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的身边,年轻的训练兵们一人一骑,跟在车前或是后面飞快地奔驰着。
他们的神色都高度紧张,目光不断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身侧的金属匣在他们的飞驰中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墨绿色的披风在少年们身后高高飞扬而起。
一柄刀刃突兀从空气中直射而来,带起刀风猛地擦过骏马身前,深深地插|入大地之中。
最前方的骏马发出一声受惊的高亢嘶鸣,高高扬起前蹄几欲将马背上的骑士给掀下来。
奔驰在最前方的让用力地拽进缰绳,拼命将身下的马匹控制下来。而在他努力安抚马匹的时候,他的同伴们已经纷纷一拽缰绳让身下的马停下来,有意识地围成一个圈,将那辆小型马车围在中间。
“……妈的,被包围了!”
好不容易令马匹安静下来,让纵马退回同伴的圈子里,仰头环视一圈,顿时发出咒骂的声音。
在他的视线中,数十个身影站在四周高大树木的树枝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
那数十个身影正好呈现出一个环形,将他们包围在其中。
赫利斯塔坐在马车驾驶座上,紧紧地握着手中缰绳,细密的汗水从她额头渗出来,她紧张地扫视四周,当目光落到左前方的时候,她的视线陡然一滞。
“莱纳!”
金发少女的惊叫声令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那个方向。
那个让诸位少年训练兵再熟悉不过的身形粗壮的少年就站在那里,低头俯视着自己过去的同伴。
那个令人痛恨的背叛者让少年训练兵们一瞬间就怒红了眼。
“你这个家伙居然还敢出现在我们面前!”让大吼出声,他愤怒地盯着莱纳的眼几欲喷出火来,“贝特霍尔德那个混蛋躲在哪里?叫他一起滚出来!”
莱纳站在树上俯视着他们,默然无言。他站得太高,茂密的树冠的阴影笼罩在他的脸上,让人根本看不清他阴影中的脸。
然后,他一言不发地纵身从树上跃下。
在跃下的一瞬间,他张嘴,牙齿用力地咬在自己的手背上。
轰的一声巨响,在沸腾的白色雾气中,一个熟悉的巨大身影出现在训练兵们身前。
一只巨大的覆盖满了黑红色长毛的手掌陡然从滚烫的白色雾气中伸过来,在众人都还不急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捏碎了马车车厢的顶端,然后伸手抓向躺在车厢里的人。
一刀寒光闪过,鲜血四溅。
巨大的手指陡然断裂开来,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哧哧的汽化声。
厚厚的毛毯被掀开,一刀砍断了两根巨大手指的青年从碎了顶的车厢内飞身而起,一头长发在空气中散开火焰般的痕迹。
【不是艾伦!】
已化身为巨兽人的莱纳一愣,他惊疑不定的目光从脚下那群小小的人类之中扫过,却始终没有找到他的目标。
【为什么?他在哪里?】
………………
在与让他们完全相反的另一个方向,刚刚从密林中钻出来的金发少年回头看着自己的身后。哪怕看不到,阿尔敏也猜得到伪装成艾伦的乌鸦和作为诱饵的让他们肯定会有一场大战。
希望大家都能平安无事。
他这么想着,低头看着身前没有任何苏醒迹象仍旧浑身冰冷地沉睡着的艾伦,脸上担忧神色更甚。
虽然会多花费一点时间,但是还是绕过去比较安全。
“如果是没有神智的巨兽人才麻烦,因为它们肯定会遵从吞噬人类的本能追过来。”看着远方,阿尔敏低声自言自语,“反而是拥有人类的思维和分析能力的巨兽人,才会让人有机可趁。”
正是因为他是众人之中最弱最不显眼的存在,所以他一个人的消失不会引起敌人太多的注意力。
这便有了可趁之机。
调转马头,他用力一甩缰绳,绕着弧线向着他的目的地飞驰而去。
快一点。
他想。
再快一点。
必须尽快赶到那个驻扎地,尽快找到韩吉分队长和利威尔兵长——
259|第 259 章
“我不明白。”
灯光幽幽地打在雷伊斯王女的脸上,她的目光注视着身侧的少年,在她另一侧的脸上萌上一层阴影。
她仰起头环视着四周那挂在墙壁上的画像,灯光在摇晃,光和影同时在她的侧颊上掠过,宛如波浪一般。
“你在想什么?”
少年安静地矗立在灯光之下,目光掠过手中捧着的那卷羊皮纸,浅黑色的发丝柔软地散落在他清俊的颊边。
哪怕仅仅是站立那里,他也像是发着光的光源体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那双金色的瞳孔是如此的美丽,哪怕是作为敌人的一方,也无法对他生出丝毫憎恨和污蔑之意。
“我没有想什么,我早已将我的意图表达得很清楚。”
他放下手中的羊皮纸,语调轻缓,迈步向前走去。
“只是你们都认为我在‘想很多’。”
他说,轻描淡写。
“疑神疑鬼并不是好习惯。”
在身后少女的注视之下,他走入黑暗,古堡偏僻处的黑暗如怪兽张开的口将他的身影吞噬。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一人,只能听见少女低低地呼吸声。
半晌之后,她提起桌上的提灯,面无表情地迈开脚步离开了这里。
那是和那个人消失的地方完全相反的方向。
…………
……………………
马蹄的奔跑声在空旷的荒原里响起,天空阴沉沉的看不到丝毫阳光。马匹踩踏着干裂的泥土掀起阵阵尘土,厚实的披风头套将纵马飞驰的年轻骑士的脸掩盖住大半,只有被风吹得飞扬起来的一点金色的鬓角从披风里露出来。
他用力地甩了一下缰绳,催促身下马匹跑得更快一些。马背上还有一人,全身都被长长的披风裹住,靠在他身前,没有一点动静。
风越来越大,从荒原上呼啸而过,卷起一阵阵的沙土弥漫了大地。
阿尔敏抿紧唇,他的眼睁得很大,一直以来高度紧张的神经让他的脸呈现出一种略显扭曲的可怕表情。
荒漠大地上除了凹凸不平的地面和怪石嶙峋的山丘,几乎是一望无际,一眼就能看得很远,四周景色尽收眼底,这也是阿尔敏选择从这个方向绕过去的原因。
停下马,他再度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视力所及之处没有任何异常之后才从挂在马背上的小行囊里拿出水囊,小心地喂进艾伦的口中。
虽然没有任何神志,但是在被喂水的时候,艾伦还是能反射性地将水吞咽下去,这让阿尔敏松了口气。
他摸了摸艾伦的脸,手指碰触到的肌肤仍旧是冰冷得可怕,像是皮肤下的血液都已经失去了热度。
虽然不清楚真正的情况,但是阿尔敏隐约有猜测到几分。
造成现在这种状况的很可能是不久前亚妮强行让艾伦吞下去的药丸,那个药丸拥有让人无法变身为巨人的能力,据阿尔敏猜测,很可能是有某些药物成分抑制了血液中特殊的基因,将巨大化的能力抑制到最低。但是这样肯定有副作用,比如说愈合力会降低甚至于消失。
在那之前他就注意到,艾伦受的伤比以前恢复慢了很多,但是因为近来都只是一点轻伤,所以大家包括艾伦自己都没有太在意。
然而这一次是手臂断裂的重伤,艾伦的身体对于这种重伤本能地想要自我修复,可是偏偏被药物抑制住再生能力,只能强行透支身体再生出手臂,因此才对艾伦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韩吉分队长在艾伦吞下药丸的时候就着手开始研制解药,但愿她已经成功做出了解药。而且,就算没有成功,只要能设法让药物作用削减几分,让艾伦血液里的特殊力量重新发挥作用就行了。
阿尔敏如此想着,将水囊放回去,重重一踢马腹,催促身下马匹再一次奔跑了起来。
那个调查兵团的驻扎点其实离研究所并不远,直线前往的话只需要数个小时就够了,只是为了避开敌人他们绕了远路,只怕要花费大半天的时间才能够到达目的地。
他刚才翻了一下地图,据估计,还需要三四个小时才能到达据点。
风在呼啸,在这片荒无人烟的荒原之上。
阴沉沉的黑云压下来,像是下一秒沉重的天空就会不堪重负掉落在大地之上。
阿尔敏纵马快速奔驰着,再快一点,再快一些,只要翻过前面那座山丘,再——
骏马因为被陡然勒住缰绳而高高扬起前蹄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立于山坡之上的金发少年的脸色已是一片苍白。
山丘之下,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有着白色独角兽徽章的旗帜高高地飘扬在天空之下,宽阔的宿营地沿着河边延伸开来,无数的士兵就在下方,数不清的骏马被拴在扎入地面的木桩上,或是低头啃食着青草,或是发出一声声嘶鸣。
雷伊斯的宪兵军队,为什么?
阿尔敏脸色煞白。
他猛然想起利威尔兵长说起韩吉分队长赶到这附近的事情,心底顿时一惊。
难道来的不仅仅只是韩吉分队长,还有埃尔文团长?
没错,如果埃尔文团长秘密赶到这种地方的情报泄露,将之视为眼中钉的雷伊斯家族暗中调集兵力想要趁这个机会将其抓捕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
他不久前还在想着,他们在那个研究所呆了很长时间了,雷伊斯王室却没有动静有点不正常。
可是若是为了集中兵力抓住埃尔文团长,他们暂时被置之不理这种情况那就很容易理解了。
该怎么办才好……
“谁!”
突然一声高喝,阿尔敏一惊,猛地抬头,只见左侧方不远处有几个骑兵纵马向他飞奔而来。
糟了!是巡逻兵!
他太大意了!
可是他一开始根本没想到雷伊斯宪兵军队会出现到这种地方啊!
要逃吗?
如果是现在回头逃走的话……
阿尔敏的手指攥紧粗糙的缰绳,勒得太紧以至于指关节都在咯咯作响。
他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眼睁大得可怕,原本清秀的脸在这一瞬痉挛得可怕。
没时间了。
他一咬牙,牙齿几乎就要这样被他咬碎。
手重重一甩,缰绳高高地扬起,他的长靴狠狠地踢在马腹上。
陡然遭受剧痛的骏马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疯了一般地向前飞奔而去。
它向着山丘之下飞驰着,脚后带着一连串的灰尘,数个骑士高声大喊着紧紧地追在后面。眼前那座巨大的军营就在眼前,越来越近,军营之中也已起了骚动,有数十人已经骑马匆匆从营地里奔出。
阿尔敏用力一扯缰绳,向下飞驰的骏马陡然拐了一个弯儿,绕开山下驻扎在河边的营地,向与之相对的林地的方向狂奔。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能听见身后数不清的马蹄敲地的追击声和听不清的大喊声,阿尔敏不知道有多少人追了上来,他连头也不敢回一下,只是拼命催促着身下的马匹向着林中狂奔。
【阿尔敏,你就是那种从不做没有胜算的事情的人啊。】
还在训练兵团的时候,那个有着亚麻色长发的少年曾经意味深长地如此对他说过。
是的,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每一次置身危险之中,都是被那个鲁莽从不考虑后果的好友强行牵扯进去,从不是他主动去做。
“这样做真的好吗?阿尔敏,只是你一个人带着艾伦的话……”
“没其他办法,只能赌一赌。”
赌一赌。
就像是现在,他拼命地纵马奔驰,明知身负两人重量的马匹很难摆脱身后的追兵,他还是拼命地这样做着。
因为必须保护的那个人就在他的身边。
身后杂乱的马蹄声在逼近,恐吓的大喊声也越来越大。
突然间,一柄刀刃从身后呼啸着飞过来,险之又险地从他的身侧擦过。
嗤啦,墨绿色的披风被割开一道长长裂痕,阿尔敏恐惧地睁大眼,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着,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在害怕,这种心惊肉跳的恐怖感几乎让他不能呼吸。
可是他死死地咬紧牙,屏住那一口呼吸,将恐惧压在心底,拼命催促马匹狂奔。
一道不长的沟壑就在前方,隐隐从其中听到溪水的声音。
稀疏的丛林中,一匹灰色的骏马载着两个少年在前方飞驰,身后一群骑兵在追赶,眼看越追越近。
沟壑之前,骏马纵身一跃,如离弦之箭,眼看就要飞跃窄窄的沟壑。
突然间一声枪响。
马背上的人一头栽倒,从空中掉落。
越过沟壑的灰色骏马继续发足狂奔,冲进前方茂密的丛林中再也不见了踪影。
追兵们目送那匹没了驾者的马匹远去,纷纷在那道沟壑之前挺足下马。他们拨开茂密的蔓藤向下看去,下方一条溪流在哗啦啦地流动着,溪流边的岩石上有着一滩血迹,却不见刚才掉下马的人。
“该死!”
领头的宪兵脸色难看地呸了一声,立马大喝着让身后的部下去寻人。
“下去找!那家伙中枪了跑不远!肯定就躲在这附近!”
天色越发暗淡了下来,溪水冲走了血迹和血腥味,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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