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子爽烈的女子。当下,也便对陈青絮多了几分敬意和欢喜。
别了陈青絮,小扬子沿着来路返回。陈青絮没有立即走进陈园,而是目送着小扬子的背影,想着今天莫名奇妙袭击自己的日本人。
正想着,身后突然有人喊她:“陈青絮,我找你好久。”
………【第五十章】………
陈青絮回过头去,居然看到矢野流云站在身后。她微微一怔,却蓦然觉,见了他的面儿,却缺了那份预想中的惊喜。
矢野流云摇了摇头:“这两天都没见到他。他没有回家吗?”
矢野流云一怔,手伸在半空,尴尬地停在那里。之后,只好讪讪地收回。
“对了,矢野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陈青絮淡漠地问道。
矢野流云看着她的神色,伸向口袋的手顿住,面色微微暗了下来。
陈青絮见他半天没反应,便说道:“若是没事,我想先回家了。”
说着,陈青絮转身,去叩陈园的大门。不多会儿,有下人打开门,一见浑身湿透的陈青絮,便着急地叫道:“四小姐,您这是去哪儿了?快进来换件衣服,梁少爷来了呢。”
听到“梁少爷”三个字,矢野流云原本想要去追的身形顿住,呆呆地看着大门沉重地掩上,出“哐当”一声沉闷的巨响。陈青絮曼妙的身影被关在厚重的朱门之后。
“没错,她已经许了人家,不久就是别人的新嫁娘了。”矢野流云苦笑道。但出乎意料的痛楚,却让他不由自主地按住心口。
伸向裤袋里的手抽了出来,将一方白色绢帛随之带了出来。绢帛上洋洋洒洒写着的,是司马相如的名赋:《凤求凰》。
“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朗是路人。”矢野流云念道,手一松,那方纯白的绢帛便坠入泥水中。
此时,原本想打道回府的小扬子突然停住脚步,看了看天空。天色渐渐晴朗起来,阳光被云层割成一束束光线,又瞬间化为一整片光明。
“天色放晴了,现在该看得清楚吧。”小扬子自言自语道。
随即,他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三只短()小的纸筒,一拉那筒上的引线。瞬息间,三声闷响,红黄蓝三道烟雾冲天而起,在晴空下绕成三个同心圆,静静地凝滞在天蓝色打底的天穹上。
街上,有正在玩泥巴的小孩子。瞧见空中的景象,不禁抬头痴痴地张大嘴巴仰望。
小扬子看了看天空,咧了咧嘴角,边走边自语道:“依旧是这么招摇的见面方式。”
………【第五十一章】………
大雨刚过,苏州城内便恢复了一派繁荣的景象。店家纷纷将挡雨的门板撤了去,地摊上叫卖声重新响起。走街串巷的江湖郎中举着幡旗,迈着方步,旗杆上的铃铛便随着步调不紧不慢地叮当作响。
调笑过后,也便收了琵琶,迈着细碎的步子,袅袅婷婷地走了。
沈秋娘抬起头,瞧见衣衫不整的段十三,啐了一口,指了指天上,之后又匆匆掉头走了。
段十三茫然地伸出头,向天空看了看,又将头缩了回来,放下烟袋,又将三块大洋搁在矮几上,之后去扣衣裳扣子。
烧烟的女子缠上来,柔声笑道:“你干吗着急走?又去见沈秋娘?人家都不理你,不如多在我这里呆一会儿。”
段十三懒散的神色骤然敛去,随即将那女子一推,喝道:“滚!大爷有事,少来烦我!”
说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银吉赌坊里,邱财连输了好几把,顿觉晦气,口袋空空地出了门。抬头看了会儿天气,察觉雨早已停了,天色晴好,这才提着菜篮子,挪动着八字步,腆着大肚子向江宁会馆走去。
“唉,又到了准备晚饭的时候。看来今天有得忙了。”邱财虽然嘴上在叹气,脸上却是笑眯眯的样子,一步三摇地走回会馆。
此时,小扬子正在江宁会馆挑了个雅座坐下,点了店里的招牌菜。大厅里搭了个木戏台,现在台上正有个女子在咿咿呀呀地唱苏州评弹。小扬子睁圆眼睛盯了半晌,刚把视线收回来,立刻觉得头顶吃了一暴栗,一个柔软甜细的声音响起来:“臭小子,看什么呐?”
小扬子回过头,正对上沈秋娘笑意盈盈的月牙儿眼,顿时笑道:“秋姨,你几时来的?我居然没现。”
沈秋娘自顾自地坐下,举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送进嘴里,边吃边笑道:“小扬子,你不是当了兵吗?怎么警惕性反而下降了?”
小扬子嘿嘿笑道:“是秋姨的功夫好,我根本感觉不到嘛。”
两人正说笑,段十三急火火地冲进来,一眼瞧见小扬子,喝道:“小子,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沈秋娘见了他,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小扬子则笑道:“十三叔,我没事。今天就是找你们来叙叙旧。”
段十三这才放下心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抱怨道:“你没事的话,可不可以不要紧急信号?”
沈秋娘嗤笑道:“是不是小扬子搅了你的好事,你恼着呢?”
段十三顿时没了脾气,嘴里却嘟嘟囔囔地说道:“我是想跟你好,你又不嫁给我。”
沈秋娘白了他一眼,哼道:“嫁给你?要我去喝西北风??你瞧瞧你,哪有个正经差事?”
段十三反驳道:“什么是正经差事?咱们本来就是山贼出身,就该劫富济贫。我偷盗,偷的都是贪官污吏,为富不仁的商人。哪里不对了?”
沈秋娘冷哼一声:“你声音再大点儿,全世界都知道你是贼了。”
段十三立马噤声。小扬子好笑地看着他俩,笑道:“十三叔,秋姨,你们还是老样子,一见面就吵。”
“要不怎么叫冤家。”这时,帘栊一挑,邱财摇晃着走进来,将托盘中的几盘菜稳稳地放在桌子上,对小扬子笑眯眯地说道:“扬子,你把俺们都召集起来,有什么事?”
“你遇到什么麻烦了?”沈秋娘上下打量着他。
“倒不是我。我想求你们件事儿,帮我保护个人。”小扬子笑道。
“是谁?”段十三问道。
“陈家四小姐,陈青絮。”
………【第五十二章】………
小扬子话音刚落,段十三惊讶地瞪着小扬子,邪邪地笑道:“小子,看不出来啊,你也有中意的姑娘了?”
“你们将军?柳世成?”沈秋娘问道,轻挑蛾眉:“他还知道喜欢姑娘家?”
“喝,你当我们是什么?我们好歹也曾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关中三匪。虽然现在改了行当,但就为了保护个小姑娘,用得着我们出动?”段十三斜了唇角,有点不屑地说道。
“俺不明白,那个小姑娘得罪了什么人,还得时刻保护她?”邱财也坐了下来,问小扬子道。
“唉,若是简单的差事,我就不会请几位出马了,”小扬子头疼地说道:“瞄上这位小姐的,是日本人!”
“日本人!”三人一惊,互相看了一眼。
“唉,不知怎么着,我今儿个遇到四个日本人,要抓陈四小姐。看他们功夫都不弱,我担心今后陈四小姐会出事。”小扬子说道。
“哼,日本人都不是好东西。”沈秋娘冷哼道。
“既然这样,俺们答应你就是了,”邱财说道:“俺答应过杨大哥,要照顾好你。你有事要俺帮忙,俺当然要帮。”
段十三看了看两人,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地说道:“好吧。反正白日里闲来无事,就当消磨时间吧。”
小扬子见众人应允了,这才确确实实放下心来,道谢道:“十三叔,邱叔,秋姨,四小姐就拜托你们了。”
几个人谈罢,又吃了便饭,才各自散了。小扬子乘了渡船,安心地回了军营。
此时,矢野流云满是失落地走回自己的公寓。还未进门,突然想起刚刚陈青絮突然问起的事。
“莫非云英这几天没有回家?”矢野流云惊道。同时,脑海里电光火石地闪出权藤浩二的话:“那个文学社主办人陈云英,跟卧龙来往密切。”
想到这里,矢野流云顿觉全身如被冰水浇灌,又沉又冷,移不了步子。
………【第五十三章】………
因为淋了雨,又加上受到惊吓,第二日,陈青絮便卧床不起,起高烧,意识不清。陈青絮自小体质不错,几乎没有得过大病,但这一病起来,却整日地昏迷,吓坏了陈夫人。
林楚红听到消息,忙从家里熬了姜汤,加上一味草药,亲自去了陈园,给陈青絮送过去。但这偏方熬成的姜汤,反而比正宗的中西药效果好。璇玑试着给陈青絮喂下去,不消半日,陈青絮的高烧有退下来的迹象,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且说陈培源回了巡捕房,依然没得到关于陈云英的丁点消息,便有点坐立不安。正在着急之时,门房送来一封便笺。陈培源接过来,见那便笺上写着自己的名字,不由狐疑。取出信纸来看,却见纸上只有一行字:若想见陈云英,今晚七点正阳路梁记织纺门前等候。
陈培源看完,皱紧眉头,不明所以。这信上的字迹很陌生,看不出出自谁手。而正阳路的梁记织纺是梁禄的父亲梁格非旗下的产业,一座纺纱织布的厂房。因为占地较广,因此被设在城郊偏僻处。
陈培源思量半晌,暗忖道:在局里呆着也找不到什么线索,不如晚上多带点儿人手过去瞧瞧。这样看来,云英现在倒没有性命之虞,想来多半是绑架谋财的匪徒。这样的话,他们图的是财,便不会明目张胆地跟巡捕房作对,也有商量的余地。
这样想着,他当即去调遣人手,准备今晚一探究竟。
此时,花街柳巷里,段十三懒洋洋地躺在水云阁的屋顶晒太阳。边晒太阳边想着沈秋娘,想起她说过,让自己找点正经差事来干。
“若是成家立业,或许真该干点儿正事。”段十三懒洋洋地自言自语道,将双手枕在脑后,无奈地长叹一声:“可是,这年头靠什么谋生?兵荒马乱的。”
他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对面小楼敞着的窗户后面传来清晰的“咣啷”一声。继而,像是瓷器被摔碎,刺耳的杂音接踵而来。
段十三皱了皱眉,将脸侧过去,瞄着小楼里的情形。对面小楼是菊香楼,算是苏州城里有点名气的青楼。这名字来源于青楼里的两个头牌,菊若和香茗。但这两人都是清倌人,因此才吊人胃口,惹得诸多富家子弟,达官显贵围着两人团团转。而此时,段十三瞧见一个青年公子坐在屋里,香茗正垂站在他面前,碟盘茶盏碎了一地。
此时,那细瘦的青年公子眯起一双桃花眼,盯着香茗,冷笑道:“怎么着,你还看不起我上官瑞?拿钱买你算是看得起你,对你莫大恩惠!你算什么东西!还是说,你更喜欢在这窑子里当个人尽可夫的**?!”
香茗知道上官瑞不能惹,只好堆笑赔礼道:“上官少爷,香茗福薄,受不起。这苏州城里的小姐们,谁不想做上官少爷的夫人?香茗卑微,不敢高攀。”
上官瑞站起身,凑近香茗,将她一把拽进怀里,低声冷笑道:“她们算什么?我要你就行了。”
香茗一急,想去推开他,却挣不脱。她便喊门外侍候的丫环,却没人应她。段十三在屋顶上看到上官瑞对人家姑娘非礼,不由撇了撇嘴,咋舌道:“干正经差事的话……过几天再说吧。”
说着,段十三解下缠绕在腰间的鹰爪钩,抬手甩到对面的屋檐。之后,掏出不知从哪个姑娘那里得来的丝巾蒙住面,飞身荡了过去。
上官瑞正抱着香茗不放,冷不丁地感到身后一股劲风,紧接着,便被什么东西撞到地上,摔了个狗啃屎。
………【第五十四章】………
“什么人?!”上官瑞从地上爬了起来,扶住桌子,转身对着从窗户飞进来的段十三。段十三盯着他嘿嘿笑了半晌,一手打落上官瑞扔过来的香炉,抬起胳膊肘捣在上官瑞的肩上。当他吃痛低头的时候,一掌拍到上官瑞的后脑勺,将他拍昏过去。
段十三对脸色白的香茗笑道:“我就是图财,不会害你性命。”说着,他的手伸向上官瑞的衣襟里,将他的钱袋取走,又将他上衣撕下来丢掉。香茗见了,立即将身上的银子也取出来,递给段十三。
香茗几乎呆住,愣愣地看着他将银子塞进自己手里,之后推开门瞧了瞧外面走廊,才正大光明地走了出去。
段十三将手帕收进怀里,大大咧咧地走下楼梯,刚好看到上官瑞的两个保镖在楼下大厅里跟姑娘喝花酒,喝得昏天黑地。段十三皱了皱眉,若无其事地走过两人身边,手像是蛇一样滑进两人的衣襟底下,悄悄一摸,两人的钱袋便被摸到了他的手里。
段十三走出菊香楼,又重新攀上水云阁的屋顶,继续他的午睡。过不多久,他听到菊香楼下,那老鸨尖锐的嗓音喝道:“你们俩是不是仗着上官公子给撑腰,来我们这儿白吃白喝的?!我告诉你们,没钱别再进老娘的地盘!”
段十三一听这个,好笑地探出头,看着那涂了厚厚白粉的老鸨双手叉腰,立在菊香楼门口。看她那鼻孔朝天的模样,段十三联想起盛满沸水,冒着烟的水壶。
那俩保镖的钱已经被段十三偷走,自然没钱付账,现在被这老鸨一吼,满大街的人都看他们,顿觉颜面扫地。本想虚张声势地恫吓老鸨,却见上官瑞衣衫不整地走了出来,一脸垂头丧气。
“柳妈妈,我的钱刚才被抢了,今天的银子,以后再差人送来。”上官瑞对老鸨说道。
老鸨瞥了他一眼,却也满脸堆笑:“没关系。上官少爷是我们这里的常客,我信得过。只是这青天白日的,有谁胆敢抢您的银子?”
上官瑞恨恨地说道:“我哪里知道!”说罢,一眼瞧见那俩保镖,顿时气儿不打一处来,上前踹了两个人一脚,斥道:“你们两个刚才滚到哪里去了?!”
那俩保镖不敢隐瞒,只好乖乖地回道:“我们不敢打扰您跟香茗姑娘,就到楼下去了。”
上官瑞一听,火气更大,又见人们都瞧他笑话,顿时又狠狠踹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