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效举这厮居然像个虔诚佛教徒那样,趴在荒草丛中,双手合掌胸前,喃喃不已。
1000米,800百米,500米……
随着鬼子铁路、公路两用装甲巡道车不停地旋转刺眼的车灯,有节奏地敲击着铁轨轰隆隆驶近。
不光是李效举,工兵组所有人都将下巴紧紧抵住胸口。
他们不担心鬼子能凭借灯光发现自己这些人,而是防止已经到了嗓子眼的心脏,会扛不住压力,来个夺口而出!
失败太多、憋屈太久,他们把太多的期待、太多的心愿,寄托在那一个个药包上了。
期盼越多,压力也就越大,紧张情绪也就越炽烈,心跳自然是超出负荷极限。
不要苛责他们缺乏军人素养,更不要效仿后世某些不晓事的族类,开口闭口就将自己淤积的任何怨气撒向部队。
动不动就喳喳呼呼喧嚣着,什么“国家到了这个地步,穿上军装的都该死”,还自以为很热血、很煽情、很有真理感。
李效举等人穿过东北军军装,他们没有脱逃、降敌、当伪军,而是不屈不挠地战斗着。
尽管当了俘虏、当了苦力,破烂的军装早已无法穿着,一身寻常百姓衣裳也是不足蔽体。
但他们一遇时机,依旧投入战斗。
只要这次风暴中不死,他们还将穿上新的军装,继续新的战斗。
丢掉东北,不是他们下的不抵抗命令。
奋起抗战,他们没有奉谁的命令,倒是违反了不抵抗命令、触犯了《敦睦邦交令》。
要是放在关内,不用鬼子汉奸抓他们、打他们,国民政府自会严惩不贷,或杀或关,或像对待无衔将军李杜那样,给设置一个无形牢笼!
他们是“无名之辈”,不是贪图谁谁给个“青史留名”,更不是不知道“一时误入歧途”,而是一颗不甘当汉奸、亡国奴的心未曾停止跳动!
不是什么菩萨保佑,也不是什么玉皇大帝显灵。
腹黑设置的轨道药包,原理类同反坦克雷。尽管略嫌原始、简陋了些,但稍微注意埋设技巧,一爆成功是没问题的。
这些顽强但部分丧失信心或说灵魂渐渐颓废的抗日战士,只能由他们自己从战场上把军人本色找回,把无畏气概找回,把中华儿女那份曾经拥有的荣耀找回!
看似威猛无比的鬼子铁乌龟,滚动着钢轮在铁轨上疾驰。
里头的小鬼子想不到,一溃千里的“支那人”索命来了。
巡道车压沉铁轨,虽然只有微微的纸牌那么一点儿。
铁轨压上第一个爆炸装置,纸管管受压变形。
刹那间,钢铁造就的巡道车右前轮底下,闪起一团火光。
随后一声巨响,雷暴似地打破冬夜的空寂。
当场就来个腾空翻,咕噜噜地滚下路基,跟着起火再接着爆炸。
谁让小鬼子偏好汽油燃料啊,里头的鬼子,连浑身着火惨叫着钻出来的机会都没有,大概是困在里边焖烧倭鳖了。
“哈哈……”
“啊,哈哈……”
依照事先命令,撤回到山坡的两个工兵小组,都亢奋地趴在地上。
虽压抑音量开心大笑,但宣泄掉憋屈、扫净迷茫与颓废,他们依旧是坚强的中**人。
………【第二十二章 辽西风暴,爆!爆!爆!(二)】………
“呜呜~~~~~~~~”
鬼子护路中队内,哨兵首先发现状况。
摇响蜂窝式警报器,发出刺耳的急促呜呜声。
可以蔑视鬼子,但绝对不可轻视他们!
警报声响起不过三四分钟,百余鬼子二鬼子,已整齐列队在操场靠近碉堡一侧,也就是赶巧在电线杆子下方。
这样的二线部队,或说非正规部队,能够如此慌而不乱,足见小鬼子战力之强!
更加令人吃惊的是,碉堡顶上的探照灯,不再匀速旋转警戒四周,而是重点关注最有可能的受敌面——后山坡!
各层各个方向上的射孔,也纷纷打开里边的钢板,并伸出一支支枪管。
鬼子早有严格的预案,只要铁路受袭,驻守碉堡的兵力全面戒备。
同时掩护其余兵力迅速集结,待判明敌情后快速、准确地调派部署。
腹黑略微迟疑一下,还是果断地扣下扳机,立即侧身一滚,更换射击位置。
理想与现实,总是有差距的。
虽然然鬼子二鬼子并未想象中的那样,一发现铁路受袭便倾巢出动。
但是及时引爆操场一旁高悬的大药包,能够大量杀伤暴露之敌。
至于躲在碉堡内的鬼子二鬼子,自有备用的奇招来对付!
说起来费事,其实从枪响到药包爆开,也不过是瞬间的事儿。
狙击枪是老式的,也没像无度YY的影视、文字作品那样当做“神器”来寄托可怜、可悲的“民族自尊”。
但百多米距离上打中海碗大小的包裹,还是绝对首发命中的。
受到枪弹准确贯穿,药包立即彰显火爆秉性。
以腾起的小型蘑菇云为中心,炙热火红的铁珠、呜呜作响的陶瓷、铁锅碎片,甚至高速迸溅到百米开外的山坡。
带着骇人的尖啸,飞蝗般掠过偷袭者百余米外的隐身处,霹雳啪啦地砸进大小树干上,削落不少枝桠。
处在爆炸中心的鬼子二鬼子,可以说提前享用本该数年后才出现的原子弹滋味。
那门框似地高高耸立的电线杆子,只剩不到半米高、白森森的狼牙茬。
其余部分大约纷纷化作夺命的尖锐利器,戳向哪个倒霉的鬼子、二鬼子了。
倒地或是紧贴各类墙壁、沟坎的尸首,皆呈狼藉零碎的焦黑状,不少还冒着缕缕黑烟。
侥幸还没有咽气的,其实更不幸!
他们不仅得忍受剧痛,还得忍受地狱般的噩梦式折磨。
地面上的还好,反正他们一时半会儿还回不过神来。
即便缺了胳膊断了腿,鲜有立即歇斯底里哀嚎的。
倒是不远处的碉堡内,鬼哭狼嚎一阵赛过一阵。
凭借坚实砖混墙体遮蔽,除了顶上与这边射孔后头的或死或伤,里头的鬼子二鬼子,多半是被吓疯的!
或许上天都真有眼,看不惯作恶多端的日伪!
避开“散弹”,探头观察效果、判断敌情,准备对敌碉堡实施第二方案的时候。
借着失控歪倒的探照灯灯光,居然发现碉堡后头倒塌的围墙下,赫然停放几台装满油桶的汽车。
可能是受到飞溅的“散弹”波及,好些油桶在灯光下,晶莹闪亮地冒着喷洒水柱状液体。
换做别个,也许哀叹手中狙击枪没有燃烧弹。
腹黑却是得意一笑,从腰间拔出一支信号枪,顺手装上一发信号弹。
也不管挨炸得鬼子二鬼子还在痛苦地满地打滚、哀吟、嗥叫,趁着碉堡内敌人还没有从大爆炸中清醒,起身抬手就来上一枪。
绿色信号弹如同一颗炫目的烟花,呼啸着划出一道清晰的亮绿色弧线,嘭的一声撞上碉堡外壁。
炸裂成无数个绿莹莹的小烟花,欢快地扑入那些疑似油料的怀抱。
随着这些小精灵的光临,冒起一处处着火点。
瞬间便连成一片爆燃的火海,证实那些液体,是汽油!
至于小鬼子为什么拉那么些汽油,而且藏到碉堡与围墙的后头?
只有逮个活口问问才知道,否则谁知道鬼子们到底哪根筋抽着了,不是?
想有什么活口?恐怕是难以逮着啦!
五六台卡车满载,少说也有个二三十吨吧?
刚刚挨了悬空大爆炸,地面上的鬼子二鬼子死的死伤的伤。
这下子,中国火神祝融大爷,或是传说中的火龙龙颜大怒,可不管他们是死还是仅仅受点伤,一视同仁公平对待。
据点靠近北边山坡一侧,完全陷进烈火的海洋中。
偶有垂死挣扎的鬼子二鬼子,凭借逃生**,徒劳地进行最后奔跑,顶多带起股不起眼的火浪花,扑腾几下便淹没在洋面之下。
那原本高高耸立的碉堡,恰似巨浪滔天下的孤焦,一波胜似一波的巨型火舌舔舐下,要还能有鬼子存活。
以腹黑的品性,肯定能向全世界公布,绝不再虐待如此烈火下的幸运儿!
只是此时,他没有闲心庆幸,更没那闲心小鬼子寻思是死是活。
而是迅速装好一发红色信号弹,高高举起信号枪对空击发,发出立即撤离信号。
随后立即将狙击枪甩上后背,拔腿向西狂奔。
一面奔跑,还狠拍一下自个脑门,懊恼地自责:“丫的!得意忘形害死人唉!战场上,容不得一点失误,不懂啊?”
一枪命中,且如愿以偿地引燃熊熊大火,眼看着就能引发油桶爆炸,摧毁坚固的碉堡,不用冒险穿越雷场投掷药包,还得了便宜卖哪门子乖?
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确实是出现致命错误了!
得意之际,只顾顺手拿起信号弹就打,等打出去一看是绿色的,才猛然想起,这是约好的、招呼附近所有自己人围拢来,一面肃清残敌,一面抢运武器物资的讯号!
前边那颗绿色信号弹,虽说不是冲着天空打,但居高临下由山坡往鬼子碉堡招呼,足够隐蔽各处的自己人,瞧个清清楚楚。
警匪片看过吧?各色杜撰出来的变形金刚般的了不得人物,遇上哪怕一台小车着火,都怎么做来着?
何况呼呼啦啦爆燃的载油卡车边上,就是鬼子的三层半大碉堡!
以鬼子的癖好,里头弹药、Z药绝对不老少,说不定还有些毒气弹什么的。
油料失火的特点之一,就是无孔不入。
哪怕藏在碉堡地下室内,被引爆也只是时间长短而已,并且一旦发作,威力更大!
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
两个工兵组距离稍远还好,先是一面戒备各自负责的方向,不时回头观望一下吴掌柜独自弄出的壮观景象。
看到绿色信号弹不是冲着天空,而是一头扎进鬼子据点,引燃熊熊大火,七嘴八舌地争论,到底是集合信号,还是另有用意。
然后才实在按捺不住,拔腿沿着山坡飞奔,围拢过来。
半道上看到红色信号弹破空升起,心知情况有变,愣生生改变冲刺方向,往通往伐木场的山沟奔去。
工兵业务虽有差距,但对于抢占制高点的认识,两组人员则不相上下。
不过,那些就躲在据点附近山沟里、充当运输队的人员,可没注意什么红色信号弹,更别说赶紧撤离。
运输队以崔大金牙那些个韩国二鬼子为主,由两名原东北军上士领着几十个有军事经验的自己人,扛着枪反串“监工”。
………【第二十三章 辽西风暴,爆!爆!爆!(三)】………
果不其然!
新旧监工们一看掌柜的发出绿色信号弹,立即拉上几辆大车,不管不顾地冲出山沟。
以最最快的速度,直奔鬼子护路中队的那座二层小楼。
他们常到这儿运粮、运武器、接收苦力、出售大烟土,还能不知道哪儿油水最足?
财迷心窍,倒也运道好。
鬼子充作办公兼仓库的二层小楼,即便在紧急集合的情况下,还是留有日伪值守的。
要不是这些留守的鬼子二鬼子,无一例外地趴到小楼面向碉堡方向窗台看热闹,让两个大药包派发的“散弹”悉数报销。
而是据枪戒备,负隅顽抗。
就凭这些只想着发大财、捡洋落,把肃清残敌的告诫抛到九霄云外的新老监工,死个十回八回都不为过。
一下子就信任为小鬼子服务的韩国监工,那是不可能的事儿。
所以,六十多个原韩国监工,都只有人手一把伐木大斧充当武器。
有枪的也只不过是几个原东北军士兵,都让发财的念头塞得脑瓜子不会转动了。
崔大金牙拎着大斧,谄媚地招呼上现在的监工头目,原东北军士兵王景祥和罗玉明。
直接冲向二楼西端的子保管室,抡起斧子噼里啪啦劈开厚实的木门。
觉得里头什么值钱,就拢拢直接搬走。
其余没有捞着这么好发财地点的,也不甘落后。
每砸开一道门,见着枪支弹药、粮食布匹就不必说了。
连那些死伤鬼子二鬼子嘴里的金牙,都被一个不漏地掐下来。
“丫挺的!
“你们这些混账王八羔子都瞎眼啦?
“老子连打三四个红色信号弹,你们就没有一个瞅见的?
“还不快滚……”
就在他们觉得自己发大财了,洗劫得嚣张无比的当口。
吴大掌柜怒气冲天地赶到,见人就连踢带打,喝令撤离。
“掌啊柜的,咋啊,咋的,咋的啦?”
能通三国言语,一向巧舌如簧的的崔大金牙,都吓得磕磕巴巴。
“嘿,掌柜的,俺们发大财咧!少说也有十来万啊,您这是咋的啦……”
王景祥、罗玉明两个,一人提着一大包纸钞,咧着嘴傻笑。
“咋你丫个腿!滚,快滚!再不快点连命都没了,还发个鸟财啊!”
吴毅可没空跟他们啰嗦,抡起枪托顺手就砸。
吓得这些掉进钱眼的家伙魂飞魄散,再也不敢推三阻四磨磨蹭蹭。
赶着大车,或抱或扛或背或挑着已经到手的,拼命地奔跑撤离。
一个人就敢拿鬼子偌大据点开刀,而且毁得彻底干脆,发起飙来谁不怕?
来得快,去得也不慢。
但比起油料、z药爆炸速度,太慢、太慢啦!
堪堪跑出围墙,人人都只觉得一阵晕眩,地面一阵震颤。
跟着两个带火的腾空汽油桶,重型炮弹般轰隆隆地从天而降。
“跑,快跑!丢掉!不许停下……”
腹黑嘶吼着,一面狂奔,一面挥枪狠狠敲打那些吓得愣愣傻站着的。
还好啊,跟一个月亮当空,差不多半个地球的人,都以为它就在自己头顶一个理。
那骇人的油桶并未砸向这边,而是越过众人头顶,狠狠地砸向铁路另一侧。
咣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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