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出主意,让两个孩子来一一击退前院的一干高手,那些成名人物,败在半大孩子手里,羞惭之下,必会退走,就是没交手的人,见了前人教训,心中畏惧步其他人的后尘,就算不黯然而退,也会大受打击,只觉得有这等人物在,再怎么争也是枉然,也减了许多无聊的争斗杀伐。
既然针对的对象是前院的人,则性德根本没有空去讲解后院中高手的武功。本来后院几个人身份大不相同,怎么样也不可能主动去和没有名声的十五岁大男孩动手。
没料到程承羽没出现,他身边六个弟子倒冒出头了,想来是昨天晚上吃了大亏,他们等着这个时候出气呢!
他们同样是别人的弟子,这一出面挑战,也不致失了师长身份。
只是苏良和赵仪,一时间哪里应付得过来,更何况连战十几场,多多少少也有些劳累了。
二人毕竟年纪小,心下惶然,对视一眼,却又年少气盛,不甘认输,同时回施一礼。
赵仪朗声道:“多谢各位看得起,不知哪两位来与我们单打独斗?”
明月冷笑一声:“两位想必是初出江湖,竟不知道我们月流六子,六人一体,一个敌人是一起上,千军万马也是一起上的。”
苏良一怔:“你们不是以多打少吗?”
“江湖人全知道我们的习惯,像我们这样联手出击的,几百年来,也有过许多。一百年前的凌风双剑是双生兄弟,生死不离。八十年前的静江七友,义结金兰,联手抗敌,从不分离。还有五十年前的金石剑侣,四十年前的沧浪三侠,就是当世,喜欢联手作战的也大有人在。”清风不屑地看向二人:“江湖上从无人对此有微言,莫非二位完全不知道?”
晚澜冷冷瞪着他们:“不过是初出道的傻小子,哪里知道这么多。”
苏良剑眉一挑,怒气上升,他早被容若宠出了脾气,哪里受得这般委屈,刚才还连连得胜,风光一时无两,更加不甘被人这般冷嘲热讽,怒道:“废话什么,剑上见真章。”
声到剑到,人随剑走,飞掠而出,他心中恼怒,剑影飞腾,竟是一连刺出十八剑,向每人各刺三剑。
赵仪恐他吃亏,拔剑并击,护他周全。
月流六子,毫不慌乱,六把剑交相呼应,互助互攻,轻易把两人的剑影封在三尺之外。
任二人双剑,来去如电,快捷无伦,他们各站方位,脚下连动也没有动一下,剑势从容,每人一剑挥出,都与左右二人的剑势配合,轻易织出一道密密剑网,泼水不入。
容若在树上看得一呆,失声道:“剑阵?”
萧遥白他一眼:“月流道的六道浩天阵是江湖一绝,要不然,这六人为什么一定咬死非要一块上阵,你完全不知道吗?”
容若咬牙切齿:“什么狗屁六道浩天阵,他妈的还天罡北斗阵呢!靠这种力量取胜,算什么英雄。”
萧遥叹道:“说起来,你让性德先教他们旁人武功的弱点,再让他们动手,也不够光明正大。江湖争斗,胜者为王,只要赢了,谁也不会指责你不英雄。更何况,苏良、赵仪连胜十几场,风头出尽,但也惹下众怒,在场的人,大都恨不得月流六子将他们击得惨败,才好出气,只会叫好,绝不会骂他们以多欺少的。”
二人说话间,下头苏良、赵仪已是险象环生。初时六人结阵,只守不攻,任他们来去纵跃,剑出迅疾,却是一剑都无法完全递出,每每一剑施到一半,又要被迫变招,徒然费时耗力。
而月流六子,则一齐迈步向前,剑影不变,剑势不变,仍然只守不攻,但他们六人组成的圈子却因他们的步法而渐渐缩小。
他们保持着完整的阵形,渐渐缩小中间的空间。完美的剑网让苏良和赵仪的剑式半招也递不过来,随着剑阵缩小,二人的活动空间也越来越小,只等剑阵缩到最小时,这六人不攻一招,只凭防守的剑势,就可以把二人绞成碎片。
第十集 明月风波 第八章 奇术破阵
战局险象环生,容若在树上看得脸色渐白,焦急无比,却毫无办法。
萧遥目注战局,口里徐徐解释:“月流道的六道浩天阵威力强大,还有一大特征就是,六人联手,可以发挥最大力量,但又不是非六人不可,若只五人,可立化五星浑天阵,若是四人则组四象八荒阵,就算仅有三人,也成三元辰星阵,纵然只有两人,也能互相配合,威力倍增。对付别的阵法,或许可以想法子,先杀伤一人,阵法不攻自破,但对于六道浩天阵,这一招却没有用。这也是月流道贪财好利,名声卑下,鄙视者无数,却多年来屹立不倒的原因。”
树下战况更加吃紧了,众人看苏良和赵仪窘迫不堪,渐陷险境,大多高兴,喝彩声、叫好声,不绝于耳。
柳非烟低叫:“唉呀!完了,他们只怕要死了。”
她虽娇纵,到底不是心狠之人,纵与容若、萧远有些仇怨,但这两个大男孩,眉目清朗,俊美可爱,她心中竟不忍见之惨死。
柳清扬自战局开始后,就一直没往场中看一眼,眼神祇是紧盯着性德,悠悠道:“未必。”
苏良和赵仪还没有学过如何应对阵法,深陷阵中,苦战之时,想起上次在明月居外,被日月堂的阵法所制时,心情更是郁闷,意志动摇之下,越发吃力起来。
眼见得阵法渐渐缩紧,四面八方都有剑光逼来,手里的剑不知道往哪里刺去,心慌意乱之下,几乎要大叫“我命休矣”,却忽然听到一个淡定冷漠的声音,穿过所有的欢呼大喝,所有的剑风呼啸,穿过浩浩长空,穿透一片死亡的阴影,清晰响在耳边:“苏,拔云留月,赵,浩浩长风。”
这声音响起的一刻,两颗慌乱的心同时一定,眼前剑影依然,他们的眼神却已清晰明定。这是一种莫名的信心,纵然眼前有万马千军,只要有那个声音的指引,他们便不惧不畏。
纵然身处死生之境,只要有那声音的主人在,就是死神,也唯有退避。
苏良几乎想也不想,一剑对准剑阵刺出。赵仪长啸跃起,一剑当空劈下。
苏良的长剑被清风的剑格往,剑阵应势发动,另外五把剑同时刺来。
清风却没料到苏良这一剑用的是粘字诀,一剑格去,轻飘飘一片,倒叫他剑上的内力格了个空,胸前血气翻腾,难受得几乎吐血,而这时粘字诀即时发动,带动他的剑向一侧荡去。
此时剑阵缩得几乎最小,清风一剑侧荡,明月、朝云躲避不及,双剑都被自己人的长剑格住。三人的剑势同时一窒,剑阵彼此呼应,如水流不歇的剑势为之一断。赵仪那凌空一剑,正好劈落,他藉着以上击下的势子,全力劈出,剑势大开大合,同时攻向三人,把暮雨、晓霞、晚澜的长剑震得几乎脱手飞出。
六道浩天阵至此一乱。
柳清扬神色一动:“好,这六道浩天阵,步步为营,绝不抢攻,以守代攻,反而如同铁壁,难以攻破,但谁知,六道阵缩到最小,威力最大之时,却也是破绽最大,最易反击之处。于绝境求生存,以死破死,就如在暴风雨中,寻找风眼息身,反能安全一样。好,这一招反击用得好。六道阵缩到最小,根本没有调整方位,重整剑阵的余地,此时反击,一击得手,剑阵自散。如此眼力,如此决断,令人佩服。”
同一时间,容若也在树上大喝一声:“好。”心情一阵激动难抑,他感到高兴的,不仅仅是苏良和赵仪扭转败局,死里逃生,而是性德,他终于开口了。
他终于不再只关心自己一人生死,他肯出口指点二人,可见心里对这两个并没有师徒名份的小徒弟已有了感情,他终于懂得去关心别人的生死了,那么,以后,他还会学会爱,学会所有人类应有的美好感情。
性德一句既出,把必死的局面扭转,立时成了所有人注意的目标。几百双眼睛看过来,他却似是毫无所觉,神色淡淡,就连场中战局也懒得注目,只若信口闲谈般说:“苏,雪玉流泉,赵,霜华秋影。”
他不看战局,但每一句说出来,苏良、赵仪全都想也不想,照令动手。
也是两人师从性德多时,默契深厚,一个招式,性德往往只说了第一个字,他们就已经清楚明白,不等他说完,已然施展出来。这样一来,速度大增,纵然剑影快捷,攻守迅速,他们倒也来得及听性德指示而行。
容若在树上看得连连点头:“以前我就奇怪,就王语嫣说话那速度,怎么可能赶在别人招式发动之前来指点,现在我算明白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萧遥一皱眉:“王语嫣是谁?”
“熟知天下武功,自己却不会武功的绝世美人。”容若顺口答话,然后把手放在嘴边,大声喊:“性德,加油,性德,加油,明天街上说评书的人,就该说日月堂中,指点群豪戏这一出了。”
就连性德,听了这话,也不免很人性化地白了容若一眼,对于他的胡闹,实在有些无可奈何。
月流六子明明胜利在握,却莫名其妙陷入困境,想要重组剑阵,却被两个人快捷无伦的剑势缠住,难以自如。随着性德的一声声指点,六人处境越发艰难。
明月最终大喝一声:“结五星浑天阵。”
暮雨、朝云、晓霞、晚澜同声应和,四剑齐出。
清风藉着这个机会,抽身而退,转身持剑,回扑向性德。
其他五人重新围成一圈,让苏良和赵仪无法分身阻拦。
清风此刻早红了眼,提着剑,恶狠狠冲着性德扑到。
性德连正眼也没看他一下,双手背负,闲闲往旁边踱出一步。那气势滔滔,杀气腾腾的一剑即时扎了个空。
清风一剑刺空,也不收剑,顺势向性德又挥了过去。
性德头也不回,闲闲漫步,又是以毫厘之差闪了过去,口中犹道:“苏,沧海击浪。”
中心战场上,苏良应声而为,明月闷哼一声,连退三步。
清风心知再让性德指点下去,必败无疑,咬牙切齿,追着性德疾斩,一剑快似一剑,一剑凶似一剑,一剑狠似一剑。性德还是看也不看,只是信步闲走,如同在花园漫步,却每于不经意间,避得分毫不差。
柳清扬一直紧盯着性德,看清风扑向性德,心中还自一喜,以为可以藉机看清楚性德武功的深浅。
谁知清风一口气刺出上百剑,性德只是漫步闪让,除了身法妙绝,步法精微之外,完全看不出其他的底细来。
说到这样凭步法闪避,昨天容若与万千钧交手时亦是如此,可是换了性德来做,他风仪如神,白衣飘然,漫步之间,直如仙人在云端闲走,这等风采气度,却远远不是容若能相比的。
一时之间,大部分人都忘了战场上有人打生打死,却把目光都集中在性德身上。佩服他的身法步法,更佩服他的武功定力,才能这般面不改色,在惊涛骇浪般的剑影中,从容自若,一时间惊叹之声,不绝于耳。
只有容若忧心如焚,焦虑不已。他知道性德力量全失,此刻全是凭胸中的学问,轻易判断出清风的剑势,然后相机闪避而已。失去力量的性德,在如此可怕的剑势下能支援多久,万一有个差错,莫名其妙就伤在这等小人物手中,实在太冤了。
性德一边闪让,一边继续指点苏良和赵仪,场中战局,成一面倒状态,眼看着明月等人就撑不过十招了。
清风一咬牙,把全身真气急速提到最高,脸涨得红到几乎要滴出血来,剑气暴长,催逼而来。性德信步闲走,动作飘逸出尘。清风气急败坏追在他身后,直似一个卑劣的凡人,枉图抓住神灵的衣角一般。
性德淡淡说:“你以锦罗楼心法,催动月流剑术,平时倒也无妨,但是这样气急败坏,把功力提到极致,于你自己有损无益,还是不必太勉强了。”说着闲闲站定,再不动作,任凭清风的剑,对着他的背心,狠狠刺来。
清风眼看一剑得手,闻言之下,却如受重击,长剑一颤,再不能握持稳定,擦着性德的袖子刺过去,他自己还跌跌撞撞,冲出好几步,脚一软扑跌在地,急用剑撑地,想站起来,谁知手中一阵酸软,一点力气都用不上来,长剑跌到地上。他面无人色,还想站起,一挺腰,却是天旋地转,一阵腥气上涌,一张口吐出一滩鲜血,犹自咳嗽不止,每一咳,都有大量鲜血,从他捂着嘴的手指缝里溢出来。
同一时间,场中,苏良和赵仪同声大喝:“破。”
剑光暴长,剑影耀日。
五个人影分往五个方向跌开。
明月袖子被剑气割得稀烂,朝云胸前衣襟破了好几个口子,暮雨束发带被挑断,披头散发,好生狼狈,晓霞右臂有一道长长的剑痕,血流不止,晚澜手中的剑已经脱手落地,用左掌托着右腕,脸色阴沉。
苏良和赵仪兴高采烈,互视一眼,高兴地大喊:“师父。”一起冲到性德身边,恭恭敬敬地施礼。
这个时候他们完全忘了,性德从来没有承认过,是他们师父这一事实了。
性德却也没有喝斥他们,只第一次正眼看清风:“我说过,你以锦罗楼心法,催动月流剑术,表面上,会使剑术威力增添,但毕竟心法与剑术不相配,只会自伤身体,可惜你太过急躁求功了。”
清风本已吐血吐得天昏地暗,闻得此言,更是面如土色。
本来呆站场中的明月等人也一齐色变。
第十集 明月风波 第九章 突生异变
明月是大弟子,即时快步奔来,站到性德面前,大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说清风用的是绵罗楼心法?他分明是我月流道的弟子,用的该是明月心法才是。”
“锦罗楼心法可以激发人的潜力,短时间内让武功威力倍增,他情急施展,又有什么稀奇?”难得性德居然好性子,会和不相干的人说这等闲话。
明月却无法把这当成闲话,厉声说:“不可能,锦罗楼是月流道的世敌锦衣楼的独门心法,他怎么可能会用?”
清风也大声说:“师兄,不要听他胡言挑拨,他想要害我……”一句话不曾说完,他又是一阵咳嗽。
性德冷冷道:“锦罗楼最奇特的地方就是可以模仿其他心法特征,在临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