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谷琴一声惊呼,“都说了些什么?”
小丫鬟摇摇头,“…老爷让人在门口守着,谁也不让近前。”
“你下去吧…”谷琴朝她摆摆手。
小丫鬟应声下去。
“师父…”见谷琴脸色阴寒,傅菱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有些不知所措。
“传信给柳小姐,白师傅就囚禁在黎府的怡香院,门口有四个护卫把守,武功一般…”
“师父的意思…”傅菱有些懵懂。
“告诉柳小姐,如果白师傅死在黎府,黎家和黑家瞬间就能反目成仇…”语气阴森森的,谷琴眼底闪过一丝狠戾。
“师父的主意真高,奴婢这就去传…”轻快地应了一声,傅菱转身没了影。
虽是被圈禁,黎老爷却也没亏待穆婉秋。
一床一凳,一桌一椅,屋子虽然简洁,却收拾的干干净净,极为舒适。
蜷缩在床角,穆婉秋静静地看着窗外高悬的蛛网上粘住的一只苦苦挣扎的苍蝇;前一世,她就常常这样,静静守在沉香阁里,什么也不想做,一坐就一整天,数着手指和脚趾。
这一世,她一直为命运奔波,一直苦苦挣扎,一直忙忙碌碌,难得能这样悠闲地坐下来,什么都可以想,又什么都不想,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多日来充斥在心头的一股烦躁之气一扫而空。
“…,,,原来能这么静静地坐着,是这样的美好,我前世怎么竟以为是寂寞?”想起前世那段数着脚趾的日子,穆婉秋迷惘地摇摇头,头轻轻地枕在膝盖上,看着那只苍蝇最后一动不动地停在蛛网上,她嘴角露出一抹轻笑。
第一百九十九章坦诚
吱呀一声,门被从外面推开。
坐着没动,穆婉秋眼睛依然看着窗外蜘蛛网上一只硕大的蜘蛛正一点一点地爬向那只被黏住的苍蝇。
直听到脚步声走近,最后在床边站住,她才缓缓地扭过头。
是黎老爷,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扫了他一眼,穆婉秋又扭过头去。
此时的她,心里无欲无求,空灵宁静,面对这位调香界的掌门人,竟也生不出一丝巴结之心。
脸色变了变,看着她一副小女儿般的置气样,黎老爷忽然哈哈大笑,他转身坐到椅子上,“白师傅这是和老夫赌气?”
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打破了屋里的空灵宁静。
身子僵了下,穆婉秋又转过头来,“才没有”
她只是不愿意开口说话罢了。
“不是生气?”黎老爷问道,“见了老夫,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
“谁规定见你就一定得打招呼了?”腹排了句,穆婉秋也从无欲无求的境界中警醒过来,略一犹豫,她翻身下地朝黎老爷轻轻一福,“…见过黎老爷。”
无论怎么,这一世,她的命和黎家是紧紧相连的,要逆天改命,她必须和黎家站在同一阵营。
“白师傅坐吧…”敛了笑容,黎老爷点点头。
也没客气,穆婉秋在床边的小凳上坐下,一言不发地看着黎老爷。
似乎在看着穆婉秋,似乎又不是,黎老爷陷入沉思。
屋子沉寂下来,落针可闻。
久久,他忽然开口道,“君儿走时曾特意嘱咐,要我照顾白师傅…”
黎君?
没想到他会首先提黎君,穆婉秋一怔,她失口问道,“黎大…公子可有信息传回?”又问了句,“他什么时候回来?”语气中隐隐透着股希冀。
他一去二十多天,音信杳无。
“…不给她信,他也许会和家人联络吧?”穆婉秋奢侈地想着。
摇摇头,黎老爷没言语,眼底闪过一丝忧虑。
穆婉秋身子跟着颤了颤,听说阮钰也去了乌厥山,“…和他对上,黎大哥会全身而退吗?”在心里无数遍地问自己,穆婉秋心头瞬间被阴霾笼罩。
阮钰武功有多强大,她最清楚。
前一世,阮钰就是在乌厥山的榫合截杀了宋祥,藏身的信息就是她提供的;这一世,她不再是他的密碟,不再给他打探信息,可阮钰依然去了乌厥山,去了榫合,这说明,他还是得到了宋祥的信息。
也许前一世,他就没用她的消息吧?
挣扎了这么久,穆婉秋发现,命运的定数就在那里,即便挣扎努力,可他还是按着那个固定的运势前行,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一份也强求不了,就像那个万劫谱,前一世是黎家败了被阮钰得去,这一世,黎家没败,可还是被他辗转得了去
同样,这一世,宋祥会不会还要死在他手里?
那么,得了自己密报的黎君呢,他和阮钰遭遇上又会怎样?
会不会她改了他梓潼镇的命运,可他还是要在榫合轮回到前世同样的命运?就像那蛛网上的苍蝇,早已被网住了,即便挣扎,也不过让生命多延续几刻而已,依然逃脱不了被鱼肉的命运。
念头闪过,穆婉秋心里一阵刺痛。
“白师傅…”问了半天,没听到回音,黎老爷叫了一声。
“啊…”应了一声,穆婉秋回过神来,她疑惑地看着黎老爷,“…黎老爷有事?”
第一次遇见有人敢和自己说话的时候走神,黎老爷就皱皱眉,“…白师傅和君儿是怎么认识的?”
“是…”开口想说是在平城认识的,声音一滞,穆婉秋又改口道,“在朔阳斗香会报名时认识的…”
这和谷琴说的差不多,黎老爷就点点头,想了想,又问,“…君儿说白师傅只用了一年就学会了调香,是颗难得的奇才,是真的?”
“是黎公子抬爱了…”穆婉秋谦虚地摇摇头,“不过为生活所迫,硬着头皮做就是了…”想起曾经的艰辛,她幽幽地叹息一声。
“白师傅的身世…”
“噢…”不等黎老爷问出,穆婉秋就接过话去,“黎老爷来这儿有事儿?” 身世隐秘,这个话题还是绕开好。
她可不想让黎老爷把她的祖宗十八代都问遍了再说正事儿。
贵为调香界掌门人,连太子见了都礼让三分,平日里,他说话虽然和气,可哪一个不都是屏息静气地听着,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眉头微蹙,黎老爷放在椅背上的手指动了动。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怒了。
可惜,前世今生第一次面对黎老爷,穆婉秋却是不知他的这些习惯,虽然明知对方是调香界的掌门人,她应该小心伺候,可是,她更清楚,像他这种高高在上的人,视自己这种低贱的匠人一向为蝼蚁,即便她卑躬屈膝了,也未必能得到多少尊重。
掌门人又如何,如果他顾念黎君的面子,如果他真像表面那么慈祥豁达,就不会把她圈禁在黎府了
这一世,她只想好好地活着,有尊严地活着,却是不想再去攀附权贵,看人眼色了;如果不是黎君对她有恩,如果不是她的命和黎家紧紧相连,她想,她绝不会心平气和地坐在这儿和这个圈禁了自己的人说话,并且有问必答。
可以说,虽然活了两世,可从骨子里,穆婉秋还是倔强任性的,她从不会八面玲珑地去讨好谁,否则,前世在春香楼,她就不会吃那么多苦了。
见黎老爷突然沉默下来,无一丝害怕,穆婉秋也静静地坐着,不言不语。
对着穆婉秋的淡定从容,久久,黎老爷暗叹一声,“…难怪君儿看重,她真是与众不同。”换一个人,包括谷琴,在他这种沉默下也早就战战兢兢了,“今日谷琴所说之事,白姑娘可否给老夫一个解释…”心里想着,黎老爷首先打破沉寂,“这里只有老夫和白师傅,老夫发誓,这件事绝不会传入第三人之耳…”祥和的语气中多多少少带着股诱供的意味。
“这…”张口想狡辩,一转念,穆婉秋就坦城地点点头,“谷大师说道不差,不仅白酒,那些辅料也的确多领了两倍…”
能掌控调香界多年,黎老爷的心智绝非常人能比,在他面前,她还是坦诚些更好,命运紧紧相连,她和黎家人能解开芥蒂最好。
没料她会如此坦然,黎老爷竟怔住了,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重新打量了穆婉秋几眼,目光中多了一丝赞赏,他问,“…白师傅为何要多领那些辅料?”
“那一个月,我改造了六十五万粒天香丸…”
六十五万粒?
哪来的那么多天香丸?
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黎老爷静静地看着穆婉秋没言语。
咽了口吐沫,穆婉秋接着说道,“黎家的二十万粒,艺荷的四十五万粒…”
“…艺荷?”再沉不住气,黎老爷腾地坐直身子,好半天,才又倚了回来,紧盯着穆婉秋,问道,“艺荷的天香丸不是全运去了朔阳吗?”
看到自己的调包计竟连黎老爷都骗了过去,穆婉秋心中顿生一股自豪,她摇摇头,“那是黑公子的障眼法…”把敲诈艺荷的事说了,当然,穆婉秋不傻,她没有原原本本地说,只含糊地说这是黑木和黎君一开始就定好的,“…原是想运回朔阳改造后就地卖了,想到把天香豆蔻的秘方给了黎家,黑公子就没让柏叶坊的师傅插手,和黎公子商定后,半路调包直接运回大业藏到白府,直到改造前才被偷偷运进黎记…”
原来如此
难怪君儿执意要单独开个调香二处,难怪改造天香丸的所有进出料他都一手签字,想到自己的儿子并非谷琴说的那样被女色迷惑,黎老爷脸上隐隐带出一丝笑意。
笑意一闪而过,他凝重地看着穆婉秋,“白师傅说的可是实话?”
“…天香豆蔻卖了还不到二十万粒,黎老爷不信,可以去库房查看,是否还有四十多万粒存放?”想了想又道,“原是说好了的,改造艺荷的天香丸用的辅料全部由柏叶坊承担,只是由黎家垫付,之后从天香豆蔻收入里扣回就是,不知黎公子怎么处理的账目,竟被谷大师误会了…”
穆婉秋眉头解锁,到现在她也没想明白那账目黎君是怎么处理的。
和柏叶坊联合敲诈艺荷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在记在明帐里?
让谷琴查出来透露给柳风那还有意思了?听了这话,黎老爷一瞬间便明白了黎君暗中使的手段,心道,“不亏是我儿子,行事风格滴水不漏,像我”
他倒是忘了,就因黎君的疏漏,险些让他误会了穆婉秋,现在还把人家圈禁着呢,得意之余,他忽然又觉得哪儿不对,低头看向穆婉秋, “…按白师傅所言,天香丸全部是在黎记改造的,那白酒…”
白酒可是在白府里短的
这个实在说不通。
犹豫了片刻,穆婉秋道,“天香丸香气之所以不稳,就是炼制用的白酒浓度太低…”把提炼酒精的事儿说了,“…提炼秘法是黑公子的,他不得我外传,所以才没拿到黎记提炼…”她顿了顿,“剩余的高浓度酒都被黎公子留在了檀香院,黎老爷一品便知…”
第二百章 遇刺
黎君对她恩重如山,不过一个小小的提炼秘技,她还真没想过要独守,在白府提炼酒精原就是黎君为防备谷琴的提议,可是,恼恨黎老爷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她圈禁了,穆婉秋临时改变了主意。
这秘技,她坚决不给黎家!
世上竟有这样的神技!
果真如此,那么,不仅天香丸,黎家其他许多因香气不稳不得不封存了的秘方都可以拿出来使用了,听了这话,黎老爷目光闪闪地亮起来,候地又黯了下去。
可惜,这神技竟不为他黎家所有!
再抬起头,看向穆婉秋的目光竟是别有不同,暗道,“…看来是我误会了,君儿的确是因她身怀秘技才笼络于她…”又摇摇头,“她和黑木到底什么关系,竟让他不惜用价值连城的天香豆蔻秘方来换取她在黎记的地位!”
和黎君一个观点,听了穆婉秋的话,黎老爷也认为天香豆蔻秘方应归黑木所有,但现在他却拱手送给黎家,自然就是为了给自己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撑腰,不让她在黎记委屈了。
随即想起自己逼黎君纳姚谨时,黎君曾透露要这小姑娘的心思,黎老爷放在案上的手指动了动,他倾身上前,“…白师傅是怎么认识黑公子的?”
略一犹豫,穆婉秋道,“我们从小就认识…”想起上午一进黎家大堂她就感觉到的那股杀意,“…我们是从小订了亲的…后来失散了,直到去年斗香会,他才在朔阳找到我…”摇摇头,“可惜,我那时为生活所迫,已经和黎家签了五年的死契…”语气幽幽的,任谁也看不出她在说谎。
“那股杀意,大约就是他以为我勾引了黎大哥,想除了我吧?”穆婉秋心里暗道,不知他又为何变了主意,可无论怎样,她都要借这个机会表明自己的立场,消除他的敌意。
为报满门血仇,她和黎家的合作注定是长期的,让黎老爷这个大家长天天对她耿耿于怀可不是好事。
“…,,,这是真的?”黎老爷直起身,恍然间松了口气。
这样最好,至少她不会纠缠自己的儿子了。
为人轻浮放荡,声名如此狼藉,天纵奇才又如何?
和谷琴一样,她既然是颗奇才,黎家就可以花重金来聘,还犯不上让黎君收了放在屋里,没的毁了黎家的声誉。
“…,,,是真的。”穆婉秋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答应过他,五年之后,和黎家的契约一满就回柏叶坊…和他…完婚…”略一迟疑,又道,“我和黎公子,,`…仅限于合作…”
哦了一声,黎老爷脸上隐隐带出一丝轻松的笑意,开口问道,“黑公子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从小就定了亲,她一定知道。
“这个黎公子也问过,,,…”穆婉秋摇摇头,“黑公子不许我说。”真诚地看着黎老爷,“我不能说,还望黎老爷见谅…”
虽然第一次见面,可黎老爷也能感觉到眼前这小姑娘从骨子里透出的那股执拗和清傲,见她不肯说,便没再问下去。
空气沉寂下来。
“…,,,都解释清了,黎老爷能放我走吗?”久久,穆婉秋问道。
“这…”黎老爷摇摇头,“还得委屈白师傅几天,待君儿回来立刻放你走。”
这些隐情还不能让谷琴知道。
可是。不给谷琴一个交代,她是不会安心的。
“那…”穆婉秋想了想,“黎公子什么时候回来?”罗袖下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穆婉秋一瞬不瞬地看着黎老爷,黎君此去前程艰险,这个问题,她一直想问了。
摇摇头,黎老爷眼里闪过一丝忧虑,“一直未收到君儿来信,老夫也不知道。”
穆婉秋的心跟着就是一沉。
见黎老爷站起来,想起研制了一半的花香浸膏,穆婉秋嘴张了张,想再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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