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无威胁,因此这才淡消了敌意……
而那三人却浑然无觉,不知道刚才已从鬼门关打了一个来回。要知道,那青年若是看出他们会武功,又那样肆无忌惮地打量他,说不定立即就会将他们看成是河洛四巫刀的同路人而要了他们的命!这种说法虽然有点过于残忍,但对于刀头舔血的江湖人来说,却是再正常不过,因为,行走江湖的人、特别是那些常在刀口上滚来滚去的人,从来都不会将自己的命置于别人的威胁之下。而要解除这种威胁,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让他感觉到威胁的人!
那青年看来也有些饥渴了,他旁若无人地在另一张桌旁坐下,声音低沉道:“店家,来一碗红枣三鲜茶!”“来啦,一碗红枣三鲜茶,五个铜板!”店家难得有生意上门,吆喝声也格外响亮。
白衫公子眼里露出激动的神色,低声对大黄牙等人道:“是他!”大黄牙便要过去打招呼,却被瘦高个一把拽住了后颈皮:“你找死?别过去!”
白衫公子眼里激动的神色渐消,点点头道:“不错!现在不能轻举妄动——在没有确定他被激醒之前,不能轻易接近他!你看他这身打扮就不是好惹之辈,象他们这种人的警惕性都非常高,出手也都很辛辣,贸然接近他,很可能带来杀身之祸!”
瘦高个和大黄牙连连点头称是。
白衫公子喝了一口茶,正要说什么,忽见远处官道上又腾起一股尘烟,尘烟消散处,只见两个青衣汉子抬着一乘华丽的轿子顶着烈日呼哧呼哧走了过来,一个丫环打扮的绿衣女子在轿旁跟随着。走到这凉茶摊边时,忽听轿中有人轻声道:“落轿!歇息一下,喝碗凉茶。”
“是!”两名青衣汉子答应一声,放下轿子。绿衣丫环上前打起轿帘,向轿里说道:“小姐,请下来吧。”
轿里答应了一声,随着绿衣丫环揭起轿帘,一名年约十八九岁的少女跨了出来。
这少女一走出轿子,所有的人都觉得眼前一亮,嗬,好漂亮的姑娘!只见她一双大大的眼睛如一汪清水,清得照得见人的影子;粉嫩的脸庞娇若桃花,如云的青丝挽着两个高髻;未插任何金银却有一股自然天成的高贵气质,婷婷玉立的柔美身段裹在水红色绸缎底子、配鹅黄色茜纱的衣衫中,更显得楚楚动人,宛如仙女下凡……
大黄牙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少女,口水拖了一尺多长;瘦高个和白衫公子也都被震慑得张口结舌,连茶水都忘了喝……
此时另外一张桌旁也坐了几个人,一个是满脸麻子的大汉,一个是络腮胡子,一个是苦瓜脸,还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妖艳妇女。
这几个人本来一直在闷头喝茶,但当少女出现后,他们的眼睛也一眨不眨,象是被深深地吸引住了,只是间或也往那青年镖师身上瞄上一眼。
更可笑的是茶店伙计,一张嘴巴大得能塞下一泡牛屎,整个人象丢了魂一样都傻在了那里。
只有那青年镖师,只顾闷头喝茶,对这一切不闻不问,根本看都没有看那少女一眼。
那少女的目光触到他身上却是一怔,脸上飞过一抹淡淡的红晕,但她见青年的态度冷漠,便也不再看他。
绿衫丫环搀扶着她在一张空桌旁坐了下来,这时那茶摊的伙计方才如梦初醒,慌里慌张去倒茶水。
“小妹妹你脸蛋俏呃,哥的口水流呃,你让哥抱着亲一口呃,哥和你鸳鸯戏水度良宵呃,郎里个郎、郎里个郎……”一阵淫秽的歌声忽然从官道上传来,一个身穿绿袍、头戴绿色轻纱软翅帽的公子哥儿摇头晃脑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几个流里流气的伴当。
那绿袍公子一见到正在喝茶的美少女,眼光也是“刷”地一下拉得笔直,也不唱“郎里格郎”了,一双色眼将她从头上瞄到脸上,又从脸上瞄到脖颈,再瞄到胸脯,最后瞄到下身……淫荡的笑容堆了满脸。
那少女羞愤地低下头去。
那丫环气不过,狠狠地瞪了那恶少一眼,怒骂道:“看什么看?小心我把你的狗眼珠子挖出来!”
恶少嘻皮笑脸地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小娘们,你家小姐是哪府的千金?嫁给本少爷做小妾如何?包她吃香的喝辣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要是一起来连你也草鸡变凤凰……”
“啪!”那丫环一个耳光重重地扇在那恶少脸上。
“滚开!”那恶少凶相毕露,恶狠狠地一脚将那丫环踹倒在地,伸手便去拉那美少女……
“住手!”大黄牙拍案而起,摇晃着脑袋,“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
那恶少吃了一惊,待看清是大黄牙等三人时,面上立即露出了不屑的神情,同时一打眼色,他手下的那几名流里流气的伴当立刻挽袖捋拳围了过去。一个大鼻头盯着大黄牙道:“小子,刚才的那声‘住手’是你喊出来的?”
大黄牙被那大鼻头的声势给震慑住了,慌忙换了一副笑脸道:“哪、哪有的事?”
“敢做怎么又不敢承认了呢?”那恶少也摇晃着软纱翅帽走了过来,“刚才是谁在喊‘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
大黄牙偷偷用眼光向两名同伴求援,谁知两人却视而不见,那神情仿佛在说,谁惹的事自己摆平。
大黄牙见喝茶的人也不在少数,心思这恶少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当即把气派提了起来道:“是我喊的,又怎么样?”
“那你就是活腻了!”那恶少突然从腰间拔出一把尖刀,“刷”地便刺向了大黄牙的喉咙。
这一下突然发难,大黄牙根本就猝不及防,眼睁睁看着那刀尖刺进了自己下巴底下——他只觉得下巴底下一凉,心道:“完了……”
然而那恶少的刀尖刺到大黄牙的喉咙上时却忽然失去了全部力道,“当”地一声掉到了大黄牙脚下。接着那恶少也扑倒在地,后脑勺上分明插着一支筷子!
大鼻头伸手探了探恶少的鼻息,忽然歇斯底里大叫道:“少爷被打死了,少爷被打死了……”
大黄牙和高个子农夫及白衫公子都吓呆了,一齐叫道:“不是我们干的,不是我们干的……”
“他们打死了少爷,杀了他们!”大鼻头和那几名伴当却不管那么多,一齐拔出尖刀,冲向了大黄牙三人。
然而这些人才一扑到大黄牙面前,也和那恶少一样忽然全部倒在了地上……
第三章 小店夜话
然而这些人才一扑到大黄牙面前,也和那恶少一样忽然全部倒在了地上……
大黄牙等人仔细一看,这些人的后脑勺上分明也插着一支筷子!
大黄牙等人不禁目瞪口呆,只觉得冷汗湿透了衣衫……
这是谁干的?谁出手救了他们?
三个人偷眼打量另外那两拔人,只见那麻子一伙仍在旁若无人地喝茶,连正眼都没有往这边瞧上一眼,那单独坐在一张桌旁的青年却已经喝完茶,将一锭银子丢进柜台中,准备起身赶路。
“朋友,出手也太狠毒了吧?”旁边那一桌的麻子却开口说话了。
大黄牙三人都是一惊:刚才的筷子敢情是这青年掷的?
那青年没有说话,仍继续向前走。
“慢着!”麻子的手一抖,手上多了一柄闪亮的钢刀,钢刀一摆,拦住了青年的去路。那络腮胡子、苦瓜脸和娇艳妇女也同时步出茶摊,向青年的左右两侧包抄了过去……
络腮胡子是一把血红的大剪刀,足有三尺长,显然是件怪异的兵器;苦瓜脸却是一对铮亮的短柄猎叉,叉上闪着碧绿的光,显然煨有剧毒;那妖艳女子手中却是两把月亮弯刀,刀身虽短,却透着无限杀机!
大黄牙悄声对瘦高个子农夫和白衫公子道:“这伙人要为那恶少打抱不平呢!”
“不是打抱不平,是另有图谋!”白衫公子却神色凝重道。
“另有图谋?”大黄牙的嘴里能塞下一坨牛屎。
“看来咱们也须见机行事!”农夫神情也相当紧张。
青年镖师漠然地看着麻子手中那不知是锈迹还是血迹的钢刀道:“山西四条狼?”
“不错,老子就是大灰狼段开山,这位络腮胡子是恶狼刘大毛,这位是白眼狼胡果,这位是母狼胡丽!”麻子一口气报上四人名号。
“大灰狼?”大黄牙差点笑出声来,江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绰号!
白衫公子却笑不出来:“你如果知道这四条狼的手腕有多毒、死在他们手里的高手有多少,你恐怕就不会笑了。”
“很好,我今天就‘斩狼’除害!”那青年冷冷哼道。
“杀!”段开山怒吼一声,一个“老虎跳涧”凌空跃起,手中刀一抖,却是阴山十八夺命刀的招数,集快、狠、准、猛于一身,碾起千万道刀光,排山倒海般地劈了过来!
恶狼刘大毛、白眼狼胡果、母狼胡丽也同时发难,四个人分四个方向几乎是同时扑到,四样兵器同时向青年身上招呼过来……
那青年根本动都未动,也未见他拨剑。但眨眼间他的剑已握在了手上,剑上没有蓝芒,只有幽冷的寒光。
但这寒光同样致命!
“划划划划”随着四道电光暴闪,山西四条狼已经变成了四条死狼!
段开山是被洞穿了咽喉,刘大毛是被开膛剖肚,胡果是被拦腰扫为两截,胡丽却是被抹断了脖子,尤如被宰了的鸡!
那青年站立在四具尸体中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甚至他的剑也似乎根本就没有被拨出来过。但他的眼里却有了一丝苍凉和寂寥……
太阳依旧很毒辣,晒得人浑身冒汗,地上的血却已冷却。
同河洛四巫刀一样,山西四条狼也都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大战、恶战也不知经历了多少,然而在这位青年镖师面前竟是连一招也走不过去!
青年人轻叹了一声,眼里的苍凉和寂寥渐渐消退,然后他就将步子迈上了大路,因为他知道他的路依然漫长……
夜色降临,青年人坐在一处高高的山脊上,望着天边升起的一轮明月出神,那把剑横在他的膝间,象个安静的孩子。
今天是十六,那轮明月似乎比十五更圆。
月圆人却不圆。
这青年的外表冷漠,其实心内象燃烧着一团火!
只是这团火令他充满了痛苦和困惑……
夜色愈浓,黑黝的夜色里,他的身影显得更加孤单……
忽然间蒿草尖微微颤动起来,此时无风,蒿草尖为什么会颤动?
凭着练武人特有的敏感,他发现这股令蒿草尖颤动的力量竟是来自空中!
是夜鸦飞过还是有不速之客到来?
青年人警惕的目光投向了空中……
这一望,青年人不由呆住了,只见在那轮满月的映衬下,一个巨大的身躯迎着自己飞来——
那衣袂飘拂、婀娜袅袅,竟是一名白衣女子!
凡人怎能在天上飞?莫非这女子是天上的神仙?是月里的仙子?
那女子飞行的速度很快,眨眼间已来到了山脊上空,和那青年只隔着三丈的距离。青年仰望着她,她也俯瞰着青年,两人都有些吃惊,就这样呆呆地互望着……
那女子也佩着一枝剑,她的目光也接触到了青年的剑上。但是两个人都没有拨剑,显然都没有把对方看成是威胁。相反倒有一种什么奇怪的情愫在吸引着他们……
片刻后,那女子终于飘然而去了,只剩下青年望着那女子消失的地方发呆……
一面酒旗在暮色中高挑着,几盏牛皮纸灯笼在夜风中摇曳。
这是一间在乡村小镇中常见的那种供旅人和行脚夫歇息的小客栈,由于位置偏僻,并没有几个旋人,因而显得很是冷清,若大的客栈里只有寥寥几个客人,这其中就有白天在三岔路口喝茶的那三个客人。此时这三人正在楼下的大厅里坐着,一边用餐,一边谈话。
白衫公子忽然发出一声感慨:“想不到杨浩做了镖师,瞧他那神气,我真担心他会随时给我们一剑呢!”
农夫笑道:“他还不至于狠到这一步吧,毕竟他现在是‘正道’高手。”
瘦高个子农夫低声道:“那位小姐的来历你们可曾调查清楚了?”
白衫公子点点头:“是的,我已经调查清楚了,那是彩虹山庄庄主周则同的千金周凤英小姐,丫环绿儿也是咱们要找到的人!”白衫公子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了大黄牙一眼,“说起来,这位绿儿还是你的故人呢。”
大黄牙一楞道:“谁?”“你‘马仔’——李诗茵。”“什么?是她?”大黄牙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两股战战,几欲摔倒。
“别激动、别激动,我会安排你们两口子‘鹊桥相会’的。”农夫笑着拍了拍大黄牙的肩。
“我才不想和那个八婆‘鹊桥相会’呢,啐!”大黄牙忽然提高了声音道。
“我也感到挺奇怪,她们两个怎么‘投生’在了一块?而且还是主仆关系,要知道依你‘马仔’的性格,要她当丫环服侍人,怕比赶一群鸭子上架还难呢!”白衫公子笑道。
“这场实验看来在某一个关键环节处出了问题,要不然我就压根没想到会当农夫呢。”农夫笑道。
“你想当什么?”大黄牙和白衫公子一齐问道。
“当然是——当‘大侠’!”农夫不无遗憾道。
“你当‘大虾’还差不多。”大黄牙皮笑肉不笑道。
“还是言归正传吧,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农夫收敛了笑容道,“我担心单凭我们三个人无法完成任务。”
“是啊,留给我们的时间不足三个月,如果在三个月内不能回到我们的世界,我们的躯壳将会变成永远无法醒来的植物人,我们的意识也将永远在时空的隧道里飘荡,直到灰飞烟灭!”白衫公子也忧心忡忡道。
大黄牙却满不在乎道:“怕什么,大不了我们就在这‘古代’生活一辈子,不回去了!”
“你不回去那别人呢?艳溪大学古今穿越系的三、四十多号人难道都甘心留在这‘古代’不回去?不说别人,就说你‘马仔’,万一哪天她发现自己是生活在这‘古代’,永远也不能去见她父母、亲朋、好友,永远也不能再去上她的QQ聊天,永远也不能再去崇拜她的那些个歌星、影星……她不发疯才怪!”白衫公子道。
“办法也不是没有。”农夫忽然道。
“什么办法?”白衫公子和大黄牙异口同声问道。
第四章 前世今生
“什么办法?”白衫公子和大黄牙几乎是同时问道——因为气流同时从鼻子中出来,因此听起来有一种怪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