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身体与生命的抗争史:子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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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身体与生命的抗争史:子宫-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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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
  “说吧。”
  “重症监护病房死去的那个病人,走之前烧到了389°,我现在已经388°了……”
  我分明感到谢大夫笑了,但是因为那个大白口罩,我只能看到谢大夫的眼睛稍微地变化了一下形状,向上那么弯了一小下。
  “你说的那个病人,是术后栓塞。”
  “什么叫术后栓塞?”
  谢大夫眼睛的形状在白口罩的上方又变化了一小下:“先别管那么多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静养。”尽管谢大夫眼睛的形状连续两次发生了向上的弯曲,但389°于我仍旧是个阴影是个标尺,我仍旧集中注意力密切观测体温是否会超过这个标尺。
  379°,很好,有所下降。
  377°,继续下降,坚持住!
  382°,怎么又上升了?天哪!别再升了,离那杆标尺又不太远了。
  查血常规,我的白细胞高达12100。
  李大夫来了:“排便了没有?”
  “没有。”
  “还没排便?再不排便就给你灌肠了。”李大夫威胁我。
  “啊,不要不要,我排我排,我自己排,我喝水!”想起手术前的灌肠我心有余悸。
  我用的是一个可以叫做瓶子的大玻璃杯,我咕咚咕咚一口一口往我的胃里灌水。但是,38°,382°,386°,387°,388°!
  我的体温又388°了!离标尺又差01°了!
  李大夫、谢大夫、张大夫鱼贯而入,而且谁的手里都不空着。他们径直走到我的床边,我以为是来给我灌肠的,可又不像。但是他们肯定是来对付我的,我一看时间,都下午5点半了,我心里开始打鼓:“你们怎么还不下班?”
  “活儿没完怎么能回家呢?”李大夫似笑非笑。
  果然是冲我来的,我开始神经紧张起来:“我已经吃了乳果糖,已经有……有‘前急后重’的感觉了,估计明天就差不多了。”
  我听过医生问别的病人,可惜没记清,就一知半解地造了个词。李大夫忍不住笑出声:“什么‘前急后重’,那叫‘里急后重’!”
  “里急后重、里急后重,我里急后重了已经。”我有些着急地重复着。
  谢大夫的眼睛就又在白口罩的上方向上弯曲了一下:“别紧张,我们是来给你做膀胱冲洗的。”
  膀胱冲洗?没听说过,我看看22、23床,她们也是一脸狐疑。
  “不是每个人都做,医生根据病人的需要安排做或者不做。”李大夫一边说一边安置输液架子,并把冲洗用的针头插到我的尿管上。
  很快我就会操作了。我对自己很满意,操作给医生看,同时在脑子里搜索着我跟医生的渊源,跟他们瞎聊:“从小我妈就让我学医,我没从。”
  谢大夫边看着我的操作,边应和我:“那就对了。”
  “我妈又让我嫁给医生,我又没从。”
  “那就更对了。”谢大夫似乎漫不经心,但口气却很坚决。
  “为什么?”
  我有些诧异,尽管我对目前的医疗现状有诸多不满,但是医生在我心目中还是蛮神圣的一个职业。
  “每天早晨8点就上班,下午说是4点下班,来了急诊病人你能不管么?管,那就没点了;手术说站一天就站一天,而且是精神高度集中,一回到家,什么都不想干,哪有心思管家里的事啊。”
  “可是医生挣得多呀!”23床何欢插话。
  “挣得多?那是灰色收入吧,心黑胆大的行。你问问李大夫,还没他老婆挣得多呢。”
  忙碌着的李大夫“嘿嘿”笑了两声,表示肯定。
  忙碌一阵,直到确认我操作无误,李大夫、谢大夫先后离开,留下实习的张大夫守在我的床边。他戴着一副眼镜,不时抬头看看冲洗液的刻度。此时此刻我在想,有一个医生作丈夫该多么幸福啊,因为他不仅可以体贴你、照顾你,关键是他可以科学地体贴你、照顾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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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烧中的整改方案(4)
2004年6月10日,术后的第七天,我终于排便了,我的体温也一度一度地恢复了正常,那杆标尺渐渐地被我扔到了历史的垃圾堆。
  这一天于我还有一个特殊的意义,就是陈卫东的一个哥们的表妹佳崴,因为住在妇产医院附近,所以给我送来了可口营养的一日三餐。但佳崴的特殊在于从我手术后到我最后一个疗程的化疗结束,在长达半年的治疗期间,我住院时吃的都是佳崴做的饭!
  半年多的时间啊,佳崴日复一日风里雨里霜里雪里把可口的饭菜给我送到病房!
  “一个人做点儿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不做坏事。”套用毛主席的话,能够长达半年多地给一个非亲非故的病人不间断地送饭,那才是最难最难的啊。所以在我活过来之后,陈卫东曾经十分动情地说:“我老婆能够活过来,佳崴功不可没。”
  有风声从窗外呼啸而过,此刻正是北京最最寒冷的日子。没有下雪但是北风凛冽阳光凛冽一切的景致都在凛冽之中。早晨起床,我发现窗户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不规则的冰花中有两个稚气的小手印儿清晰可见。那一个是嘟嘟的手印,另一个就是佳崴的小女儿婷婷的手印,昨晚,佳崴带着女儿在我家小住,现在两个小家伙已经成了好朋友。
  后来,在我经历了病危与新生之后,我告诉所有的人,我能活过来靠的是我的综合实力,而综合实力是什么?其实就是我身边每一个人给我的点滴爱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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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疗
无意间看到一期“开心词典”,坐在王小丫对面的参赛者是位曾经化疗的病人,这让我停下手中的遥控器,看下去。
  王小丫问:“化疗是怎样的痛苦?”那个满头黑发的女孩儿(我相信她跟我一样经历了从秃头到满头秀发的过程,所以我格外注意了一下她的满头黑发)分明已是眼泪汪汪。
  她说:“很痛苦很痛苦,不停地呕吐……我已经看到很多病友离去……”她说不下去了。王小丫说:“你现在的情况很好吧。”
  “是的,我的生命已经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了。”女孩儿答道。
  我相信没人比我更能理解这句话了。
  在这档娱乐节目中听到这番话,开始觉得有点儿别扭,但是细想想,生活就是这样:有悲有喜,悲喜交集。就如同我在化疗期间,很痛苦但也不都是眼泪——我和我的战友——那么多共同战斗的病友在一起,甚至让我觉得很开心。感觉就像体育比赛中的集体项目,每一个人的胜利都是大家的胜利。那时候,痛苦成了佐料,开心是主菜。
  我说过,手术不过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现在我就要开始爬雪山、过草地了。
  

病理结果:转移(1)
学习了一个医学名词“术后栓塞”之后,好吃好喝的我退烧了,知识再一次给我力量。陈卫东还找了一个保姆,每天下午给我按摩双腿,以防栓塞。我的身体正如护士长所说的“像婴儿一样,一天一个样儿”地好起来;跟身体一起好起来的,还有我的心情。
  10日下午,李大夫给我换完药出去的时候,我大声叫住他:“李大夫!”
  李大夫回头,“我什么时候能吃水煮鱼呀?”听病友说,术后要好久不能吃辣。所以好几个爱吃辣的病友在手术前都会大吃一顿水煮鱼。后来我们一闻到病房里水煮鱼的辣香味,就会说:“有人要做手术了。”
  “水煮鱼?”李大夫面露诧异之色。见我点头,提高音量:“想什么呢!”说完就往外走。
  “哎哎——”我继续叫住他,“不是三个月以后就能吃了么?”我听病友说过,只是想证实一下。
  “半年以后再说!”李大夫离开病房之前甩下一句:“线还没拆呢就想吃水煮鱼!”
  “凭什么呀,别人三个月,我要半年?凭什么呀。”我无力地反驳着。23床的何欢幸灾乐祸地哈哈笑着。
  我们正哈哈笑着,护士进来说:“22床,你的病理结果没事儿,可以出院了。”原来,田阿姨得的是子宫肌瘤,虽然是良性肿瘤但因为生长很快,所以也要切除子宫。
  “好好。”田阿姨欢天喜地地打电话、收拾东西,然后还给自己梳了两条小辫。
  不一会儿,来了一个中年女人,看上去比田阿姨年轻点儿,来接她出院。来的人一口一个“大姐”地叫着,并且嘘寒问暖。两个人亲亲热热地唠着,走了。快到门口时想起向我们道别,何欢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老公怎么不来接你?”
  “朋友比老公可靠。”田阿姨把这句话留在屋里,把自己关在门外。
  “什么意思啊?”何欢问我。
  “离婚了呗。”我分明听出田阿姨话里的悲凉。人到老年,身边没有老伴儿相伴,无论如何应该是一种悲凉吧。尤其是没有老伴儿的生病的女人,似乎更显得悲凉一些。但是田阿姨并没有看到我的表情,或者并不想看到我的表情。因为在病房门关上的一刹那,我看到的是她含笑的脸。
  也许她早已经把悲凉就着饭吃下去了,也许她觉得有一个能在她出院时来接她的女友就已经很满足了。男人、女人,不知道是谁在作践自己的幸福。谁知道呢?虽然田阿姨看不到,但是我还是回报给她一个微笑,希望未来能给每一个坚强的女人一个微笑。
  年轻的何欢肯定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因为有重大的事等着她——11日一大早,何欢上手术台了。
  何欢跟我相处只有三天,但是她对我照顾有加,所以感情也是突飞猛进。大概因为整改方案的事,病友们都当我是文化人,何欢对我更是十分信任和尊重,经常向我咨询一些问题,包括她的手术时间及方案;我也是现买现卖。
  何欢是宫颈鳞癌Ⅱa期,已经大出血,她有点儿害怕。我说你必须尽快手术,医生的观点跟我一致,所以11日何欢进了手术室。
  病房里没有了幸灾乐祸的何欢,显得有点儿寂静。我忽然想起,我手术已经7天都过了,病理结果该出来了,小孙护士不是说一星期就出来么。
  我问医生、问护士,都说没出来,马护士更是和颜悦色地告诉我:要安心等待病理结果,同时还要乐观、要配合治疗。我有些怨气了:不是都给我切得一干二净还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和扫荡吗?什么病理结果啊这么难出?还要等多久啊?
  后来我看我的病历时知道,其实,我的病理结果就是在10号出来的,但是因为我还没拆线,所以医生们就没告诉我,他们居然就一点儿都没有流露出来。
  而对于我,病理结果迟迟地不能出来,也就是说我迟迟不能知道我的情况究竟有多糟……我有点儿担心,还带点儿侥幸,加在一起就是郁闷。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显得空荡荡的。我躺在病床上,把白被单盖上,掀开,再盖上,又掀开,我用脚配合我的手,把被单掀来盖去,弄得扑啦扑啦响,总算有了点儿动静,否则病房里静得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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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理结果:转移(2)
就在我百无聊赖地耍弄被单的时候,门口一阵热闹,接着我的房门被推开。我停下手脚,期待着。
  帮我打破这郁闷的是老16床!就是我刚住进医院时的那个个子高高的宫颈癌Ⅲ期的病友。她原本光秃秃的头已经长成茂密的板寸,年届四十的她,越发显得年轻,大家都说她像宁静。很多人来跟她打招呼:“来了,‘16床!’”原来她当时在医院是出了名的乐观,现在她恢复得这么好,连医生都惊讶。
  她是带她的妯娌王晓月来住院的。因为她的病,她动员家里的女性亲友都来检查检查,结果她的妯娌果真检查出是癌前病变,医生说做锥切,但是因为锥切有可能切不彻底,反正也有孩子了,所以“16床”劝她的妯娌索性做子宫全切,这样王晓月就住进我们病房,成为23床。
  安顿好弟妹,“16床”并没有走,她也顺便作了复查,还是“未见异常”,大家都为她高兴,她也兴致勃勃,居然给我们讲起她原创的各种段子,有带色的也有不带色的,但这些段子本身真的惹得我们哄堂大笑。后来经验告诉我,病友之间的感应是很神奇的,相互之间的情绪感染也非常快。一粒悲伤的黑色水滴能迅速污染整个病房的洁净的空气;同理,一小股快乐的风也能扑面而来,一下子吹遍病房的每个角落。“16床”的各色笑话叫我根本忘记自己的“病理结果”还处在待定阶段。而之后我也养成了随时随地、因地制宜、就地取材原创“段子”的策略,因此我们的病房总是沐浴快乐的风。
  大家正说笑间,护士小张推门进来,她抱着病人的衣物,身后跟着由老伴搀扶着的64岁的李老太太。李老太太刚从楼上重症监护转到我们病房22床,他的老伴看上去70岁左右,两个人都是步履维艰,老太太还痛苦地捂着肚子。我和坐在23床的王晓月对视一眼,我们眼神交流的是:生病也要趁年轻。
  “16床”起身告辞,王晓月麻利地起身穿鞋,送她的嫂子出门。路过门口卫生间的时候,她还不忘对着镜子理一理头发。王晓月30出头,说话莺声燕语,头发烫成大大的波浪,她好像很在乎自己的发型,时不时就要整理一番。
  晚上,陈卫东来看我,吃过佳崴送来的饭菜,我以慢动作下床活动。我慢慢起身,坐直身子,缓缓挪动双腿,找到鞋子,穿上,站直身子。每做一个动作,我都要停顿一会儿。我刚要迈步,就见正在接电话的王晓月挂断电话,“噌”地起身,穿鞋,跑到卫生间,梳妆打扮。原来一会儿有人要来看她。
  我怔怔地看着她完成全套动作,脚下竟然不想挪动一步。我看不见我的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我知道,一定是满眼的羡慕;陈卫东看懂了我的表情,他俯下头在我耳边小声说:“别看她现在蹦得欢,过不了三天,她就会像幽灵一样在楼道里飘。”我顺手在陈卫东搀扶我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右手扶着肚子尽可能的轻轻地笑。
  我们的病房又恢复了病房应有的忙乱:手脚麻利的王晓月开始做手术前的准备——备皮、灌肠;刚刚度过术后重症监护的李老太太则大多数时间是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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