了,大概有几个月了。”自从那件事之后,巴兹的大脑一直处于酒精的麻醉之下,他几乎没有办法去集中精神,也不愿意去想一切和魔法有关的事情。在这种状态下,他放弃了一直以来记忆魔法的习惯,那些法术位一直处于空闲状态。
用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的魔法手册,巴兹慢慢地翻找了起来。“火球术,不好,那会把毛皮全都毁了。神圣雷击术,也不好,这个法术同样会产生使血肉变成焦炭的高温。”他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哦,就是这个,寒冰禁锢。”终于巴兹选定了一个从高山氏族流传到人类世界的法术。
寒冰禁锢会使目标四周的空气温度迅速下降,而冷凝的水汽会冻结目标的行动能力。以目前巴兹的法术能力,大概可以在头脑中构建储存三个这种等级的法术,他打算全部用来储备成这个来自氏族的法术。
“天空之神光辉照耀之处将扫尽一切污秽和邪恶。在神的光辉之下魔力将被信奉者触摸。”低声祈祷几遍之后,一种说不出的联系出现在巴兹的感知中。这是一种精神的沟通,他知道这是通过信仰的协助,自己与无处不在的魔力系统建立了连接。将手轻压在魔法笔记之,闭双眼,动用精神力量抽取系统中的魔力,将它们构建成‘寒冰禁锢’的魔法模型,最后再将成型的法术储存在头脑中的法术位里。
那本魔法手册除了记录了一些法术模型,还有很多空白处被巴兹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标注和心得。其实巴兹储备法术完全不需要那本魔法手册的帮助,那里的所有法术模型早已深刻在他的脑海,之所以还将它取出一是出于早期的施法习惯,再有就是为了及时记录瞬间闪现在脑海中的灵感。
建立与魔力系统的联系、抽取魔力、构建法术模型、储存法术,这是神圣法师储备法术时需要做的完整流程。这一系列的工作,都将消耗大量的精神力量。而且要保证能成功完成这一过程,既需要坚韧的毅力,又需要勤奋的努力和刻苦的训练。当需要的时候,神圣法师会通过精神力的引导,并辅以特殊的手势来将储存的法术释放出来。
“伯爵先生,我们到了,你是否要下车看一看。”就在巴兹打算记忆第三个法术位时,吉尔男爵轻声地打断了他的工作。吉尔和托德早已下来马车,他们站立在车门的旁边,看来他们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来通知巴兹。
“好的。”虽然是做作样子,但巴兹还是很好奇那个蜘蛛恶魔到底造成了怎样的破坏。
“这里是一个拥有二百一十七人的外围观光庄园。虽然他们在四周种植了一些庄稼,但那只是为了让游客体会一下乡间的气氛。”吉尔一边走,一边向四周的调查组成员介绍着出事村庄的基本情况,“当时,这里还住宿着几名游客。只是一夜之间,这里的所有生命就都被屠戮一空。现场没有发现尸体,只是留下了这些血迹。出事之后,总督派人一直将这一地区进行了封锁。”
即使是严密封锁,时间也可以将最明显的证据掩埋起来。巴兹慢步在这了无生机的村落中,只是看到了各处一些发黑的血污,破洞倒塌的墙壁,还有一些如同某种工具在地面锲出的小坑。
“没有什么可以侦测出一年前的情景。”看了看那几名在不断释放着各种各样探查类神术和法术的同行,巴兹摇了摇头。
“亲爱的托德,斯特林家族会全力去向议事会建议,与查顿帝国进行菲林德尔省边界区的旅游交流。”在巴兹随意地走动中,吉尔的声音从一面墙后传来,“这对王国和帝国都有好处,据我所知帝国几次想要模仿费力德尔发展旅游,都以失败告终了。”
“男爵先生,您知道我是一名虔诚的教会牧师,教会不允许我们深涉这种世俗事之中。如果想与帝国共同发展旅游,您可以去找我的随从普利商谈。他是帝国韦德家族的次子,他已经得到了帝国的授权。”托德那温和的声音毫不意外的出现在这里,“而我,一名教会牧师,只对传播神明的信仰感兴趣。”
“你不止是牧师,你还是一名狡猾的商人,不过我喜欢。”吉尔压低了声音,“斯特林家族与一支蛮族的大部落拥有深厚的谊,在合适的时机我们会将你介绍给那个族长。不过是否能够如愿,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肮脏的政客。”在心中低骂一声,巴兹已经毫无继续探查的兴趣,他转身走回到了车中。
可能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半个小时之后,在托德和吉尔的召集下,调查组结束了这次象征性的调查。在太阳下山之前,车队踏了驶向里尔德堡的行程。
“男爵先生,部落的勇士发现在前方四百米处有一个土包。而在我们过来的时候,那个土包还没有出现。”在要到达那个路口时,杰斯策马过来探头向吉尔汇报到。
“一个土包,哦,那可能是一只穿地兽。”吉尔看了看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这种破坏草原地貌的可恶野兽。杰斯,调查组在天黑前要赶回里尔德堡,我们实在太累了。明天你去通知旅游特殊事务处,让他们来这里处理。”
“遵命,男爵先生。”
整只车队没有丝毫防备,他们离那个诡异的小土丘越来越近。
………【第八十章 伏击】………
这是一场有关杀戮的舞台剧,在深红色的夕阳映照之下,那如同黑色巨石般的恶魔蜘蛛,在敏捷地跑跳冲撞中收割着一条条生命。这是她华丽的个人表演秀,那近百条鲜活的生命,仿佛只是用来展现她邪恶魅力的道具。
巴兹的身体被卡在了破碎变形的车厢中。吉尔男爵正带着一脸的惊骇,双眼圆睁一眨不眨地瞪视着他。强迫着让自己镇静下来,巴兹费力地将头扭开,因为那根从老男爵腹腔斜穿而出的木杆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神呐,一定要从这里出去。”巴兹强忍着恶心与恐惧闭眼睛,他用力地推挪着压在自己身的托德。
“啊,啊慌忙中抖动的右手食指顺着粘滑的液体,猛地插入到了托德那一塌糊涂的左眼眶中,湿腻的触觉让巴兹的心中一阵发毛。睁开双眼,托德那被挤压变形的脑袋毫无遮掩地显露了出来。惊恐的叫声再也无法被巴兹压制,神经质般地从他的喉咙中冲了出来。
在惨叫声中,巴兹双腿下意识地蹬踹起到了作用,托德的尸体被挤向了旁边。此时这个失意的神圣法师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远离这个充满了死亡气息的狭小空间。一刻钟之前还在筹划算计的两个人,现在却变成了两具血淋淋的残缺尸体,这种反差让巴兹的精神处于极度的恐惧和混乱之中。
巴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在几声巨响之后,马车就失去了控制。紧接着在一阵天旋地转得翻滚中,他便失去了一切的感知。当他清醒之后,出现在他眼前的就是这幅悲惨的景象。
车门早已被破烂的长座椅和两具尸体封堵了起来,只是在原本的车顶位置有一个布满木屑的破洞。巴兹奋力地扭转身体,不顾一切得向着那个唯一的出口爬去。四周参差尖锐的突刺,挑破了丝质的外套,豁开了亚麻的内衣,在他的身体留下了一道道血痕。对于周身一道道渗血的伤痕巴兹恍如无觉,他只是喘着粗气挣扎着要逃离这恐怖的‘囚笼’。
费尽了全身的气力,狼狈的法师终于从车顶的破洞中钻了出来。跌坐在马车的残骸之,巴兹仰面朝天地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他突然感到一切荣辱都没有活着来的重要。“啾,啾”被声音吸引,巴兹侧过头来看到拉车的那两匹草原马,已经折断了腿被凌乱的木块压在下面,一匹抽搐着吐着白沫,另一匹则徒劳地在鸣叫着。
举目向前方望去,只见那两辆镶嵌着教会圣徽的车厢紧邻着,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压得细碎,拉车的马匹也倒伏一旁一动不动。神圣牧师们浓黑色的血液,从两辆破烂不堪的车体里缓缓流出。没有丝毫的侥幸,那五名神圣牧师的生机已经被这场灾祸磨灭一空。
最后一辆,乘坐着三名公会法师的马车则完全散落了架。两匹棕色的草原马拉着一大块车体残片,一瘸一拐漫无目的得兜着圈子。隐约间巴兹看到半截人体,被纠缠在一堆杂乱的破布烂革之中,在马匹的移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