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归属感。
这种归属感，把她的身份由普通人岑寂，彻底转变成了驱魔师岑寂。
还有……
“真的因为自不量力地想去救人结果把自己搭进去了么……那个白痴。”岑寂低低地咒骂着。每次看到亚连不撞南墙不回头地跑去牺牲自己拯救别人，岑寂就有一种想揍他的冲动。一开始她想着干脆就让他就这么自生自灭好了，反正这是他自己选择的——可是，慢慢的，她好像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帮凶……？
没错，是帮凶！
可是，看到他，还有李娜丽每次要去救人的时候那种一模一样的坚定和柔软并存的眼神，她就会很快投降……
岑寂颓丧地叹了口气。
怎么办，她好像越来越习惯了……
她憋气地“嗷”地嚎了一嗓子，闭着眼睛用后脑勺“通通通”地撞着墙壁。绝望了，她对这个世界绝望了——不要啊啊啊啊——！她不想变成这么没钱途没前途只有舍己为人损己利人注定傻兮兮地为他人做嫁衣的圣母型人类呀！
忽然，一声强烈的爆炸声在上方炸响，整艘船都摇晃了一下。
敌袭？
岑寂立刻翻身跃起，冲了出去。
等她赶到爆炸地点的时候，伙伴们几乎已经全部到场，而她甫窜上甲板的瞬间，映入眼帘的就是身体失去了平衡向后仰倒的拉比，和在他面前那个包裹着肉眼可见的强烈能量光芒的拳头！
以她的速度，就算想冲过去挡住也来不及——在那个拳头就快触到拉比的瞬间，岑寂的瞳孔紧缩！
千钧一发之际，一团黑色的长针突兀地出现在了恶魔的拳头和拉比之间，书翁苍老而淡漠的声音随着恶魔急速收拳的动作响起：“天针。”
一道粗大的光芒正面轰上了恶魔的身体。
岑寂用最快的速度冲到附近，这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她以为的冲击波之类的东西，那是针，千千万万的，密密麻麻的针。
在那一瞬间，就将那个恶魔的全身都插满了针，连一点本身的颜色也没有显露出来，十字形牢牢地钉在了桅杆上。
“老头子！”跌坐在帆布的拉比心有余悸地大叫。
“你去给我好好冷静一下吧。”书翁一脚把拉比踹了下去。而除了克劳利没有一个人试图去接住他……所以拉比只能很悲惨地跟克劳利撞成一团，险些撞穿了甲板掉到下一层。
“题名……”
被密集的针阵钉死在书翁脚下的桅杆上的恶魔忽然开口。
“＇为什么不使用致命攻击？＇”
“要你的命之前，先回答我几个问题。”书翁微微地抬起下巴，睥睨着那个似乎已经气若游丝了的恶魔。
“题名……”恶魔很合作地回答道，“画师我是由日本画家的魂魄制造来的。”
“待在大海中央，不是来狩猎人类的吧？是伯爵命令你来的吗？”
“嘿，嘿……”恶魔发出了断断续续的笑声，然后，回答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清晰，“你想知道库洛斯·玛丽安的情报吗？”
“书翁！！快躲开！”岑寂嘶声大叫，而就在她提醒的同时，那只恶魔已经轻松地挣脱了针阵的禁锢，一口咬住了书翁的肩膀，在驱魔师们惊愕的目光中，一瞬间就飚射到了高空。
“老头子！！”拉比狂喊起来。“伸啊——！！”
锤柄在他大吼的瞬间迅速地伸长，拉比眼看着马上就要接近被带到高空去的书翁了——
“题名。”
恶魔的声音，无比地清晰，在拉比不敢置信的目光下，和书翁一起爆成一团无比强烈的光……
“＇老人与月。＇”
而书翁矮小的身体，就像纸片一样，伴随着无数的黑色长针一起，向着虚空坠落……
“老头子！！”拉比控制着方向接住了书翁，岑寂他们清晰地听到他不敢置信而又悲恸的叫喊声，“老头！！”
“等级3的吗……！！”岑寂仰头盯着上方的状况，那个恶魔漂浮在夜空之上，苍白，狰狞，带着强烈的恐怖气息——那些等级2的恶魔从未给过她如此大的威胁感，更不用说那些连理智都没有的等级1恶魔了。能够一击之下重创拉比和书翁的恶魔……至少，也是等级3——当然，这还是寄希望于千年伯爵的厚道程度之后的推测……
岑寂觉得嘴里发苦——虽然有6位驱魔师齐聚的，对于驱魔师一方已经算是很强大战力的船上，按道理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他们这是在独立行驶在汪洋上的船上，如果遭受到的是力量足够强大的持续猛攻，绝对有可能全部都化成海鱼的食物啊……
拜托……一定只是等级3啊——岑寂仰着头看着一言不发地顺着拉比的锤柄飞跃上了高空的李娜丽的优美身姿，在心里如此祈祷着。
第六十章 没事，我捞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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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书翁的拉比突然在空中一个不自然的停顿，抓在锤柄尖端的手紧紧握了起来，似乎有些吃力的样子。眼睁睁地看着李娜丽轻盈跳跃的身姿，拉比非常惊惶地大叫：“那家伙在等级3以上！！别和它单打独斗！！李娜丽！！”
一句话说完，李娜丽已经和浮在空中的恶魔交击无数次，吃了些亏，身体向后飘飞了一小段，忽然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半弧，一瞬间就到了恶魔的上方，一个利落的飞踹，将恶魔狠狠地踢进了海里，溅起大片浪花。
“李娜丽！”
“没关系！”李娜丽非常精神地回应拉比担心的呼叫，同样是坠落，就要比恶魔从容得多，“不要紧，不用担心我，拉比。我决定了，你回去保护船。”
“我会马上追上来的。”刘海遮住了李娜丽的半张脸庞，唇边浅淡的笑容和一丝血迹却无比地清晰。如此不容拒绝地宣告之后，她瞬间加速冲向了海面。
“笨……笨蛋……”
从刚刚起一直不省人事的书翁艰难地发出声音，“看……看上面啊……！”
拉比瞪大了眼睛抬头看着上方，遥远的夜空中，几点晶亮宛若星辰，却比星辰更夺目。
“还……还有好几只啊！”书翁嘶哑地吼道。与此同时，拉比用最大的声音大吼：“岑寂！保护船！”
“明白！”
几乎是张开护盾的同时就感受到了无数炮火倾泻下来，在盾面上轰然爆炸开产生的巨大冲击。用尽全力张大到极限的护盾，在猝不及防之下也只能护住大半个甲板上的人——而那些在盾保护之外的人……
岑寂紧紧地咬住牙齿，死死地抵住已经将双手肘部以下完全融入的巨大盾牌。被她守护住的人惊恐地看着那仿佛流星雨一般一波一波坠下的火光，整艘船被爆炸冲击得向左边倾斜，仿佛末日一般的状况让他们一时间无法反应。护盾外面被炮火正面轰击，或者仅仅是被擦过的人发出的凄惨哀鸣，让受到保护而侥幸存活的人心惊胆颤，也为同伴所遭受到的灭顶之灾而悲痛欲绝。
即使那些同伴在受到攻击的下一瞬间就又恍若无事地站起身。
但是，只要米兰达解除发动……
“啊……啊……啊啊啊啊……”
在岑寂身侧的米兰达发出了痛苦的喘息声，双膝无力地跪倒在地，紧紧抱着自己蜷成一团。不断被破坏的船只，遭受到攻击的人们……他们所回复的时间与创伤，都剧烈地消耗着她的体力，甚至本身的生命力。
“米兰达……你怎么样？”
“没……没事，我没事的，岑寂小姐……”米兰达抬起头来对岑寂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满脸惨白，冷汗几乎将头发完全浸湿，散乱地贴在脸上。
“……全部给我听好！！”身后忽然传来了安妮塔毫无惊慌的声音，几乎是在声嘶力竭地大吼，“死定了的给我在甲板上好好看着路线！没受伤的统统去看着动力炉！我来掌舵！”随后，她有些喘息地对着岑寂这边喊道，“驱魔师们——”
“我们没问题，拜托你了，安妮塔小姐！”岑寂迅速地回答，“只要我们还活着，就一定会好好保护这艘船！”
幸好——幸好在大量的训练和磨合中，圣洁与岑寂的契合度已经达到了一个很高的程度，不论是防御力还是防护范围都有了巨大的进步。第三形态的领域无法保护整个甲板，却已经可以让安妮塔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地操控船只——只要岑寂还在，她的盾就始终会从炮火之雨中保护大家的性命。
而高空之中，早已在第一波炮火倾泻下来的同时就飞纵上去的克劳利以及在短暂的间隙已经缓过劲来了的书翁拉比迎头冲向了躲藏在云层之中对船只进行攻击的几只恶魔。书翁化出一团由针组成的圆球，护在桅杆顶端，代表时间回复的黑色圆盘上。拉比与克劳利默契地合作，借着克劳利的力量飞跃上半空，火判扫出巨大的赤红色龙形火云，雷霆啸叫的天判在月亮旁边爆炸的光芒甚至将夜空变成了白昼。
“成功了吗……！”
岑寂抬着头，紧张地看着上空的战况。
下一刻就再度倾泻下来的炮火给了她再明显不过的答案。
天上传来克劳利难得抓狂的嚎叫：“根本打不中嘛！混蛋！”
然后是拉比不甘示弱地回吼：“它们在云层里好像老鼠一样窜来窜去，怎么可能打得中嘛！”两个人甫落到桅杆顶端，就被脚下传来的一阵巨震险些震掉下去。
“什么……！”
“地震……？”
“舵……”身后的安妮塔惊慌地叫了起来，“舵不动了！！”
震动忽然停止，仅仅短暂的瞬间之后，船整个翘了起来，半艘船都插进了波涛汹涌的海面。
整艘船的人都在尖叫——因为领域的原因无法移动的岑寂吃力地保持着圣洁发动的状态，几乎整个身体都横了过来——在她碗形扣住大半个甲板的盾牌中，几乎所有人都高速滑到低处然后撞成了一团——就像顺着锅边丢下去的饺子哧溜哧溜地滑下去，然后扑通扑通的全部在盾壳的边缘挤成一大团，没一个人动得了……如果这时候她解除了发动，所有的人都会掉到海里去。
而现在海面上那张着血盆大口将要把船只整个吞没的巨大漩涡，还有入夜之后人体无法忍受的低温，绝对会让掉下海的大多数人就此殒命……
伴随着船只到处发出的哀鸣声，整艘船剧烈地震颤着，倾斜着——刚才那种令人惊恐至极的大幅度直立虽然在海水强力的波涌中马上就回复了原样，可是接下来的就是完全无法预料的多方向摇晃，还有令人无法忽视的，迅速下降的感觉。
“怎……怎么会……”米兰达在旁边吃力地抱住一根副桅，不敢置信地叫着，“明明……明明时间回复还在正常运转着的啊！”
“船……船虽然不会被破坏，但是毕竟不是独立在空中漂浮着的啊，如果海里有问题……船再完好也没用！”因为反复的摇动而头晕得几乎呕吐的岑寂从牙缝间断断续续地挤出回答。
“咦……这……是什么？”米兰达忽然惊疑了一声，随后一声轻微的爆响，一声痛呼。
岑寂转过头去，看到她戴着黑色圆盘的手臂上环绕着骨链一般的东西，而那东西上正闪着肉眼可见的电光。
“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米兰达再度伸出手想去触碰那截骨链，却再次被炸响的雷光逼开。“感觉……好重！”
“重……？”
岑寂瞬间睁大了眼睛。
不是海水，也不是船只——而是重力！船只的重力被不正常地增加了，所以船才会忽然下沉！
这……就是等级3恶魔的实力吗！
——糟了，李娜丽！
第六十一章 乌龟进化成刺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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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力，是重力，船的重力被增大了——”岑寂急切地说道，“一定是刚才那只等级3恶魔的特殊能力……”
——岑寂……
咦？
砰咚——心脏忽然重重地跳了一下。仿佛有一道微弱的声音就在一瞬间烟一般散去。
岑寂的呼吸颤抖了一下，不好的预感迅速浮上。
“啊哈哈哈哈——！！”
一阵尖利的狂笑声就在这一刻针一般刺入了耳膜。远处的海面上，在黑色的夜空与黑色的海面中显得无比刺眼的白色身影刺入她的视野——那只恶魔漂浮在离海面不远的空中，双手抱着头，发出了呼哧呼哧的喘息声，还有仿佛无比快乐的高声呻吟：“啊，啊，啊——快感——！”
“听到了，那女人的心跳声越来越弱……”它尖声叫嚣着，“我听到了，心脏被水压压迫的挣扎声……！好可惜，好可惜——”它仿佛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一般疯狂地尖叫起来，“可惜我画师就算到了等级3也无法深入海底——好想看，好想看……”
“好想看我未完成的作品……”
它忽然停止了尖叫，那颗畸形的头颅上分布着的十数颗截然不同的眼球全部转向了正在下沉的船：“既然如此，我就来欣赏你同伴的尸体，作为代替——！！”
“……你他妈做梦！”从刚才起就因为不知所踪的李娜丽和它嚣张刺耳的言行而脑袋里嗡嗡作响的岑寂咆哮出声，双眼中满是因为用力过猛的瞪视而迸出的血丝。几乎变成血红色的双眼中，清晰地反射着向着岌岌可危的船只急冲而来的白色恶魔。
该死——该死——混蛋！！！
剧烈颤抖着吸入一口潮湿的冷气，岑寂死死瞪着在数秒之内就已冲到船边的恶魔，张开嘴，用尽所有的力气咆哮出声——几乎是能够划破空气的尖声嘶叫，到后来，仿佛把血液都一并喷出来一般，用破了音的嗓子长啸。融合进护盾的双肩不断地痉挛着，与盾牌相连的地方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随着她尖叫的声音，扣住船只的半圆形护盾开始慢慢地发出莹绿色的光芒——像是无数只萤火虫都聚集在盾面上一样，莹绿色的光芒不断扩大，最后终于覆盖了整个盾面。圆形的光芒猛地炸开又瞬间回缩，最后固定在盾面上的，是密密麻麻分布在整个盾面上的，一根根尖锐到恐怖的，带着荧光的刺。
“哇啊——！”被天上躲藏着的偷袭者的炮火轰炸坠落的拉比险些被盾上忽然多出来的巨刺刺个对穿，惊恐地大叫着在最后一刻伸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