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清裳：“是海棠，我正要去西院找你呢。”
“海棠？”瑾椴露出一个怎么可能的神情。“少骗我，我虽然不太懂花花草草，但还是看过书的。宋朝有个彭渊材，他曾说过，他生平有五恨，‘一恨鲥鱼多骨，二恨金橘太酸，三恨莼菜性冷，四恨海棠无香，五恨曾子固不能诗。’海棠怎么可能香？”
冷暮华扯了扯嘴角，笑得艰难。
孙清裳顺手牵下因繁花压弯枝头的嘉州海棠，举到瑾椴面前道：“你闻闻，事实胜于雄辩。”
瑾椴：“这个只是有些像垂丝海棠罢了，但仔细看又不太像。谁知道这是什么花。”
孙清裳：“……”
冷暮华：“你难道没听过时人笑他，‘一介纨绔子弟，不知稼穑艰辛？’鲥鱼味美价高，他却嫌多刺。海棠花丽，他却嫌无香。附庸风雅，却不理百姓疾苦。是真名士？”
“那你闻闻这个。”孙清裳忙打断滔滔不绝的冷暮华，指了指不远处一片欣欣向荣，娇艳欲滴直逼山顶而去的西府海棠。
瑾椴红着脸，嘀咕道：“这海棠真的香吗？”
孙清裳：“万物都是有自己气味的，只是或浓或淡。有的几不可闻，却不是没有。”
他听着点了点头，就要把鼻子凑上去嗅。
冷暮华却依然十分不悦，他最恨那种看了几本闲书，就认为自己学富五车，沽名钓誉之辈，是以出言讽刺道：“你真的看过书啊？”
瑾椴：“最近十几年才学着看。”
冷暮华瞥了他一眼，冷哼道：“你可真是博学啊。闻到了吗？”
瑾椴满已酱色。
孙清裳噎了噎口水，忙转移话题，向瑾椴道：“咳……你来找我什么事？”
“我是来找冷暮华的。”
孙清裳无奈，又噎了口口水：“……”
冷暮华：“什么事？”
瑾椴：“谢谢你安顿好了我的师兄弟们！”
冷暮华：“只要他们不离开道观，一般人其实威胁不到他们。你们的八卦阵不是很厉害吗？”
瑾椴：“如果真的有那么厉害，怎么困不住你们？”
冷暮华：“哼，那是因为，我们不是一般人。”
“咳……”孙清裳再次艰难地噎了噎口水。
瑾椴：“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谢谢你，至少我的师兄弟们不会再担心了。”
冷暮华：“没什么。”
孙清裳见场面有点微妙，和颜悦色道：“要不，我们去前面转转？”
瑾椴：“不了，我还要回去照顾师傅。”
孙清裳：“也好，明天我就去看望你师傅。”
瑾椴：“嗯，我先走了。”
“好。”孙清裳看着他的背影，回头神色古怪的看着冷暮华。不解道：“你干嘛这样对他？”
冷暮华：“还想要我怎样对他？窃贼之徒。”
孙清裳：“他救过我们，再说了，他师傅也是有苦衷的，你看他救了瑾椴，就应该不是坏人。”
“现在我已经还了他的人情。再说了，要不是他师傅，灵界何至如此。”冷暮华此时有些心浮气燥，因为他发现一个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自从他在湖边清醒之后，就再也不能预知孙清裳与瑾椴的想法了。
他有些手足无措……
这到底是为会么呢？肯定跟瑾椴有关。冷暮华猜测着。
孙清裳在心里叹了口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刚才的话。
见了瑾椴，孙清裳到又想起了一件事，她是如何晕倒的？思及此，她不由得自言自语道：“我就纳闷了，我怎么会突然病倒？应该是我的原神……哎呀——”她说完就瞪大眼睛看着冷暮华，虽然此时她的脑海中依然有些混沌。但，如果没有人为她的原神疗伤，她是不会醒过来的。那么……
※
注1：明代《群芳谱》中记载海棠有四品，分别为——垂丝海棠、西府海棠、木瓜海棠、贴梗海棠。
第四十五章 隐仙术
“我的原神在哪？”孙清裳急急问道，她并没有在这片花海中感应到自己的原神。
冷暮华：“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一般人根本就想不到。”
孙清裳：“不在这里吗？哪？”
冷暮华：“在乔心家里。”
孙清裳：“这到真是……怎么会在她那里？”
冷暮华：“不引人注目，比在我们手中安全”
二人边说边行，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山庄的正门。孙清裳转身，见正门以假山古松为屏障，错落有致，妙趣横生。
孙清裳却只盯着一块奇特的英石。
思索道着，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绉云石（注1）？
只见那块石头如云般曲婉向空中延伸。
石基上还用楷书，提了一着诗：
十步篱
一步绕藤柔节还，二步离叶枯骨眠，
三步负春新时暖，四步东南笑晴天。
五步六步七八步，步是婉婉是沁缘。
步是婉婉是沁缘？孙清裳心里反复摩挲着这句话，这一看就是藏头诗或者哑迷之类的。
沁缘？沁儿？她不解的望着冷暮华。
冷暮华一怔，因为刚才从花海里穿过，孙清裳如墨如丝的长发上粘着几片花瓣，白色的雪纺长裙在风中蹁跹，粉肌凝脂，凤眼含露。较前世的英姿飒爽，此生却多了几分慵懒娇娆。
偏偏在这个时候，他不知道这丫头心里在想什么……
孙清裳见他不开口，只好问道：“沁儿是谁？”
冷暮华：“……”
孙清裳见他不答，仍是不依不饶道：“是谁？你救我的时候，为什么喊着沁儿？”
冷暮华淡淡地道：“一个朋友。”
孙清裳眉头一拧，更加困惑。盯着冷暮华的眼睛，想捕捉到任何可疑的蛛丝马迹。
“我长得跟她很像？”
冷暮华：“也许……”
孙清裳想起了上古时期的玄丝神网，明明看着是透明的，轻软的，却坚固无比，任何神兵利器都不能将其斩断。
而此时，孙清裳却感觉这张无形的网向自己扑来，弹指间绞得她透不过气……
清早，孙清裳慵懒的趴在窗户上，近处的古木覆荫，树下无比沁凉；远处的潋滟的红波闪现，风动海棠摇曳。
仰望天空，透过树叶的缝隙，天空明澈，几朵白云悠闲。
啊，这么清灵空气，真适合修行啊，如果可以生长在这里，真是福气。
人间天堂也不过如此！
孙清裳在心里暗羡着，想起昨天那些茵茵郁郁的影姿，那些秀色可餐海棠花。
记得当时她问冷暮华，你养这么多海棠做什么？
冷暮华眸色敛郁，嘴角似笑：“看啊！”
看啊？
孙清裳的心里，一时有着说不明的悸动……
又想起师傅的嘱托：瀚宇之内，心境无垠，踽踽蹉跎，勘破轮回，莫为情苦。
是啊，世人苦，皆为情欲。要那些牵牵绊绊的束缚，最终不过满身伤痕。
这么多年来，不管长在凡界，还是在游历在外，人情冷暖，恩怨痴仇见得不可谓不多，唯一个情字，可笑！
自己只要帮师傅达成心愿，找回万轮王器才，其它的，管他呢……
可是，万轮王器到底在哪里？
也不知一真人他现怎么样了？
※※※
“瑾椴——”转过树丛，孙清裳远远地就看到瑾椴坐在台阶上，“你师傅呢？”
“还在休息。”瑾椴有些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他还没有好吗？”孙清裳也在石阶上坐了下来。不解的问道：“按说两千多年前他能偷了斗姆神君的朱锦檀珠，他的法力就绝非泛泛啊？怎么……”
瑾椴愁眉不展，眼神空洞，声音有些凄凉：“我师傅如今已年老体衰了，为了做凡人，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虽涤清了周身魔障，却无法取得仙籍。炼仙苔又十分耗损修为，所以……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孙清裳：“哎，原来是这样。”
二人正在石阶上说着话，就听里面有个老态龙钟的声音虚弱的喊：“谁在外面？”
孙清裳站了起来，高声答道：“是我。”
“进来吧。咳——咳——”
“你怎么样了？”孙清裳见一真人形容枯槁，骨瘦如柴，气喘吁吁。
“坐吧。”一真人摆了摆手。
孙清裳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瑾椴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水。然后站在一真人的身后，帮他拍着背。
一真人：“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我，你只要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必知无不言。”
孙清裳呡了一口水，目光灼灼的问道：“什么要求？”
一真人：“以你灵界之力，确保我徒弟们的安全。”
瑾椴：“师傅……”
一真人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好。”孙清裳郑重道。其实就算一真人不说，救众生于水火，本来就是修行人的职责。“竭我之力。”
一真人：“不，以灵界全力作保。”
孙清裳淡淡的蹙了一下眉头，灵界所有的力量，岂是自己可以调动的？不过，现在灵界诸事，都是师傅一个人在住持，以师傅的慈悲心肠，应该会答应的。
“行。”孙清裳坚定道。
一真人：“姑娘，多谢！”说完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孙清裳：“您再喝一口水。”
一真人：“没事，你问吧。”
“是您炼就了仙苔？”孙清裳托着水杯的手，因过份紧张显得有些僵硬。
“没错。”一真人双眼浑浊，目光无神的回忆起了往事。
“当年为了脱离魔道，趁斗姆神君在人间设坛作法之际，混乱中偷了她的朱锦檀珠。拿着如此灵性之物，自然是无法藏身于魔道的。仓皇之下，我逃到了天云山。
当时天云道观的上修真人收留了我，正巧我在储经阁找到了一本叫做《九宗法籍》的书。反复察阅，我发现其中一项叫做隐修术的技能。
可能是因为我偷了朱锦檀珠，当时已引得各路天兵在追查。我怕暴露行踪，就想尽快将朱锦的仙迹隐匿。
因此我对这项技能，格外感兴趣。
那本书中提到：不管是神仙、魔鬼、妖怪、还是精灵……
注1：出自《渔阳公石谱》
第四十六章 孙清裳的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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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喝了未井里的水，神者隐其瑞气；魔者藏其戾气；妖者去其浊气；而精者则涤其灵气。
也就是说，那些心思巧妙的、攻于算计的、又或者别有苦衷的、各路神魔们。
只要喝了未井之水。
就可以隐藏自己周身的修为。看起就跟普通的平凡人一模一样，就算是天帝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而未井周边的青苔长期饮用未井水而生。只要经过冶炼，就可以隐藏仙器，当然也包括一切有修为的法器。
如此这般，不要说是我，就连朱锦，各路神仙也难察踪迹……
无巧不成书，正好我知道未井就在魔道。
我就每月偷偷潜回魔道一次，采集未井周围的青苔。
或许是我心诚；或许是因为我当时情况隐恶，只容得下成功，失败唯有一死。高压之下，我万分谨慎，没想到，竟然真的炼成了。”一真人将尘封已久的往事娓娓道来，却听得孙清裳和瑾椴思绪起伏，各自惊叹。
瑾椴闻言只是感慨师傅的艰难，心酸不已。
孙清裳却有些讶异他是如何敢偷并且还偷到了斗姆神君的的手链……
檀珠难道不是戴在手婉上吗？难道是神君休息的时候他去偷的？孙清裳越想越远。
“咳……咳……”
孙清裳清醒了过来，觉得还是应该抓住机会，趁着有限的时间问问正事。
“那你用仙苔隐匿了我们灵界之宝——万轮王器的仙识？”孙清裳目光漆黑，露出少有的深沉和复杂，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我不知道。”一真人神色有些茫然。幽幽地道：“我炼好仙苔后，过了很多年，就听说灵界的万轮王器也丢失了。说是灵界浊气日盛，众精路止，再无人问仙。当时灵界之主也曾上报天庭，虽然大肆搜捕一番，但两千年来却一直查无踪迹。”
孙清裳听到此处，口中苦涩，暗暗的攥了攥拳头。
“我虽然不知道这天地之间还有何物，能使灵气斐然的万轮王器敛其光芒；藏其仙识。但仙苔，却是绝对可以的。”
听到此处，孙清裳精神为之一振，目若星辰，满怀期望的看着一真人。
只听他继续说道：“上修真人去世之后，魔道的人不知怎么就找上门来，他们对我的事，居然了如指掌。不仅纠着我的出身不放；甚至以我偷了斗姆神君的檀珠作威胁。但令人不解的是，他们不是要我交出檀珠，不是要我为魔道杀人，而是要求我为他们炼治仙苔。”说到这里，一真人停了下来，盯着已陷入沉思的孙清裳……
“魔道是什么人来找你的？”思索良久，孙清裳抬头，目光如炬的问。
一真人想了想道：“是法座。”
孙清裳：“他怎么说？”
一真人：“他只是要我将练好的仙苔给他，至于他们用来隐藏什么，藏在哪里了，我实在不知情。”
孙清裳一滞，她以手抚腮，室内又陷入了沉默，时间好像被凝固了一般
一真人好像什么都说了，却又像什么都没说一样。孙清裳想着，到底他对自己有没有隐瞒呢？按说，他将自己的徒弟们全部托付给灵界，没道理再欺骗自己。
可是，这话却像打太极一样，除了知道仙苔是他炼的，其它什么都不能确定。是魔道将隐密工作做得太好，还是他真的另有打算呢？孙清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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