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围绕半透明墙跟里头的水晶体。
烈火猛烈地燃烧,但墙没有丝毫毁坏的迹象。黑马看似非常焦躁,不停地喷气并踏步。牠左右看着水晶体,似乎注意到连接水晶体的电线,循着线的方向回头后再次看见迪奥,牠发出了短而仓促愤怒的鸣叫后,笔直冲向迪奥。
迪奥将早已预备好的粉末撒出,粉末在空中扩散开,形成一层不可见的透明薄膜覆盖住迪奥,下一刻他便从黑马的眼中消失无踪。黑马没有停下马蹄,直接冲到众多机台前,抬起前脚狠狠地踩下,破碎的机台冒出火花,接着黑马的角从黑色转变为金黄色,机台的火花转瞬间引起大爆炸。
爆炸将室内炸得残破不堪,机台所在的那面墙甚至炸开了大洞,可清楚看见炼制所外的晴空。另一边的水晶体,在半透明墙的防护之下仍然毫无损伤,即使机台炸毁仍持续运作。黑马愤怒地再次发出魔音般的嘶吼。
迪奥在瓦砾中痛苦地蜷曲身体。他有如置身吓人的恶梦,剧烈耳鸣如同在脑中敲打铜钟;他的左半身异常灼热,痛觉刺激他的大脑,逼得他从混乱中清醒,加上魔音传脑,他立即想起自己在哪里。
他来不及躲过爆炸,几乎是正面承受冲击,要不是他及时用全部的粉末制造出防火衣物,现在他或许真的会变成焦黑的肉干。不过,他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左半身被上方的石板压住,全身受到无数飞石的撞击,目前完全动弹不得,简直任人宰割。
迪奥不由得苦笑。机台已毁,水晶体的运作仍然持续,半透明墙又坚若磐石,炸也炸不坏,他们究竟还有什么方法能从这里逃脱?而导致现在最糟情况的,居然是他早一步放出的魔兽。
真是太讽刺了。我这个恶作剧天才居然会输给自己的恶作剧吗?迪奥想了想,在心里摇头,他不认为他们已经输了,毕竟「他们的」恶作剧要「两个人」一起完成才算。
而他的另一位半身兄弟跟他的公主,已经站在门前了。
迪奥可以瞥见帝奇的表情,在看到兄弟半身被大石压住,满身是血的模样时他剎地铁青了脸,握紧拳头,并目露杀意,愤怒沸腾到最高点。
青仁没有立刻冲出去救人,他感觉到身边的空气变得沈重又浓稠,难以呼吸,甚至无法动作;空气几近凝固,影响范围之大连黑马都产生反应,牠转头面向门口,直瞪青仁和帝奇。
黑马发出威吓声,但没有主动攻击他们,反而帝奇一派轻松地开始往前走,一边拿出上衣中的粉末。青仁勉强开口发出了「不要」两个音节,只见声音似乎消散在眼前的空气中,完全无法传达出去。
「伤害迪奥的家伙,死不足惜。」
帝奇的声音轻透而冰冷,简直如针刺入青仁耳里,令他感到惧怕,黑马也因帝奇的杀气而退了一步。帝奇抓了一把粉末丢洒在空中,粉末散开、消失,接着黑马边发出悲鸣边上下跳动,不时甩头,象是有小虫子飞入牠的耳朵一般。
「很痛苦吧,我让粉末进入你的身体,变化成一根根细针从内部攻击你的器官,你这狂傲的动物就给我在痛苦中挣扎死去吧。」
帝奇说完,从黑马的鼻孔和嘴部都喷出深红色的血液,黑色毛皮中也渗出了血迹。空气中的压迫感剧减,帝奇一个不稳坐倒在地。青仁飞奔到他身边,发现他已经满身大汗,脸色苍白,双眼却仍然紧盯着黑马,青仁马上了解到帝奇的魔法对他自己造成了多大的负担。
「已经够了,帝奇,我们快趁现在带迪奥走啊!」青仁伸手要拉帝奇,但被他推开。
「帮我带他走……我一定要杀了那家伙。」
帝奇的执着难以违抗,青仁决定先救迪奥。他趁黑马与体内的魔法交战时跑向迪奥,他就倒在黑马右后脚处的附近。一股透沁凉的风从黑马左后方那片被炸开的墙中吹进。
「迪奥,撑着点,我马上救你出来!」
迪奥被巨石压住的左半边渗出了大量鲜血,青仁想搬开巨石,无奈凭他一人根本无法边抬石头边将迪奥拖出。他转头看向帝奇,刚想呼喊,黑马就怒吼出震耳欲聋的魔音,帝奇和青仁不禁双手摀耳,这时黑马奋力抬脚踏地,火花闪耀,再一次踏地,马蹄上火焰聚集,第三次踏地,烈燄笼罩马身,青仁他们惊异地看着那团烈火燃烧,与在其中不停嘶吼的黑马。
帝奇惊恐地站起身,奔向青仁说:「那家伙破坏了我的魔法,牠马上就要恢复了!」
青仁赶紧搬动巨石,帝奇气喘吁吁地拉出他的兄弟。迪奥几乎失去了意识,仅仅在移动身体时透露出痛苦地呻吟。
他们搀扶起迪奥奋力绕过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不料火焰向他们延展开,阻挡他们的逃生之路,他们紧急退后,胆颤心惊地看着黑马身边的烈焰回到牠脚下。黑马看起来的确恢复了,不仅不受魔法牵制,还加上明显怒气高昂。
青仁挺身挡在黑马面前,他知道帝奇刚才那大绝招是不可能用第二次了,现在还能有点用处的只剩下他,虽然他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这只暴怒的火焰黑马。他对上黑马的双眼,手掌心不禁冷汗直流,以前只身对抗十几名混混的勇气消失地无影无踪。凭他一个人类要如何对付一只魔兽?
「青仁,」帝奇拉住青仁的上衣,「我还能挡住牠一阵子,你找机会逃走,你非得要活下去,王国一定会派人来救你的。」
青仁没有回头,仅仅是摇头拒绝,帝奇一急之下脱口说:「我们是来救你的,怎么能让你死在这里!你不想活着见亚斯蓝吗?」
青仁的心头彷彿遭到重击。他听见亚斯蓝的名,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打转。他想见亚斯蓝,自从来到北国,他几乎无时不刻想着亚斯蓝,不论是想念、咒骂、抱怨或爱恋,占据他心头的都是亚斯蓝,那自恋又深情的七王子。
就是因为想见他,青仁更不能逃走,要是在这里弃帝奇和迪奥于不顾,他又有什么脸去见亚斯蓝?
在紫苑医院前,亚斯蓝曾独自对抗黑魔兽。他不懂魔法,只凭着一把白银剑守护他身后众多的人民,他那时的英勇战姿仍然历历在目。而那时只能在后方颤抖躲藏的无力感,无法与亚斯蓝一同战斗的自责感是那样的深刻,青仁知道,要是他在这里退缩,他将无法抬头挺胸走在亚斯蓝身边,他不配成为亚斯蓝爱慕的人。
因此他需要力量,可以保护帝奇和迪奥的力量;彷彿是听见青仁的心声,猫耳从青仁的怀中钻出,双眼微玻н鬟鹘小
「你愿意帮助我吗,猫耳?」青仁柔声问道,猫耳喵了一声作为回应。
「是吗……那就拜托你了。猫耳·猫爪变身!」
猫耳跳出,在空中分离解体,再迅速地聚集合体,青仁两手上顿时出现了两只有粉红肉球的猫爪。
青仁两手互击掌,全身不禁兴奋地抖动,他感觉自己的斗魂开始燃烧,脸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他一边狂野大笑一边举起一块大石奋力丢向黑马。
黑马被动地用独角击破石头,下一刻青仁跟在石头后已经窜到牠身前,一拳击向牠的腹部,黑马痛地倒地悲鸣。
「帝奇,快趁现在!」
帝奇脸色复杂地点头,带着迪奥笔直跑向门口,又不忘提醒道:「那只猫很虚弱,你要速战速决,一定要小心!」
青仁应了声后,跨大步走向黑马。黑马察觉危险,立即发出魔音般的高鸣,青仁强忍住意识被激烈搅动的痛苦,扑向黑马并抓住马嘴,接着又是腹部两记重拳;黑马悲鸣,背上的尖刺突然朝四处射出,一落地即产生爆炸,青仁吓得看向门口,帝奇跟迪奥显然躲过了攻击,狼狈地靠着墙卧倒。
青仁松了口气之下,又愤怒地抓住黑马的独角,毫不留情地折断那只角。这一折,黑马狂跳起来,蹄上烈焰炸开,不仅环绕黑马,还扩散至整间房,青仁退了几大步,发现自己身陷火海之中,距离门也越来越远。
「青仁,快冲过来!」
帝奇如此喊道,青仁一想到要进入熊熊烈火之中就冒汗了。上一次图书馆的大火仍让他心有余悸,眼下他宁愿找找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可以逃脱。就在他犹豫时,黑马全身包裹烈焰冲向他,青仁摆好姿势,脑中盘算着在闪过黑马时立即在牠身上一击必杀,或许还能将牠从那破墙打飞出去,一了百了。
青仁佩服着自己,黑马已经奔至他眼前,他按照内心所计划地向右方一躲时,双手的猫爪解除,小黑猫从空中掉落,青仁下意识接住猫耳,同时闪避不及遭黑马笔直撞上,飞出了破墙,青仁跟黑马一同掉出炼制所。
第四十八章 再会
青仁被撞出墙的瞬间,他止住呼吸,脑中转过千百幕电影或动画场景;当主角深陷险境时,总会激发某种体内的潜能使他们化险为夷,就算是普通人也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奇迹使他们逃过一劫。
而他呢?他正从十一层楼下坠,手里抱着昏迷的小黑猫,底下是愤怒的火马,下方没有任何遮蔽物,只有一撞就会使人脑浆四溢的大地。
青仁抱紧小黑猫,闭上眼在心中问候过所有已知的神明,包含自己几十代的祖先,这之中光伊莉丝就不晓得唸过几次。一切问候完毕,青仁在这紧急时刻想起的竟然不是远在台湾的家人,而是曾温柔拥吻他的亚斯蓝。这种时候青仁也顾不得男人的面子或矜持,他只知道他想见亚斯蓝,他后悔自己没有表白心意,什么话都还没说就要跟亚斯蓝死别。他根本一点也不想跟亚斯蓝分开啊!
他们都是男人有什么关系,亚斯蓝是超级大色鬼又有什么问题,重要的是他已经喜欢上亚斯蓝了,他们两情相悦,这样就足够了。
为什么他没有早一点承认呢?青仁苦笑想着,都是因为愚蠢的自尊心,他跟亚斯蓝从此错过。他真不敢想象亚斯蓝得知他死讯时会多么心碎难过,光是瞥一眼那幻想的光景就够他悲伤自责了。
青仁捏捏紧闭双眼的猫耳,对牠轻声说:「猫耳,要是你能再见到亚斯蓝,帮我跟他说对不起,还有就是──我喜欢他。」
天空中某种生物急速飞近他,他的四周卷起强风,他被吹地左摇右晃,这时某人大喊道:「青仁,快把手给我!」
青仁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同时整个人被一把拉了过去。他被紧紧抱住,对方的心跳飞快,那上下起伏的胸膛和体味是那么熟悉。青仁还未见对方的脸,脑袋也一阵混乱,但泪水已溃堤落下。
对方捧起青仁的脸,碧绿色的眼瞳中担心与焦虑交缠。他将青仁上上下下扫视一遍,青仁张着嘴还未开口,对方立即给了他一个暨火热又深情的吻。青仁接受了这个吻,手主动环绕他爱的男人,忘我地沉溺在拥吻之中,心中所有的害怕与不安一扫而空,差点坠楼而死的恐惧也逐渐遭满溢的爱意取代,他将自己全然交给这个男人。
随着一声不悦地吼叫声,两人脚下激烈抖动起来,两人差点要被甩下。青仁喘着气倚在宽阔的胸膛上,七王子边紧抱他边恼怒地对着脚下说:「你也看看气氛,就不能安静一下让我们相处吗?」
青仁这才注意到他们还在半空中,乘载着两人的赫然是魔女的坐骑灰色猛兽。猛兽大了不止两倍,还长出翅膀,惟独脾气还是那样暴躁,这会儿颇有要跟亚斯蓝对呛的意思,又吼了两声表示不满。
「青仁,对不起,我来晚了。」
亚斯蓝不理灰色猛兽,一手环绕青仁的腰,一手抚着青仁的脸为他拭去泪水,一脸愧疚。青仁摇摇头,想着光是亚斯蓝在他身边,他就开心地无法自拔。他想跟亚斯蓝说些什么,但他的思念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他为自己满脑子想的肉麻话感到羞愧,简直想直接跳下去挖个洞把自己埋了。他考虑或许就埋在已经坠死的火马旁边。
他瞥过头,注意到亚斯蓝穿着银白色铠甲,上头原本绘有圣布鲁斯的国徽,眼下已遭武器的攻击伤痕和血迹所掩盖;尘土沾上了王子俊美的脸庞和金色发丝,使他抑郁的表情显得更加疲惫沈重。他必定刚经历过激烈的战斗。
青仁用手掌擦拭亚斯蓝脸上的尘土,既犹豫又害怕地问:「战争呢?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你有受伤吗?」
亚斯蓝握住青仁的手,淡淡地说:「现在的话,战争应该结束了。」
灰色猛兽带着两人飞进十一层楼,双胞胎王子靠在破墙边,帝奇一脸松了口气的苦笑表情。
「早不来晚不来,你可真会挑时间啊,亚斯蓝,快把我们吓死了。」帝奇说道。
「我已经尽力赶来了。帝奇哥哥,迪奥哥哥没事吧?」
迪奥脸色惨白,呼吸微弱,亚斯蓝立刻从衣中取出小罐子,打开瓶盖后喂了迪奥几滴红色液体。迪奥一尝即露出苦涩表情,随后是痛苦的呻吟声,手指用力紧抓帝奇衣服,身体扭曲颤抖。
「你到底给他喝了什么啊?」青仁不安地看着迪奥,亚斯蓝叹了口气。
「这是开战前魔女发给大家的特效药,不管多重的伤都能够回复,只是受的伤越重,复原时的痛苦也越强烈……帝奇哥哥要喝吗?」
帝奇嘴角抽蓄了一下,硬着头皮接下小罐子,滴了两滴后,也跟着迪奥痛苦地呻吟。青仁不忍看着他们,又向亚斯蓝问起战争的事。
三天前才开始的内战,现在就结束也太快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啊!难道是魔女出手了?」青仁想象魔女使用惊人的毁灭性魔法,一瞬间扫平敌方军队的模样,或是召唤恶魔、魔兽什么的杀得敌方溃不成军,叫喊连天。
「不是,当初有协约魔女不得插手军事与战争,所以她不能出手,即使她想出手,现在的她也做不了什么。」亚斯蓝边说,又一边靠近青仁进而拥抱他。青仁虽然很不好意思却也没有推开亚斯蓝。
「做不了什么?她是魔女耶,有什么是她不能做的?」
「毕竟……该怎么说呢,年纪大了就无法随心所欲了吧。也因为这样,她早就派使者去找父王和雷恩哥哥回来,为这场战争做个了结,我也才能赶来救你──我满脑子都是你,根本无法全心应付战斗。」
亚斯蓝细吻落在青仁的额头、眼角、脸颊,最后轻触柔唇说:「我怕你出事,怕得无法思考,寝食难安,要不是他们拦住我,我一定会杀进北国来救你。我无法想象你不在身边的样子,要是你有个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