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
老头忍不住又显摆起来,那阵才不是什么无名大阵,而是极其有名的幽月逐浪阵,昔年这老头便是凭着此阵力抗游族大巫,从而声名鹊起。
此番故意不说名头,无非是添一份神秘,若这小子下了台阶,知难而退,倒也就罢了。若是不屈不挠,那就教他吃一番苦头。
这两个小鬼,若是早报了门派出身,也不至于闹到如此境地。老头心里满是怨念的想着。
话已至此,也无需多言,将董方为随手扔在地上,老头两手一背,正要洒然离开。
杜玉书突然道:“敢问前辈山门何处?”
老头差点一个趔趄,报了地方后,急急遁走。
老头一走,杜玉书立刻赶到董方为身边查探他伤情,见无大碍,将师门令牌、门内书信统统拿了出来。
董方为先前贪生,现在正装一副病殃殃模样,但愿师兄不去深究。
可见了这阵势,以为师兄要弃他而去,登时一个激灵,口不择言的道:“师兄,师弟知道错了。”
杜玉书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道:“你哪里错了?”
董方为低着头,只觉奇辱,强力能教人怕见生死,这犀利言语更教人无地自容,恨不能找块地缝钻进去。想他平时与师兄弟们切磋,俱是无惧,可今日临战完全兴不起还手念头,只知傻等坐以待毙。
更悔的是,那等关头不为师兄助威便罢了,偏还求饶拖其后腿,白让人轻贱。
如今被问,哪还能答,眼睛红透,竟泛出血丝来,心底只有一个声音在响起:你怕死么?你真的怕死么?
答案似乎已经给出来了,董方为埋下去的脸,扭曲着。
杜玉书又拿了几张符纂出来,拍在他隐见血迹的手上,轻声道:“凉关你一个人去吧!”
“啊?”董方为惊醒过来,面上更无一丝血色,瞪大眼睛盯着师兄,喉结上下鼓动,心中悲苦难言。
好一阵,他低声道:“师兄,你不是说要照顾师弟么?”
杜玉书不忍看他,把脸转到一边,缓缓道:“你切勿多想,我是要去破了那老头的大阵,杀杀他的威风,才好出心头这股恶气。”
“噢。”董方为胡乱应了声,看着地上的那些杂物,心神早已不属,便是为那义气争斗,连师门任务也不做了么?
这般一想,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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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心含悸、行有异
董方为瘫坐在地上,看着二师兄留下的东西,此时他竟然都不记得二师兄临走时嘱咐了几句什么话。他抽了抽嘴角,泪水终于掉了下来。
哭的感觉也是不一样的。先前被老头制住,他哭是因为身不由己,没有落点,对死亡的恐惧;如今哭,却是有愧、自哀。当然,还有一种对前路何去何从的茫然。
月头挂上了树梢,昏鸦的哀鸣早已闻听不到。天空上璀璨的银河,星光点点,其中奥秘,引了多少先辈今人去探究。
董方为注意不到这些,他怔怔的盯着地上的这些东西,眼神中没有任何的波澜。
如此,过了一夜,再过一个白日。
又到了夜里。
寒风飕飕,这已不是前一个夜色,他肚子咕咕叫了一天,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
谁也不知道他心头在想什么,偶尔能听见他自言自语着:“野草野火难烧尽,春风吹又生;落木萧萧化春泥,来年催新芽。”
“可人不一样,死就是可怕的东西,这没有什么好自责的,只是面对死亡的态度……”他说到这里,望向神秘又阴沉的夜色,好一会儿才接着道,“便是因为我力量弱小,心智不熟,总归害怕,方才有那般态度。”
但只过一阵,他推翻了这一想法:“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便是强力来袭,也不应该动摇本心,看来还是心志有问题。”
待到夜深,他突然大骂了一声,站了起来。
是了,便是想通了又如何,下一次遇到这般事,难道自己真有勇气,道一声不怕死么?
董方为不再耗费时光沉思,收拾好那些门派信物,辨清方向,缓缓的朝凉关城行去。
这一天两夜,终究也不是白费功夫。
董方为心有所得,眼神不再如先前那般飘忽,脸上甚至偶尔还能露出些许笑容来。
他性子早在这十几年里磨得如石头一般坚韧,只是突逢了那样遭遇,措手不及,没有经验应对。如今想通了其中道理,生死虽并未看透,可这生死之外的东西,却是轻淡了不少。
凉关城位于驭龙山中段,因名为薛凉关的剑道大家而得名。
薛凉关是游族人,少时心幕中原文化,在前秦悟剑,剑道大成后,感悟天道有所得,怜悯游族看天吃饭,朝不保夕。欲将驭龙山内的暖流引去,好做农耕之事。
他在驭龙山外布下了剑阵,不想刚刚启阵,便被前秦高手围堵。
那一战惊山裂石,薛凉关剑意迸发,临死之际,终于在中段斩开一道豁口,山内暖流可由此豁口进入草原。
然而,天地自然之力,终有其难循规则之处。偏是因了那道豁口,第二年,关外寒潮提前,牲口冻死无数。
其后几年,连降雪灾。
游族无奈,只得侵入前秦。
前秦武力空前强大,但因草原广袤,无法将游族集聚灭族,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且因了那豁口道路,边境仍旧饱受骚。扰。
为保边境平安,前秦举国之力,于那道豁口处建了一座都城,面上念薛凉关胜天之举,实则为了恶心游族,自取名为凉关。
城建后,气流反而终止,游族恢复往日景象,凉关城也因此成了一道天堑。
去年冬天,游族又遭天灾,死人无数。今春雪化,迫于无奈,大举入侵北齐。
北齐不比前秦,这百年来与南唐朝廷打了数次仗,已然伤筋动骨。
如今游族来袭,北齐若不是凭着天险,只怕要吃上一壶。
倒是南唐朝廷的做法耐人寻味,不仅没有同游族一道合击北齐,令北齐腹背受敌,偏偏还伸出了援手,派了修士前来。
凉关城倚壁而生,便是在这夜色里,也真是气势磅礴。遥想昔年薛凉关同前秦高手对决场景,那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姿态,又该是何等英勇豪迈。若是自己也处在那场较量当中,能否气冲星河,战意擎天,力挽狂澜?
想到热血沸腾之处,董方为不禁血脉贲张。
然而,下一刻一盆凉水泼来。
那薛凉关好比日月星辉,他一烛火萤光,哪能相提并论?
结合他现在处境,这么一想,似乎在情理之中,但他就是有那么一丝不甘!
凉关城门闭得严严实实,一丝火光也透露不出来,董方为自怨自艾了一阵,正要回头找个落脚处,那门突然发出重重声响。
两扇铁皮大门间缓缓露出了一条缝隙,通透强烈的光亮闪现而出。
董方为这一路上早已明白人事,才不信自己有好运,等目光扫到候在护城河这一边上的几个白衣人后,脸色微变,赶紧缩头躲在了人群里。
这一低头功夫,那几人已经跃过了护城河,只眨眼时间,便消失在了那缝隙当中。
尔后,城门又重重一响,紧紧闭合,好似没有开过一样。
董方为见人离开,舒了口气,抹去额头汗珠,轻声嘀咕着什么,看那神色,想来不是什么好话。
人群里,一个贼头鼠脑的家伙,同样正抹着额头大汗。
这是五里外一家客栈的小二,刚才看城门关上,难免有点奇货可居的心态,不怎么热情。后来见门一开,吓得差点魂飞魄散。此刻见门又关上了,失而复得,惊喜交加,当下卖足力气给自家的小店造势。
他唾沫横飞,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番店面形象,先是热饭热水醇香酒,又来招牌名扬私房菜。
董方为注意过去,小二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得头头是道。寻常的菜肴经那伶牙俐齿一述,竟生出了山珍海味都难比的美食来。
董方为初时还不看在眼里,直到兴起食欲,咽了口唾沫,方才心神一震。
那小二极为平凡,便如他自己一般,并不起眼。但小二终究有了自力手段,寻了欢乐度日,他自己却如漂泊浮萍,前途未知。
当下,心头滋味百般,也不敢再小瞧周围人物,亦步亦趋跟在了几个心动的顾客后头,朝小二嘴里的那家客栈行去。
走了一阵,董方为悟省许多,一抬头,发觉同行的人不少,心中奇怪,朝那小二问道:“如今凉关还在打仗,怎么这么多人还要进城,不怕城破了,丢了性命么?”
周遭同行的人可不是什么送给养的后勤,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着还不普通,不是寻常人家。
小二闻听,瞅着他装束长相,哈哈一笑道:“客官,你是外地来的吧?”
不等答话,小二就道:“早在两月前,游族就停了攻势,早就不打了呢!”
“怎么就停了?”董方为讶异无比。
据说游族的天灾百年一遇,畜生都被吃完才捱过了冬天,如今开春没了吃的,定然饿红了眼,怎么说停就停,都饿得跑不动了还是被北齐打怕了?
若就此停住,那他的师门任务还能做些什么?
小二扬起火把,瞪了董方为一眼:“打仗是会死人的,停了不好啊?”
边说着,边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他,许是看出来什么,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味道来,咕哝了一句南蛮子。
董方为面色微窘,也不好意思再发问,心中只道,等明日进了城,再打探消息。
到了客栈,董方为见店面果如小二形容那般,所上菜品,看似寻常,入味却是极佳,当下大朵快颐。
不过吃着吃着,他心思就从桌上美食转移了开。
这店面不大,但顾客不少,楼上厅下更是坐满了人。
他刚才只顾吃喝,并未发觉场间气氛诡异,如今一抬头,登时心头惴惴。
楼上楼下的人物,俱都朝他这边看来,虽然那目光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但他却能感受到那些目光神色透露出来的敌意。
他低着头小心的朝边上看去。隔壁桌就两人,一个弱冠少年,一副少爷姿态,边上坐了位老者,有几分奴仆模样。
年轻人一身的绸缎,细皮嫩肉,看起来弱不禁风。老者满面皱纹,白发苍苍,手臂焦黄干枯,离行将就木也不远了。
这一老一少吃喝不停,偶尔还轻声言语,一点也不为那些人物眼神气势所压,当那些人不存在一样。
送菜的小二注意到这般境况,本就小心翼翼,奈何越是注意越容易出错,脚下一个趔趄,托盘中的白色盘子控制不住的滑落出来,眼看着就要掉在地上。
董方为离得较近,看得最为真切,那盘子底下仿若生出了一股柔劲,稳稳的托住了盘子,盘子就那么平平的滞留在了空中,一滴汤汁也没有洒落出来。
之后,白色瓷盘被看不见的力道牵引,缓缓的平移到了隔壁的那张桌上,尤为可怖的是,盘子放上去,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反倒是周遭功夫弱一些的人物,呼吸声紊乱起来,有按捺不住的,已然抽刀出鞘,显现杀机。
看到这一幕,董方为心中后悔不迭,周遭几桌位置,就他离得最近。更教人心底发憷的是,那些怀疑目光落在他身上后,停留许久,并不转开。
董方为年龄虽小,但成长路程艰辛,长相犹若二十岁年轻人一般。眼下,他还仍旧一身南唐装扮。
其他时候还好,这时候,那可是会要了人命的。
战战兢兢的叫了声小二,哪知道等了半天也没有回音,他干脆站了起来。
不想这一动,又引来一片骚动。
他吓得全身僵硬,差点要哭出声,恨不能大喊一句,自己不是他们同伙!
“不怕,不能怕!”董方为心头大呼道。
不过,想是这般想,偏偏腿上发颤,后背阵阵冷汗浸出,被老头子胁迫过的感觉再度来了心间。
那感觉十分熟悉,引着人身心颤栗。
楼上厅下的几十双眼看着,只觉那站着的年轻人行为怪异,瞪大着双眼,牙关紧咬,面上青一阵,白一阵,似乎在和什么争斗一般,身上带出莫名气势。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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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名为引、利成刀
那年轻人好奇的盯着董方为,不知道这神态举止颇为怪异的家伙,到底要做什么。
老者眼中疑惑之色一闪而逝,随即将目光投向了人群当中几个暗含煞气的人物。
好一阵过去,只见厅中这怪异家伙呼吸平缓下来,面上有了镇定之色,一改先前那等神态,嘴角轻轻的勾着,甚至还大胆的扫视了众人一圈。
这边一干人终于忍受不住,一人喝道:“老魔头,你竟然还敢现身,不怕江湖上的义士门将你这祸害铲出了吗?”
这话一落,又有人喝问道:“徐老魔,我甄家镇留守的师兄弟们可是被你所杀?”
那奴仆模样的老头由着后者声音传来方向看去一眼,面露疑惑之色:“是那白龙门?”
“没错,快说,是不是你?”
“肯定是他了!”
老头哼了一声,面露冷笑,眼中露出一丝厌恶之色,不屑道:“的确是我,不过……
“闭嘴!今日既然教我遇上了,我定要为我几位师兄弟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