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我的九千岁- 第7部分

　　我悻悻的取过金子，不好意思再说一句话，一路上在想，这狐狸精适才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怕我把两锭金子都要来吗？倒真是小气，不过我也真有些不争气，才刚来到衣庄，偏偏就病了，还得人家花冤枉钱吗……钱财就像道界的道行，这小狐狸精岂会不在意？

　　我到了药店，排队就医的并不在少数，等了半天才轮到我就诊，有位面善须白的老者为我把完脉，好似自言自语道：气血两虚，营养不良！我想，这位老者一定就是小九说过的韦郎中，他用笔在一片荷叶上写了些字，说道：这是治疗你所患病症的方子，你到那边药房抓完药回去熬成汤剂服下！

　　我道了声谢便要去抓药，韦郎中把我叫住道：年轻人……不要急，老夫话还没有说完呢，你的症状多是因为营养不良引起，你回去多食些鱼肉粗粮……注意按时饮食起居，你吃完这幅药若身体还未痊愈，你再来找老夫，韦某决不再收你一个子的药钱。

　　我又道了声谢，低头看到荷叶上写了党参、茯苓、白芍、熟地黄等药草的名字，想他日在灵山之上时，倒是经常看见山下的穷苦百姓到山上采摘药草，回去晒干剁细，再卖到药店换些钱物坚信度日，只是他们着装异常寒酸，倒不像面前的韦郎中，一身锦衣玉带，有了些年纪仍是面色红润，说话铿锵有力，实在有些为那些窘困的采药人不平。

三、锦绣庄（十）
我抓完药走出药店，又打听到附近菜市场买了些肉菜粮油锅等食物炊具，几日未食原本就有些虚弱，买了这许些东西更觉得行路费力……好不容易回到庄里，小九盯住看了半日，皱眉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把东西结结实实放到地上，说道：除了药草之外，还有炊具食物。

　　小九着急道：快把这些东西从地毯上拿走……你几时听到过我们修道之人食用这些俗间之物的？

　　我道：郎中说我如果再不吃些东西就要饿死了……我不同于你，凤凰姐姐给你的是仙体，给我的却是肉身，我现在除了一些还未耗尽的法力外，便与凡人再无不同了，如果不吃饭，便是吃了药不病死也会饿死的。

　　小九的情绪缓和下来，轻声说道：既然如此，你拿到后院去吧！

　　我提起这些东西到了后院，才发现整个院子连灶台都没有，我凭着几日前在两家的印象，到湖边搬了一些石头，磨平整后在一间小空房里磊好灶台，又把锅支好，开始收拾肉菜粮食做饭，将要下锅时才发现还缺少柴火，心想这是在朝哥闹市，到哪里去找柴火？我有些扫兴的四处望望，正好发现一株将要枯死的参天大树，我暗自庆幸，忙取来一把斧头把树木砍倒在地，然后砍细砍匀，打火做饭。

　　我按照朱氏传授的方法做了几盘家常小菜，又煮了几碗掺了黑豆的米饭，在后厅支起桌子，把饭菜摆好，我尝了几口觉得味道还好，就去喊小九吃饭，小九来到后厅围着食物看了片刻，问道：小脚印儿……你我两人吃下这么多东西，你说肚子里能好受吗？

　　我笑道：我还是不必说，你吃过之后就知道了。

　　小九犹犹豫豫把食物放到嘴里，慢慢的吃相也就自然起来，只是吃饭的时候不时要“嘿嘿”笑上一声。

　　我问道：你怎么了？食物的味道不好吗？

　　小九摇头道：不是……没有什么。只是说完话，仍不时笑出声来，我将碗筷放下问道：你到底怎么了？快些告诉我到底什么这么可笑！

　　小九止住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我二人围着小木桌坐着，不停张口却什么话也不讲，也不知什么缘由，就只是觉得好笑。

　　我端起碗来扒了一碗米饭道：凡间的百姓不都是这么生活吗？等日子久了，你觉得习惯就好了。

　　小九只吃了一点就把饭碗推在一旁道：我不吃了……饭菜的味道倒也可口，只是我吃饭时却觉得好似无法呼吸了，又有些不自然——再说这些饭食只能供凡夫俗子填补饥饿，对求仙问道却未必有半点好处，只怕吃下了也是浪费，岂不可惜？

　　我看她萎缩的样子，就道：你再吃点吧，要不然这么多饭菜就剩下了……在凡间，人们是不能够浪费饭菜的。

　　小九有些为难，说道：可是我真的不想再吃了……学习凡间百姓每日三餐，我想要慢慢适应才行，否则真的还不习惯。　。。

三、锦绣庄（十一）
我想了想自己在布施小村的几日，就道：我以往在灵山也是终日修行，刚到良家时，一日朱氏煮了豹肉，我几乎吃的狼吞虎咽，没有任何不适……只是为何你吃起凡人吃的东西这般不适？

　　小九思付道：这件事情，恐怕只有凤凰娘娘才会明白……但以我的猜测，这件事情该与娘娘赐予我的是仙体，而你依附的是肉身有关吧？凡人天生就是吃五谷杂粮的，而我们天生吸食灵气，因此也就禀性不同吧……你慢慢吃吧，我要到前面做些针线活……你不晓得，这些针线活做起来竟然有趣的很，至少是比读书有趣上十倍百倍！

　　我脑间一闪，倒觉得这是个机会，可省去深夜掌灯之苦，就道：在凡间，读书是男人的事，女人做的天生就是缝缝补补的事情……读书就像修道者修行，若天生没有兴趣或者悟性不够，就很难求得正果。

　　小九婉言道：读圣人之书求的也是正果吗？昨夜我虽然读了点书，但还是不明白读书是为了什么，有什么目的……什么时候参透，何时才会棒喝猛醒，会对自身有什么改善，起到什么变化，这些我都一无所知……后悔当时该多问凤凰娘娘一句话的。

　　我继续进言道：我倒是听人说过，他说读圣人之书，是为了从君子之道……只是这读书不同于缝衣做饭，要不辞劳苦十年寒窗苦读才行的！

　　小九“嗯”了一声，撅嘴道：读书确实没趣，那些竹片拿在手里也是讨厌的很，那我以后就要多做些针线活计，少读这些讨厌的书……若不是娘娘叮嘱，就是看一眼也觉得懒得！

　　看来是我的话有些奏效，又道：其实读书并不可怕，可怕之处就在遍读圣人之书的这个遍字上，天下的书浩瀚多如牛毛，究竟何时才能读完呢？

　　小九点头道：“如果真的读不完，那还不如不读呢，既然白读了浪费时间，那还真不如用这些时间去做更有趣的事情……你慢慢吃吧，我要到前厅去了。”说完，她飘也似的出去，我鼻息两侧的芬香顿无，心里却满心欢喜，又觉得这小妖精越来越好说话起来，只要她不诚心刁难，我的日子也就好过无比，在灵山之上清修了一千多年，受尽约束，今日来到凡间，过几载散漫悠闲的日子，倒也令我满心向往，我心情畅快的吃完饭菜，正要收拾碗筷，小九怀抱一个芦苇编织的家什走进来，看看桌上剩下的饭菜诧异道：我的饭菜你怎么没有吃下去？你不是说在凡间饭菜浪费不得吗？

　　我心里想你的剩饭我怎么能吃呢？自然不能说出口，便道：我自己一个人哪能吃下这许多？再吃就要撑破肚皮了！我装作十分难受的摸了摸肚子，小九道：今晚上你不要忘了熬药服下，我要到厢房去做针线活了……我要赶夜把这件长袍缝好。

　　我刚要问他今夜还要不要掌灯，但又想到她今夜不读书了，也就不再需要我掌灯了，我忙把碗筷洗刷完毕，又把药草熬汤服下，洗刷完毕便上床安寝，躺在松软的棉绒床上分外舒适，合眼便有了睡意，正要睡着门外突然想起“砰砰砰”的敲门声，我急忙下床开门，只见小九站在门外月下，手提八宝玲珑灯笼，双眉微蹙道：你躲在房间里做什么？

　　我吃紧道：夜深了，我自然要睡觉……再说我生病了，服下汤药后只觉得头晕目眩，险些有些站不住了。

　　小九道：我只是问你，既然夜已深了，你为何不去为我掌灯？

　　我道：你不是自己讲过，今晚你不读圣人之书了，要做针线活吗？

　　小九微有些怒了，道：你还真有些强词夺理，既然读书都需要掌灯，做针线活需要眼力，就更需要掌灯了……你看，屋里十分昏暗，刚才都被针扎破手指了！

　　听她这么说，我真有些愧疚了，忙接过灯笼随她回到房间，在她身侧掌灯站好，突然想到我在人间的岁月就这么度过，也是十分痛苦的事情，低头看时，才注意到小九穿针引线的功夫十分了得，不自觉赞许道：只知道你在深山老林里修行了千年，却还不知道你有这样的本领！

　　小九笑道：以往修行哪需要这种本领呢，是凤凰姐姐知道我来凡间谋生，必须要学会一两件营生，所以才赐给我穿针引线织就天下美衣的本领。

　　我道：要我说凤凰姐姐就是偏心……我也是来到凡间走一遭，她却为何连一件本领都不肯教我呢？还要收去我的法力，丢给我肉身的累赘！

　　小九在我腰身拍了一下，说道：你不要这么说凤凰娘娘……凤凰娘娘是女娲娘娘的亲传弟子，是法力无边无量上仙，她要你做的事情，你只管放手去做，他日只会得善报，而不会遭恶终！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就问道：那依你所见，我们在凡间完成任务，将来会得到什么福报？

　　小九道：我没有那般无量的法力，可以掌控三界芸芸众生洞悉一切……但我只知道女娲娘娘在灵山之上主宰天地之间的一切，凤凰娘娘是她的大弟子，为她们老老实实做些事情，总是不会错的，小脚印儿，你说呢？

　　我嘟囔道：若我们做的令她们满意，大不了就是位列仙班，还有什么更好的事情吗？若日后我们没有了法力，在人间就是常人一个，我看做事情并非就是那么容易。

　　小九笑道：小脚印儿，你是怎么了……你怎么会知晓这些的？难道你怀疑万物之主的慈悲心肠？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呀？

　　我如实把去御子书店买书，因为不明白凡俗之事如何受到刁难，最后用了灵术变幻出了金桑叶才脱身事告诉小九，她叹一口气道：原来这凡间的日子也并非是好过的呢！

　　我道：凤凰姐姐不是派我们入大商王宫吗？我们什么时候入宫？怎么入宫？凤凰姐姐有没有具体的交代？

　　小九停下手中的活计，说道：娘娘只是叮嘱我要在凡间生活一段时间，熟悉人间风土人情后才能进宫，总不能不食人间烟火，暴漏了身份，引起商王的怀疑来呀。

　　我问道：那我们还需在宫外住多长时日？

　　小九叹气道：这几日，我时常恍惚间梦到与商王有一段缘分，不知是错觉还是上苍有意安排……但若真是缘分，时候倒是自然会与有缘之人相见！

　　她的话好似有些道理，我心间莫名惆怅，突然有种极不舒服的感觉，当即用手抚了抚胸口，小九抬头问道：你怎么了？

　　我道：突然觉得心口有些疼痛……不过还好，许是适才服下的汤药有作用了吧！

　　小九点点头，我道：不如明日你我一同去商王的宫殿万寿宫去看看热闹如何？

　　小九摇头道：不可不可……你我在人间还是少用些法力，免得出了意外惊扰无关人等——我听说帝王的宫殿都有重兵把守，若我们不靠灵术，自然很难进得宫去。

　　我道：既然凤凰姐姐有意安排，你和商王子受就一定有一段绕不开的缘分……他快要做你的夫君了，你以往可否见过他？难道你就不想见一见你未来的夫君？

　　小九叹道：若不是凤凰娘娘指派，我哪管他是什么帝王不帝王的，他在人间做他的皇帝，我在深山老林求我的仙道，且不说人妖殊途，就算是我与他同类，也难有相同的心思，何况朝夕相处……日夜在深宫大内，一定苦闷得很。

　　我道：嘻嘻，你不要说得这么悲观，做王后娘娘有什么不好的？我倒见过几次商王，见他仪表堂堂，总算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你若得到他的宠爱，日后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让天下女人艳羡不已！

　　小九神情鄙夷的冷笑一声，说道：你我明日上街走走还算可以，但要见商王的话就不要讲了。

三、锦绣庄（十二）
第二日我和小九早早起床，我到灶台上熬了些清粥，又趁早到早市上买了些糕点，用餐时，小九说道：往后我们就过正常人的生活……修行时的习惯要全部改变掉，一日三餐也要遵守，免得你我进宫后会不习惯。

　　我道：你自己还要多操心……我大概现在就是俗人一个了，每到餐前肚子总是咕咕乱叫，不吃东西腿脚发软，路都走不了了。

　　小九笑道：这就好了……不如你把烧菜做饭的方法教给我，我们轮流做饭，不然你夜里为我掌灯，白天又要做饭，一定辛苦得很！

　　我道：不用不用……你不要忘了我在人间的身份，虽然名义上是叫掌灯人，但掌灯人并非就是只做掌灯的活，你不要担心我了，这些东西都是普通人就能做到的，若普通人都能做到的东西我却做不到，岂不枉费了修行千年的底子？

　　小九道：那就再说吧……不管怎么样，听你这么说，我心里挺高兴的，也不知道为些什么，真是奇怪得很——难道是我生性懒惰，你替我做了事情，我就觉得高兴吗？

　　我道：你的回答倒是有趣……我还有一句不得不说的话，我觉得你与前几日想比，就好似换了一个人一样——你刚见我时好似有意要刁难我，现在却总是平心静气的和我讲话，我真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了。

　　小九抿嘴一笑道：实不相瞒，我在深山老林独自一人习惯了，那日见到你时突然觉得身边还要多一个人，便有些讨厌……后来觉得身边有个人也好，日子过得有些热闹，无聊了也可以说说话聊聊天，总比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好多了。

　　我想了片刻，叹道：你说的也是，我们求道者讲求清净无争，日夜闭门修炼，不问世事，仿佛随心所欲就是天大的错事……但你看凡间的百姓，可以走街串巷，可以生儿育女，可以做自己任何想做的事情……仿佛天生我们就是苦闷的，他们就是快活的，这几日我倒觉得像他们这般自由散漫的过一世，也比清修十世受尽约束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