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娇 卫幽 卫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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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娇 卫幽 卫幽-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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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棠恭顺地点头,“是。”
  “那你怎么看?”
  沈棠眼眸低垂,语调柔缓,“棠儿以为,这是件好事。”
  沈谦虚半眯着的眼忽得睁了开来,直直地望向案前垂手立着的孙女,愣了半晌,方才急切地问道,“怎么说?”
  沈棠抬起了头,眼中漾着浅浅的笑意,“我沈氏几百年来的根基,就算是大伯父被害这样大的打击也不曾伤了根本,又岂是威北侯这小小的伎俩便能伤到的?但沈氏,却正好可以藉着这良机,退隐于幕后。”
  沈谦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书案,过了良久,开口问道,“棠儿的意思是,要我示弱?”
  沈棠的笑意更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从前的沈氏,风头太劲了,不只是皇帝心生警惕,便是其他的公侯瞧着,也难免没有嫉妒之心。但,若是真的要成就一番大事,那就不该站在风口浪尖之上。可知向来都是黄雀得食,螳螂又能成得了什么气候?”
  沈谦暗自沉吟,思索着沈棠话中的含义。
  而沈棠却不停歇,她知道祖父将她所言一字一句都听进了心里,于是继续说道,“何况,威北侯门风跋扈,我听说他最宠爱的这位二小姐深得他的真传,便是大伯父如今仍在,以大哥的心性,与那位二小姐也未必是份良缘。”
  她的语气微顿,“棠儿以为,未来的大嫂,不必再从高门大户中挑,倒是那些名满天下的文豪中,若能择到一位年貌相当的小姐,那才是大哥之福,沈氏之福呢!”
  第五十九章 百感
  沈谦赞赏地望着眼前含笑静立的沈棠,她不过是几句轻声细语,便将一件看起来对沈氏极其不利之事,瞬间扭转乾坤变成了另外一条能走得更远之道,沈谦此时心中所感,何止惊叹两字。
  然他在朝中摸爬滚打几十年,收敛心神的本事自然是极佳的,因此,纵然心中震颤,但面上却丝毫不显。
  不知怎得,当沈棠说出那一番道理之时,他心头闪竟然闪过一丝畏惧之意。
  她太过聪慧,有着高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气度,每每这些连浸淫权术几十年的自己,都觉得难以解决的棘手之事,她却总是浅笑盈然,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轻描淡写地便将难题迎刃而解了。
  这世间,似乎没有什么难题,是她解不开的。
  若是这样的人,是沈氏的敌人,那该是何等之可怕,想及此,沈谦的心,不由一阵紧缩。
  但好在沈棠出自安远侯沈家,乃是自己的嫡孙女,沈氏得了这样一个睿智的女儿,便是没了能担大任的大郎,被推到台前的是庸碌无为的二郎,又何愁会就此败落下去?
  何况,他还有一心要为父报仇,因而斗志昂扬勤奋努力的枫儿,以及在京城贵族少年圈中越发左右逢源,却始终深藏不露的榕儿。
  这样的沈氏,决不是一两个阴谋,几次挑衅所能轻易撼动的。
  沈谦这样想着,被威北侯摆了一道这样的小事,便就微不足道了起来。
  沈棠见祖父的眉头松了,脸上也略带了些笑意,便知道他想通了,她装作不知道,继续说道,“至于威北侯林成,祖父更是不必将他放在心上,这事迟早都会让有心之人闹将出去,到时候明着是损了我沈氏的面子,实则却是威北侯自打嘴巴。”
  她的唇角弯得更大了些,语调也越发清冷,“背信弃义,落井下石这八个字,威北侯他,此番是背定了。”
  沈谦再忍不住心中激荡,哈哈大笑起来,他抚掌道,“若早知道与棠儿这番对答,能让祖父畅怀如斯,我就该早将你叫了过来,也免得白生了那多时闷气。”
  胸中乌云顿散的安远侯此时挺直了胸背,又恢复了往日精神矍铄的模样来,他的语气柔和,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棠儿还不知道吧,皇上替太子选了三位世家小姐,等太子过了目,再定正妃或者良媛良娣的名分,威北侯家的嫡长女便在其中。”
  沈棠眉头微挑,心中了然,这次的贸然退婚事件,如此看来倒还真不是威北侯林成一时脑袋被门板夹了才想出来的馊主意,多半也与爱女心切搭不上关系,他此举绝然,无非是想表明自己是坚定的太子一党罢了。
  她嫣然一笑,“那祖父定是早就料到了那威北侯会有所动作,一时激愤,也不过是因为那林成太不顾情面。要棠儿说啊,威北侯此举,不正好替祖父解了将来的麻烦嘛!”
  沈谦一愣,随即便是一笑,他轻抚着胡须,不住地点头,“如此看来,林成这小子,此番不仅是自掘坟墓,还歪打正着,做了这件对沈氏有百利而无一害之事,真是天佑沈氏!”
  太子是势必要反的,到时候三皇子登基,太子的忠部姻亲,一个都留不得,不管林家大小姐是不是太子的正妃,也都是太子东宫有品阶的妃子,威北侯府是势必要打压的。
  若是林二小姐真嫁了进来,那么沈枫的地位便就尴尬了。
  沈棠望着祖父笑得开怀,心中却百感交集。
  若论她的本心,自然是不愿意插手这些翻手是云覆手是雨的朝堂政局的。
  在安远侯府中为了保全自己和沈榕,她不得不与祖父斗智斗勇,与老夫人虚以委蛇,与秦氏勾心斗角,这些就已经够劳神的了,她又何苦要以弱女之躯,殚精竭虑去谋划朝堂之变?
  但这是个等级分明的时代,贫民没有人权,游侠不过是末流,只有家族兴盛的权贵,才有随心所欲的权利。
  她和榕儿,若是失了家族的庇荫,就算是顶着方远山公曾外孙的身份,又能走多远?
  远山公早已作古,外祖父和母亲也早就登了极乐,便是方家唯一的顶梁支柱舅父方明轩也离奇殒命。
  方氏,早就已经没有人了。
  她自己倒也罢了,将来总是要嫁人的,但榕儿,却不得不在沈氏安身立命,沈氏兴,榕儿才能活得自在,更何况,就算再不愿意,如今做了这安远侯世子的确是沈灏。
  榕儿将来是要承袭爵位的。
  若是能给他留下一个枝繁叶茂,根基深厚的侯府,那将来自己不管嫁到什么人家,才能真正的安心罢!
  沈棠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声,心中想到,也不知自己这番苦心,将来若是榕儿知晓了,会是什么模样,是感动地痛哭流涕,还是像小时候那般,指着自己的鼻尖,哭着骂自己多管闲事。
  但这哪里是多管闲事,她不过是想在能力所及之处,为他多做一些,再为他做更多一些,如此罢了。
  沈谦见沈棠神色迷离,又见这夜色深浓,便以为她是倦了,忙道,“棠儿定是乏了吧?这倒是祖父的不是了,我听你祖母说,明日一早你还要与榕儿进宫觐见皇贵妃娘娘,我这便让阿全送你回月桂园。”
  沈棠恬淡一笑,“祖父也该早些歇息,俗话说,不争一日之长短,有些事,就是得徐徐图之,欲速则不达啊。”
  沈谦欣慰地点了点头,“好一个欲速则不达,祖父懂了!”
  他一边笑着,一边扯着嗓子喊道,“阿全,阿全!”
  全叔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了沈棠面前,他恭敬地冲着沈谦道,“侯爷,是让老奴送大小姐回月桂园吧!”
  沈棠笑着道,“祖父还未开口,全叔便知道了他的心意,这莫不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她难得在沈谦面前露出几分小女儿的娇俏来,沈谦也好,全叔也罢,都露出了开怀之色,一时间,这象征着安远侯府的权利中心,高森威严到擅闯者死的书院,竟洋溢着温馨的气氛。
  沈棠冲祖父福了一福,便轻轻推开门,门外,月色稀薄,但在屋檐下高悬的六角明灯,却将前面的路照得清清楚楚。
  她正待移步,沈谦忽又叫住了她,“若是明日皇贵妃问起……”
  一身浅紫色长裙的少女迎着微凉的夜风微微地吐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冲着祖父一笑,那笑容清淡,但在微蒙的月色之下,竟显得明媚之极。
  她轻轻地道,“棠儿便答,祖父病了。”
  那声音虚渺空旷,过不多时,便飘散在夜色里,了无踪迹。
  第六十章 进宫
  第二日,便是六月初六,此时已经入夏,天色早醒。
  沈棠卯初便起了,在碧笙的伺候下,穿上了昨日挑出来的那件月白底银红暗花蔷薇纹的夏衫,又从皇贵妃娘娘赏赐的锦盒中选了支镶嵌了红宝石的虫草簪,放在了妆台之上,以备用。
  既然皇贵妃娘娘特特地赏赐下了生辰礼,那便要戴上一样,以示对娘娘的恭谨。
  因为要进宫,是以碧笙不敢随意挽个小髻便作罢,沉思片刻后问道,“不如给小姐绾个飞云髻?”
  飞云髻是时下正流行的一种发式,发髻斜斜地垂在一边,另一边则通常以面幅较大的头面来绾住,雍容中不失雅致,颇得京城闺秀们的喜爱。
  沈棠想起那日百花会上,六公主梳的便是飞云髻,便摇了摇头,“换个吧,今日进宫,不求跳脱,但求沉稳,就梳个扣月髻,把昨日柳姨娘所赠的那朵缺月木兰珠花簪上,再将娘娘赐下的虫草簪戴上,就可以了。”
  碧笙边点头称是,另一边手上的动作却越发地快了,只见她手指在发间翻滚旋转,不一会儿,便在沈棠的头顶盘出了一枚倒扣的弯月来,又将珠花簪上,填补了月腹处的空白。
  这厢正妆扮着,便听到麝香来禀,“二少爷来了。”
  话还未说完,沈榕清亮的笑声便传了进来,“姐姐!”
  沈棠从铜镜中冲他微微一笑,柔声道,“可用过早饭了?”
  “还不曾,姐姐这若是有什么糕点,赏我一块垫垫肚子?”沈榕自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猫着身子,懒懒地倚在几上。
  沈棠不由笑了,“好,便赏你几块糕点。碧痕已经去拿了,不过片刻,就能回来。”
  说完,她轻轻地拦了碧笙正要替她上香粉的手,摇了摇头,“不必上妆了,这天热了,若是汗水将妆弄花了,反而不雅,还不如就这样清爽一些。”
  碧笙便放下了粉盒,将虫草簪往发髻里一簪,这便算是打扮停当了。
  碧痕将早点送了来,姐弟两人用了些,剩下的便让碧笙找了个干净的帕子,包了一两块。
  沈棠将点心递给沈榕,“藏在袖中,若是饿了,便偷偷拿来裹个腹。”
  沈榕从前也进过宫,知道皇宫是没有半分自由的地方,若是一时遇到了什么事,常有耽搁了饭点的时候,所以便笑着接了过来,往袖袋中放好。
  姐弟两个携手出了月桂园,碧笙和双福紧跟其后。
  刚至门口,沈棠一眼瞥见了在门口来回徘徊的全叔,不由奇道,“全叔,你怎么在这?是祖父有什么吩咐吗?”
  全叔笑着行了礼,“给大小姐二少爷请安,侯爷身体违和,还记挂着两位要进宫的事儿,特特地派了老奴来送你们。马车已经在二门上套好了,老奴这就带路。”
  说着,他略走快了几步,与沈棠沈榕保持着三五米的距离,似乎就是特意要留出空间来让与姐弟两人说话一般。
  沈棠眼中闪过讶色,但随即却又现出一分了然,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自己的意思不过是想让皇贵妃娘娘在皇上面前吹吹风,表示一下祖父因威北侯突然退亲一事所受的打击,没想到这老狐狸竟然还真的装上了。
  不过这样也好,若是能多病个几天,让朝野上下皆以为沈氏深受打击,从此一蹶不振,倒也是不差的。
  沈榕却有些担心,“祖父一向龙精虎猛的,怎得会突然病了?莫非是因为大哥的事?”
  沈棠眉头微皱,问道,“你也知道大哥的事了?”
  昨日威北侯府来送悔婚书时已经是申时了,这事自己也是从桔梗口中才得知的,按说,被悔婚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为了顾及大哥的心情,祖母也不会让这消息在这几天就扩散。
  但近日早出晚归不太着家的榕儿,却知道了。
  沈榕的眼中闪过一丝忿恨,“威北侯的小儿子林恕也在太学院,昨日他故意去找大哥的茬,很是说了些难听的话,最后还信誓旦旦地扬言说,他们威北侯府才不会将女儿嫁给大哥这样没出息的人。若不是不能露出底来,我真恨不得上去将那小子猛揍一顿。”
  那便是说,沈枫一早便知道了退婚这事。
  沈棠想了想,又问道,“那大哥听了这话,是何反应?”
  沈榕挠了挠脑袋,略有些疑惑地道,“这倒是奇了,若换作是我,听了这话就算不难过也总会生气吧,但是大哥却好像与自己无关一样,任凭那姓林的小子骂街,也不见有半分动容。”
  沈棠点了点头。
  不管是真的看开了,还是假的不在乎,大哥看起来,并不是想像中那样让人担心。
  她不由舒了一口气。
  沈榕有些迟疑,“林恕一向就是个浑人,但退婚这事,若没有威北侯的授意,他定是没胆子乱说的,更何况还来找大哥的茬,这也未免太不将我沈氏放在眼里。姐姐,这是不是说,威北侯府,想和我们沈氏,决裂了?那祖父他……”
  沈棠颇有些欣慰地望着弟弟,笑着点了点头,“我家榕儿进益了不少,果然这名师不是白拜了的。你想的不差,我看威北侯也确实是这个想法,只是祖父这几十年来经历的风浪何止一二,威北侯这点小涟漪,又值当什么?”
  她将声音放低了一些,指着路上的碎石子,一语双关道,“你看前面这碎石,它自以为挡了你的路,让你的行路多了险阻,于是得意又猖狂。岂知你若是想踢开它,不过只是轻轻一脚,它便不知到了哪处去。踢开有踢开的道理,碾碎有碾碎的道理,而你选择了放任它的张狂,跨过去,也自然有跨过去的道理。”
  沈榕的眼眸深了一深,不一会儿,脸上便露出了然的表情来。
  全叔亲自驾的马车,拿着皇贵妃娘娘的手谕和安远侯府的令牌进了安平门和永乐门,便将马车停住。
  再往里,便不是外臣的马车可以进的地方了。
  沈棠和沈榕刚下了马车,便有皇贵妃娘娘派来的宫人将他们姐弟二人迎到了软轿之上,碧笙和双喜便在轿外跟着,过了约摸有一刻钟,轿子才晃晃悠悠地到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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