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尾巴”会马上跟过来,但奇怪的是,不用看小镜子都可以感觉得到,他们并没有马上跟过来。
最近红门在湘赣闽一带接连举事,位于上海的红门组织部也遭到了空前的打压。来自**党的特务机构就让自己压力倍增,更让人担心的却是一股不知名的黑暗势力,仿佛悄无声息的恶魔,无时无刻不再深渊之中等待着猎物的懈怠。
已经有很多情报员失踪了,并且直到现在,红门组织部的上级,还是无法探知这群敌人的具体情况,仅仅是怀疑这些人和位于南面的华联有些关系。
今日李长峰的任务,就是去在内应的帮助下,截取叛徒并且将之处死。作为一个刚从苏俄回国不久的红门特科组员,李长峰自认为身上肩负着非常重要的使命,他也毫不怀疑的相信着,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整个国家,和这个苦难的民族。
这是一条临江的小道,两边都是熬度晚秋的垂柳,脚下的土路被连日细雨浸透,变的泥泞起来。
走了几步,身后渐渐传来鞋与地面的摩擦声,从声音判断,应该是两个人。
李长峰微微地笑了笑,如果不是刚才自己故作紧张地一番表现,他们怎么会跟得这么紧呢?也好,省时间了。
又走了几步,感觉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李长峰忽然一个转身,径直朝这两个戴着墨镜的黑衣人走了过去。
他们见李长峰疾步走来,右手马上不约而同地摸进了腰间。
“想抓活的?”李长峰行至他们眼前,突然冒出这么句话,给他俩来了个措手不及,顿时愣在原地。
“你……”
李长峰趁他俩发愣的空挡,举起雨伞对着其中一个高个子的胸膛就扣下了扳机。只听“砰”地一声,这可怜的家伙还没反应过来就已倒在血泊当中。
这柄雨伞竟也是特制的,里面装有毫米子弹,有效射程50米。一般人是决然想不到李长峰手中这把看似老旧的雨伞竟然是杀人制胜的秘密武器。
另一个见状唰地一下将别在腰间的枪拔了出来,李长峰回手就是一伞,正中他的“虎口”。这家伙“虎口”被李隐峰打的发麻,手中的枪也掉在地上。
这家伙大惊失色,抬腿就朝李长峰裆下踢来,好毒的一招李长峰双腿将他脚一夹;上前一把锁住他的喉咙,一下将他撂翻在地,顺势压在他身上。
“说是谁让你们来抓我的?不说?这把刀就会刺进你的喉咙”他同时按动伞柄上的一个按钮,从伞柄后面“噌”地弹出一把刀,他用刀尖从侧面紧紧地抵住这家伙的喉咙,低声威胁道。
“哼”令李长峰没有想到的是,这神秘人见已无计可施,居然冷冷地笑了一声,忍痛猛地抬起头咬住了自己的领子一角,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头一歪,眼一翻,死了
这杀手领角里藏了“氰化钾”,一种极可怕的剧毒化学药品,自一战以后常被各国特工藏于领角中,在被捕后确定无生还的可能时含住它就可以“杀生成仁”。
该药物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一旦皮肤上的伤口或口腔与之接触,就会即刻死亡,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好可怕的死士,他服毒而死的整个过程只用了几秒钟而已,却差一点将李长峰拖入漫长的思绪中。但来不及多想,李长峰左右看看,幸好天色已暗,周围无人。
李长峰准备将他俩的尸体扔进江里,谁知刚刚拖了进去,就见江面上漂来一个东西。他定睛望去,突然觉得心头一紧
“这是?”李长峰面容震怖,难以相信,当即大叫一声扑进了水里。出现在他面前的这是一具尸体,刚才她还是一个穿着破旧的碎花衣服在自己面前活蹦乱跳的小女孩,现在却成了一具僵硬而冰冷的浮尸。
“老人家”另一件蓑衣从李隐峰面前漂过,被他一把抓了回来。蓑衣下老艄公的眼睛还瞪着阴霾的天空,胸口上被人用利器剜了个大洞。
一道锋利的霹雳从头顶划过,天空暴雨骤降,李长峰早已不会流泪,任凭冰冷的雨水浇灌着自己,冲刷着这个黑暗的世界。
傍晚时分,大约是八点钟的样子,在上海闸北长安路108号楼门外。
雨水可以冲走上海这座城市的污垢,但冲不走无数惨遭屠杀的冤灵。路上的行人早已被这倾盆大雨阻隔在每一个角落里,此时却是黄包车赚钱的最佳时机。
刚一入市区李长峰就拦了一辆黄包车,本来要他拉自己去霞飞路的,可路过这栋楼时他却让黄包车夫停了下来。
楼还是当年的那幢楼,而李长峰却已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李长峰了。
这里的一砖一石都是那么熟悉,当年就在这楼与楼之间的里弄里,李长峰与扎着两条小辫子的青梅竹马于此追逐嬉戏,哪怕一颗糖也要两个人一起吃。
而现在却物是人非,听说女方自从去苏联留学就一直没有再给罗叔写过信,所以就连罗叔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来。伊人有没有回来?有没有找过自己?李长峰不知道,只是从心中盼望着与对方重逢地那一天。
他并没有忘记自己要执行的任务,但这毕竟是自己阔别近十年的家。他的心中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催促着:“进去看看看看你的父母去呀”
可内心深处却有另一个声音却压低了嗓子喝道:“李长峰,你忘记自己的使命了吗?”
孤寂寥落的年轻男子,在雨伞下向四周望了望,雨已经停了,周围的街道上昏暗的灯光静悄悄地告诉李隐峰,这儿似乎很安全。他看了看表,还好,还有些时间。然后脚步向后挪了挪,但转而又向黑洞洞的里弄走去,他终于决定要去看看日思夜想的父母。
哪怕是红门组织条例中并不允许这种事情,李长峰还是无法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情感迸发。他始终只是个人,不是个无脑的机器,更不可能变得冰冷无情。
突然身后传来汽车马达的声音,由远及近,越开越快,待李长峰回头的时候,这车已经“吱”地一声在自己身旁停了下来。
“先生兴化路怎么走?”旁边黑色轿车里钻出一个戴着墨镜、蓄着浓密的络腮胡的脑袋,压的低低的礼帽下面透出一种杀气,嗓门粗而沉重地朝他问到。
李长峰心下一惊,这不是约定好了的联络暗号吗?
早在来上海之前,组织上派了在南京的同志就已给自己说过这个暗号。不同的是,当时约定的接头地点在南京路,时间是晚上九点半,而且应该是李长峰找到一个在南京路上绮梦歌舞厅门口抽烟的男子,才会对他说这句话。
李长峰没再多想,这暗号在上海是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于是脱口而出:“条条大路通罗马,天黑,看清楚了再走。”
“李枭,上车你被跟踪了”“络腮胡”听罢李长峰的暗号朝他低吼道。
“李枭”是李长峰的代号,这是红门内部组织上早就给他起好了的,而且是他最不常用的化名之一,这下李长峰才感觉到情况变了。
就在他刚要打开车门的时候,只觉得后面一阵风响,两个黑影冲自己扑了过来。
他稍稍回头,见其中一个黑影足足高自己一个头,黑熊似地两手朝自己的两耳拍来
双锋贯耳李长峰小时候罗诚祥曾给他演示过几次,据说这个招式之狠毒是很少有人能预见的。不被他拍上则已,一旦被他拍上,那你的两片耳膜会当即穿孔流血。
心下一惊,头一低,双手扣住他的手腕向下一沉又躬腰向前一背,这个家伙就被远远地摔了出去。
就在他正欲回头的时候,另一个也冲到眼前,络腮胡却早已闪到他的身后,一手按住他天灵盖,另一只手扣住他下巴猛地往左一扭,像抓小鸡似地只听“咔嚓”一声,这家伙脖子就应声而断。
整个过程神不知鬼不觉,这套敏捷而凶狠地徒手杀人技巧连深的咏春拳真传的李长峰也为之惊叹。他想去将那“黑熊”带走,却被“络腮胡”一把按住了肩膀:“后面应该还有‘尾巴’,别管他了,快上车”
“络腮胡”边说边伸手去开车门,可他的手刚刚碰到门把手的时候,就听一声枪响,一颗子弹正打中门把手,顿时火花四溅。
条件反射般地往旁边一闪,谁知后面“砰”地一枪,一颗子弹从李长峰耳边嗖地一下呼啸而过
危险还在继续。
………【第三百一十章 长线大鱼】………
第三百一十章长线大鱼
险之又险的躲过了呼啸而来的子弹,李长峰脚步急踏地板凭借着灵敏的感觉和迅捷的身形,终是得脱死劫。
“不好有狙击手”他心下一紧,经过在苏联‘契卡’的训练,他能用耳朵分辨出二十多种枪械的声音。
光是凭着火药的轰鸣声,他就得知这种枪一定是时下流行的“狙击毛瑟”。这个时候上车无疑是送死,要知道狙击步枪的子弹可不是汽车外那一层薄铁皮能挡住的。
是故李长峰也不焦急,拉着“络腮胡”顺势躲进旁边的杂物堆里,等候机会。无论是战是撤,现在都有喘息的时间,可供思考。
谁知刚蹲下,就听对面一阵枪响,楼上有个要往下倒洗脚水的老阿婆连窗户都来不及关,就躲进了屋里。“络腮胡”侧耳一听便冲李长峰叫道:“是同志们接应咱们来了你带‘家伙’没有?”
眉头拧紧的李长峰并没有回答,而是拿出烟斗,用上面的小镜子稍稍探出去窥了一下里弄口的情况,发现那个狙击手就在正对着里弄的那栋楼的二楼上,而且还有一个“冲锋枪”将刚刚赶来接应自己的几个红门武装门徒以点射加连射的火力压制在楼拐角的另一边。
“砰”又是一枪,呼啸而来的子弹不偏不倚正好将李长峰的烟斗打飞。这样的精准射击,以及战场观察力都使得他心头一紧,以这个狙击手的枪法来说,若不是刚才自己闪的快,现在早已成他的枪下之亡魂了。
“我草”又是一梭子弹贴着李长峰头皮飞过,他不由的怒火中烧。听得枪声分辨出那边来接自己的有三个红门的同门,但此刻他们都被对面楼上的“冲锋枪”压制的抬不起头来。
情急之下,李长峰也顾不得许多,他将皮箱打开,在昏暗的灯光下拿出一把鲁格手枪,以极快的速度将木制枪托熟练地安了上去。这原本就很罕见的二十连发鲁格手枪马上变成了一支半自动步枪,枪械的组装技巧平时“络腮胡”倒是学过不少。
因为红门内部的特务组织上专门有这么一门课程,可是在几乎没有光线的条件下以这么快的速度组装好一把半自动步枪自己还是第一次见。他借昏暗的光线打量着李长峰冷静的面孔,一种钦佩之情油然而生。
一梭梭子弹还是在“络腮胡”刚刚要抬起头来观察动静的时候擦着帽檐飞过,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尖锐的哨子声,那是一个巡捕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在呼叫自己的同伴。
如果这些巡捕到来之前大家还是无法脱身的话,那就彻底完了。因为李长峰知道自己背后的里弄其实是一个死胡同,不从正面突围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跑不出去的。
“好同志,你先出去,我来火力掩护”络腮胡焦急地朝李长峰说道,话语之中,已是存了死志。
谁知李长峰还是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绷紧了神情,表情也是愈发深沉,弄得“络腮胡”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似地在一旁看着他。
随即见他用肩膀夹住枪托,对络腮胡说道:“狙击手交给我,我这枪声一响那‘冲锋枪’肯定要冲我打,你趁机出去干掉他怎样?”
冲锋枪在进行连发射击时精确度通常很差,李长峰对这一特点再也熟悉不过了,所以在这个时候冲出去是最好的时机。
“哼看我的”络腮胡觉得李长峰似乎有点瞧不起自己,所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只扣着扳机的手,想看看他究竟有怎样的本事去一枪放到那个狙击手。
只见年轻的李长峰摘下自己的帽子,对着里弄口就扔着出去。那帽子打着旋儿飞到里弄口的路灯下,还未落地,就听“砰”地一声被子弹打得翻了个个儿。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他突然从杂货堆后面站了起来,对准对面二楼的那个黑影的脑门就是一枪,那家伙原地晃了一下,随即倒了下去。
街那边的警哨越吹越响,听得出来自旁边几个辖区的巡捕正在往这边集结。这个时代中国的巡捕都是这样,每月拿着几个银元混日子,平时在街上对老百姓耀武扬威,一遇到事儿便吹哨子,别人不来自己宁愿站在一旁远远地看着。
狙击手倒下去后旁边的“冲锋枪”愣了一下,“络腮胡”乘机从杂货堆后面飞了出去,以“之”字形的路线奔向里弄口,在“冲锋枪”刚要吐出火舌的时候,“络腮胡”就已找准了他的位置。
来接应李长峰的那几个红门的武装门徒也趁势扣动了扳机,几个点射同时打了过去,“冲锋枪”也哑巴了。
那些巡捕已经聚集了十七八个,其中还夹杂着一队闻讯赶来的警备区的士兵,向里弄这边哇啦哇啦地冲来,李隐峰和络腮胡他们飞身上车。前后的路口已经被那些巡捕给堵死了,大家坐在车上急的火烧火燎。
“***下去跟他们拼了”一个岁数不大的红门门徒握着枪叫嚣道,他可不愿意在这里坐着白白等死。
“大家把头低下”络腮胡说话的同时已经一脚踩动了油门,冲着路口的那些神色惊慌的巡捕就冲了过去。
迎面而来的是呼啸的子弹,“络腮胡”和大家一样低着头,子弹噼里啪啦地打在卯足了油门的车上,在朦胧地黑夜中碰撞出一朵朵清晰的火花。
那些巡捕以为自己碰到的又是帮派混战,这种事情在上海简直是家常便饭,却万万没想到这些人比那些亡命徒还疯狂,眼看这辆咆哮着的汽车就要撞上自己,他们不得不手忙脚乱地向两边闪出一道口子。
虽然这些家伙回头对这辆不明来历的黑色轿车骂着各种非赞美性用词,但还是无可奈何地眼睁睁看着这道黑色的铁皮身影消失在茫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