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韵如又气又恨又是伤心:“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骗我。告诉我真相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我会和你为难,我会泄你的机密,我会把这件事嚷出来吗?”
容若见她气苦之色,知她真是伤心极了,一时心慌意乱,摇手跺脚:“没这回事,韵如,我真的没什么不能告诉你的,可是,性德他真的不是女人啊,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楚韵如恨恨看他一眼:“哪里有什么误会,事情是母后亲自告诉我的,你要对我说皇宫中的验身,还会验出误会来吗?”
容若一怔,忽然想起一件往事。
当时他要把性德带进宫,王天护出面,以底细不清的男子不得进宫为由而拒绝,容若临机应变,声称性德是女人,并让王天护带性德去验身。当时性德神奇的力量还在,可以随心所欲自由变化,当然可以轻易过关。这件事一过去,容若自己就忘了。全不知,他的一言一行,他身边出现的任何特殊人物的一切,都会有专人归纳、整理、记录的。
王天护知道性德是女人,等于萧逸知道了,萧逸把这件事告诉楚凤仪也是理所当然的,而楚凤仪又去嘱咐楚韵如。除他们之外,萧逸和楚凤仪的心腹,以及其他圈子里的最高级人物,想必都深信性德是女人,并把这当成天大的机密。
而其他各国的各方势力,应该对性德也异常好奇,必会用尽办法、出尽百宝,来查探性德的身分来历,将来说不定就能查出一二端倪来。这么一想,也许若干年后,全天下的人都会认为性德其实是个女人。
至少,当日参予给性德验身的人站出来,个个都是推不倒的铁证。
想到这里,容若忽然觉得头皮有些发麻。现在的性德已没有了自由变化的力量,以男子的身体,被世人看成是女人,再加上他那超脱凡人的美丽,那麻烦简直就别想断了。
而这样一个天下无双的美女所效忠的君王,自然也会被世人所重视。人们很自然就会猜测,为什么那样一个美人这样尽心尽力地为他?男女之间,这样不求回报的付出,还有可能会是第二种原因吗?
别人这样想都罢了,要是韵如这样想,那就太可怕了。
一想到这里,容若就跳了起来:“韵如,韵如,你听我解释,性德他真不是女的,当时验身的时侯,他动了点手脚,做出假象来,骗过了其他人。”
楚韵如为之气结:“容若,这话你骗骗外人倒也罢了,怎么竟拿来骗我。宫中的验身程式无比严格,哪里做得了假。被王天护叫去给性德验身的共有十多人,他们从前朝开始,就是专门在选秀时,给秀女验身的。秀女验身,可不止是随便看看身体是男是女就算了的。从头到脚,无一处不要细细查验,头发不够柔顺、皮肤不够光滑、身上有任何疤痕、体形稍有不足,都会被除名。也就是说,性德身上每一分、每一寸都被细细验过,结论是,她绝绝对对是女人,而且还是这些老宫人,在宫中验选天下美女几十年以来,所见过的,最完美的女人,全身上下,没有半点瑕疵,在任何时代、任何国度,这样的女子,必能轻易宠冠后宫,无人可及。”
容若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最后才喃喃道:“我没骗你,性德他真的不是……”
也许是因为心虚,也许是因为自知说出来也没有人相信,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楚韵如瞪着他:“我这些日子和董姑娘在一起,听说了很多江湖佚事,也知道有的女子,天生石女,而且非常像男人,有时侯就算验身,一时半会也查不出,有的男人,专练一种缩阳功,假冒女子,混迹在女儿群中,行采花淫恶之事。莫非你要说,性德也是这一流人物?”
容若急忙摇头:“性德怎么会是这种人?”
“而且就算是这种可以瞒过普通人的假冒之术,在宫中严格的检验之下,也是根本无法蒙混过关的。”
容若叹气:“唉,叫我怎么和你解释?”
他沉默了一会,才轻轻道:“你相信,有的人可以一会儿男,一会儿女吗?”
楚韵如皱起眉头:“你说性德是忽男忽女的阴阳人?”
容若继续叹气,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嘟哝:“以前从某个方面来说,可能是的,不过,现在他可是货真价实,绝对没问题的大男人,不信的话,下回见了面,就让他……”
他语声一顿,意识到自己又失言了,别说这个时代,就算在现代,也不能对一个女人说,下次见了某个男人,让他脱了衣服给你验身这样的话啊!
楚韵如责备地看着他:“性德对你一心一意,护你助你,她被人捉走的最后一刻还在为你着想,你现在怎么能被我一逼问,为了洗清自己,就这样侮辱她?你怎么对得起她对你的一番心意?她好好一个女儿身,为了你扮做男子这么久,你不护她的名誉,还说她是阴阳人,你,你真是太狠心了。”
她越说越是动怒,脸色越加阴沉。
容若觉得,就算是六月飞雪的女主角都没有自己这么冤,偏偏又百口莫辩,急得满头大汗,半天才说出一句话:“韵如,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唉,这叫我怎么解释才好?”
看到容若百般为难,汗湿衣襟的样子,楚韵如虽然有说不出的委屈和愤怒,终究还是不忍了,轻轻叹息一声,道:“你出宫之前的那一晚,母后来找我,告诉我,你想出宫的事,我立刻决定和你一起走,母后十分高兴,但却又对我说,有另一件事,非常重要,必须告诉我,然后就把性德进宫前后的事,说了一遍。她交待我,不管与你夫妻之情有多深,绝不可为性德之事争风吃醋。”
容若满头满脸都是大汗,跺足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楚韵如叹息一声:“母后跟我说的都是利害相关之道,她说,你能反败为胜,渡过危机,皆是性德之力,此人才智武功,怕已天下无双,风华气度,更是举世无二。虽然你不肯说清她的来历,但可以看得出,她对你是尽心相助,你对她是倾心以待,男女之间,有此情怀,还有什么别的解释吗?她再三叮嘱我,不管你走到哪里,你的身分都是是非的根源,必有说不清的纷争危险发生在你身边,她能放心让你离京,也是因为性德在你身边。她要求我,无论如何,不可因性德之事和你为难。”
容若越听越是头大如斗,只觉得浑身是嘴都无法分辩,只得哀叫连连。
楚韵如轻轻道:“当时你是我的夫、我的天,也是我的君,我感激你,喜欢你,却仍然记得身为一个皇后的美德,就是包容天下美人,看到美丽的女子,不但不可妒忌,还要向皇上推荐,所以我才会为了你而故意去亲近董嫣然。在那个时侯,我虽然愿意和你并肩天涯,却还没有想过,要为性德的事去吃谁的醋,所以我答应了母后。而且,我想既然性德都不愿表明身分,自然也有她的难处,所以也从不点明。这一路上,我看你们何等亲密,更加相信母后的判断。”
容若跳起来喊冤:“我和他岂能比你更亲密?”
楚韵如轻轻摇头:“容若,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很多时侯,你找机会悄悄和性德在一处说话,说的其实都是不便我们听到,不便与我们交谈之事吗?”
容若长叹无言,他又怎能回答,他和性德谈的都是相关太虚实质,现实与虚幻等等的问题,这些事,又如何对这些在幻境中生活而浑不自知的人讲来。
楚韵如悠悠道:“所有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却又一个字都不能说出来。即使是你对我最好的时侯,我也觉得惶恐不安。楚家的人来联系我,愿意和我交换情报,我答应下来,固然是想为了你而尽量多掌握一些情报,但也是为了我自己,有性德那么完美的人在你面前,我怎么能不患得患失,忐忑不安,所以希望知道的能多一点,手中掌握的更多一些,这样才能心安一些。”
容若听她说来,不觉心酸,轻声道:“韵如,你有这么重的心事,竟然不肯告诉我,你真是……”
楚韵如轻轻摇头:“无论如何,那件事,实在是我的错,我十分对不起你。可是那件事之后,我看你那样伤心,我也心痛得厉害,我这才相信,原来,你是真的喜欢我,你是真心喜欢我,哪怕性德那样美丽、那样能干,你也还是喜欢我,那个时侯,我也才知道,原来我是那么喜欢你,喜欢到看你伤心失望,我比死了还难过,也正是因为我喜欢了你,我才不再是那个贤德宽容,凤仪天下的皇后,而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会生气,会吃醋,会妒忌,会容不得别的美女在你身旁。”
她虽努力要维持镇定,但说至伤心处,终忍不住黯然落泪。
容若听她细细说来,心中是越来越急,几次张嘴想辩,又觉无从辩起,急得差点没上窜下跳,又见她伤心落泪,更是心疼难过,却又无计可施。
楚韵如把心中藏了很久的至大心事,全说出来,固然越来越感伤,却也有一种轻松的感觉,见容若此时情急之态,又不觉嫣然一笑:“傻瓜,你听我说下去啊,我是会吃醋,我是容不得别的女子,但是,性德,她……”
她含泪带笑,竟是说不出的美丽,淡淡叹道:“她是不同的。很多时侯,我都会有些恍惚,觉得她根本不是凡人,倒像天上的滴仙,我也实在没法,把她当做一个普通的女子。这一路行来,她是我们的朋友、我们的师父,面对任何难关,都可以依靠于她。有她在,仿佛天塌下来,也没有关系。容若,性德她不是别人,她是性德,不止是你甘愿舍身相救的伙伴,也是我情愿万死相助的朋友。容若,我可以容不得任何人,但是,性德不在其中。性德不是普通人,我总觉得,用人间的情爱、仇恨、妒忌来对待她,都是侮辱了她。所以,你不用为了她的事担心我,你也不用对我隐瞒她的秘密。”
容若现在觉得自己的头已经比斗还大了,不知道应该为楚韵如奇特的想像力拍案叫绝好,还是为老婆的大人大量而高兴,只得苦笑了一声。
楚韵如明眸如水,看向他:“你还不服气啊!我看你行事,每每出人意料,有很多方面,都证明了,性德的确是女人。”
“哪里有?”容若跳脚不已,天地良心,他可是从来都把性德当男人看的,怎么想也想不通,他有哪里的说话行事,让人误会性德是女子。
“你赐性德萧姓,普通女子只要嫁了丈夫,自然就跟了丈夫的姓了。”
容若气苦道:“皇帝给别人赐姓,这很平常啊,再说,我虽赐他萧姓,但我却只想做容若,而不愿做萧若啊!我这份心情,难道你还不了解吗?”
“普通男人,怎么可以容忍一个容貌、才智、武功,无不远胜自己的男人在身边,还让这个比自己不知强多少倍的男人和自己一同出现在心上人的面前?任何男人对自己心爱的女子都会有独占之心,都会尽量防止危机的,为何你不同?”楚韵如微填地瞪他一眼:“难道我不美丽,难道你认为我不足以让任何男人心动,所以从不为此挂心?”
这话问得又重,又难回答,让容若怎么答都觉得不妥。既不能说,我认为,别的男人根本不会喜欢你,也不能说,你的确很美丽,可是我一点也不担心。
所以到头来,容若还是只能苦笑。
“还有,苏侠舞一开始故意让你以为她对你有情,然后又向性德表示钟情。换了任何男人,就算是不喜欢她,为了自尊心,也会十分气愤的,甚至有可能迁怒于性德,只有你,不但不当回事,反倒把这当做天大好玩且有趣的事一般,在旁兴风作浪,百般凑趣。分明是你早知性德是女,所以觉得这件事十分有意恩,抱着好玩的态度来玩的。”
容若拍手跺脚地哀叹:“冤枉啊,我真的是全心全意为性德着想,希望他有完美的爱情生活,我哪知道,这里头不但有麻烦透顶的陷阱阴谋,还有你的多心猜疑。”
楚韵如轻轻道:“苏侠舞当日被买下来,本来就是给你做侍姬的,她虽对性德有情,但因为性德是女子,所以反而成了笑谈,最终,她也应该是你的。当日我因误会而离开你时,也曾叮吟苏侠舞善待于你,那时,我万念俱灰,只是盼着你以后身边能有人关心照料,好好生活。”
容若简直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站在那里翻白眼。
“后来我……”楚韵如心思一转,终于把她当夜偷偷回逸园,所见到的一幕又忍了回去,不再提及。
容若却觉得一股冤气直往上涌,终于忍不住拍案:“韵如,在你心中,我就是这种人吗?只要是美女,就一定纠缠不清吗?”
楚韵如被他这一逼问,更觉得百般滋味上心头,眼中不免闪起泪光,不觉直视容若:“你能问心无愧告诉我,你和苏侠舞什么事也没有吗?”
容若愤然道:“我当然……”
话音倏然一断,想起那个似真似幻的夜晚,在逸园的一夜销魂,他实在无法坦坦荡荡说出他和苏侠舞没有任何关系,心中不觉一阵黯然。
纵然在感情上,他对楚韵如绝无背叛,但在实质上,的确发生了。尽管他至今仍有些怀疑,不敢确定那人到底是不是苏侠舞,但坦然的话,实在说不出来。
最大的问题是,他无法对楚韵如解释,若要解释,首先就要承认在醉梦昏昏中发生的那一场关系—有哪个男的吃饱了饭没事做,抓住自己的老婆承认这种要命的事呢?
楚韵如见他说不出话,心中越发难过,虽然还不至于怨恨容若,只是心头凄苦之情更甚。
容若见楚韵如眼中泪水,心中不觉一痛,轻声道:“韵如,你这般喜爱我,你肯为我死,为什么却不肯相信我?”
这话说不出的沉痛悲伤,楚韵如听得心中一阵凄凉,眼泪不由自主滑落下来:“我……”
面对容若受伤的眼神,她一时竟说不出“不信”二字来。
容若轻轻道:“我们夫妻,经历过那么多事,生死尚可相托,为什么彼此不能相信?若不是我们互相不够信任,当初,又怎么会分离,又怎么会发生那么多事呢?所谓夫妻,是要一生相伴相守的,除了爱之外,若不能彼此信任、彼此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