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身体与生命的抗争史:子宫》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女人身体与生命的抗争史:子宫- 第2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何欢说:“大姐,以后我再跟我老公吵架谁劝我啊?”
  我又笑:“那你不会不吵架啊?”
  何欢倒是哭得更厉害了,何欢哭着听护士小张给她作出院宣教。
  何欢泪珠盈盈,小张要去给她擦。
  “不给她擦,不给她擦。”我连忙喊着,“给她老公留着,让她老公舔。”
  “啊——”何欢大叫一声,“大姐,你真坏。”
  “我错了我错了,应该说吻。”我改口,“吻干你脸上的泪,多浪漫,这怎么是坏呢。”
  施丽华有点儿住不下去了,频频找医生要求出院,但是因为她有糖尿病,需要控制和观察。于是医生、护士,还有家人轮番劝说,我们的病房显得门庭若市。
  她真是挺脆弱、挺惧怕陌生环境的,刚刚跟我们熟悉了,就要分开,她肯定是不愿意面对;但是没办法,生活就是让一个人变得坚强的过程。我想跟她说这句话,但是她的床边围满了家人,我插不进去话,也就作罢了。
  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不是哥们儿不努力是敌人太狡猾(7)
我把垃圾倒进污物间的时候,楼道里一阵热闹。一个高高瘦瘦的小女子在跟来探视的友人道别。她声音很大,年纪不大,但很有大姐大的范儿。
  我问对门门口站着的病友影子:“谁呀这是?”
  “薛小白,才22岁,老公比她大10几岁,好像挺有钱的。”
  7月26日我结束第二次化疗,出院回家了。
  我的东西不多,一个小整理箱就搞定了。我静悄悄地走出病房,到医院门口打车回家。因为化疗和感冒,我无力也无心看风景。我意识到距离拥抱沸腾的生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是我必须脚踏实地,必须一步一步来,那么就让我从独自出院开始吧。
   txt小说上传分享

我的父亲母亲(1)
我的父亲母亲是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批知识分子。我的父亲毕业于著名的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导弹工程系,母亲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物理系。
  说起父辈,我不能不说说他们的责任感。他们那一代人对工作、对事业的责任感我们望尘莫及。嘟嘟都知道,姥爷是造导弹的。我记得1992年澳星发射失败,整整一个星期爸爸都是低头进低头出,我问他为什么,他摇头说:“抬不起头来,抬不起头来。”我有些不理解,也想劝劝他:“又不是你不让澳星上天的,你干吗抬不起头来?”爸爸继续摇头:“整个航天部都抬不起头来。”那一瞬间我感动极了,为他们那一代人的责任感感动。
  我的父母都是学理工的,所以我们从小受的家庭教育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但是很奇怪,我们姐妹三人都学的是文科。
  其实也不奇怪,我从记事起,爸爸就总是出差。每次出差爸爸会给妈妈写信,我识字以后,爸爸每次还会给我写一封信,导弹工程师爸爸写一手好字,文笔也很不错。信中,他用优美的文字给我描述当地的风景名胜,我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有一个“好词语本”,上面记了很多好词语,都是摘自爸爸的信。所以我学了文学,也有赖于爸爸的栽培;包括画画,都是爸爸的启蒙和教导。爸爸说我动手能力强,他希望我学工科,但是歪打正着,我成了文学女青年。
  从我确诊直到第二次化疗开始,我一直没有告诉父母我实际的病情,爸爸妈妈只知道我做了一个一般的妇科手术。但是第一次化疗出院回家,我看爸爸看我的眼神里怀疑和不安的成分多过欣喜与安慰,我看妈妈轻轻在我长达8寸的伤口上抚摸时,颤抖的双手充满了对我自己轻描淡写描述的病情的不信任。我知道知识分子的问题在于不容易轻信什么,他们重视的是证据。
  爸爸是个心很细的人,我记得上大学时,一个周日下午我返回学校时,离开家之前我跑到厨房想找点儿零食,蒸锅里有两根我很爱吃的煮玉米,但是已经凉了。大概是跟同学有约,所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凉玉米,匆匆走了。
  当我坐的公共汽车已经启动时,我看见爸爸骑着自行车奔到车站,我正在诧异,爸爸从窗口递进来一个食品袋,里面装着两根热气腾腾的煮玉米。我的眼泪差点儿掉下来,幸亏公共汽车马上开走了。
  相比之下,妈妈反倒显得大大咧咧,所以我生病的事儿主要是瞒住爸爸。也正因为如此,在我第二疗程化疗开始之前,陈卫东和洪小缨、洪小蔷决定告诉爸爸实情。因为我的再次入院,也因为化疗反应出现,瞒是瞒不住了。所以我们开会决定告诉爸爸,再让爸爸决定是否告诉妈妈。
  那是我第二次化疗开始的前一天,是个星期日,洪小缨返京,陈卫东带着嘟嘟接上洪小缨、洪小蔷,然后回父母家接老爸到医院来看我。陈卫东和两个妹妹商量在到医院的路上告诉老爸我的真实病情。
  一路上三个人谁也说不出口,陈卫东异常专注地开车;洪小缨和洪小蔷不停地逗着嘟嘟,夸张地惊奇着窗外的风景;幸亏有嘟嘟,才显得空气不是那么压抑。车行至天安门广场,空气忽然有些凝重。洪小缨后来向我转述这一切的时候说,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天安门城楼本身的庄严肃穆,让车里的气氛不期然地起了变化。洪小缨看看陈卫东,他依旧异常专注地开着车,又看看洪小蔷,她也是专注异常地搂着嘟嘟,目光坚决地不与小缨的眼神相遇。没办法,洪小缨只好自己打破宁静,否则她会窒息的。
  当我内心因充满紧张和期待而惴惴不安时,爸爸一行人来到病房。尽管我已经做足准备,但看到老爸紧锁的双眉,我的眼窝还是发热了。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病房显得拥挤了很多,何欢忙不迭地让座,并让嘟嘟坐到她的床上,为了诱惑嘟嘟,何欢拿出刚买的带摄像头的手机给嘟嘟拍照,嘟嘟果然饶有兴趣地上钩了,看到自己的头像贴在了阿姨的手机上,嘟嘟简直是兴高采烈,我也笑着,并嘱咐嘟嘟小心点儿,别把阿姨的手机弄坏了。
  

我的父亲母亲(2)
“没事儿,让他玩儿吧。”何欢也跟着兴高采烈,还让嘟嘟给她拍照,两个人一下子熟络起来,我知道,何欢一定想自己的儿子了。
  还好有嘟嘟在,气氛不是太坏;加上我及时调整状态,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爸爸紧锁的双眉舒展开了一些。
  护士小张进来给我送感冒药,看到一屋子人,有些诧异,陈卫东马上表白:一会儿就走。其实病房的医生、护士对化疗病人还是很宽容的,通常会允许家属在非探视时间陪伴在病人床边。小张笑笑,逗逗嘟嘟,出去了。
  洪小缨、洪小蔷也借机提出让老爸离开。
  “要看什么书么?让她们给你送来。”临走,爸爸问我。
  从小我被家人叫做“书呆子”,学生时代爸爸送我的生日或节日礼物都是书,爸爸每次出差都会给我买书。毕业后,我有能力自己买书了,再也不用老爸买书了。
  我眼窝又是一热,急忙回答:“不用了,我带来好几本呢。”我用手指指枕头旁边的一摞书,趁机也把头转过去,不让家人看到我眼中的泪花。
  二次化疗结束出院后,我像上次一样先在自己家里养了一星期。这一次我只通知了几个人,没有像上次那样大张旗鼓地昭告天下。
  因为刚打完化疗、免疫力低下,我的感冒一直不好,白细胞更降到2400,又不敢吃消炎药,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我的脸色晦暗,一脸病容。
  易菁带我去看中医,老中医也吓了一跳,他给我开了6付中药。边开药方边说我:“你胆子够大的,感冒还敢打化疗。”
  此后我的家里每天都飘荡着中药香,吃多了,似乎也不觉得那么苦了。将近一个月,直到我第三次住院,我的感冒才渐渐好转。
  孟总也给我找了一位老中医,并派司机来接我,送我到名医的诊所。鹤发童颜的老中医把我当成了病人家属,知道我就是病人后,他一边给我号脉一边专注地看看我,点点头说:“脉微,要好好调养,不过精神状态很不错。”我受到鼓舞,自己也觉得精神振作了一些。
  随后,我拿着一大包中药,来到孟总的公司。我受到热情的款待和大力的表彰,场面有点儿隆重,本来我这次出院是很低调的。
  孟总忽然对我的发型感兴趣了,“住了回院臭美了,还烫了头。”
  “什么呀,是假发。”我摸了摸头,“看来易菁给我买的假发跟真的一样。”
  “假发?”孟总更加好奇,凑近细看。40几岁的大男人忽然成了小孩子。
  “你把假发摘了我看看?”孟总进一步要求。
  “不行,现在还没有完全秃呢,还有不少意志坚定的在扛着呢。”我用手按按卷曲的假发。
  “都剃光了多酷啊,你看宁静。”孟总仿佛看到光头的宁静就在眼前一般,两眼有点儿放光。
  我笑笑,“等第三疗程过后再酷。”估计到时候剩不下几根头发,想不酷也不行了。
  午饭是跟孟总一起吃的,席间孟总跟我说了很多,他自己的还有他朋友的事,以及他的感悟,说到最后他说他皈依佛门了,然后他说我有佛缘。
  我笑了,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但是我很高兴孟总跟我说了这么多与我的病情无关的话题,因为这样让我觉得他没有把我当一个病人,而是当一个朋友看的,以至于在我们交谈的过程中,我几乎忘了我是一个在做化疗的癌症患者。席间,孟总还送了我一本书:《西藏生死之书》。
  午饭吃的时间很长,司机送我回家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虽然很开心,但没有午睡我还是觉得累。我把孟总送我的那本《西藏生死之书》拿过来,放到枕边。孟总信奉的是藏传佛教,他大肆吹捧这本《西藏生死之书》,并说已经送出去20多本了。
  我躺下,侧身看着这本书,有恭敬似乎还有畏惧。书的封面是蓝天白云下一个佛教徒的背影,六个黄色的大字:“西藏生死之书”竟让我觉得有点儿刺眼。
  

我的父亲母亲(3)
我明白,正是这书名、这“生死”二字让我觉得有点儿畏惧。对于一个癌症患者而言,“死”这个字仍然是个忌讳。我翻了翻目录,果然跟书名很契合,不是生就是死,我终于还是合上书,睡了。
  8月初,陈卫东从法国归来,他带来老阿的签名。老阿就是著名的环法自行车赛多年的冠军阿姆斯特朗,我知道他也是癌症患者,我还知道陈卫东要来他的签名的用意。我不是老阿的追星族,我也早已经不追星了,但是“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我知道,陈卫东知道,易菁也知道。
  易菁给我发来在白领中广泛流传的关于老阿自传的幻灯片。
  阿姆斯特朗在21岁那年,成为历史上最年轻的自行车世界冠军。1996年,25岁,医生宣布他得了癌症,生还几率40%。一年内他接受了三次脑部、胸部手术及重症病人才需接受的四阶段化疗。大多数的时间,他连坐起来都办不到,更不可能像个车手一样的骑车。1999年,他奇迹似的获得自行车界的最高荣誉:环法自行车赛冠军。2004年,阿姆斯特朗连续第六年获得环法赛冠军。
  不是任何人,都能登上世界的顶峰。
  更不是任何人,都能从生命的谷底,再度回到顶峰。
  阿姆斯特朗说:“如果你要我在征服环法赛和征服癌症之间作个选择,我一定选择癌症。我更愿意带着癌症幸存者的头衔,而不是环法自行车赛的冠军称号。”
  “如果没有经历过癌症,我不会学到那一切,更可能一次环法赛冠军都赢不了,癌症教给了我一切。”他说:“癌症是发生在我身上最好的东西,它给我带来了奇迹。”
  这个幻灯片实实在在地感动了我、鼓舞了我,因为在我经历了两次化疗后的现在,直到后来我病危,我对老阿的话感同身受,那是用亲身经历换来的共鸣。
  陈卫东回来的次日,我们回父母家把儿子接回自己的家。9月1日嘟嘟就该上幼儿园了,有些东西必须要教教他了。我又让陈卫东把大姨也接过来,老太太的老伴去世多年,加上跟这个妹妹(我的妈妈)感情深厚,爱屋及乌,此时给我帮忙自是义不容辞。
  我如此安排是因为陈卫东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还要出国采访。8月8日,陈卫东就离家去了雅典。
  陈卫东很矛盾,采访奥运会对一个体育记者而言,自是梦寐以求的事,但家中的现状、我的病情又让他举棋不定。
  我知道这事他也左右不了,我也知道采访奥运会对他的意义,加上我又是一个顾大体识大局的自信的知识女性,所以安排好一切后我拿出送郎当红军的精神,高高兴兴地让他上了前线。
  大姨、儿子、保姆、我,四个人悠闲地过了一个星期,嘟嘟成了家中唯一的男子汉,也是我们生活的中心。每天我不是给嘟嘟拍照,就是给他摄像。我在想我要拍下儿子的成长,拍到儿子长大。有时候嘟嘟会要求给我拍摄,我总是让他拍大姥姥、拍阿姨,我则有意无意地躲避着镜头,因为在家里我是不戴假发的,因此我不想看到自己的样子。
  这天午睡之后,我起身来到客厅支起小摄像的三脚架,嘟嘟在他的小屋没出来,我一边举着摄像一边走到小屋叫“嘟嘟”。
  嘟嘟正趴在地上够滚到床底下的皮球,我用镜头追踪着嘟嘟,不期然地站到穿衣镜前,我偶一抬头,看到镜中的自己。镜子里,我的头顶还有稀稀疏疏的几绺毛发顽强地苟延残喘着,我看着它们,对它们致以英雄般的敬礼。然后我迅速地转头,我用镜头捕捉到儿子。镜头里,儿子正在喊:“阿姨,这儿有好多毛儿,快来扫。”
  我们都笑了,保姆笑着答应着跑过去,保姆一边扫一边问:“这是谁的毛儿啊?”
  “是妈妈的,妈妈真聪明。”嘟嘟认真地回答。
  “为什么啊?”保姆有些纳闷。
  “聪明的脑袋不长毛儿。”嘟嘟还有些不耐烦了,抱着球往客厅跑。
  我笑着质问:“谁说的?”
  

我的父亲母亲(4)
“爸爸说的。”嘟嘟很诚实,“爸爸还说妈妈最聪明。”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