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乎、黏糊糊的鲜血浸没。他想着,想着。突然,他身下的人咳嗽了一下。他吓了一跳,手本能的一用力,少量的血液冒了出来。那个人忽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就不动了。路易有点儿惊奇:他肯定没有置他于死地,他就不动了,甚至没有反抗。这会不会是他的一个诡计?啊,一定是的。他的右手一边紧紧的攥住匕首让它牢牢的抵在那人的下巴和喉咙上,左手一边在腰间摸索着,摸出了手枪,上膛后把枪口按在那人的太阳穴上,食指绷紧了,悬在扳机的旁边。他在沉思,要不要一枪把他的脑袋给崩了。就在这时,那人的身躯扭动了一下,枪口下的头颅呻吟着慢慢的转动了一下。路易的枪抵得更使劲了。他把头伏近那人的耳朵,低嘶道:“别动,你要是敢动一下我就崩了你的脑袋,让这里脑浆四溅,鲜血遍地。”
那个人僵住了。但是随即,黑暗中传来了他轻蔑的笑声:“哈,你以为我怕吗?”路易呆了一下,但随即他的双手都同时加重了力量。那人的喉咙处往外嘟嘟的冒着血,“死就死呗。不过,我可提醒你:如果你是我猜想的那个人,你要是杀了我,你会后悔一辈子的。我知道,临死前这样威胁杀手的人并不少,所以,你不相信也罢,反正——我发誓,你一定会一辈子生活在悔恨的阴影里的。好了,现在,你要杀要剐请便吧,我没有别的话要说了。”黑夜重归死寂。
路易迟疑了。也许…也许……他与生俱来的软弱使他的手微微颤抖,下不了手。他垂着头。既不能误了时机,也不能误杀好人。怎么办?他的软弱让他“宁可误了时机,也不要错杀无辜”。“咣啷”一声清脆的声响,那把匕首从路易颤抖的手中滑落,落到了那个人的手边。又是一声“咣啷”,这一次,连手枪也划破黑暗,掉落到了那个人的手边。路易顿时威风全无,惊慌失措的倒退了一步。那个漆黑的角落里,那个人已经东倒西歪的坐了起来。即使在黑暗中,路易敏锐的第六感仍然能察觉出那个人的手枪正对准了自己。他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个人的黑影笼罩着他,他的脸向上仰起,睁大了眼睛拼命想看穿黑暗。这时……冰冷的枪口抵住了他的脑门,尖锐的刀尖也抵住了他的心脏。他顿时吓得手足无措,丝毫不敢乱动,使用魔法,唯恐自己的脑袋开花。
黑暗中一片静默。接着,抵住心脏的刀子消失了。在一片被划破的空气中,路易惊恐的意识到了那个人的意图:他高举匕首是想把匕首捅进他的身体!他无力的嘶喊了一声,后悔刚才没有下狠心,软弱使他手里拿不住刀枪,却落入了敌人的手里。他本能而又恐惧的缩紧了身体,闭上了眼睛。
“噗哧哧”——随着一声不太响的动静,匕首落了下来。奇怪,路易很惊讶,自己为什么毫发无损?他能感到匕首擦着他的袖子插进了他身旁松软的泥土里。长时间的静默使他放松了一点警惕。他小心翼翼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用敏锐的触觉和感觉察觉着四周。他脑门上冰冷的枪口不知何时不见了,但是他能感觉到那个人依旧矗立在他面前,正把他当靶子。“也许,黑暗中他看不清,瞄得也一定不是那么准,”路易心存侥幸的想,“所以,这时候最利于我使用魔法了。”他抖抖蓬乱的翅膀,正要发动攻击,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砰”的一声枪响,一发子弹夹杂着火苗窜了出来。路易还没来得及感到恐惧,子弹就带着火苗擦着他的头发飞过,烧焦了他的几簇头发。路易惊恐的扭过头去,只听一声不太响的“吱……”,子弹轻柔的钻进了墙上的一个洞里,旋转了一会儿以后,又反弹回来。路易来不及躲避,只好傻傻的等待着挨枪子儿。这次的速度要慢一些,它擦着路易的肩膀而过,呼啸着冲进了黑暗。只听“呃”的一声压抑的惨叫,一切声音都消失了。路易瞪大了眼睛:不会吧,那个人发射出去的夺去他性命的子弹却打中了那个人自己?他谨慎的走上前去,用匕首戳了戳那具再次躺倒的身体。这一回,那具身体是真的像一坨烂泥一样瘫软在冰冷而又硬邦邦的地上。
路易有点儿吃惊:不是吧,真的有人那么笨,一发子弹打中了自己?除非是自杀。但是等一等……路易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头。刚才这一切,会不会是他有意安排的,借助杀他的假象来结果了自己?不可能吧,那他简直就是一个神了耶。就在他思考的时候,那个身体颤动了一下。路易急忙用匕首抵住他的喉咙。可是……他的喉咙已经破了,越来越汹涌的往外“嘟嘟”冒着血,根本没有必要再去拿匕首抵住了。这时,那个身体微微扭动了一下,使自己的脸对着路易的脸,由于喉咙不断的冒血,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咕噜咕噜的:“路易·彼得·米勒。”
路易大吃一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哦,他一定是莉莲的手下。对,这就解释得通了。惨了,被认出来了,一定要尽快结果了他!他抬起匕首,就要扎进他的胸膛。可是那个人由于身体虚弱,也失去了灵敏的感官,还以为路易暂时高抬贵手,于是气喘吁吁的继续说道:“你……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不是被莉莲关起来了吗,我还在发愁怎么救你出来呢——”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路易的匕首猛地戳进了他的胸脯。不过,由于他最后那句话让路易大吃一惊,所以他极力阻止这场屠杀,因此匕首的力度减弱了许多,但是匕首尖还是稳稳的插了进去。
“你说什么——救我?你…你不是莉莲的手下吗?!”路易诧异的问道。
那个青年忍住剧痛,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路易,我是你的哥哥,乔治·戴维·米勒。”
路易呆住了。但紧接着,他不但没有放松匕首,反而疯狂的让匕首再插进去一点:“骗子!你少说谎言,你这个疯子!不许侮辱我哥哥!我要宰了你!”
那个人微微的摇了摇头:“唉,你这个固执的路易。不相信就算了,那你要杀就赶快杀吧,我等着呢。”
路易恨不得一刀把他的头剁下来。但是……他又犹豫了。他不想误杀自己的哥哥。唉,你还犹豫什么呀,没吸取刚才的教训吗!他生气的对自己说道。匕首又插进去一点点。现在,离心脏只有不到一厘米了。那个人轻轻的哀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匕首一点一点的插进去。突然,那个人猛地睁开眼睛:“我说路易,你要是想整死我吧也不用自己亲自来嘛,你看我,光是失血也能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你要是想快点结果我吧,你就赶紧一刀切下去,省得浪费你自己的时间。”
路易说不出的苦恼。他真害怕这真是自己的哥哥乔治。怎么办?对了,他想起来,他的两个哥哥全都是一流的射手,而且一肚子智囊。唯有他,基因更偏向自己的母亲一些。刚才那一枪,如果是经过计算而打出的,全世界大概也只有两个人可以做到:安德烈和乔治。如果是白天,路易也有十成的把握。可是在黑夜……安德烈和乔治全都是一双猫眼,看不清细节但看得清轮廓,敢想敢做,敢放手一搏。不过,路易相信打中自己这肯定不在这个人的意料之内。
十四岁学生童心作品@第九章兄弟重逢(2)
那个人感受到了路易的犹豫,于是建议他道:“要不,你等着天亮再看看我的模样,咋样?不过我估计活不到早上了。”
路易思索着。要想让他活下去就先要给他止血,还要把自己的匕首拔出来。值得吗?突然之间,他灵机一动,厉声喝道:“嗨,你怎么知道我是路易?看在你要死的份上,实话告诉你吧:我是安德烈。”
那个人无力地笑了:“得了吧,安德烈是一双蓝宝石眼,我们三兄弟中唯有你是翡翠眼,圆下巴,又矮又胖。”最后一句话完全是饱含笑意。
路易见他把自己与哥哥的区别说得那么全面,那么完美,不由得有点儿害羞。但是,他仍旧厉声说道:“好吧,就当我是路易·米勒,那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那个人的口气带点儿惊讶:“我奇怪的是你怎么没认出我呢!我刚才不是都说过了吗,而且,按说是你应该认出我,而不是我认出你,因为我以为你被关在莉莲的总部里了,而你却知道我是个自由人……哦,我明白你想让我回答什么了。我刚才射出去的那发子弹,火光把你的脸给照亮了。我的视力是很好的,那一刹那间——或者两刹那间我完全可以认出你来,谁叫你自己说你是米勒王族的后代呢?”
路易沉默了。他说得合情合理,没有一点遗漏。可是就是因为没有一点遗漏,这才引起了路易的怀疑:这些回答似乎像是背了一个晚上一样。
算了,还是先帮帮他吧。他走到箱子边上,正要取出药物,突然那人咳嗽着说道:“咳咳咳,你不用拿你的东西,我的箱子里也带了,还记得吧?西尔维娅给了每人一小袋子药物。”他没有要求他把匕首拔出来,这令路易感到很吃惊。他原本都准备好了要厉声回答:“就让它在那里插着吧,万一你又要造反了怎么办?”但是他没有这样恳求,他也就不必这样回答。嗯,嗯,更不必这样去做。
箱子。箱子。四兄妹独有的箱子。不,不,箱子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万一莉莲的手下把乔治的箱子抢走了怎么办?
那个人察觉到了他心中的跌宕起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哀怨似的说道:“你还是不相信我。”
“当然。”路易一边找药物一边说道,“该死,西尔维娅竟然没有让我们带上打火机。”
“不能怨她,”那个人的口气饱含爱意,“对了,你知道西尔维娅的新郎是谁吗?”
“西尔维娅结婚了?!”路易猛地转过身来,吃惊的瞪着摸不着边的黑暗,“她还那么年轻!”
“嗯哼。瞧,我们也年纪轻轻就已经有妹夫了。她嫁给了西法拉多大魔法师,又叫埃尔顿·布莱恩。”那个人优哉游哉的说道,“我刚从他们夫妇家出来。他们把家迁移到了此地,这你不知道吧?原来那个地方的邪恶气候太浓啦!”
路易先是没有吭声。紧接着,他又抛出去一句不痛不痒的话:“那么你呢,你娶谁了?”
“我?”那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惊讶,“噢,我刚刚结识了一个女友,可惜她是天仙,每天晚上我们才能相见。结果现在她又不知出了什么事,陪伴我的改成了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她想挑拨我们俩,说她不再爱我了。混球。”
路易心中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他丢下一地的药品,冲过去,握住那个人胸口的匕首就咬牙切齿的用力往下摁。那个人不说话也不动了,静静地躺在路易的刀口下。离心脏只有一毫米了。
“混蛋!白痴!”路易嘶吼道,“你们就知道谈情说爱。我们到这个鬼地方来是做什么的?是去找狄龙一世的!你们倒好,你们打算在这里扎根吗,我可不想!我知道,你会说我什么——狐狸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没错!我承认!可是,我说的都是事实!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们这些多愁善感的笨蛋,你们不走,我走!但是走之前,我要先发泄一下怒火,了结一个!”
刀子离心脏只有一纳米了。那个人却丝毫没有害怕的迹象,反而还轻轻地笑道:“嗬,我觉得眼前这幅场景好熟悉啊……当安德烈被汉斯王控制住的时候,他就差点把我给打死了。现在,我倒很想知道,你会把我怎么样。”
路易愣了一下,然后愤恨的低嘶道:“呸!而我,刚从安德烈家出来,他和妻子黛安娜刚刚度过新婚之夜!到处都在结婚,要么就是在谈恋爱,你们还有没有点儿理智啊?”刀尖刚好触碰到那个人的心脏。那个人哆嗦了一下,不由得轻轻地痛苦的呻吟了一声。路易愣住了,绿眸子中的火焰熄灭了。大概,他也不想真的置他于死地吧,反正,他把匕首往上用力一提,血淋淋的刀子滴答着血液。那个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瘫软下来。路易不屑的走开,去拿药品。他在翻箱倒柜的时候,那个人用微弱的声音说道:“谢谢你,路易,真的很感谢你相信我,这等于救了我一命。”
路易没有回答。其实,他根本没有救他,只是没有杀他罢了。终于,他凭着敏锐的触觉和模糊的视力翻出来了一瓶防止感染的碘酒、一袋子棉棒、纱布、绷带还有一小瓶水。他拿着这些东西走到那个人身旁,这才想起他看不清伤口。唉,算了,还是先治疗他的喉咙吧。他用一点水轻轻的洗涮他的脖子。那个人感激的咕噜了一声。他用湿漉漉的手轻轻地摩挲着,感到他的脖子上一片鲜血,黏糊糊、**的。他有点儿恶心,又有点儿同情,用一根蘸了碘酒的棉棒轻轻地擦过他的喉咙。那个人疼痛的微微抽搐了一下,然后就再也没动过。喉咙治疗好了以后,剩下的就只能等天亮了。路易望着天空,心里觉得十分古怪:自己捅伤了他,视他为敌人,却又仍然救他。也许,他应该硬下心肠,一刀捅死他。但是……阿尔忒弥斯的夜晚悄悄的离去,阿波罗悄悄的爬上了山。天渐渐的亮了,现在不用使劲,那个人的轮廓也显得清晰可见。天终于亮了,路易欣慰地看到他们是在一片空无一人的田野上,而不是一条繁忙的街道上——他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拖着一对翅膀,守着两个木箱和一个半死的青年。他把脸凑近那个人的脸。不知为什么,路易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深深的渴望:他渴望那个人不是他的哥哥。他打伤了他,如果是哥哥,就等于犯罪;如果是敌人,就等于立了功。可是……事与愿违,那蓬松的金色鬈发,那半闭着的蓝色眼睛,尖尖的下巴,高高瘦瘦的个子,一看就能认出来。路易凑近了哥哥,呢喃道:“乔治。乔治。真的是你吗?对不起,真的。”
乔治呻吟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