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异己,号令百姓皆扎红巾,不扎者则视为叛逆。黑风军为夺大权,视红巾军为死敌,见扎红巾者杀无赦,百姓扎红巾者死,不扎者亦死,一时之间,无所适从,唯有哀呼待死。京城之中,血光连天,惨叫杀伐,从不断绝,京城河流井水,皆为红色,触目惊心。其他黄天军,扶危军,代天军诸路叛军在各自占领地也相继发生同样的纷乱和杀伐,秦国的军队于此时攻到。”
容若叹息一声:“战争的结果,可想而知。”
“秦军势如破竹,迅速扫荡各大叛军,转眼将大半个雁国握在了手中。秦何伤把宁昭迎入宫中,又以王令下旨迎回旧京的王族和太后。他有拥立之功,定国之势,隐然秦国第一人。”
容若笑笑点头:“他也算是个人杰了。”心中暗道,这就是宁昭诛杀的权臣了吧。可惜啊,顺治和董鄂妃,那么传奇的爱情,就这么让编剧给随便删掉了。
“秦何伤以两年时间将国内的反抗力量全部肃清了,统一全境。”
容若咦了一声:“这记录,比七叔好象还厉害一点。”
楚韵如冷笑一声:“自然,秦大将军的屠夫手段,可远不是大楚国摄政王能够相比的。对他的任何抵抗,都只会换来屠城的命令,即使是雁国最繁华富有的城市,只要秦何伤大军一过。就只能剩下青烟焦土和堆山填海的尸骨。就算是安份守命的百姓,只要大军过时,没有竟相供献军粮和御寒衣物以及其他补给,便也被视作乱军,一样屠杀抢掠。若有人在公开场合,偶尔有一句话对秦人不敬,对皇帝不敬,对秦大将军不敬,其他人若不即刻将此人及其全族送入军中治罪,则满街百姓,无论有无听到这话,并他们合族老少,都只有一死。在他连续屠灭焚尽雁国最繁华富有的四座大城后,他的大军再无一股势力敢于抵挡。凡秦军到处,哪一座城池不是大开城门相迎,就算心中恨至极处,嘴里也要将他奉为神圣。而秦国军队本来就是蛮族出身,战争劫掠杀戮就是秦人的全部生活,因此,秦何伤越是残横暴虐纵军肆虐百姓,越是得到军队的拥护。”
虽说这只是远去了的历史,但听起来还是让人胸中郁闷,容若轻叹一声:“这样的残虐之徒,最后死于非命,倒算是报应了。”
第二十二集 第二章 此生孤辰
楚韵如叹息着继续讲下去:“在当时,他的确威风赫赫,上至太皇太后和皇帝,下至诸民百姓,谁敢说他一个不字。他又用了两年时间,征服四周的小国,其间用的屠戮手段,更加令人发指,到后来,有的国家一听说秦何伤来攻,或是即刻举国投降,或是王族急忙关门自尽,竟是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了。秦何伤志得意满之后,又为宁昭举行了称帝仪式,从此秦王不再是国王而是皇帝了。朝中有臣子学着别国的样子,上折请求为秦何伤加九锡,年幼的秦王自然准奏。”
容若挑挑眉,又是加九锡,唉,古往今来,所有的权臣,好象都免不了要走这一道手续似的。
“那折子也无非是官员们想要逢迎秦何伤罢了。在此之前,他早已佩剑上殿面君不拜,府弟华丽胜过皇宫,出行仪仗远胜帝王,国家政务,亦只操于他一人之手。秦人皆善战,却无半点治国之才。秦何伤虽是世间少有之良将,亦不知政务。占领雁国多年,秦军上下,从将军到士兵,仍然保持着以往的劫掠风气,看中肥沃的土地,圈起来就是自己的,看中漂亮的女子,抢过来,便是自家的。因为嫌收税麻烦,就把全国的税收包给大商人去收,因为嫌坐堂审案太麻烦,民间一有纠纷,就不问是非黑白,把闹事者全族杀光,没其财产。江河决堤,反正死的是猪狗一样的原雁人百姓,不用去理会。发生旱灾,为免流民饿肚子做乱,先把灾区的百姓杀光。国库里粮食不够了,就先用刀子把吃米的嘴,大大减少即可。为了让军队保持士气,斗志,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百姓,成为练兵的靶子……”
容若听得只觉忍无可忍,愤声道:“百姓就不能起而反抗这样的暴政吗?”
楚韵如面露凄凉之色:“所有的反抗,都只会换来更残酷的杀戮。再轻微的对抗举动,也必将导致对全家全族甚至全城的屠杀,到最后,忍无可忍的人,唯一的选择,只剩下自杀。”即使是做为一个异国旁观者的角度,讲起这段历史,也让她感到悲伤与不忍。
容若长叹:“这种天才将领竟然不明白,这种铁腕的统治,就算治下臣民全都驯若绵羊,但国家也就此荒败,永无繁盛兴旺之日了?”
楚韵如叹道:“在宁昭亲政之前,大部份秦人的确把旧雁民视做牛羊,而不是子民,据说,立国多年,他们依然习惯把百姓叫做‘雁人’。秦人的男子一出生就被视做战士,若是生来体弱或残疾者,则遗弃致死。秦人男子从五岁开始,便由部族发给马匹和兵刃,以后的所有生计和荣耀,皆靠战争中掠夺其他族群和国家而得。秦人不种地,经商的也很少,大多以物易物。一个好的战士,便是好的族长了。一个好的将军,便对是小小秦国的好国主。但他们并不明白,一个好的元帅,不会成为一片广大国土的好皇帝。”
容若在心中猛翻白眼,满人的侵略史,蒙古人的治国方法,编剧还真能瞎编乱凑,不过在表面上,他当然状若深沉地思考了一阵子,然后慢慢点点头:“可能大部份善战的少数族群都会有相类的历史吧,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管理一个族群,会非常高效。而当这个族群扩大成一个国家后,就会出现种种问题,早期的秦人族长,不断对周边国家发动战争,也许并不仅仅是好战,而是因为身为战士的他们,发现和平一旦到来,他们将不知如何处理国家的种种内政,而自己的价值也不知会体现在何方,只得不断做战,用战争来掩饰一切内部问题,转移所有内部矛盾,但这决非长久之法,秦国的版图扩大,种种国家政务,就必然再无法可以回避,他也将不能仅以战争来带动全国百姓。”
楚韵如秀眉微蹙:“在秦国长大的优秀将领,天生就是最杰出的战士,但肯定是最拙劣的治国者。秦国还是小国时,尚可用战争来掩饰一切,当国家过于广大之后,一切问题无法逃避,他过于茫然无措,只能疯狂地加大杀戮,以期改变一切。
容若叹息一声:“那宁昭又是怎么变成明君的?”
“宁昭被关在深宫中。秦何伤不愿再培养出一个盖世英雄,绝代将材。除了秦人自小便修习的骑射之外,所有的沙场搏杀,用兵之法,都不被允许教导给宁昭。太皇太后重金往别国请来大儒名士,为宁昭讲学。秦人尚勇,从来看不起文人,也不信手无缚鸡之力者可以教导出英才,因此只要秦王不涉国政,不习治军,他也绝不干涉秦王的学习。”
容若右手握拳,击在左掌心中:“秦王这可是因祸得福了。这也是秦国之大幸啊。”
楚韵如点点头:“是啊,若秦王不被秦何伤架空,依照秦国的传统,他依然会在军队中长大,依然会不断征战,依然会成为一个除了战争,什么也不懂的帝王。但太皇太后为他请来老师,有人是一国大儒,有人是致仕的太傅,有人精于权谋,有人擅于理政,在他们的教导下,秦王慢慢学会了帝王之术,他虽不懂兵法,不擅长指挥战争,却懂得怎样让最好的将才为他所用。”
容若长身立起,在室内慢慢踱了两步:“他在压力中长大,学会了勾心斗角,学会了权谋运用,学会了招揽亲信,然后,以纳兰明为首的一批人开始聚集在他身边?”
“这些内情,我们异国人如何知晓,就是秦国国内,知道全部真相的,怕也不多吧。传说中,纳兰明本是宫中侍卫,秦王爱他博学多才,文武全能,任其为京兆尹。秦何伤只重军权,对管理琐事之官职向少干涉,所以轻易通过了这项任命。在内,纳兰玉入宫伴读,成为秦王近臣,在外,纳兰明持天子密诏,以巧辩之术或诱之以利,或申之以义,暗联许多低层官员为皇家效命。后秦何伤入宫见驾,忽然被传刺驾未成,被御林军擒下的说法,而驻京军队下层变乱夺权,很快平息了骚乱,接受事实,向秦王效忠,此皆纳兰明之功。因此世传纳兰明是反正第一功臣。之后秦王按周宋国制而定官爵,纳兰明直接授大学士,转眼便为首辅重臣。”
容若微微一笑:“果然是厚报啊?”
“当年秦王生死皆在纳兰明掌中,纳兰明若将内情报予秦何伤,必能飞黄腾达,而为秦王出生入死,则险之又险,随时有灭族亡家之祸,他能一直坚持到最后,也不负秦王的重托厚报了。”
容若点点头,忽得轻轻笑一笑:“纳兰明在宫外为秦王奔走时,他唯一的儿子一直在宫内做秦王的伴读,太皇太后,皇太后,大长公主呵疼宠爱,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是吗?”
楚韵如先是一怔,然后是微微一凛,良久,才轻轻叹息出声:“好一番荣宠。”
容若脸上似笑非笑,眼中带着悲悯无奈之色:“所谓天子第一宠臣,真相不过如此。”
楚韵如黯然点点头,想起纳兰玉神采风华,不觉心中悲凉起来。
容若勉力振作了一下精神:“雁国被秦国吞并,这么多年来,可有反对势力一心复国?“
“复国?”
“对啊,就是以反秦复雁为口号的势力。”
楚韵如轻轻一笑:“秦人初定雁国,遍地皆是反旗,秦何伤几番杀戮之后,热血之士死伤怠尽,百姓闻反心惊,不待官府追拿,即刻自己把人绑了送到官府,唯恐被连累。至此秦国再无一人敢言反。”
“世态炎凉,一至于此?”容若一怔:“一个也没有吗?民间没有什么组织,武林中,没有什么帮会,当年秦国没有什么遗臣王族仍心怀故国吗?”
楚韵如摇摇头:“纵有,应该也没做过什么大事,所以默默无闻,不为外人所知。”
容若摇摇头,也不说什么,只是沉思不语。
楚韵如看着他,耐着性子等了半日,见他还是两眼直直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终于笑问:“辛苦我给你讲了这么一大通秦史,你那所谓的猜测,可以说来听听了吗?”
“我没有证据,纯属我自己的推测,我认为,他是反秦复雁之人。”
楚韵如微微一震:“你认为他是雁国遗臣?”
容若摇头:“不,第一,以此人性情之嚣张,绝不是为人臣下的料,第二,当年雁国灭亡之时,他应该还是个小孩子,若说他是雁国什么名臣之后,或大族遗子,倒是有可能的。”
容若有些得意地笑一笑。这人若不是一个独来独往,肆意而为的剑士,而真的背负如此悲剧性的命运,注定要进行无望的抗争,再加上被一帮手下以及沉重的责任所牵制,要找到他的弱点可就容易多了。
再强大恐怖的人,一旦接近他,了解他,也就不过尔尔了。皇帝再高贵,再神秘,再高不可攀,如厕时的龙颜尊体,也和百姓一般无二。高手再孤僻再强大,一旦也要吃喝拉撒,也要应付人事纷繁,重重责任,便也从九天神子谪做凡人了。如果想象一下西门吹雪便密的样子,想必谁也不会畏惧这个剑神了吧。
想当初,那陈近南一出场,何等风范气度,平生不识陈近南,纵称英雄也枉然,到后来,却露出无数的弱点,受无尽的牵制,要对付他,原来只需要卑鄙小人的背后一剑。
容若邪恶残忍不怀好意地磨了磨牙,死小白,你等着吧。
楚韵如看容若那一副要杀人放火做坏事的表情,不觉一笑:“你怎么知道,他是反秦之人。”
容若得意洋洋眨眨眼睛:“直觉。”
“直觉!”听着太监死气沉沉的复述,宁昭眼中,眸色冷冷。
直觉,谁会相信,这种毫无根据却直指真相的猜测只是什么直觉。
纳兰玉到底曾对他说过些什么?那些人,是不是很久以前,就开始和楚国联系?那人一直留在楚国,追踪容若,又把萧性德捉走,为的,真的,只是比武吗?容若在众人面前说的那段书,到底有什么用意?这其中,真的和纳兰玉完全无关吗?
千万种思绪,千万种可能全都摆在眼前,那种从骨髓里泛出的深深疲惫再一次涌上来,同样,也再一次被他忽视。
他站起身,徐步走到殿前,夜空中万丈霞光,在这至高之处,洒了他一身。他是大秦的君主,所以,他不可以有软弱,不允许有迟疑,不能够去疲惫,不可能会厌倦。所以,他不能做妹妹的兄长,朋友的知己,他仅仅只是,大秦国的主人。
他仰头,微笑。笑容淡若柳丝。
所以,他不伤感,不怅然,不软弱,不犹豫。他是秦王宁昭。
性德等了很久,他看着园子里的人来来去去,很多陌生面孔一现即逝,每个人的脸容都沉郁阴冷。他什么也不问,只是静静地等。他不关心那人遇到了什么难题,也不在乎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被召集而来。此地无银三百两,一哀
他只平静地等待着,然后在看见那人遥遥走来时,迎上去:“卫舒予。”
雪衣人一怔,脸上竟掠过三分茫然,三分怅惘,三分凄凉,以及一分无奈若非知道性德女儿身,断无此神态。本该为他难得的主动招呼而惊异欢喜,最后却苦笑一声:“可以不用这个名字叫我吗?”
性德只用询问的眼神看他一眼。询问二字不必
“这个名字代表的从来只有耻辱,这么多年来,我情愿做无名之人,也不愿再有人叫这个名字。我告诉你,只因不愿隐瞒身份,却无意在多年之后,再听人用这三个字来唤我。”
性德淡淡道:“那我叫你什么?小白?”近墨者黑啊
当世第一剑客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双手一起开始发痒地想去摸剑。怎么可以有人,能够这么正经这么冷淡地说出取笑的话,怎么可以有人这么随便一句话,就把他满心的怅然无奈悲凉寂寥破坏怠尽。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为你取一个名字,方便称呼,如何?”没有性德的味道
他愕然抬头,怔怔望着性德,茫然不知胸口那倏然一热的感觉,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