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不是朝夕相处的舍友，任何一个知情人也会比我这个陌生朋友好得多。至少他们知道一点点前因后果，懂得如何安慰你或者给你提出更合理的意见，而不是像我这样干听着。因为我对你一点也不了解，为了避免随便说出的话对你造成二次伤害，我只能闭嘴。”
“……我没想这么多。”方以泉的话变得有些干涩，“我只是……一下子乱了方寸，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那么，现在冷静下来了，也可以做出正确选择了吧？”
“……嗯。”
方以泉一边喃喃应着，一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傻笑了一下：“亦桐，能扶我一下么，我好像喝多了，有些站不稳……”
林亦桐没有动。
“亦桐。”他又叫了一声。
林亦桐终于笑了笑：“你知道我很讨厌喝酒么？”
方以泉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他大概不知道，为什么林亦桐不但不来帮他反而说这样的话，也许在他看来任何一个有良心的人都不会这么冷漠，更何况是林亦桐。
所以他摇了摇头，有些难过地说：“你的意思是……你讨厌我？”
“你真应该好好看看了。”林亦桐低着头，瞥了身边的玻璃碎片一眼，忽然伸手摸了摸润湿的土壤。水分还没有蒸干，因而她手上很快就沾染了一些水和灰尘。
方以泉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把自己的手指弄脏，然后凑到鼻子边闻了闻。
“我觉得酒味——或者说酒精的味道，非常冲，而且很难闻。”林亦桐终于解释道。
方以泉“啊”了一声，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尴尬：“我……并不是想……”
林亦桐摆了摆手，打断他无措的解释。而后她从口袋中掏出一袋卫生纸，抽出一张将自己的手擦干净，然后把剩下的全都抛给方以泉：“不过人类的嗅觉没有那么灵敏，我也不能绝对肯定。说起来，你大概从来没喝过酒？不然怎么会一点常识都没有，还轻易就露馅了。”
……真是糟糕透了。
方以泉还是第一次被女生这样嘲笑，偏偏她的表情平淡得可以，简直让他一口气梗在胸口，想要发泄却根本没有办法发泄出来。他还真没对付过这样的人，竟然十分手足无措。算了，也怪他最初犯蠢，干嘛学人家借酒浇愁，又没有胆子喝真正的烈酒？
也算林亦桐说对了一件事——他从来没喝过酒。
倒不是讨厌。而是有的东西一沾上，有些东西也就失去了。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继续下去就是自讨没趣了。于是他自嘲地笑笑，捏着那一包纸巾，认命地问林亦桐：“你给我卫生纸干什么，让我擦眼泪吗？”
“你把地面弄成这样了，难道不打算收拾吗？”
方以泉只感觉又一口气憋在了胸口，简直要闷死他。
——难道这个女人从头到尾就在关注这种事情么？！
方以泉也算是个有责任心的人。即便内心气得不行，也老老实实地收拾起那一地的碎渣子。不过林亦桐一直双手抱胸站在他身边冷眼旁观着，他就有些不满了：“你不来帮忙吗？”
“又不是我弄的。”林亦桐一句话又堵得他没话可说。
真是作孽。
方以泉叹息着摇头——他哪里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偏偏他还真不能反驳什么，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林亦桐没有追问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已经很给面子了。
可头次策划这样的局面就失败让方以泉很不爽，他实在忍不住嘀咕：“难怪乔越要和你分手，他怎么能忍得了你这性子……”
偏偏他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刚好让林亦桐听见了。
林亦桐一挑眉：“你说乔越？”
“……唔。”
“你们怎么认识的？”
方以泉一边往返于碎片和垃圾桶之间，一边说：“我女朋友，不对，前女友，她不是出国了嘛。然后就和乔越认识咯，他乡遇故知这么简单的故事……”
“世界真小。”
“是挺小的……”
方以泉忽然住了嘴，愣愣地看着林亦桐，又像是越过她在看着什么。林亦桐便奇怪地回过头，便看见一个女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她的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影帝守则二十二：
林亦桐觉得那个女生很眼熟。可是夜色之中看不清楚，只觉得她的眼神诡异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一开始她还以为只是路过——学校里整天不过那么些人来来往往，难免有些看着熟悉却叫不出名字的人。她估摸着此人没准是见过她，又见这么晚她和一个男生在一起，才好奇地停下步伐观望。这种事情确实很容易让人误会，不过也没有什么必要特意解释。可就在林亦桐转开目光的时候，女生反而迎步走了上来。
借着月色她终于看清了女孩的面庞——这下子不认识都不行了。这张脸刚才她还在电视上面看见了呢，可不就是蔡冉冉吗。
蔡冉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联想到之前方以泉的话，林亦桐心里忽然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你说的女朋友……不会就是她吧？”
方以泉沉默着点了点头。他的心思几乎都放在迎面走来的蔡冉冉身上，一双眼睛瞬间变得深沉得要命。
“这可真是太巧了。”林亦桐喃喃。
曾经和乔越传过绯闻的蔡冉冉居然亲眼目睹了她的前男友方以泉和乔越的前女友林亦桐深夜私会——听起来真是巧合得太糟糕了。
然而在她看来，蔡冉冉的出现就像方以泉的出现一样透着不对劲……除非这些不对劲是环环相扣的。
“你来干什么？”方以泉第一个出声。不过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复杂，并不像语气那样满满的都是厌弃。
不料蔡冉冉根本没有搭理他。她径直走到林亦桐面前，扬手似乎想给她一巴掌，转瞬又轻轻落在她的肩膀上。
林亦桐正挑着眉想问她这个路人能不能走开，把主场留给男女主，蔡冉冉已经扶着她幽幽啜泣起来：“林亦桐，你这个混蛋。”
“……你该找的人不是我。”
“就是你，”蔡冉冉咬着嘴唇，仰头狠狠地瞪着她——却因为双眼泪光闪闪而使得威慑力大大减弱，反而让人想把她搂进怀里好好安慰，“乔越费尽心思只想见你一面，只想安安静静地陪你一个下午，可你为什么那么对他？你不知道一场小小的发烧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吗？他没告诉你他有先天性心脏病？他只是想跟你告别，却真把自己弄进了医院——以至于现在还躺着没有醒过来！而你，你这个狠心的罪魁祸首，反而心安理得地在这里、在这里……”
她有些说不下去了，便用手捂住脸，嘤嘤地哭起来。
林亦桐被骂得莫名其妙，下意识地问她：“乔越怎么了？”
“如果明天还不能醒来的话，可能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蔡冉冉抹了抹眼泪，恨恨地看着她，“你满意了吧。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那是挺不错的。”林亦桐点点头。
“……你！”蔡冉冉哪里想得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当即愣在原地，瞪圆了一双眼睛傻呆呆地看着她半天，才重新哭诉起来，“你这个冷血无情的女人！乔越真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上你！”
“……我说，你放着男朋友不管，反而来纠结我的事情，真的好吗？”林亦桐无奈地揉了揉额头。
“你不要转移话题！”蔡冉冉怒视着她，“难道你真的冷酷到见乔越最后一面都不愿意？你们好歹认识了那么多年！我要是乔越，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这个诅咒林亦桐就有些不能忍了。她被纠缠了这么会儿也有些烦了，不禁严厉地说：“你跟乔越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为了他而讨伐我？我就应该为了你们俩的一面之词不管不顾地大半夜跑去看那所谓生死不明的人吗？抱歉，我从来不知道哪个明星在垂危的时候，电视上还会风雨无阻地播着他的综艺节目，别跟我说什么早就决定好了没法修改的鬼话，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要是备案措施还拿不出来，电视台也可以下班回家了。你也不要跟我提他的心脏病——真有心脏病就老老实实地接受治疗，而不是跑出来祸害别人，然后让别人为他的冒失买单。”
蔡冉冉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饶是见多了市面应变很快的她也结结巴巴了不少：“你……他不是说你从来不看综艺的吗？难道你还默默关注着他？”
林亦桐哼了一声。
“……总之，我没有在骗你。”大概觉得林亦桐已经认定了她的话是谎言，而这无异于给了她的演技狠狠一巴掌，她赶紧为自己辩解，“节目确实是早就录制好的。乔越进医院的消息被封锁了，连他的经纪人都不清楚，更别说电视台了。因为他生前说了，如果有一天他不行了，请让他安安静静地走，不要惊动大家，不要让大家为了他的死难过，否则他就算走了也不安心。”
林亦桐又在冷哼了：“那他进什么娱乐圈，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安安静静的赴死多好，也省得你现在还来找我算账。这不是当了那啥还要立那啥吗？”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蔡冉冉气得一张脸都快红了，“他进娱乐圈还不是为了让你看到吗，你怎么这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
林亦桐一听这话，赶紧摆手：“别往我身上扯，我可没想看见他。不过他都这么大的人了，也该明白，不论目的如何，自己做的事情就该自己负责吧？”
眼见蔡冉冉还想说什么，林亦桐赶紧拿话堵住她的嘴：“关于乔越的事情，你真的不用再跟我说了。你男朋友在等你呢。”
“我就要跟你说。”蔡冉冉气鼓鼓地坚持，“你是不是害怕了？”
“……我只是觉得没什么意义。”林亦桐耸耸肩。她想了想，又说，“蔡小姐，有的话我说出来你可能不爱听……嗯，首先我还是要夸夸你，演技非常好，让人很难不信服。”
“那是自然。”
这岂不是承认了？林亦桐忍俊不禁，继续说：“可是你的台词功底也太让人出戏了……不，我不是说你表演的不好。而是电视剧里演的再好，和现实也是有区别的。现实中的人根本不会这么说话。”
“现实中的人是怎么说的？”
蔡冉冉居然还虚心地请教她。林亦桐失笑道：“现实中的人根本不会在这么个场合这么个出现方式说这种话……”
蔡冉冉：“……你特么在逗我？”
“我是说真的。”林亦桐一本正经，“你应该拿乔越的或者你自己的手机打我的电话——虽然我可能根本不会接，这样可信度会高一点。你想想，某天半夜你在外面散步，你妈妈的一个好朋友忽然出现拦住你说你妈住院了，你会相信么？就不会怀疑她怎么知道你在哪儿怎么就刚好出现了你妈妈好好的怎么会住院？怎么看都是骗人的可能性比较大吧。”
“你说的有道理。”蔡冉冉点点头，“看来场合的设置比演技更有必要。”
“嗯，修辞手法也少用，你要知道人在慌乱的时候什么都顾不得，不颠三倒四已经不错了，怎么还能把话说的那么……文艺？”
“对啊！”蔡冉冉恍然，“电视剧里是为了艺术，也为了让观众明白，说话都得有条有理的。现实中乱得不行了谁还有空遣词造句，可不就是，经常说半天都不明白在说什么！”
可她皱着眉想了会儿，又觉得不对：“但我是个文化人，也不至于一句话都说不清楚……”
“要不我再试试？”蔡冉冉一脸希冀地看着林亦桐。还不等林亦桐开口，她的表情陡然一变，而后悲愤地抓着林亦桐的肩膀冲她怒吼：“乔越要死了！他要死了你知不知道！都怪你这个小贱人！没有你他怎么会一直躺在医院！他要是醒不来就真的醒不来了！都是为了陪你！你居然还在这里事不关己！你还是不是人！他要是死了我让你陪葬！”
“……如果没有后面一句乱入还是不错的。”林亦桐被晃得有点头晕，缓了缓才鼓励地拍了拍掌。
面对着夸耀，蔡冉冉难免表现得有些羞涩：“谢谢你，今晚我学会了很多。”
“不过语气太强烈了，也会让人觉得有点假……”林亦桐又想了想，“嗯，你回去之后可以好好琢磨怎么把握这个度。”
“我会加油的！”
“……不过我说实在的，这是非要用台词表现的形式。正常情况下果然还是直接甩一巴掌随便骂一通走人吧？”
“诶，可是那样剧情就没法展开啦……”
林亦桐想想也是：“不过还需要考虑你的身份。要是你私底下暗恋乔越，就根本不会来找我，甚至巴不得把我瞒得死死的永远都不知道真相，这样乔越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这是什么话啊！蔡冉冉又不干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真爱啊？就是那种只要看着你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幸福的那种？所以哪怕喜欢着乔越却依然无怨无悔地为他完成最后的心愿那才叫真爱！——不对这关我什么事？我和他就是普通朋友啊，帮他来找你并没有什么问题吧？”
“那真是太遗憾了……”
“你在遗憾个什么鬼啦！”
“我还蛮支持你们的，你们澄清关系的时候我都伤心得哭了。”
“……亲爱的你的台词功底才是真的糟糕，我都听出完全是在逗我了。”
“哦，没办法我不是专业的嘛。”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两人已然聊上，而蔡冉冉的称呼竟然自然地变成了“亲爱的”，实在是让人咋舌。
不过说起感情问题，两个女人终于想起了被晾在一边的方以泉。
……似乎这才是蔡冉冉的正牌男友呢。
嗯，也是前的。
作者有话要说：
☆、影帝守则二十三：
林亦桐并没有参与方以泉和蔡冉冉的对话。
开玩笑，人家小两口要吵架要和好，都是人家的事情，她跑去凑什么热闹？这大半夜的，果然还是窝在宿舍里睡大觉比较舒服。
不过程江华在听说之后，竟然非常感兴趣的想要跑下去偷听，若不是林亦桐死活拦着她可能真去了。即便如此，她还很失望地看着电脑屏幕感叹：“看节目有什么意思，还是现场比较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