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开!”刘胡子一拽小扬子的胳膊,两人滑向路边石墙。枪声响过,小扬子压低声音惊道:“这些是什么人?”
“你他妈没脑子吗?当然是害老罗的日本人。”刘胡子低声道:“来者不善,也不知道有没有帮手,你我小心些。”
说罢,两人握紧手中的枪,仔细聆听四周的声响。
突然地,小扬子感觉后背微凉,不禁迅即转身,连开两枪,只听身后的人影出一声闷哼,却又消失不见。而同时,浓雾中传来拳脚的打斗声。小扬子心想,那必是刘胡子在跟另一个日本人交手。又一摸后背,顿觉刺痒疼痛。原来刚才已经被人刺伤后背。
“这日本人练的什么鬼功夫,居然能像壁虎一样贴墙而行,果然不是人。”小扬子咒道。
但不消须臾,小扬子居然感到一阵头昏目眩。“糟了,有毒!”小扬子暗忖道,
但此时,眼前已经多出一个人来。从身形上依稀可以看出,是刚才那两人的其中一个。
面前的日本人冷冷一笑,端起手中的枪,对准小扬子的额头。
小扬子心中一凉,暗忖道:“糟了,怕是今日要死在此处了。”
但却听得耳边“嘭”地响过枪声,那日本人神色绷紧,直直地仰倒在地上。
“小扬子,你没事吧?”刘胡子出现在他面前,右臂上粘满血迹,提着枪气喘吁吁:“他爷爷的,小日本不知练的什么功夫。”
小扬子转身去看身后躺着的另一个日本人尸体,扶了扶额头:“刘大哥,我好像中了小日本的毒。”
“什么?这下怎么是好!走,我扶你去找大夫。”刘胡子忙扶起他。此时,却有脚步和机车声轰隆隆地传来。继而,几道光束穿破浓雾。
“什么人在这里?!”有人吼道。
“糟了,惊动了巡捕房。我们快走。”刘胡子扶起他,匆忙地奔进浓雾里。
………【第二十五章】………
第二日,陈青絮依旧去学校上了课。下课后,陈青絮心里为陈夫人所说的婚事犯愁。早膳时,陈夫人跟她提了这事,执意她嫁给梁禄。而一向宠溺她的母亲居然苦口婆心地劝她接受梁家的提亲。
“出什么事了吗?”陈青絮暗想道,但旋即,自身的烦恼压过了对其他事情的关心。
这样想着,陈青絮蓦地觉察,仿佛本心里没有想象中那样看重矢野流云。她是喜欢他,但他们之间隔了千山万水国仇家恨。若要抛舍掉这些,陈青絮是断然做不到的。
但就这样嫁给梁禄而忘却矢野流云,她同样是做不到的。
“这样好了。”陈青絮看了看四周,自己正处在繁华的地段,也正是城里新建的书局附近。通常在这中午吃过饭的时候,矢野流云会到书局来看书。正是这样,他们才常常见面,因书局离着学校不远。
“这里是矢野流云经常走的路。再过段时间,矢野流云或许会到书局看书。我在这里等一盏茶的功夫。如果能遇到他,就说明我们今生有缘,这样的话,如果他肯娶我,别说是日本,就算天涯海角,我也跟着他去了;但若遇不到,这个决定还是作废好了。”陈青絮暗想道。
于是她在书局门口来回踱着步,低头沉思。过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有点傻,又想起璇玑昨天说的“如果有缘的话,即使相隔再远也会遇到;但缘尽的话,即使近在咫尺,你也见不到他。”
“怎么像个傻瓜一样相信这种话?”陈青絮无奈地自语道。此时,她猛地一个转身,差点儿撞到身后人的胸前。
“矢野流云!”陈青絮惊喜地叫道。
但抬头看时,却看到另一张脸。一张有点凶狠的,冷酷的脸。
“柳世成?”陈青絮的惊喜失了大半。再向四处瞧了许久,匆忙来往的行人中,没有熟悉的那副容颜。
她始终没有等到矢野流云。
“四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柳世成奇怪地问道。远远地,他便瞧见陈青絮在这书局门口来回踱步,并且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什么,随便走走。”陈青絮干笑道:“你不会是来看书的吧?”
“不,我来买药。”柳世成说道。
“买药?到。
“怎么会。那边开了家药店,我是去那里买的。”柳世成一指路的对面。陈青絮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家小药铺。陈青絮嘿嘿笑了几声,心想今天这脑子算是出故障了,连这种话也能说出来。
“你买药做什么?伤势还没好么?”陈青絮随口问道。
“哦,不是。手下的兄弟受了点伤,我正好出门,带点儿药回去。”柳世成轻描淡写地说道。
此时,正有一队巡捕房的警察自他们身边匆匆经过。平日里见这些人,都带着几分散漫和不耐烦。这兵荒马乱的年头,死伤几个百姓,好像成了理所当然的事。若非惊天巨案,才不会惊动这些人。陈青絮瞧着他们凝重的神色,不明所以。
“苏州城生什么大事了?突然多出这么多巡逻的。”陈青絮奇道。
柳世成目送这一队警察经过,沉默不语。
陈青絮掏出西洋怀表看了看时辰,早过了矢野流云惯常出现的时刻。看来他不会来了。莫非当真无缘?
“你在等人?”柳世成问道。
“没有。我看时间不早了,正想回学校去。”陈青絮微笑道。
“我送你吧。看来苏州城最近不太安生。”柳世成说道。
“不必麻烦了。”陈青絮一指前方:“学校就在那里,你快回去吧,不要误了伤者换药。”
“哦,那好。”柳世成仿佛这才回过神儿来,看了看手中的药包。
“那我先回啦。”陈青絮冲柳世成挥了挥手,又看了书局最后一眼,才有点垂头丧气地转身走开了。
柳世成站在原地,一直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一抹为不可见的微笑掠过他的唇角。
陈青絮垂头丧气地进了教职工办公所,坐到书桌前呆。当前是午饭刚过的时候,许多离家近的教师们都回了家,屋里只剩陈云英和另外一个年轻的男老师。
陈云英正在跟那个年轻老师校对新一期报纸的稿件。忙碌间瞥了眼陈青絮,觉她正直勾勾地盯着书桌上一株剑兰呆。
“青絮,你在想什么?”陈云英笑着问道。说白了,陈青絮心思没有女孩该有的细腻,喜怒哀乐跟面谱一样,毫不掩饰地挂在脸上,异常鲜明。这一次,倒是安静沉默,让人看不透她的心思。
“没什么。”陈青絮无精打采地说道。
“对了,刚才曾伯来过,说是要我们下了课后直接去凤雏楼,爹要请上官老爷吃饭。”陈云英说道。
“什么?!上官老爷??”陈青絮一下跳了起来。
那位在场的男老师被她突然的动作唬得一怔,继而暗中笑了笑。陈云英说道:“怎么,你认得他?”
“唉,就算我不认得他,也认得他的儿子,上官瑞。”陈青絮头痛地说道:“想来今晚上官瑞也会在场。”
“哦,就是打伤二哥的上官瑞?”陈云英恍然大悟。
“没错。今晚可算是鸿门宴了。”陈青絮愁眉苦脸地说道。
那位男老师笑道:“如果用鸿门宴来比喻,那陈老爷才是设宴的那位,你担心什么?”
“林先生,你不知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昨日我跟上官瑞起了冲突,给了他点教训。估计他早向他老爹告了状,我爹怕他日后为难我,才请他们吃饭。”
“上官瑞,是不是小时候读私塾,跟我们同班一年的那个?”陈云英问道。
“就是他。从小仗势欺人,长大了更惹人厌。”陈青絮恨恨地道。
“果然是他。”陈云英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小时候不学无术,总被夫子骂,而且欺负同窗。早些年听说他也去留了洋,却不知已经回苏州了。”
“算了,我怕他什么。他伤了二哥,我们还没找他算账呢。”陈青絮冷哼道。
“得,到时候你可忍着点儿脾气。长辈在场,不要再给他难堪。”陈云英笑道。
“那是自然。”陈青絮应道。
………【第二十六章】………
转眼到了黄昏。陈青絮下了下午的课,依旧有点没精打采地出了教室门。
“呵,谢谢你。”陈青絮冲小孩子笑了笑,看着他一溜烟儿地跑出教室长廊。过不多会儿,孩子们纷纷笑闹着出了各自教室的门。陈青絮在长廊上停留了会儿,揉了揉额头。
陈青絮看着窗外夕阳下温柔的光景,突然生出几许虚幻感。好像自己生在一个奇特的世界中,在这之外,还有另一个更真实的世界。这种寂静压着她,让她感到一种负重。
突然地,长廊尽头传来脚步声。陈青絮听着那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心跳骤然加快起来。是不是矢野流云?
她突然地转过身去,却又一次失望了。那不过是另一位授课老师,正边走边看手中的课本。
“哦,陈先生。”这位老师走到她身旁,瞧着陈青絮茫然而怅然若失的神色,有点莫名其妙。
陈青絮笑着打过招呼,在心里叹了口气,也沿着长廊走了出去。
缘起缘灭,缘尽缘了。大概等不到矢野流云了吧。陈青絮暗想道。
走到校门,瞧见早已等候多时的陈云英。两人一同上了车,向凤雏楼而去。
陈家的凤雏楼原本是家小餐馆,由于陈老爷经营有方,才渐渐变成江南屈一指的正宗中式料理招牌店。凤雏楼临水而建,也是用了古式的建筑风格。共分三层,在顶楼设了雅座包间。此时,陈老爷和陈夫人、陈培清、梁禄、上官瑞的父亲上官智德和上官瑞正坐在其中一处小包间里。
此时已入夏,虽然天气还算不上炎热,但却也有了燥热的气息。因此,雅间的窗户敞开了细微的缝,窗外画舫上姑娘的唱曲儿声便丝丝缕缕飘进屋里。
“上官老爷,感谢你赏光前来。早听说你从南京回了苏州省亲,今日才得见。”陈老爷赔笑道。
“陈老兄,你干吗这么客气。”上官智德微笑道,金丝眼镜下的眸子眯成一条线。
“说来惭愧。我教子无方,令犬子冒犯了令郎,今天一则是为犬子向您赔不是,另一方面,也想借由小女订婚之喜请您吃个便饭,叙叙旧。”陈老爷微笑着瞧着上官智德,说道。
上官智德笑了笑,托起手边的茶杯,轻轻捻开盖子,小啜一口香茗。一屡清香甘冽自喉头流淌进胃里,之后扩散开来,齿颊留香。上官智德不由赞道:“好茶!是上好的雨前龙井吧?”
陈夫人听罢笑道:“是呢。上官老爷若是喜欢,我给您包几包带回去品尝。”
上官智德笑道:“夫人,不必麻烦了。”
此时,陈老爷依旧在看着他。上官智德心中冷笑,又拿眼去看梁禄。他知道梁禄是苏州富商梁格非的儿子。这梁格非虽只是个商人,却也跟军阀暗中来往,人脉极广。今天陈敬霖找来梁禄,估计是暗示自己,他们梁陈两家要缔结秦晋之好,若他上官智德再追究被退婚等事,就是不给这两家人的面子,跟他们两家作对。虽然上官智德也不是个大度的人,对退婚一事也在耿耿于怀。但他也知道点儿分寸,明白梁陈两家不好轻易得罪。被退婚,也只是面子上的事,说起来,倒也没什么大不了。偏偏自己这儿子硬要跟陈四小姐耗上,居然还伤了陈培清。陈老爷没有追究这事,而是打算就此化解,倒也算大度了。自己硬追究下去,反倒没什么好处。
于是上官智德说道:“陈老爷,我听说了,先出手伤人的是我这个不肖子。该让他来赔不是。说到订婚——怎么没见陈四小姐?”
“对啊,四妹他们怎么还没到?”陈培清说道。
“我们来了。”竹帘微挑,陈云英和陈青絮走了进来。陈云英对众人说道:“抱歉,让上官伯伯和大家久等了。最近不知怎么着,各大街口平白无故地多出那么多巡逻的警察,好像在查什么人。我俩被拦住盘问许久,才又放行的。”
“这倒是的。我今天过来的时候,也见到过。但没听说出什么大事啊。”梁禄接口道。
“我倒是听说,昨晚城北漯河大街那段,有人打架开枪,好像还伤了两个人。”陈培清想起自己在外闲逛时听到的闲言碎语。
“真的?有人开枪?”陈青絮皱眉道:“难道是军阀,或者是流寇?听说最近山东那里盗贼猖獗,许多马贼都带着长枪。而且身家清白的百姓,谁会开枪伤人。”
陈青絮这话刚一说完,上官瑞那脸色立马难看起来。上官智德虽然依旧不动声色地微笑,但心里却对陈青絮口无遮拦十分反感。
陈夫人见状,忙对陈青絮使了个眼色。陈青絮浑然不觉。倒是梁禄,拽了拽她的衣角,用眼角余光瞟了眼上官瑞。
陈青絮这才意识到失言,却毫无悔意,反倒冷哼一声。
“来,上官老爷,尝尝我们店里的特色菜,红油抄手。”为了缓解尴尬,陈老爷一指刚端上桌的一盘菜。用乳猪猪蹄做成,先是热水焯过,再红烧,最后加上独特的佐料。
“果真美味。”上官智德夹起一块放进嘴里,品尝后说道。
“那就多吃些。”陈夫人招呼道。
之后,众人开始闲话家常,说些无关痛痒的话。陈青絮则心事重重,想着矢野流云和自己的婚事。陈云英吃饱后觉得无聊,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别人说话。梁禄多半时间也在沉默。梁夫人已经跟陈家提亲,纵使自己不很乐意,事情已无法挽回。而他自己也摇摆不定,心里依旧记挂着林楚红。上官瑞则一肚子窝火,看着陈青絮就来气,席上也便静默的时候多些。等这尴尬的酒席散了后,天色也便全黑下来。
出了凤雏楼,陈老爷送走上官智德和上官瑞,打算用自家马车,将梁禄先送回家里。陈青絮跟着众人走到马车前,却突然瞧见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那个人。
她心中一动,即刻喊道:“矢野流云!”
矢野流云听到有人喊他,回过头来。陈青絮盯着他看,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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