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哄笑声更大了,我能听到有人笑得像要岔气。
刘金福那个大嗓门也笑了,笑毕,道:“哈拉,僰人我见多了,没见过你这样的,死到临头你还敢拿我们当猴耍,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横竖怎么说他们都不会相信,我干脆不往这方面想了,于是大声问他:“刘协守,请问僰人应该是怎样的?”
“临死不屈,负隅顽抗,直到最后一命呜呼!”他停了一下,又说:“你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在哪里死过一回了?”我对这件事很好奇,大声问。
“去年都宁驿一战,你不是和你的铁娘子都被杀了吗?没想到你们的命真大,又活过来了。不过今天你们都要落我手里了,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有几条命!”
我听着有些来气,横下一条心,说:“姓刘的,那你就试试吧!”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命令他的手下说:“还愣着干什么?搜山!”
我借着大片的灌木做掩护,摸向山的另一侧。
不一会,山上到处都有搜索的声音,他们都不说话,疑似训练有素。
在山的另一侧,我看到了一条山道,一匹马在路旁吃草。
我猫着腰靠过去,发现这是一匹战马,身上套着马鞍,我见四下无人,骑了上去。这要感谢盛世房产公司的李总,他喜欢去公园学骑马,常拉我去,我就学会了。
骑在马上,我双腿一夹,马就跑了起来,“咔哒咔哒”响,这匹马的脚掌上钉了钢板。
“在那边,骑马跑了,快追!”忽然有人在我后面喊。
我拿着缰绳在马屁股上甩了几下,马发疯似地向前奔。这条路一高一低的,我死死地抓住马鞍。
后面有十来个人也骑着马“咔哒咔哒”地追了过来。
跑了一阵,下了山道,前面像是峡谷口,口子外面像是平川。
正跑得起劲,我猛然感到路上有什么东西,还没来得及细看,胯下的马就被绊倒了,我整个人飞了出去。
落地的时候,我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很难受。接着,我昏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睁开眼睛,我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阴暗潮湿的房子里。
我强迫自己坐起来,然后看到了一张胖脸,还有墙边的一个刑具架。
“嘿嘿,醒了?”胖子说。
“这是在哪里?”我问他。
“明知故问,你又不是没来过。”
“我怎么来过这种地方?”
“哈拉,别装熊了,我记得你是一只老虎!”
“我不是哈拉,真不是!”
“好了,你别说话了,还是留着点精神到公堂上去挨板子吧!”
他边说边给我上枷锁。这种东西我从电影电视剧里见过,套在脖子上很不舒服,尤其是我的双手还要半举着,手腕被限制在木板上的两个小洞里,双手稍不用力,脖子就会被勒得生痛。
“出来吧,外面的好戏正等着你去开演呢!”胖子站在门口说。
我弄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内心忐忑不安,被他押着穿过一道黑暗的走廊,进入到了一间大厅里。他让我退到走廊口等着。
大厅两边分别站着一排手执木杖的青壮年,他们的穿着打扮都一样。厅上方一把宽大的红木椅子上,端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他应该是当官的。
衙门。我立即想到了这两个字,就是搞不清这是哪一级衙门。当官的身上那套官服我不认识,或许郑雯能认出来,她是学历史的。
“啪!”当官的拍了一下惊堂木,着实把我惊了一下。
“升堂——”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拖着长声喊道,他就站在官椅的旁边。
厅两旁的青壮年都用木杖的一端在地上一下一下地跺,并异口同声地说:“威武--——”
这些程序和我在电影电视剧里看到的都差不多,所不同的是电影和电视剧里审案,厅大门口会站满百姓旁听,这里没有,而且大门紧闭。
按照这个程序,该由我上场了。于是,我立即上前,想站到厅中央去。
“干什么!”胖子大喝一声,把我拉了回来,
我轻轻地在胖子的耳边说:“这不轮到我了吗?”
“放屁!”胖子不耐烦地说:“你还早着呢!”
当官的说话了,道:“今天是要审理僰人哈拉的案子,主要的目的是要他交代他的同党在哪里,还有他的妻子阿冬妹,这个杀不死的铁娘子。你们要打足起十二分的精神,一定要让他把这些事情都供出来,明白了吗?”
“明白了!”众人大声回答。
那个喊升堂的黑衣男人又拖着长声,道:“带犯人哈拉上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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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过堂
黑衣男人的喊声落下,胖子这才把我推上去,我站在厅堂中间。
当官的一拍惊堂木,厉声道:“大胆逆贼,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我不是什么逆贼,”我解释说:“是你们弄错了,请大人明察。”
“啪!”又是一声响,当官的道:“你不是逆贼难道我是?跪下!”
我拒不下跪,为什么平白无故要给他下跪,我又没犯法。
正在想着要怎样坚持到底,突然“呼”的一声,后面一根木杖打在我的腿弯处,把我打跪下了。
跪就跪,把上面那个家伙当古人得了,向几百年前的古人下跪也合情合理。我这样想。
那个黑衣男子见我跪下了,坐到一小桌旁,摊开文房四宝,准备做记录。
“报上名来!”当官的对我说。
“刘道华。”我回答道。
“我是问你自己的姓名,听明白了吗?”
“刘道华是我本人的姓名。”
“啪!”惊堂木一响,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哈拉,”当官的道:“你不要在本知县面前装疯卖傻,要不是我家娘舅与你家沾上那点亲戚,我早就对你下手段了。”
原来他是知县,一边做记录的黑衣人该是招房也就是书记了,那个带我上堂的胖子就是拘传。知县享受着国家的优厚待遇,自然要对得起这份工作,我理解他。
“大人,我的确不是哈拉,如果您不相信,我有证据。”
“证据在哪?呈上来!”
“这不能呈上来。”我取下瓜皮帽,道:“大人,您看。”
“帽子?这顶帽子能说明问题?”
“我不是要您看我的帽子,而是要请您看我的头发,大人。”
知县看到我的头,惊得往后靠了一下,怒道:“你好大胆,竟敢剪掉头发,违背祖制,罪加一等。左右,先罚他五杖!”
他面前的案几上摆着四个签筒,每个签筒上都刻有一个字,分别是“执”“法”“严”“明”,他说到“罚他五杖”的时候,从“严”字签筒里抽出一根黑头签,往前面一掷。
众衙役应了一声,强行把我按住,抡起木杖在我的屁股上打了五杖。
我屁股肉厚,也被打得骨头响,痛到心里去了。
他们打完了,又拉我跪着。
“服不服?”知县看着我问。
“不服!”我毫不客气地说。
知县似乎对我来了兴趣,道:“为啥不服?”
“事情都没弄清楚您就打我,当然不服!”
“我可是看了你的证据才打你的。”他想了一下,道:“哦,对了,我有你的证据,你小的时候让我抱过,记得你的手臂上有块黑痣,你敢亮出来让我见识一下吗?”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真不敢亮出手臂,因为我的手臂上正好有块铜钱大的黑痣。我犹豫着。
“你不是要证明你自己吗?快把衣袖卷起来,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哈拉!”
“我……”我低下了头。
“左右,”知县命令衙役,道:“给我把他的上衣脱了!”
几个衙役上来,开了我的枷锁,强行脱掉了我的上衣。
我手臂上的那快黑痣便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过了一会,我把上衣捡起来,穿上。
知县以胜利者的口吻,道:“哈拉,说吧,阿冬妹在哪里,你还有哪些同党,他们都在哪里!”
“我没有同党,也不认识阿冬妹,我是另一个时代的人。”
“等一等,”知县看着我的眼睛,道“你是另一个时代的人?哪个时代?”
众衙役哄笑。
“肃静!”知县看了一眼左右,道:“让他说!”
“我是公元两千零壹拾年的,也就是现在的四百年之后……”
“哈哈哈哈……”我话没说完,众人都笑弯了腰,包括知县在内。
“我没说假话。”我补充道。
“你还是说真话吧。”知县说:“哈拉,你是聪明人,早交代早了事,太费劲了你会受到更大的折磨!”
“您不相信我,我没啥说的,大人。”
知县太生气了,道:“好你个哈拉,竟敢挑战我的底线,我只好对不住我家娘舅了。左右,再罚他三杖!”
他说着,从“法”字签筒里抽出三根白头签,丢在案几前面。
旧痛未了,新痛将至,我又气又急,双手捂着屁股。
突然,厅大门被人打开,一衙役站在门口,报:“郭先锋到!”
他的话音未落,一个红袍黑帽的官员威风凛凛地走了进来。我看到门外立着一队士兵,估计是这个官员带来的。
知县慌忙离座,拱手相迎,道:“下官不知郭大人到,有失远迎。”
“徐大人不必拘礼。”郭先锋道。
官越大越是明白事理,我想,郭先锋说不定就是我的救兵。
徐知县手一抬,对郭先锋道:“请!”
郭先锋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徐知县的红木椅子上。徐知县坐到一旁。
跪的时间一长,我的双膝有些麻木,正想换个姿势,就听徐知县说:“哈拉,郭大人亲自来听审了,你必须得好好地回答问题!”
我沉默,不理他。
郭先锋侧头问徐知县,道:“他交代得怎么样了?”
徐知县答:“刚审,他还没说。”
郭先锋不悦,道:“是谁给他开的枷?”
“开枷,是方便给他用刑。”
“用了些什么刑,有效吗?”
“杖刑。”
“打板子?”郭先锋嗤之以鼻,道:“对付他这样的顽固分子是不行的,去,派人把刑具架搬来!”
徐知县有些犹豫,道:“郭大人,要不要再问问……”
“徐大人,”郭先锋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哈拉曾经在你这里审过一回,他还差点把你给打了,是这样的吗?”
“是,那是两年前的事了。当初我一时大意,让他给跑了。”徐知县说。
“现在你开了他的枷,就不怕他再跑掉?”
“快,”徐知县吩咐衙役,道:“把哈拉的枷锁好好戴上!”
两个衙役捡起地上的枷锁,重新套在我的脖子上。我忽然有了一种恐惧,这种恐惧是从郭先锋身上看到的,我感到他是我的克星。
刑具架很快被搬来了。
徐知县又对我道:“哈拉,看到了吧,再不配合我可要给你上大刑了。说,阿冬妹现在藏在哪里?”
“已经说过八百遍了,我不认识阿冬妹,我也不是什么哈拉。”我说。
郭先锋有些奇怪,问徐知县,道:“他说他不是哈拉?”
“他这是胡说。”徐知县道:“为了编造谎言,他把头发也剪了。”
郭先锋看了一眼我的头,噗嗤一声笑了。
“我没有胡说,”我对郭先锋道:“郭大人,我的的确确是另一个时代的人,我的名字叫刘道华。”
“就算你叫刘道华,那你是怎样到我们这个时代来的?”郭先锋说。
“被风吹过来的……不不……是我穿上这身衣服,然后就……就……”我都说不清楚了。
“然后就做梦了吧,对不对?”郭先锋半开玩笑道。
众人大笑。
“肃静!”徐知县拍了一下惊堂木,等到静下来后,他大声道:“哈拉,你竟敢在公堂上妖言惑众,戏弄郭大人和本官,我看你是真活腻了!左右,杖刑伺候!”
说着,他又到签筒里去抽白头签。
“慢!”郭先锋伸手挡住签筒,指着刑具架,道:“我们不玩打板子了,上夹棍!”
徐知县楞了一下,跟着叫道:“上……上夹棍!”
几个衙役在刑具架上取下一套夹棍,板着个脸向我走来。
夹棍这种刑具我在网上见过,网上既有图片又有文字,图片和我在这里见到的略有区别,但材质应该是一样的。网上的文字记载是这样的,夹棍系杨木制成,长三尺余,去地五寸多,贯以铁条,每根中各绑拶三副。凡夹人,则直竖其棍,一人扶之,安足其上,急束绳索,仍用棍一具,交足之左,使受刑者不能移动。又用一根长六七尺、围四寸以上的大杠,从右边猛力敲足胫,使足流血洒地。我回忆起这些文字就心惊肉跳,想夺路逃跑,但大门紧闭,我无路可逃。
衙役把我推翻在地,开始在我的脚上上夹棍。
第五章 入狱
几个衙役熟练地在我的脚上上夹棍,虽没上好,我已经隐隐感觉到有些痛了。
“说!”徐知县对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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