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誉见她叹息,以为是为了容觉感伤,不由安慰道,“容大公子是云州容氏未来的家主,身上肩负的责任重大,想必他自己就会回转过来,你也不必太过忧心。”
沈棠微微一愣,但很快便扬起了笑脸,“我晓得了。”
她并没有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出来,赵誉的处境微妙,身边得用的人又只不过计都和严知两个,她不想他再为了她的事操心犯险。
等到了接头的地点,又以同样的方式回到了老李头的车上,老李头颇有些后怕地说道,“方才老奴在这里等小姐的时候,不巧还遇上了泰夫人的陪房刘进,老奴差点就招架不住他一顿追问,只好硬着头皮说是车辕坏了,在此地修整。还好那刘进看起来似乎有急事在身,没跟老奴多纠缠下去,不然还真是……”
刘进是秦雨柔从永宁伯府带过来的陪房,他替秦氏掌管着好几个铺子的生意,他婆娘便是给秦氏出了不少坏主意的柳嬷嬷,沈棠自然是听说过这刘进的大名的。
她柔声安慰道,“你放心,刘进只是秦氏身边的管事,他管不到采买上的事,便是他下回问起,你只一口咬定了在修整马车,他也奈何不得你。你只需记住,有我在,侯府里谁都动不得你。”
老李头被沈棠轻柔却自有一股气势在的话语震慑住了,他心想,大小姐这话自然是没错的,秦夫人再得势也不过只是个平夫人,如今府里有郡主当家,能为秦夫人撑腰的老夫人又瘫痪在床,侯爷他向来就糊涂,这侯府将来还不是二少爷的吗?二少爷和大小姐姐弟情深,看来自己跟着大小姐,确实无须畏惧秦夫人的威势。
他立时将腰板挺直了些说道,“大小姐还请坐安稳了,老奴这就驾车回府了。”
沈棠和碧笙刚回月桂园,碧痕就急急地迎了上来,“三小姐回来了,派了丫鬟来请了小姐两回,我都替小姐推脱了过去。但今日侯爷也在,想必稍后便会有人来请您过去用中饭了,我正怕不好推脱,幸得小姐您回来了。”
沈棠微笑着问道,“沈紫姝是自己回来的?还是林恕陪着他一块来的?”
碧痕回答,“三小姐是和三姑爷一块来的,同来的还有威北侯府的二小姐,我见三小姐身边的丫鬟趾高气昂的,看起来她似乎在威北侯府过得不错。”
沈棠暗自沉吟,自己与沈紫姝的关系并不好,与林二小姐之间更是没什么交情,若是以沈紫姝以往的性情,是万不会三番四次地来请自己过去叙话的,只怕来者不善。
但她忽得又想到,不管沈紫姝的来意如何,自己却是不必与她虚以委蛇的,她笑着说道,“若是侯爷派人来请,就说我突感不适,不前去用膳了。”
碧痕略有些犹豫,“这样可以吗?”
沈棠眉头微挑,“有何不可?”
她刚刚从泰焱的身上推测出一些蛛丝马迹,正是满心疑惑的时候,急于想解出泰焱和容觉的关系,永宁伯府和西域又有什么关联,此时并没有心思在饭桌上与秦氏母女三人唇枪舌剑,争那一点点口舌之利。
若是她所料不差的话,永宁伯府和西域的关系匪浅,甚至在十几年前就有所联系,这其中一定藏着一个惊天的大秘密,若是她能将之解开,那定然惊心动魄之极。
她的母亲死于西域秘药桑血,而将她舅父尸身送回的青衣卫却又出没于永宁伯府,乔嬷嬷在即将说出真相之际被人暗杀,而祖父与大伯父的死却有都存着疑点,沈棠相信,这一切,永宁伯府都难逃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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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反咬
书院里的灯火彻夜地亮着,直到天明。
全叔手中提着一壶热水,脚步在门口微顿,他望着书案前埋在书卷之中的沈棠心中生出几分感慨来,曾几何时,自己毕生跟随的侯爷遇到疑难烦心的事情时,也是这般伏案卷首不眠不休。
但那个自己景仰敬畏的侯爷,却被一支铁箭夺去了生命,这间书屋之中也有百多日不曾再出现过那个不管遇到何等艰难之事都依旧胜券在握的身影了。
他忍不住低低地叹了一声,却将案前的人儿惊醒。
沈棠抬起头来,见全叔手中提着热水,笑着说道,“我说怎么突然不见全叔你了,原来却是替我换热水去了。”
全叔急急地上了前去,替她斟了热茶,“小姐素来畏寒,这书房里虽然烧了热炭,但到底不及月挂园暖和,您这熬了一夜,快喝几口热茶暖暖身子,等会老奴再去厨房替您熬上一碗粥羹。”
沈棠浅浅一笑,“不急。”
她轻轻地将盏中的茶水饮尽,想了想又开口问道,“永宁伯秦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全叔可知晓一二?”
全叔微微一愣,随即正色回答,“小姐若是问及其他的勋贵公侯,老奴倒未必都清楚,但永宁伯秦聪却是知晓几分的。秦沈两家俱都是当年跟随太祖爷打天下起家的,素来都有姻亲联系,老奴是沈氏的家生子,自小就跟着侯爷的,因此与那秦伯爷倒也算是打小就认得的。”
沈棠点了点头,有些不解地说道,“我见过永宁伯几次,他虽然面上甚是可亲,但实则深藏不露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祖父却对他甚是放心,从不起疑。
若不是此次沈氏遭遇危机,而永宁伯却并没有相助相随之姿,恐怕祖父到最后都不会对永宁伯府生了防备之心。”
全叔的目光有些哀伤他叹了一声说道,“永宁伯自小就与侯爷亲厚,后来老夫人嫁了过来之后,对侯爷就更是敬重,朝中大小事,俱都以侯爷马首是瞻从来不曾出过是砒漏,所以侯爷对他很是放心,有什么事也从不瞒他。上回永宁伯不曾继续追随,侯爷还暗自伤怀了许久。”
沈棠眉头微蹙,低低地说道,“那回的事说起来我也颇是诧异呢。按说秦氏与我沈氏乃是数代姻亲,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我沈氏倒了霉,秦氏也舒坦不到哪去。不过再休戚相关,到底不是一家,永宁伯或者得了皇上的恩典,不愿意被我沈氏带累,倒也总算还是人之常情。”
她语气微顿,忽然又问道 “乔嬷嬷死前曾说起过,永宁伯当初是想将秦雨柔嫁给恒王的?算起来,那会皇贵妃娘娘已经嫁给皇上了呢。祖父既然已经选择了今上,永宁伯怎么还会选择恒王?”
全叔的脸上微微露出些尴尬的神色来,他想了想还是说道,“恒王的母妃与永宁伯原本是是订过亲的,后来也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这段姻缘并未成。当年永宁伯有心将恒王扶持上位,还真的有与恒王议亲之意,但到底是被侯爷说服了,后来恒王事败,秦夫人与恒王的事自然也就不再提及了。”
沈棠闻言,联想到朝中微妙的局势,眼中却忽得闪过一丝光华,她低低地呢喃道,“恒王……难道恒王余部当年未被斩尽杀绝?可是恒王都没了,这些人就算还在,又有什么用呢?除非恒王根本就没死。
但当初那么大的事,众目睽睽之下,又得了恒王的尸身,那怎么会有假?可是……”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将手中的书册合上,然后吩咐道,“全叔,派人紧盯着聚雅集和永宁伯府,这两处所在有任何人进出都要记录下来报告给我。”
全叔先是一惊,随即却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他凝重地说道,“是。”
沈棠出书院之时,天已经大亮了。
碧痕抱着手炉立在檐下,她见了沈棠,立刻将手炉递了过去,“这书院不准外人进出,不然碧笙倒能送些吃食进去,小姐饿坏了吧?再忍一忍,等回了月挂园就有得吃了。”
沈棠抬头看到碧痕的发梢凝结着些微的冰花,又看到她写满担忧和心疼的脸被寒风吹得通红,心中一软,不由柔声说道,“全叔做了小米粥,用过了一点,这会还不饿,咱们快些回去吧。”
这丫头虽然有了自己的心事,爱上了不该爱也许也并不值得那般去爱的男人,但对自己,总还是像从前那样的。她暗暗地想,若是将来……那自己便成全了她吧!
碧痕并没有察觉到沈棠的心事,她笑着说道,“昨儿花厅的午膳可热闹着呢,小姐想不想听了高兴高兴?”
沈棠眉头微挑,“大伯母和大哥昨日去了秦安侯府给秦安侯老夫人请安去了,郡主也回了景阳王府,我又不曾去花厅,左右便剩下了秦氏所出的那一家子,怎么倒热闹了起来?”
碧痕笑了起来,“三小姐请了二姑奶奶一家子,但前去用午膳的却只有二小姐一个,三小姐不阴不阳地说了几句调笑的话,二小姐便动了怒气,秦夫人偏心二小姐,便不顾二姑爷和林二小姐,数落了三小姐几句。”
她继续说道,“没想到二姑爷和林二小姐可对三小姐护得紧,一来二去的,言语上生了好大的不快。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花厅里头乒乒作响,然后二姑爷和林二小姐便气势汹汹地拉着三小姐回了威北侯府。侯爷气得不行,砸了好几个碗碟,其中一个不偏不倚正打在秦夫人的额角上,又好生哭 闹了一回。啧啧,那热闹劲啊,月桂园都听到了沈灏自从承爵之后,气性也比从前大了许多,这回竟还对着秦氏动起了手来?
沈棠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从前同气连枝的亲姐妹,因背叛和设计而倒戈相向,倒是出不错的戏码。沈紫姝虽然年纪小了一些,素日又常被沈紫嫣当枪使,但她却并不蠢笨,一旦回头反咬,那牙齿会比沈紫妈更毒更硬。咱们只需再添上一把火……”
她将身子凑了近去,低声对着碧痕说了几句,碧痕垂目恭敬地回了一声,“我明白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好戏
一连几日,沈棠都等着赵誉的消息,醇王世子赵敬的病情若是能有所转机,那不知对南疆的局势骑着作用,更能牵动朝局,影响着那些孩子犹豫要倒向哪边的臣子举棋不定的心。
但赵誉却如同忘记了那日的话语一般,不曾再派人递进来只言半语,鬼卫的报告中却有提及他近日频繁出没于青楼楚馆还闹得挺欢腾的,与外地来的商客同时看上了一名新来的清倌人,大打出手也就罢了,最后还以万两银子将那清倌人买了下来。
也因此事,注意他行踪的人马比往日多了好几路,但他对此似乎并不在意,依旧每日高调逛花楼。
沈棠暗想,那被盯上的人必是计都无疑,最近这频繁的动作多半也是为了吸引人的注意力,但赵誉的目的是什么,却让人很是不解。
这些不寻常的讯息让沈棠生出几分担忧和疑惑,赵誉对赵敬的关心并不是随口说说的,他们两个身份一般敏感,本就有着同类相惜的情愫,又自小一块长大,共同面对过很多风浪,感情甚好,他那日的恳求那般认真,是绝不会没了下文的。
恐怕,赵誉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但此刻却已经容不得她再做细想,因为皇帝为将罗贵妃推至人前而精心准备的元宵夜宴就在眼前了,宴非好宴,她需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去面对。
她只好将心中疑惑放在一边,想着若是能在宴席之上见着他,那总是有机会将这些问题好好问个清楚地。
碧笙将沈棠的发丝挽起,低声问道,“今夜是元宵夜宴,小姐若是打扮地太素净了,怕是要惹起非议,不如还是戴那枝红玉芙蓉钗,穿那身银红色镶金丝暗刻祥云牡丹的裙子?”
沈棠想了想,摇了摇头,“我若是穿得太喜气了,怕也要让有心人寻衅挑事的,莫忘记了,皇上特地宣我进宫打的是陪伴皇贵妃娘娘的名号。皇贵妃娘娘缠绵病榻,我这伺候陪伴的侄女儿却打扮得那么鲜亮,皇上存了心要挑剔我,必然会拿此做文章。”
她微微一叹,柔声说道“就穿浅绛色绣着万字福那套裙衫,既不失礼,又不跳亮,至于髻上,只簪上回皇贵妃娘娘亲赐的那根珊瑚虫草簪便可。”
碧笙知晓今夜事关重大,略沉吟半分,便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荣府派了人来催请,“郡主已经上了马车,就等着大小姐了。”
沈棠轻轻颔首,略交代了几句就出了月桂园。
荣福果然已经等了许久,她见沈棠上了车,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会,才撇了嘴说道,“我以为你得精心打扮成什么样才至于这么晚到,结果你也太让我失望了,堂堂安远侯府的嫡长小姐,这派头竟还不如沈紫嫣大。”
说着,还面带嘲讽地指了指后方。
沈棠听着后面隐约传来沈紫嫣的嬉笑声,眸光微微闪动,“怎么?沈紫嫣也有份列席今夜的宴席?”
荣福嗤笑道,“是她那好妹妹软磨硬泡着威北侯夫人向罗贵妃求来的,亏她还那样高兴,趾高气昂的,就差没把头昂到天上去了。”
沈紫嫣是平妻所出,也算是嫡女,人前也颇有些大家闺秀的气质仪态,因此名声甚好,未出嫁时天子赐宴也好,王妃夫人所办的花园茶会也好,从来都少不了她。
但如今她却是个已婚妇人的身份,所嫁的乃是身上既没有功名又没有爵位在身的苏慕然,出嫁从夫,苏慕然一家又与安乐伯闹翻了,没有安乐伯夫人的引领,沈紫嫣哪里还有资格列席这些宴席和茶会?
她倒是天真,以为沈紫姝在经历过这样的背叛之后,还能真心实意地去替她求一个列席宫宴的资格,但事实上,她非但不能得到荣耀,反而只会迎来屈辱。
沈棠浅浅一笑,“关于这一点,我也有些不懂,她的自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等进了永乐门,夏得海便急急地迎了过来,他的声音略显急切,脸色也不如前几次见着的时候那样神采飞扬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朝沈棠挤眉弄眼,“大小姐,皇贵妃娘娘派奴才来这里候着,您一到便请您过去坤和宫。”
沈棠眼角的余光看到不远处有几个鬼鬼祟祟的小太监正向这边看过来,隐隐约约地还能望见那边停着的宫轿上绣着醒目的八翅金凤,那是坤和宫的宫徽。她眉头微皱,便点了点头,进了坤和宫的宫轿。
夏得海低声在帘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