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知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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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知青史-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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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织《南方日报》,1968年1月29日。。
  上海市是动员知青返回农村、边疆的任务最艰巨的城市,从1967年初开始打击经济主义开始,动员工作就迄未停息。这一攻势一直持续到年底,也就是新一代的知青即“###”期间的在校中学生也几乎下乡殆尽时才告终止。
  2月23日,《文汇报》在报道支疆返沪青年回疆一事时发表编者按,说这是一场尖锐的阶级斗争,表示要坚持支援边疆、支援农业、支援内地的革命大方向。文章说:
  盲目返沪的支边青年们:你们受骗了,应当反戈一击,“杀”回新疆去。如果有人硬要拖住你们的腿,唆使你们赖在上海,那么,必须擦亮眼睛看一看,他究竟是什么人?革命的家长都要以革命为重,教育返沪的子女立即返回新疆,如果再把他们拖在身边,实际是把子女拖到资产阶级那一边去,是害了他们。 。 想看书来

返城风的平息(2)
25日,该报又进而发表答读者问,把知青下乡引起的一系列问题都归咎于“中国的赫鲁晓夫”刘少奇和上海市委的陈丕显、曹荻秋身上。针对有的青年“我们返疆若受到歧视和打击报复怎么办”的问题,该报轻飘飘地回答说:“相信广大群众会正确对待的,决不能因为害怕打击就不返回原地。”有的青年问,支边青年如果不愿意返回新疆,是否可以到江西、安徽等地的乡下务农,回答是否定的。该报一再强调,中央的有关通知和通告已经明确规定,坚决逗留城镇不走的,不予落户,“原调出地区和单位,对于从内地和边疆自动回来的职工,一律不得安排工作”。在断绝他们回城之念的同时,警告各群众组织不准拉他们参加什么“小分队”、“联络站”的活动。
  除了造成浩大的宣传攻势之外,找出一些特别活跃或出身成分不好的人作为“破坏上山下乡运动的阶级敌人、坏分子”,予以严厉的###,也是这一时期的主要做法。
  街道里弄干部一直首当其冲。虽然从上年年初开始,上海市革委会就一再制止知青们将斗争矛头对准他们,但看来收效甚微,这些人还是不断遭到批斗甚至殴打。如普陀区的“部分革命群众”提到:“今年以来,发生好几起殴打里弄干部的事件,有时挑动一些觉悟较差的支疆青年家长出场挑衅,有时唆使一些流氓阿飞充当打手。有个里委会的党员生产主任在最近半个月内竟连续4次被打”《警惕坏人再把矛头指向革命的里弄干部》,《文汇报》,1968年3月25日。。广州也存在类似现象,一些知青“冲击街道革委会,绑架、殴打革命干部”《南方日报》,1968年8月22日。。
  上海市从5月底开始,就又一次着手处理这一问题,先是在各街道里弄召开斗争大会,如徐汇区枫林路街道曾连开两个斗争大会,斗争一个“破坏支疆工作的坏家伙”,据说这个坏家伙在历史上就曾参加过反革命组织,祖父是个被管制分子,哥哥也被政府###,所以他对党和政府有刻骨的仇恨。“###”中他打着造反旗号上蹿下跳,煽风点火,印发了大量反动传单,造谣说街道和里弄干部动员一个青年到新疆去,可以捞到800元到1000元的钞票;一个家长还揭发他说:“这个十恶不赦的家伙曾经诬蔑造谣,说我的儿子在新疆被活活钉死在木板上,急得我们精神失常,影响了生产。不久我的儿子从新疆寄来了家信,说他在新疆一切都很好,我们才识破这个坏家伙的真面目。”《坚决打击破坏支疆工作的坏家伙》,《文汇报》,1968年5月26日。
  面对家长的不满和压力,该市革委会也采取了类似的做法,《文汇报》曾借一位支边青年的口揭发她的父亲破坏她上山下乡的罪行:
  我父亲是地地道道为帝国主义服务的传教士,###期间混入“支疆青年家长造反司令部”静安区愚园路街道造反队,煽动受蒙蔽的群众殴斗里弄干部。我是在他的唆使下于去年10月返沪的。“支疆青年家长造反司令部”停止活动后,他龟缩家门,伪装老实,背后恶毒谩骂里弄干部,要我耐心等待,到###后期想法留在上海……还要我跟丈夫离婚……《威胁利诱全不怕,“杀”回新疆干革命——支疆返沪青年何爱之与反动家长一刀两断》,《文汇报》,1968年6月21日。

返城风的平息(3)
在如此反复宣传,反复向“坏人”施加压力的同时,上海市的“文攻武卫”指挥部于6月7日凌晨“发动强大攻势”,将“一小撮一贯扰乱社会治安,破坏支援内地、支援边疆、支援农业工作的罪犯”一并逮捕。据说,这一小撮人中,有些是混杂在群众中的地富反坏分子,他们制造事端,煽动闹事,纠集歹徒殴打准备返回农村的人员,寻衅冲击车站、码头,打着造反旗号殴打里弄干部,进行打砸抢,严重地破坏社会治安和革命新秩序,他们之终于落入群众专政的法网,实乃大快人心。
  上海这一做法并不是孤立的。这年夏季,对于返城知青来说,形势是益发严峻了,许多大中城市都开展了类似的打击“破坏上山下乡运动”的坏分子的活动。
  这一活动是与整顿城市治安、制止武斗升级的措施结合在一起的。7月3日,###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小组联合发出了关于制止广西两派群众组织武斗的“七三”布告,这个布告据说得到了毛泽东的亲自批准。像当时一切中央文件一样,布告不是针对广西一地,而是针对全国的。布告要求加强无产阶级专政,发展革命大好形势,开展革命大批判,清理阶级队伍,并特别要求打击“一小撮阶级敌人”挑起武斗、破坏交通、制造一系列反革命事件的罪恶活动,要求对这些人实行群众专政。这个布告的第四条又一次重审:“一切外地人员和倒流城市的下乡上山知识青年,应立即返回本地区、本单位”。半个月后,又一个与其内容大致相同的《七?二四布告》出台。此时“###”爆发已经两年,形势却仍然十分混乱,流血、屠杀事件层出不穷,连续发布两个布告,既透露出形势的严重程度,也透露了制止这场混乱的极大难度。
  为贯彻中央的“七三”通告,广东省革委会、广州市革委会发布了一个《告外地来广州市人员书》。书中提到很多下乡上山人员“以种种借口,擅离岗位,长期插手广州地区文化革命,甚至干了一些违法乱纪,危害群众利益的犯罪行为”。它还特别嘲骂了有些上山下乡人员是“打着造反旗号,披着革命外衣,装出一副受害者的脸孔,公然污蔑下乡上山是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显然对返城知青和他们的处境谈不到一丝一毫的同情。该布告要求返城知青立即返回本单位,并且强调说,对这个布告采取什么态度,是对广州地区各革命群众组织的一个考验。这是在对那些吸收了知青的组织施加压力《南方日报》,1968年7月20日。。紧接着,一场“群众专政的革命风暴”就在广州市街道兴起了。在解放军部队的配合下,各街道都“狠抓阶级斗争”,动手进行对倒流城市的支农青年的政治思想工作,许多知青被迫撤离了据点,拆除了武斗工事,交出了凶器和抢来的物资,纷纷检举坏头头,退出了组织。
  北京、上海、天津以及各大中城市在1968年下半年,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以“群众专政”的形势,在城市中进行着“政治大扫除”,这种做法到当年的国庆节前达到高潮,如上海市就曾宣称由“公检法机关、文攻武卫战士、全市无产阶级革命派,对社会上所有的阴暗角落进行了一次全面大冲刷,割除了社会毒瘤……”《政治大扫除好得很!》,《文汇报》,1968年9月21日;《本市文攻武卫战士今晨再战告捷,一小撮犯罪分子一个个束手就擒》,《文汇报》,1968年9月23日。所扫除的对象,就包括了知青。他们还每隔几日,甚至天天在夜间突然到车站、码头、各公共场所甚至居民家中去“查户口”,给返城知青和他们的家长,造成了莫大的压力。
  返城知青至此,已不可能再对留城抱有任何幻想,返乡已经是唯一的出路。到这年年底,毛泽东发出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指示之后,即使是在校的中学生(也就是如今所说的“老三届”即六六、六七、六八届高中、初中生)想要留城尚且不得,更遑论这些早已失去城市户口的知青了。针对他们的措施都极其严厉,有的城市甚至曾统一收走这些知青家长的户口本和粮本,知青不返乡,粮本就不发回,全家没粮吃。于是,到1968年底,各地知青都陆陆续续地返回了他们下乡之地。
  这场知青返城风就这样很快夭折了。它的水平、规模、对社会的影响和结局,与十年后的知青大返城都不可同日而语。但它所反映出的问题,却是十分深刻的。
  知青的返城已经预示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从理论和实践两方面都是根据不足的。它压抑个人选择生活道路的机会,将众多劳动力强制束缚在已经饱和的有限的土地上,在反复不断大搞阶级斗争、路线斗争的背景下,无端制造人与人之间的仇视与矛盾,下乡知青不可能在小农经济的基础上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更不可能在“亲不亲,阶级分”的冷酷环境中与农民“结合”,因为结合总是需要感情的。
  但是,他们的经历、他们的抗争和思考,都没有引起社会应有的重视。
  那些红卫兵也就是在校青年,对于他们的先行者,因地区的不同,采取的态度也是不尽相同的,但其中大多数,尤其是北京等城市的学生,态度是相当地冷漠无情。当他们又一次豪情满怀地迈上这条道路的时候,几乎没有人想到,他们将重蹈这些先驱者的复辙。他们甚至忘记了在他们之前,早已有一百多万知识青年踏上了这条道路。直至今日,他们还不无骄傲地宣称,是他们的下乡,卷起了全国知青运动的大潮,是他们为中央提供了这样一个思路。
  不是没有人注意过这个问题,有些红卫兵参加过对知识青年组织的批判,指责他们是“为私造反”;也有些比较认真的学生动身到农村,对知青的状况进行过调查,但他们中的有些人却将知青的种种不满和苦闷归结为“素质差”。应该承认,“###”前刘少奇搞的“两种教育制度”以及因此而造成的青年中的不平等,在在校学生,尤其是重点中学学生的头脑中是有深刻影响的,“###”初期对“红卫兵小将”的吹捧,更使他们对自己的估价高到极致。他们带着一种优越感看待比他们先行一步的老知青,心里并不认为自己与他们是一种人。这就是知青这次返城风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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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驱者(1)
知青们为返城进行的第一次抗争终归失败,他们偃旗息鼓,再次回到广阔天地,再次去当有文化的新农民了。
  但是,“###”的这段经历对他们并不是毫无意义的,毕竟是“###”,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在正常运行的社会中不可能提供的天地。经历过与他们同龄的大中学校学生未曾经过的大起大落的人生,看到过那些叱咤风云的“红卫兵小将”看不到的社会角落的这批知青中的优秀代表,对于自身,对于中国社会和农民,有着更成熟,更认真的思考。在南方一些省市如广州、湖南、四川等地,老知青在思想、理论等方面的探讨是尤为突出的。这些地区“###”前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比例较大,素质较高,其中不乏出色的人才。一位四川的当年在校红卫兵回忆说,他当时的感觉是,老知青在思想上比他们更活跃,更成熟,也更激进。学生们当时关注的,多是意识形态方面的问题,如两条路线斗争,无产阶级专政等等,但老知青则更多地将注意力放在经济方面,他们中很多人熟读过###的《资本论》:“我后来才明白,他们绕了一个很大的弯子,他们反复地用###的理论来论证‘###’前中国社会的种种不合理,其实是与他们的切身利益有关的,只有论证了这些不合理,才能证明上山下乡措施是错误的,他们才有改变命运的可能。”
  即便是从自己切身利益出发的,他们的学习和探索,他们的目光所及,毕竟达到了当时的在校学生不可能达到的深度,于是,这个时代最振聋发聩的思想解放的号角,最夺人眼目的思想解放的先驱,既未出现于“红卫兵小将”之中,也未出现在当时的社会精英集团中,而竟然就在这些从未引起人们重视的知青中脱颖而出了。
  我们在这里指的,是遇罗克的《出身论》和张木生的《中国农民问题学习——关于中国体制问题的研究》。
  30年后的今天,当我们回顾这段历史的时候,都不得不承认,即使有的人比他们的思想更深刻,更完满,更走在时代前面,但却没有什么能比他们的思想更尖锐,更大胆,对一代青年造成的影响更强烈了,无论从哪种角度,他们都代表了那个时代的思想高峰。
  然而,即使承认这点的人,也几乎都未曾想到,他们都是“###”前下乡的老知识青年,是那个至今仍被人漠视的群体的成员;而且,那段经历,对他们思想的形成,都起到过不可忽略的影响,尤其张木生,他对中国社会、对农民问题的思考,是直接从他在农村的实践中生发的。
  (一)遇罗克与《出身论》
  在第八章中我们已经叙述了遇罗克的人生经历。到“###”爆发时,他已经不再是知识青年,但当知青的坎坷道路无疑对他思想的形成造成了深刻的影响。
  《出身论》发表在1967年1月18日《中学###报》的创刊号上,这份报纸只出了这一期就停刊了。“###”是思想专制最严酷的时期,却同时也是对民间各种思潮、各种言论一度失控的时期,只要打着拥护毛泽东思想的革命旗号,往往可以有意无意地干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勾当,单纯的青年们正是在这种背景下,看到了许多在正常社会中也许永远看不到的东西,这成为他们进行自我教育的途径之一,也成为日后思想启蒙的土壤。《出身论》就产生在这种特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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