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中有一颗稀世珍贵的药丸,叫做长生,服下后七日以肺痨之症停止呼吸,但十四日后,却又能起死回生,乃是当世唯一的假死之药。
由于长生需要的材料几乎都是当世绝少的罕见之物,因此药圣倾其一生的心力,费尽心思,也不过只得了这么一颗。
她正想着,荣福忽然说道,“我的月事昨夜忽然来了,与往日大不相同,颇有淋漓之势,你当日所言尽都应了,想来是因桑血之毒所致。我答应与你合作,你为我解毒,我替你牵制秦氏母女,至于其他的,还需你自己亲自动手。”
这桑血实在是太过毒辣了,就算是不曾打算要给沈灏生儿育女,但要荣福从此失去做母亲的权利,或者一辈子都淋漓崩漏,她却也是绝不肯的。
沈棠的嘴角慢慢翘起了一个美丽的弧度,她明亮而深邃的大眼直直地对上了荣福的,“郡主且放心,您受毒日浅,这桑血的毒甚是易解,不值当什么。”
这事,西厢忽然传来哼哼唧唧的呻吟声,是沈灏。
她抬眼向荣福望去,“郡主方才派满儿姑娘来月桂园,是说父亲他受了伤被人抬了进来?不知道父亲是受了 何伤?”
荣福的面色怪异,似乎在强忍着笑意,终于她忍不住咯咯地笑出声来,等笑过了这一阵后,方才凑到沈棠耳边,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
她好不容易才将话说完,便抬了抬手,“我已经派人去请你祖父祖母去了,想来过不多时他们就要到了。你一个未出阁的闺女,在这呆着不太好,还是快回去吧!”
沈棠明媚一笑,行了礼便就退了下去。
碧笙见了她一副似笑非笑忍俊不禁的模样,忍不住问道,“小姐,郡主叫您不是为了二爷吗?怎的咱们连二爷的面都不曾见到,就被赶着走了?”
沈棠心情愉悦,重重地捏了一下碧笙的脸颊,笑着说道,“郡主拿二爷做借口,叫我过来不过是为了与我达成合作。不过说起二爷来,那日的药粉,你到底下了多少?”
碧笙摸不着头脑,“什么要分?”
沈棠瞥了她一眼,“那朱红色的玉瓶中的药粉,你到底给二爷下了多少?”
碧笙这才顿悟,她笑嘻嘻地说道,“小姐说了,不能闹出人命来,只是开个玩笑就好,于是我就偷偷地在二爷的茶水里下了一点,又在二爷的衣裳上洒了一些,统共也下了没多少,约莫只有小半瓶吧。”
那朱红色的玉瓶中个,所盛着的药是沈棠几年前亲自研发的半成品麻药,直接敷在患处,能麻痹神经,让痛苦消失,但当初找人试药时却发现,这药不只有局部麻醉的作用,男人问了此药,还会直接引起不举之症。
因这药有些霸道离奇,这才搁置在铁箱之中,不曾用过,前几日碧笙一时兴起,想要恶作剧一番,她因心中到底还是对沈灏有怨,因此也不曾拦她,不想这药的效力竟这样得强。
她的眼睛忽然睁大了,又是急切又是兴奋地说道,“不会吧?这都过了这么多天了,这药还有效果哪?”
沈棠笑意盈盈地点了点头,“郡主说,她昨日从景阳王府出来时,又呛了沈灏几句,沈灏一时忍不过,便带着随侍下了马车,自己走了,直到方才有小厮将他抬着进了芳菲院。她审问了沈灏的随侍,那人一见了郡主的皮鞭,便吓得什么都招了。”
沈棠语气微顿,向四周张望了一下,见了无人,方才继续说道,“原来沈灏这几日,虽都歇在了芳菲院,但却一根手指头都不曾碰到过郡主。沈灏这素来风流的,在郡主那吃了闭门羹,便想到素日的相好那赢回面子。谁料到你那班促狭,竟在他身上下了那药。”
大周约定俗成的规矩,新郎在新娘回门之前,必须要在新娘的房内过夜,等出了回门日后,方能歇在别处。
沈灏自第一夜吃了郡主几鞭后就知道,郡主这房妻子他是消受不起的,但为了自己的脸面,他又不得不继续留在芳菲院,着实过了几天提心吊胆的日子。
碧笙的脸色微红,但眼睛却晶晶亮晶的,“那二爷是被自己吓到了,然后昏了过去?”
沈棠掩着嘴笑道,“比这更糟。沈灏吃了红丸,一时气血上涌,又不得发泄,因此才昏了过去。幸亏郡主手下有能人,已经替他放了血,清了火气,不然怕是他以后都……”
到底还是不曾出阁的闺女,两个人虽然觉得心下畅怀,但面上却都染上了一层红晕,说话也语焉不详,含糊其事,等互相都领会到了其中意味,便绝口不提,一路傻笑着回到了月桂园。
月桂园里,碧痕见了沈棠进来,忙急急地迎了出去,“小姐,怎么样,郡主不曾为难您吧?”
沈棠笑着安慰她道,“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吗?我还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呢!上回的事,成了。”
碧痕的脸上满是惊喜,“这么说,以后秦夫人和二小姐三小姐这边,便由郡主去对付了?”
沈棠点了点头,“秦氏一时半会,咱们还奈何不得她,但有郡主牵制,咱们便能有时间精力去做别的事了。孙嬷嬷那边的人手已经买齐,得抽个时间去看看,挑几个得用的,便是做些跑跑腿的差事,也比用府里的人强一些。”
祖父虽然给了自己玉斗令,可以调动沈氏的人马,但那前提是为了沈家出力。此时更是沈氏生死存亡的关键,祖父定然是不愿意自己分出精力来查舅父的死因的。
但那日在碧螺巷外碧笙发现的线索,她却让沈榕一直地跟了下去,只是苦于手下没有信得过的人,所以才受了不少的挫折,走了不少的弯路。如今好不容易买了人来,她又岂会再轻易放弃这查下去的机会?
这时,文绣急匆匆地来了,她一脸的紧张和担忧,“小姐,世子不见了!”
……本章完……
第一百十三章 秦焱
沈棠跟着文绣到松涛院的时候,沈榕正焦急地在屋内踱着步,见了姐姐来,忙迎了上去。“姐姐,你说世子这是上哪去了?难道回瑞王府了?可他的伤还未好透,这会回去容易闹出破绽来啊。”
文绣引着沈棠进了耳室,只见床榻上的被褥毯子叠得整整齐齐,几上常用的那几瓶子药粉药丸俱都不见了,衣架之上,他这几日常穿的两身衣裳,也整整齐齐地挂在了上头。
沈棠低低一叹,“屋里这样整洁,世子他定是自己走的,稍候派个人去瑞王府探一探,看世子可曾回去。”
她转身向沈榕问道,“昨夜严知可曾来过?他的武艺虽高,但你的却也不差,又只相隔一室,世子这个大活人不见了,总不能一点声息都不曾听见。”
沈榕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严知的轻功好着呢,莫说是我,就是双福双喜,沈玄沈黄都加起来,也不顶用。昨夜颐寿园那动静大,就算有什么些微的响动,我也想不到世子这头来。”
这时,碧笙眼尖,走到榻前,从枕头下抽出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丝帕来,上面用刚劲隽秀的书法写着两个字,“等我”。
沈棠微愣,过了半晌才摇了摇头说道,“榕儿不必再介怀了,世子果然是自己走的,他若是有心要走,你便是听到了动静,也拦不住他的。从明日起,你便不必在窝在松涛院了,在府里晃荡个两天后,就去太学院恢复课时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丝帕重新叠好,然后寻了本书册,随意往书页中一塞,合上后又将书册重新放了回去。
沈榕看着她手上的动作,眉头微微一蹙,几次张口欲言,但话到嘴边却终于还是说不出来,只得闷声说道,“知道了。”
到了晚间,府里便传来消息说,老夫人近日身体违和,秦夫人自发要去家庙吃斋抄经念佛两月,以求菩萨眷顾老夫人的身子早日安康,二小姐孝感动天,也要陪着母亲一起为祖母祈福。
沈棠微微一愣,安远侯府的家庙设在府里的西北角,只不过是一座三进的小院子,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与一些苦行的寺庙相比,条件甚是优渥。秦氏母女被罚去家庙,实质上就是让她们在相对安静的环境下,收敛收敛脾性,如此而已。
这处罚相较于沈紫嫣的所作所为,简直都谈不上是处罚。
她沉吟片刻,抬头问碧笙,“这是郡主的主意还是祖母的主意?”
碧笙掩着嘴笑道。“是郡主的主意。玉儿姐姐说,郡主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让您就等着看后招吧。至于秦夫人。这回本来是能让她摘了开去的,但郡主好本事,将二爷那事都赖到了她身上去,老夫人气得不轻,这才将秦夫人和二小姐一块发配去了家庙。”
沈棠的脸上显出几分笑意,她想了想说道,“既然郡主有了想法,咱们就不必再管这事了。”
她话音刚落,碧痕急匆匆地进了来,“双福去了瑞王府打听,恰好听说今日世子进宫时,与太子多喝了一杯,当着太子和众位王孙公子的面就从东宫的楼梯上滚了下来,伤着了腿脚。这回伤得严重,莫说是六公主的大婚,便是太子大婚都不得出席了。”
沈棠心中一窒,赵誉狡猾地很,是不会明知道肩上的重伤未愈,还非要逞能去做这自残的事情来的,除非他是另有计较。她想起了那丝帕之上笔笔勾心的等我两字来,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她想了想,便从药箱中取出一些瓶瓶罐耀,又亲自动笔将这些药丸的用法用量都一一写在纸上,然后递给了碧痕,“你将这些交给二少爷,让他立刻再派人去一趟瑞王府,就说是治疗骨伤的妙药。”
碧痕有些狐疑地望着她,“世子走的时候,不是将那些药都带了去吗?”
沈棠摇了摇头,“那些药,不够。”
她没有多说,碧痕也就不再多问,取了个空匣子,将这些药瓶子并那张纸,一并装了进去,然后疾步去了松涛院。
沈棠坐到书案前,提起笔将未来可能发生的事用英文推演了一遍。
景阳王府和南阳王府都将爱女嫁给了沈氏,这姻亲关系牢不可破,便是为了自家的女儿,两支王府也必须站在沈氏的身后。
若是有了醇王和瑞王的支持,三皇子便逄是得了大多数宗亲的认可,将来若是与太子正面冲突,也算不得逆行篡位了。
朝中大臣虽多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在形势不明之前,都不轻易站队,但那些心中有了取向的,太子和三皇子却各占一半。
京城的勋贵世家,多半是守旧之辈,不想发生大的变动,绝大多数都倒向了太子一边,但那些占据一方势力的地方豪门却纷纷都表示愿意向三皇子投诚,由西昌孟氏起的头,闽东刘氏跟进之后,江南苏氏。云州容氏都纷纷有所动作。
再加上民间的声望,太子的颓势已显。倒是三皇子逐渐占了上风。
皇上的病情如何,只凭一副药渣子,是没法确定的,但以常理推论,若不是皇上时日无多,他确是没有必要在此时就行这雷霆万钧的手段的。既然皇上那般急切,他又怎么会坐视三皇子势力变强,而不努力将这乾坤扭转呢?
皇上近期一定会有所动作,只是……他会做什么呢?
沈棠想了半日,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低低地叹了一声,将纸上谁也瞧不懂的英文重重划去。
此时已近戌时,碧笙进来在浴桶中放了水,试了水温,然后动作轻柔地替沈棠将发髻高高盘起,“时辰也不早了,小姐沐浴之后就早些歇着吧。”
沈棠正嫌身上枯腻,便解了衣衫,轻轻地入了水,这温凉舒适的水细细地滋润着颇有些疲乏的肌肤,泡着甚是舒爽,她不由地闭上了眼。
碧笙一边加水,一边说道,“谣传碧痕姐姐的那主使人查出来了,小姐一定想不到是谁。”
沈棠依旧闭着双眼,但脸上却有几分动容,“我一时能想得到的也就是秦氏或者沈紫嫣姐妹了。你倒说来听听,是谁造的谣。”
碧笙啧啧了两声,“是乔嬷嬷呢!小姐想不到吧?”
沈棠的睫毛轻颤。眼皮微微动了几下,“我早就觉得那个乔嬷嬷不简单,从前倒还罢了,自从她回了一趟老家,省亲回来之后,整个人就看着怪怪的,看人的眼神阴冷阴冷,倒像是要将人整个地吞进去一般。她身上一定存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碧笙语带愤怒地说道,“可咱们又不曾得罪过她,与她八杆子打不着关系,她又何故要污了碧痕姐姐的名声?最让人觉得可恨的是,她竟然有胆子去全叔身上泼脏水,老夫人知晓了竟也不去办她。”
沈棠讥讽道,“她跟了老夫人那么多年,没少替老夫人做亏心事,老夫人虽然重用她,但同时却也忌惮她,自然不会轻易去办她,免得狗急了跳墙,将那些腌臜事都咬了出来。”
她想了想,忽然睁开眼,沉声道,“乔嬷嬷已经几次三番针对我们了,若没有个情由,实在说不过去。你若是得空,便去找府里的老人们聊聊天说说话。你明日再去趟碧螺巷,请孙嬷嬷派人去乔嬷嬷的老家走一趟,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让她变得这样沉不住气。”
等沈棠泡完了澡,换上了干净的衣裳,爬上了床榻,正要往毯子中钻时。碧痕进来回禀,“双喜方才从瑞王府回来了,世子说让二少爷放心,他的伤少则一月,多则两月便能好了,到时候再来请二少爷过府一叙。”
沈棠的眼眸微闪,点了点头,便合上眼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在睡梦中感觉到了一阵摇晃,因着前世有过天摇地动的惨痛经验,她立刻便从床上坐了起克但好在屋内一片平静,并没有发生什么。
她揉了揉眼,看到碧痕和碧笙一脸急切地站在眼前,不由问道,“是什么时辰了,发生了何事,怎么那样慌张?”
碧痕急急地说道,“还不到寅时。三夫人难产,南阳王府里请的产婆都说很是艰险,大人孩子怕都没救了,三爷快马闯了宵禁来请您过去看看。”
沈棠大惊失色,立刻起了身,迅速地穿了衣裳,连发髻也不曾梳,只是拿布条绑了个马尾,就匆忙地出了来,“碧痕,快点将我的药箱,还有师尊所赠的那套金针刀具都带上,你陪我一块去一趟南阳王府。”
碧痕忙提了提手中的药箱,“早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