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着她说的,神色一点点随之变化,听到最后,他已没了方才的愤恨之色,眼神复杂的盯在她脸上许久,薄唇紧抿。
纪南被他看得低下头去,感觉他火辣辣的视线仍在,她靠过去,依在他怀里,靠在他肩头轻叹了口气。
慕容岩无声的搂紧了她,闭上眼静静的体味着。
深、以、为、幸。
他被这四个字深深打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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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深,宫门已闭。执勤的禁卫军等着下半夜的人来交班,正有些困倦怠慢,前方忽然传来凌乱单薄的脚步声。
“水姑娘?!”守门的禁卫军诧异的失声叫起来,“这么晚了,您怎么没歇在宫里,还要出去吗?”
火把的光亮之下,水蔻蔻一张绝色脸蛋上丝毫血色也无,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般。
听见问话,她只勉力点了点头,颤着手赏了大把的银子,她从开了一条小缝的宫门里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宫外的风更烈,即便已是春天,也吹得她鬓发尽乱。
原以为从此琴瑟和鸣,只羡鸳鸯不羡仙。
却原来只是李代桃僵,痴心妄想一场空。
呵……上京第一绝色,被这不识好歹的夜风吹的流泪不止。
作者有话要说:扩胸运动开始: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再来一次……
第三十六章
很多时候人们在意的并不是某样旧物而已,而是那样旧物所代表的,他们曾经的美好时光。
纪南合上手中的书卷,抬头望着天上皎洁的满月,很温柔的笑了起来。
这世上再没有人比他对自己更有心。
夜里纪南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无论向哪面侧,身体都感觉怪怪的。
想想最近早起缠那布条的时间用的越来越久了,为了掩饰胸前那渐起的青涩起伏,她腰腹间也缠的越来越厚。
方才假山间的月色晦暗不明,他又强势,当下她无可挣扎,任由他取舍拿捏。如今夜深人静,她躺在帐中,翻来覆去的回想那几幕,可真是……荒唐!
胸前还在隐隐作痛,纪南猛的拉过那丝被来蒙住了脑袋,整个人无声的在大床上滚来滚去。
窗户忽然轻响了一声,纪南警觉的坐起来,低喝:“谁?!”
无人回答。
她利索的跃下床,只见西面的一扇窗户大开着,窗台外,一角月白色衣衫正一闪而没。
纪南一怔,追了两步到窗前,经过书桌时发现桌上多了一本书,考究的幽蓝厚绸面的底上,有她熟悉的笔画龙飞凤舞的写着:竹枝词。
纪南心一动,刚伸手拿起,外面守夜的宫女披了衣快步的走了进来,想是听到了纪南刚才那声,她柔声问道:“小将军,有何吩咐?”
纪南做贼一样迅速转过身去,将那卷竹枝词藏在身后,她清咳了一声,若无其事的说:“我睡不着,下来找本书翻一翻。没事了,你去睡吧,不用服侍我。”
打发走了宫女,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却早没了慕容岩的身影。
这人,大半夜的将人引了起来,也不见一面就走了吗?纪南探身窗外,有些失落的东张西望。
今夜的月色实在很好,她坐在窗台上,就着那月光翻起手里的词来。
厚厚的一卷,都是他亲自抄录的。
这里面,其中有几曲因为年代久远,已经绝迹无人知了,她凭小时记忆默写下过一两句,后来就忘了此事。不知他如何有心记着,又费了多大的功夫,从哪里的古卷孤本里找来,集了这么一大本的竹枝词,比她曾向他提起过的、幼时在母亲书房里读过的那本更加翔实。
也更美好。
很多时候人们在意的并不是某样旧物而已,而是那样旧物所代表的,他们曾经的美好时光。
纪南合上手中的书卷,抬头望着天上皎洁的满月,很温柔的笑了起来。
这世上再没有人比他对自己更有心。
此时西窗外,离她不远的一棵高大桃树下,树干的影里,正静静站着方才翻墙入室的白衣公子。
他来时是打定主意不要闹醒她的,可眼下,看着那散发的小小少女趴在窗台上无声的微笑,他遥遥的看着,心里却又后悔起来……方才不该只是将她惊醒就走了。
这世上啊,再没有任何比她更值得他用心了。
慕容岩愉悦的扬起嘴角,默不作声的、温柔的看着她。
第二日早朝时,皇帝将与西里议和之事提了出来,与众大臣们商议。
大多数人都认为还是和亲最妥——两国有了姻亲关系,至少在今后的几十年内都会保持友好往来。
皇帝听了一阵他们的讨论,忽然发声问道:“神武大将军,西里一战是你一手打下的,你怎么看?”
纪南昨夜整夜都未睡好,此时在一片嗡嗡声里昏昏欲睡,忽然被皇上点了出来,吓的不由自主一激灵。
那一激灵,让左前侧忠勇王的嘴角不由自主勾了起来。
“回皇上:臣以为众大臣们说的有理极了!”纪南略清醒,整理了思路,缓声说道:“西里一战大夜虽是赢了,但我大军损失颇重,需要时间调整。而夏城、衡州二城饱受战火摧残,也需要时间去修养生息。”
皇帝闻言点了点头,又转向他最得意的二皇子,语带调侃的叫道:“朕的忠勇王,你有何高见?”
年轻的忠勇王连忙出列跪拜,“儿臣不敢,”他恭敬而温和的,顿了顿,飞快的向身旁还跪着的纪南看了眼,朗声说道:“臣赞同神武大将军。”
皇帝笑了起来,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向满朝的文武大臣们玩笑道:“看着他们俩,朕就觉得自己真是老了。不过,有这样的年轻人替朕守护大夜,大夜的将来必定更加繁荣昌盛。朕眼看可以安享晚年了。”
皇帝极少在朝堂之上如此和颜悦色,当下所有人都抓紧机会,将慕容岩与纪南夸赞的天上有地下无。那两人双双跪着,偶尔眼角掠过时相视,立刻又移开,各自不易察觉的微微笑。
下了朝,那些赞美仍然潮水般包围着两人,从大殿出来有长长的石阶,两人几乎寸步难行。
“纪、南!”忽然阶下一声清亮娇叱,如同一声雷般将那些嗡嗡的声音打的全都消散。
众人望去,只见是水丞相家那位漂亮的蔻蔻姑娘,正骑着马往这边飞驰而来,她一身水红色衣裙飞扬在这清晨的风里,美则美矣,那绽放至最盛的光彩却不知为何,让人感觉有一丝绝望悲伤之意。
她身后追着乱糟糟的一大批士兵,叫喝着要她勿惊扰圣驾,场面混乱不已,众大臣们停下脚步议论纷纷起来,水丞相则被气的面色发白,靠旁人搀扶着才没晕倒。
水蔻蔻眨眼间到了大殿前,利落漂亮的从马上跳了下来,几步跃到了纪南与慕容岩面前,隔着一丈不到的距离,她手里的鞭子应声而出,狠狠的抽向了离得稍近一些的纪南。
众人都惊呆,只有一旁的慕容岩眼疾手快,伸手来抢那鞭子。
谁知水蔻蔻这鞭本来就是虚的,为的就是最后的不甘心试探而已。见慕容岩果然飞身来救,她顿时怒不可遏,收了手又反手一鞭,狠狠抽在他手上。
慕容岩吃痛,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水蔻蔻立即揉身而上,狠狠的又给了纪南一鞭,这一下,因纪南不避不让,顿时从脖子到胸前,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道鞭。
她领口的扣子都被抽飞,颈间那枚刻着长卿的玉牌断了红绳,“啪”的掉出来落在地上,好在并没有摔碎。
纪南在蔻蔻飞马前来时就猜到了,挨那一鞭时她面色不改无怨无悔,可不想那玉牌竟掉落下来,她立刻神色紧张的蹲身去捡。
那玉牌当年被视作姚妃与皇帝的情证之物,整个上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水蔻蔻当然也知道,一眼认出后,她心头愈加悲愤,兜头又是一鞭,甩向蹲在地上的纪南。
慕容岩脸色一变,上前一步,徒手抓住了那尖啸着抽来的鞭尾。
用了几成内力的马鞭像一只小炮仗一样在他手心里炸开,好大一声响。再加上那鞭上有倒刺,慕容岩的手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
赶来护驾的士兵们见二皇子殿下与神武大将军都被伤,顿时再不管那人是水丞相唯一的宝贝孙女儿,一拥而上。
眼看水蔻蔻就要被那些长枪长矛刺的周身骷髅,慕容岩一声低喝止住了他们:“住手!都退下!”
水丞相一贯将孙女儿当做心头肉,这时几乎要厥过去,颤颤的跟着二皇子喝骂:“听到没有!都退下!退下!谁也不许伤了我的孙女儿!”
慕容岩松了手,在众人的僵持里,他缓缓拾级而下,走到了水蔻蔻面前。
他右手垂着,半面衣袖已经被血染红。
水蔻蔻仰脸看着他,与他对视着。
她是典型的大夜女子长相,细长挺括的眉,大而清亮的眼睛黑白分明,鼻子与唇形状都小小的,五官清楚的像一副山水水墨画。
此时她那唇咬的惨白,清亮的眼睛里一层薄泪,眼神像一把刀,紧紧盯在他脸上。
“你……”她指着他,又忽的移向台阶上的纪南,一字一句仿佛咬入骨血之中一般痛楚:“你们两个!到底当我水蔻蔻是什么?!”
旁人原本都猜是二皇子殿下与蔻蔻姑娘小两口间闹了矛盾,此时看了这一幕才知道,原来神武大将军居然也卷了进去!
众人顿时哗然。
慕容岩并不否认或辩解,甚至连装糊涂都未曾,薄唇轻抿,他低声对她说:“对不住。”
水蔻蔻一扬手推开他,恨声道:“我瞎了眼……瞎了眼才会将你看做我心里第一人!”她又转向纪南,恶狠狠的:“纪南,我瞎了眼,才会将你看做朋友!”
说完她空甩了一记响鞭,将慕容岩震退,恨恨的剜了那二人一眼,跳上马扬尘而去。
上京城自此谣言四起。
那块玉牌本是二皇子殿下不离身的物品,宫里的皇子们与许多走得近的王公贵族都曾见过,如今玉牌从纪南贴身的颈间掉落,那其中的暧昧不言而喻。
将已逝姚妃唯一的嫁妆赠与,能是止于战场生死相交的情分吗?
当时在场的那许多官员们的亲眼目睹,加上之后传来传去间不断的添油加醋,最后那两人的情事被传成了一场风花雪月,就连床第之间的私密事都被传说的栩栩如生:大家一致认定温柔和善的二皇子殿下是底下那人,夜夜被英勇无双的神武大将军“操练”……
这样一来,慕容岩与纪南先前交往时的那些事情,也俱都被好事之人给挖了出来,那一件一件如今再细细审视,果然都成了两人不正当关系的佐证了!
新封的忠勇王、风靡上京万千少女的二皇子殿下,与那传说中大夜的守护之神、纪家英勇无双的神武大将军,这两个难得一见的极品青年才俊,大夜未来五十年繁荣昌盛的希望所在,人们常把他俩凑做“一对”,但那是赞美两人一勇一谋,双剑合璧天下无敌,而如今那两人却果真成了一对,分、桃、断、袖!
上京城的少女们不分日夜的啼哭哀嚎着:她们心目中排名第一与第二的佳婿人选,就这么双双破灭了……
那处在谣言中心的两人,却丝毫没有察觉外间的翻天覆地。
纪南正在镜前给自己换药,忽的窗户一响,她手忙脚乱的拢衣,人却已经到了近前。按着她的肩膀命她坐好,慕容岩从袖里掏出一个羊脂玉的小瓶,小心的从里面倒了药粉出来,敷在她伤口上。
那药见效奇快,伤口上一阵凉凉的刺麻之感,随后很快居然结了一层薄薄的棕色的痂。
“你自己手上呢?上药了吗?”她掩好衣服,问他。
慕容岩哼了一声举步欲走,被她一把拉住,解开他右手上的帕子,里面果然一塌糊涂。
纪南叹了口气,打来水替他清洗了伤口,细细挑干净里面的刺,又仔细的给他上了药,再重新的包好。
他疼的脸色都有些白,纪南心疼不已,抬头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怕我因为蔻蔻的事情怪你,所以使这出苦肉计吗?”将他包扎好的手放回去,她不满的轻拍了一下。
现在想想,他先是利用蔻蔻回了那西里小公主的念想,随后又怕蔻蔻因此有了遐想,他就转身又设法断了少女那点旖旎念头。
那晚假山后,蔻蔻应当“恰好”也在吧……
他不说话,纪南站起来作势欲走,慕容岩连忙拦住,抿了抿唇,默默的点了点头。
他难得如此老实,纪南笑了起来,抚着他伤了的那只手,她沉默了片刻,轻轻的说:“……我不会怪你,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是我不好,二哥,自从认识了我,你一直在为我受伤。”
从暗夜谷到现在,一晃三年多过去,他因为她的缘故,全身上下几乎都伤了个遍。西里战场上所受内伤,到现在都还没有痊愈,有时在她面前压抑不住咳一声,她面上若无其事,其实心里揪的都快流血。
所以她说,只要不与大夜、与她的信念冲突,无论他给的爱是怎样的,她都甘之如饴。
慕容岩望着她,其实此时心里与她是一样的念头。
本该天真烂漫的年纪,为了这些不必要的背负,坐在这里强颜欢笑着,真是让他揪心。
想到这里他对蔻蔻的愧疚也少了些——他这一生都要守护眼前这人,别的趁早断掉,对谁都好。
“小四……”他摸了摸她头,心头复杂不知从何说起,一皱眉正欲张嘴,外间来了宫女急急的禀报:“纪小将军!六皇子与九皇子在御花园里打起来了!四处找不到二皇子殿下,大嬷嬷请您赶快过去!”
第三十七章
这万丈红尘里真心难觅,遍地是那爱而不得与身不由己,多难得才能有个人穷其一生,只为你如意。
九皇子慕容拓,今年才十四岁,哪里打得过已经拔了身量的慕容宋。他身边带着的两个小太监哭着上前求饶,被慕容宋身边的侍卫轻轻巧巧的扔进了一旁的小湖,险些溺死。
其他那些宫人们当然知道要护着皇后娘娘亲生的六皇子,一气的只管拉偏架:四五个太监拥上前,紧紧的扯住了九皇子的手脚,由着慕容宋左右大开弓的扇他耳光。
眼看着九皇子被打的鼻子嘴巴里都流出血来,跟随六皇子的教导大嬷嬷连忙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