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把她救出来就……”
说着,林楚红哽咽起来。此时,路上的行人,街坊邻居都出了门,纷纷从家里水井打来水灭火。
段十三放开林楚红,也去帮忙。但那酒精引起的大火岂是水能灭得了的?大火于是越燃越猛,不多会儿,那豆腐店便化为一片废墟。
林楚红呜咽着冲到废墟前,冲着余火哭道:“冯嫂,冯嫂!”
认识她的街坊们叹着气,把她扶住,劝道:“林姑娘,你别伤心了。冯嫂家里出事,不是你的错。大概这家里多灾多难,合该有这一劫吧。”
段十三擦了擦脸上的汗,垂头丧气地走到林楚红面前,说道:“火势太大,到底没把人救出来。”
此时,有人向他们匆匆跑过来。段十三抬起头,见是子。转眼间,他又瞧见林楚红,不禁脱口喊道:“这不是陈家大少奶奶吗?”
段十三看了看林楚红,拉着小扬子就走。小扬子不肯走,对着林楚红手舞足蹈地问道:“喂喂,这又是怎么回事?”
段十三将小扬子拖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斥道:“管什么闲事呢。”
小扬子嘟囔道:“哪里是闲事。将军说,要我保护四小姐。现在,我见到四小姐的大嫂这么狼狈,当然也想帮帮忙呗。”
“喝,你懂什么,”段十三鄙夷地瞟了他一眼,一把搭住他的肩膀:“走吧,那个女人可不用你多余的帮忙。”
“多余?”小扬子皱眉道。
“依我看,今晚这火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按理说,从火场中劫后余生的人,该大声喊救命,语无伦次才是。但这个林楚红,口齿清晰,说话条理分明,就像是事先背好了一样。难道不可疑?”段十三冷哼道。
“那,十三叔怀疑林姑……不,是陈大少奶奶纵火?”小扬子瞪圆了眼睛:“不会吧,我刚听人家议论说那是家豆腐店,豆腐店的人怎么能跟她有什么瓜葛?再说了,刚才大少奶奶那么伤心,不会是她干的啦。”
“我又没说一定是她纵火,”段十三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是说她行为蛮可疑。谁晓得。还有,女人的眼泪哪里能信得过?你秋姨当年只流了几滴眼泪,说了几句花言巧语的谎话,就让十个结拜兄弟自相残杀,轻易帮我们解决了宿敌。你说,女人的眼泪,到底能不能相信?”
小扬子吐了吐舌头,笑道:“幸好秋姨上了年纪。”
段十三将手指放到嘴边,示意他噤声:“这话可千万别被她听到。”
一夜就这样过去。第二天,巡捕房派人来简单地检查了豆腐坊的失火情况,又找来街坊四邻简单地问了话,潦草地判为:“意外失火”,便纷纷撤走了。
冯嫂和她婆婆的尸骸被抬出废墟,抬到巡捕房,等着冯嫂的丈夫来认领。陈老爷听说附近的豆腐店失火,老板娘身亡,便在冯嫂的丈夫归来之后,念在街坊的情分上,买了两口上好的棺材送过去,又送了些银钱,以便他把豆腐店重新开张。又加上得知那晚未过门的大儿媳也在场,总觉得跟自家脱不了关系,事后还派人慰问了一番。冯嫂的丈夫对陈老爷千恩万谢。
而林楚红回到家后,几天晚上没睡好。时而清醒时而朦胧,被梦魇纠缠。梦到被自己闷死的老婆婆突然张开嘴,伸出很长的舌头来缠自己的脖子;梦到倒地的冯嫂突然直愣愣地跳起来,死命勒紧自己的喉咙。
就在林楚红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而死的时候,突觉有人死命地摇她。不多会儿,她听到耳边有人在喊她:“师姐,师姐,你快醒醒!”
林楚红这才猛然惊醒。定了定心神,看到师妹苏小恨正惊慌地看着她。
“师妹,怎么了?”她坐起来,拭掉额头的冷汗,问道。
“师姐,我还想问你呢。你在做什么噩梦,死命地勒自己的脖子,吓死我了。”苏小恨松了口气,说道。
“是吗?”林楚红狐疑地下了床,走到梳妆镜前。果然照见自己脖子上有红红的印痕,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转头见苏小恨正狐疑地盯着她,才问道:“你一大早来找我,有事吗?”
“师姐,你莫非忘记了?”苏小恨瞪圆水汪汪的大眼睛,促狭地笑道:“明天是你未来小姑子成亲的日子,陈园派人来请你去帮忙张罗婚礼呢。”
林楚红恍然道:“我倒真的忘了这事。好,我梳洗完毕马上过去。”
苏小恨点了点头,推门走了。林楚红见她把房门掩上后,才从床下取出个盒子,打开上面的锁,翻着那天从冯嫂那里得来的东西,半晌后,又重新放回原处。
此时,林楚红没有注意到的是,出了门的苏小恨并未离开,而是停住脚步,将窗户纸捅了个洞,悄悄注视着屋里林楚红怪异的举动。
………【第七十章】………
林楚红收拾妥当,出了门。苏小恨藏在她的屋后,估摸着她走远了,才转了出来,刚要推房门,却现那门居然锁上了。
且说上官瑞前几日派人去找冯嫂,却正好碰到林楚红,未能把冯嫂带走。这日,上官瑞听说豆腐店失火,冯嫂身亡,便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猜个**不离十。但他却也怀疑,是否林楚红有这个杀人灭口的胆子。暗中查访了半天,没找出林楚红杀人灭口的证据。因为那焦尸早被冯嫂的丈夫火化,无法进一步查验。
实际上,陈培源真的不知道冯嫂就是当年他背弃的那个女人,琪瑶。冯嫂嫁到苏州来的第二年,陈培源便出国留洋。冯嫂认出陈培源不久后,陈培源便去了异国他乡,又一次杳无音讯。冯嫂算是个念旧情的女人,也没有声张,老实本分地过自己的日子。在她得知陈培源归乡,而林楚红要嫁给陈培源的时候,陈年往事又一次涌上心来。恍惚中,她自以为林楚红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她,好心提醒林楚红,却未料想,招来杀身之祸。
此时,陈园里张灯结彩,凤雏楼大宴宾客。陈老爷宣称,明日是爱女成亲之日,这成亲前一天,来凤雏楼吃饭喝酒的所有客人通通不用掏银子,来者不拒,免费吃喝。
于是,从大清早起,凤雏楼人来人往,客满一整天。毕竟凤雏楼在江南名闻遐迩,而多数人也吃不起其中的那几个招牌菜,于是纷纷瞅着今天的空子,来品尝凤雏楼的菜肴。
与此同时,陈培清和家里的几个下人,在各码头或菜市场放米粮给穷困百姓,为将出嫁的女儿行善积德。本来,陈敬霖在苏州城里声名极好,这样一来,几乎全城上下的百姓都对他的善举津津乐道,而陈梁两家联姻,也传成了苏州城的一段佳话。
可惜,这段佳话的男女主角并非乐在其中。梁禄倒是认了命,得知林楚红将要嫁给陈培源,也便斩断对林楚红的非分之想,一心办好这门亲事。但陈青絮却仍旧不守本分地大吵大闹。陈老爷怕她在成亲前再生出什么事端,于是将她软禁起来,她房里的丫鬟也暂时调走,派了个粗使丫头服侍她,又让家丁日夜守在她屋外。
陈青絮折腾半天,知道自己逃不脱,也便安静下来。但她仍不死心,动着明日上花轿之后再逃的歪心思。
此时,林家戏班的大杂院儿里,苏小恨偷了林楚红房间的钥匙,鬼鬼祟祟,蹑手蹑脚地溜进林楚红房间里。进了房,她悄悄掩上门,暗自庆幸林楚红的房间在二进院落里,隔壁便是杂物间,平时没人出入。
苏小恨走到林楚红床边,弯下腰去看床底下,果然现一只木盒躺在里面。她将那木盒取出来,端详半晌,见那木盒也锁着,不禁气恼。于是,她将盒子偷偷抱在胸前,从门缝里向外望了望,未见人影,便小心地溜了出来,一路小跑地回了自己房间,关上门,上好门闩,这才松了口气。
她端详着小巧的锁,冷哼道:“不信砸不开你。”说着,她拿起窗边的杜鹃盆栽,将那花盆底部对准锁头,死命地砸了过去。这样狠砸几下,盆栽的底裂了开来,锁也被砸开。苏小恨将盆栽丢到地上,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当她见到盒子里那块美玉时,不禁眉开眼笑,伸手取了出来。半晌后,她才觉得这玉有点眼熟。思前想后,恍然想起这几日跟她打得火热的陈培清也有相同的一块,只是上面的字不同。前几日看上陈培清那块玉佩,还死缠烂打地想要过来,但他始终不给。想到这里,她不禁冷笑道:“莫非是陈培源给她的?那怎么要偷偷摸摸藏起来?或者怕这贵重东西被偷了吧。”
苏小恨放下玉佩,又将那些信取出来一一看过。看过后,她才惊觉,这竟然是陈培源早年写给某个女人的情书!而这玉佩,怕是陈培源送给别的女人的。可是,怎么在林楚红的手里?
苏小恨皱眉想着,又继续翻看下去。当她取出最后一个信封的信来看时,不禁一愣。那信封里,都是一个女人对陈培源的幽怨之辞。但最后一张,却只写了几个字:“卧龙藏在丰和堂药房。”
“卧龙?”苏小恨微蹙蛾眉,想起前些天陪着那几家少爷喝酒时,上官瑞说起这个词,好像是什么反日的组织。
“听说,举报了卧龙,能赚不少银钱呢。”苏小恨暗乐道。
她将这一张收到怀里,将其它的东西都放进盒子里,再次锁好,小心地放回林楚红房间,重新把她房门锁好,又将钥匙偷偷还了回去。做完这些,苏小恨才激动地回了房,坐到床边,自言自语地咬牙道:“林楚红,你自己去做大少奶奶,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却让我卖命养活你家那两个老不死的。我凭什么?说是为我好,捧红我,还不是为了让我做摇钱树,维持着林家戏班,你就可以逍遥地去过好日子?我苏小恨偏不要你称心如意!我凭什么受你摆布!你能当少奶奶,我就不行么?”
说着,苏小恨站起身,轻盈地到镜子前面转了一圈。她不盈一握的腰若柔软的新柳,已育圆润的胸在轻衫下凸现出来。眼睛虽不大,却懂得媚眼轻飘,将那十分放浪的情意丝丝缕缕地缠到人家身上。有几分林楚红的样子,却比她鲜活,娇媚,放浪不羁。
“林楚红,等我当了少奶奶,也让你尝尝受人颐指气使的滋味!”苏小恨对着镜子,咬牙切齿地说道。
第二日,梁家的花轿一早便来接陈青絮。刚订做的八抬大轿,鲜红的轿子,金线轿顶流苏,晃得人眼花缭乱。唢呐鼓乐齐鸣。那些唢呐乐器也是新的,甚至迎亲队伍的衣衫,也是梁家出钱定制的新衣服。
光是那聘礼,便雇用了几十个壮丁来搬运。迎亲队伍一共带了八箱东西:两大箱金银饰,翡翠珠宝;两大箱绫罗绸缎,冬袄夏衣;两大箱锦绣被褥以及两大箱古玩字画,名人墨宝。梁家为了这门亲事,做足了排场。
苏州城的人纷纷涌到迎亲队伍周围,去观赏有史以来极为罕见的豪奢聘礼。一时间,大家奔走相告,将这婚礼的豪奢传扬开来,围观的人越多了起来。
当骑着高头大马的梁禄下了马,走到陈园门前,却见那门前堵满盛装的丫鬟家丁。甚至陈培清也混在里面。
“嘿,姑爷,先给红包再进门。”陈培清率领众人拦住梁禄。梁禄笑着把准备好的红包塞到陈培清手里。此时,街上的人也借机去瞧陈园里俊俏的丫鬟们。她们个个打扮得九天仙女似的,惹得围观的路人纷纷赞叹。
几番刁难,以至于门里等候的陈老爷和陈夫人不耐烦了,陈培清才放梁禄进门。梁禄进门后,给陈老爷和陈夫人行了礼,才见璇玑和另一个丫鬟扶着陈青絮走进正屋。
梁禄见了陈青絮,不由苦笑。与其说两人扶着陈青絮,不如说是拖着她比较恰当。璇玑倒没使什么力气,但另一个粗壮的丑丫鬟却死命地抓着陈青絮的胳膊往屋里拖拽。可见,那丫鬟本是做粗活的粗使丫头,陈老爷怕陈青絮再玩什么花样,才不得以找来对付她的。
陈青絮冷着一张脸,被拖到梁禄跟前,狠狠地白了梁禄一眼。梁禄不禁失笑,去看她盘好的凤凰髻,和身上大红的喜服,总觉得不搭调,像是她穿错了衣服。
此时,一旁的陈培源和林楚红也瞧着他俩忍俊不禁。
“吉时已到,请新人上轿吧。”媒婆上前提醒道。
陈青絮冷着脸拜别父母,又被连拉带拽地拖了出去。陈夫人瞧着女儿的背影,忍不住呜呜地低泣起来。陈老爷见了,皱眉道:“哭什么,她能嫁出去,不是该万分庆幸么!”
陈夫人擦了擦眼角泪水,哽咽道:“可我就是觉得有点伤心。恍然间青儿就长这么大了,现在又嫁了人。”
陈培源失笑道:“娘,她就是从城北嫁到城南,还是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日后想小妹了,还是能常常见到,你就别伤心了。”
陈云英一直默不作声地站在陈夫人身后,脸色跟陈青絮一样难看。他知道陈青絮并不想嫁进梁家,也曾为了这事跟父亲理论过自己所谓的“天赋人权,自由恋爱”的观点,却被臭骂一通,被陈老爷骂作“中了洋人的毒”。但看着小妹不开心,他也没什么兴致。今后小妹嫁进梁家,自然不能跟他再这样“抛头露面”地去学校,去文学社,顿觉心里有些失落和难过。
一家人目送陈青絮上了花轿,璇玑作为陪嫁丫鬟,跟随在花轿旁,浩浩荡荡地出了。而陈家的嫁妆更胜一筹,除了跟梁家差不多的东西之外,还带了两大箱名贵药材,上好的茶饼。这全是早年陈老爷走南闯北得来的宝贝。
送亲队伍远去了,陈夫人才叹了口气,转身瞧见陈云英拉着脸,便问道:“云英,身体不舒服吗?”
陈云英嘟囔道:“娘,小妹嫁人后,家里会冷清许多。”
陈老爷冷哼道:“怕是没人跟你瞎胡闹,你觉得没趣吧。”
陈培源笑道:“云英,你也早日娶房媳妇,有人陪着就不那么无聊了。总跟小妹粘在一起,我还怕你得了洋人说的什么‘恋妹情结’呢。”
陈云英撇了撇嘴:“得了,女人那东西,我是搞不懂的。”
一家人回了陈园,说了会儿话,林楚红便告辞出门。陈培源送她到门口,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