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身体与生命的抗争史:子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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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身体与生命的抗争史:子宫-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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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没有桃,我用苹果代替,继续我的“蜜桃方针”,房间里没有了呕吐物令人作呕的味道,代之以苹果的清香。
  晚上,薛涛打来电话。他感冒了,说等好了再来看我,“你还欠我一顿饭呢。”
  是,这顿饭欠了有些日子了。我说:“行,说不定等你好了,我也出院了,到时候你挑地儿。”跟薛涛吃饭,似乎都是他买单,我憧憬着我买单的那顿饭。明天,令人痛苦的化疗就要彻底结束了。
  想想以后的日子,不用太远, 12月28日,我就会出现在儿子的新年联欢会上。这可是儿子上幼儿园后的第一个大型集体活动,小嘟嘟如今已经是有组织的人了。
  如今我的小儿子再也不是那个奶声奶气、有着小婴儿模样的小宝宝了,常常我见他背着双肩背小书包走进幼儿园的时候,都会觉得他是个小学生,是那种结实的、懂事的、好学的、天真单纯到让你心疼的小男生。
  我想着,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也许没有做过妈妈的人不能体会我此时的心情,那种纯粹的叫人心醉的幸福。
  这一疗程的化疗结束时已是晚上。我以为我可以像第三次化疗结束时那样,拔掉输液针就打车回家。
  拔掉输液针,我开始收拾简单的行李:一些换洗的衣服,儿子的照片,那些吃也吃不完的药。可是,这几个简单的动作竟然让我有点儿气喘吁吁,我脑门儿上渗出汗珠。我决定今晚不回家了,在医院休息一晚,明天一早直接去幼儿园,跟陈卫东碰头。
  我躺下休息一会儿之后,给陈卫东打电话,安排明天的日程:“我已经向医生申请明天一早7∶00急查血常规,结果一出来我就打车去幼儿园;你明天带好数码相机和摄像机,跟我交接之后,你到医院来给我取行李、办出院手续;我参加嘟嘟的新年联欢会。”
  挂上电话,我又是气喘吁吁,我重重地躺下,浑身如散了架一般。
  28日一大早,我等不及护士来给我抽指血,急匆匆上三楼化验室去查血常规。可是,只上了半层楼梯,我的腿就软得不行,我站在楼梯上喘着气,然后几乎是爬着来到三楼化验室。
  值班护士被我叫醒,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十分诧异地问我:“干吗这么着急?”
  我想告诉她:我要8∶30赶到幼儿园参加儿子的新年联欢会,但是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我只有笑笑。
  结果出来:白细胞只有1700。护士看看我,轻声地但是坚决地说:“你走不了了。”
  我盯着化验结果,定定地看着。护士嘱咐我:“把化验结果交给医生。”我什么都没说,双手端着化验单,往楼梯走去。我听见化验室的护士在给我病房的护士打电话,她大概怕我逃跑。我疲惫极了,我跑不了,我感觉这次比哪次都难受。
  回到病房,我给陈卫东发短信:“白细胞太低,不让我离开医院。你去参加儿子的联欢会吧,别忘了摄像和拍照。”
  医生、护士陆陆续续来上班了,接着是交班、查房。我的计划落空,一时间觉得百无聊赖。我重又打开整理箱,拿出儿子的照片,然后乖乖躺在病床上。
  我忽然不放心陈卫东一个人能否完成摄像和照相,我顾不上是否冒昧,决定给嘟嘟的小朋友angela的妈妈打电话,拜托她给女儿拍照、摄像的时候也给嘟嘟留影。
  打完电话,我看看时间,儿子的联欢会就快开始了,我答应嘟嘟参加的,现在没有兑现,儿子一定很失望。好儿子,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这次实在是力不从心。
  

一语成谶(3)
儿子的照片从我的手中滑落到床上。从住院到这一刻,半年的时间了。我经历过了各式各样的打击,但这一刻,我突然感到悲从中来。我坐在床边,一个悲字在我的身体里风起云涌,那种心里空空的孤独感又回到我的身上……
  我真的委屈,委屈极了。我给陈卫东发去短信:“我已经很坚强了,为什么还让我这么难受?”我真想趴在丈夫的怀里痛哭失声,但是我知道,陈卫东现在在陪儿子联欢,我还要自己扛。
  护士小张进来,我赶紧掩饰,我起身下床,缓慢地埋头把整理箱里的东西又一样一样拿出来。小张把几张化验单放在我的床头柜上,然后拿起床上的一张照片:“你儿子真壮实。”我嘴里“嗯啊”着,还是没有抬头。
  小张转身来到薛小白床前:“血像基本正常了,明天开出院了啊。”
  小白“哦”了一声,一点儿没有兴奋。小白并不像我那么盼着出院,因为郁刚经常不在家,即使在家,他们也会吵架。所以新家对小白的吸引力在减少。小白有一天跟我说:“在医院比在家还开心。”我问她郁刚到底在忙什么,她又不说。
  我劝她,病房婚礼带来的浪漫和幸福,一定会被生活的琐碎所代替,你要从琐碎中寻找和发现新的幸福。她摇摇头欲言又止。
  我继续劝:“男人有男人的事业,你是不是因为郁刚不常来看你,或者别人说什么,你不开心了?影子家里有这个条件,她老公可以经常来陪她,我老公不是也不常来么?”小白摇摇头,“你老公是真的忙,我老公……唉……”小白欲说还休。
  她不说自有她的理由,我也不好追问。
  晚上,小白斟酌着对我说,“小冰姐,我想像你这样,靠自己活得好好的。”
  “好啊,女人要有地位必须独立。”我感觉她还有话说。
  “那你说我该干点什么呢?”小白一边摆弄她的新手机一边问。
  “你对什么感兴趣呀,你这么年轻,学什么都来得及。”
  “我从小就不爱学习。”小白有点儿不好意思。
  我看看小白手中的新手机,我说:“你看现在手机更新换代有多快,就知道科技有多发达,这叫‘科技改变生活’,还有一句话叫‘知识改变命运’,不能忘。过去你不好好学习,现实教育了你,现在你是主动自觉地学习。”
  小白看着我,频频点头。我继续对薛小白说:“我认为女人一定要上学。就算你胸无大志,就算你只想靠嫁人改变命运,那就更要上学。你想啊,不上学如何认识青年才俊?你胸无点墨,青年才俊如何看得上你?上了学,你就是青年才俊的同学,那嫁给才俊的机会岂不比别人介绍的几率高得多。所以要嫁个对你好的才俊,首先要进入才俊的圈子。归根结底,还是知识改变命运。”
  “可是,我已经嫁人了。”小白本来还兴奋着,这时叹了口气。
  “这恰恰说明你是自觉自愿地想学点东西,不想依赖男人,说明你有志向。”我长长地喘了一口气,继续鼓励小白。小白兴奋起来,开始跟我畅谈学习、创业计划。
  12月30日,在我开始输血的时候,小白出院了。
  我没有如期出院(当然,这个“如期”是我自己的主观臆断),陈卫东又什么都不说,大姨着急了,她打电话叫她的女儿、就是我的表姐,到医院来看我。
  30日上午,表姐混进病房,见到我劈头就问:“陈卫东是不是好几天都没来了?”
  我替丈夫解释:“他要接送儿子,还要出差、上班,忙不过来,我能自理就自理了。再说,还有保姆时不时过来。”
  表姐不听,当下就要给陈卫东打电话,我拦住她,笑着说:“他还是别来了,他一来就成临终关怀了。”
  正说着,实习医生张劲急匆匆进来,他拿着化验报告对表姐说,“你是24床洪小冰的什么人?”
  “什么意思?什么事啊?”表姐莫名其妙,她看看我,我也是一脸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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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成谶(4)
张劲很着急地说:“她的血小板只有38000,需要输血,要家属签字。”张大夫看了我一眼,自语道:“还是通知你爱人吧。” 说完,又是急匆匆地出去了。
  表姐显然着急了,又要打电话,我按住她的手,说:“先别急,输血又不是什么好事;我问问李大夫,看38000要不要输血,我记得血小板的底线不是这个数。”
  果然,李大夫说:“可以再观察观察。”
  很快,化验室的护士来给我急查血常规;之后,小马来给我病房紫外线消毒;接着,住院医师李岫峰、主治医师谢茹、主任医师周维民陆陆续续来到病房。因为,血常规结果出来了:我的白细胞1600,血小板20000。
  我必须输血。表姐给我签了字,之后交叉配血,皮下注射巨和粒、格拉诺赛特,护士给我拿来漱口水,嘱咐我饭前饭后漱口,并让我卧床休息,不要活动,以免外伤出血。
  等待血浆的时候,陈卫东来了,我稍稍有点儿吃惊。
  “表姐已经签字了,我都说了你‘一来就成临终关怀了’,赶紧走吧你。”
  是医生把他叫来的。一个人面对化疗,或许会有瞬间的孤独,但突然有这么多人关注,多少让我有点儿不安,不仅是不安,还有点儿不祥。我差不多是轰走了陈卫东,因为我想让心里的这一丝不祥走开。
  没想到,我这句“临终关怀”竟然一语成谶。
  

高潮终于来临(1)
30日下午,在输入200ml血小板之后,我的血小板一度上升到52000,然而,这一袋血小板的作用仅仅维持了一个晚上。次日,我的血像继续恶化,白细胞则下降到1000,血小板又跌到25000;贫血的样子也开始显现,医生要求继续口服药物治疗。
  李大夫不相信,又让表姐领着我,一起来到门诊化验室再次化验血常规,结果是:白细胞900,红细胞2370,血色素69,血小板12000。
  不仅要输血小板,还要输全血,并且血小板低于20000,就要下病危通知书。
  2004年的最后一天,我病危了。
  检验报告上的白细胞指数和血小板指数告诉我,我是一个基本不具备免疫能力和止血功能的人,这些简单而严峻的数字,意味着我是一个随时会有生命危险的人,至此——“死亡”离我真的近在咫尺。
  我明白,那高潮,终于来了。当我知道高潮终于到来,我的内心反倒出奇的平静,而且,我病危的消息是我首发的。
  血常规结果一出来,我就被两名护士看护着卧床休息,两个人时不时会分别被医生叫出病房,片刻之后返回就会你一言我一语地嘱咐我:多进食营养丰富、易消化的软质食物;不要用牙刷刷牙,改用漱口水漱口;吃药、吃饭、喝汤、喝饮料之后都要漱口;多休息,减少探视;避免接触感冒病人;若有异常不适,及时告知医护人员。
  我的确感到有点儿头晕,但是我还是觉得他们有点儿小题大做。
  我看到表姐的双眼和两颊都是红红的,我问她:“怎么了?”
  她低着头说“没事儿”,目光坚决不与我相对,边说边给我已经满满的水杯里添水,然后逃跑般地走出病房。我听见她在楼道给陈卫东打电话,催促他快来。我知道,医生们肯定已经给陈卫东打过电话了。我只是有点儿怀疑,难道真有这么严重么?
  正想着,佳崴打来电话,问我中午想吃什么?
  我说:“你看着做吧,软的、易消化的就行,再做点儿肉,陈卫东来了。”
  “他怎么中午就来了?”佳崴好奇,通常陈老师都是晚饭时来蹭饭的。
  “给我签字来了,估计是给我下病危了。”说这话的时候我好像还冷笑了一声。
  “……”佳崴大概感到不可思议地挂断电话。
  佳崴来送饭的时候,被挡在门外,她把饭交给等在门口的表姐,迫不及待地问:“小冰怎么了?怎么就病危了?”
  表姐吓一跳,“谁告诉你的?你怎么知道的?”
  “刚才我打电话,小冰告诉我的。”
  “她怎么知道的?陈卫东还在医生办公室,没签完字呢,她怎么就知道了?”
  接到佳崴的电话之前,我就听到陈卫东的脚步声,那种慌乱的力度,加上从我的病房经过而不停留、直奔医生办公室的焦虑,让我坚决地断定:他就是来签病危通知书的。
  此时此刻,陈卫东正在医生办公室,由吴主任、周主任、李大夫向他交代病情,签病危通知书。
  李大夫后来告诉我,陈卫东当时完全懵了。刚进门,医生们给他让座,他双手扶着椅背,就是坐不下去,因为他的腿在不停地哆嗦;李大夫递给他钢笔,让他签字,他接过笔,嘴上说“签签签……”,手却抖得根本无法下笔,他居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了;他显然是想问问情况,可是嘴颤抖着都不会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李大夫来到我的病房,他虽然带着笑,但是那笑显然是僵硬的;他看遍病房的每一个角落,就是不看我的眼睛。我的目光紧紧地跟随着他,伺机寻找对视的机会。左顾右盼之后,李大夫低着头轻轻搬动我的床头柜,把有金属钩的一面离我尽可能的远。他的神情明显的紧张,我努力地专注地看着他,但他最终也没有跟我对视。
  我问他:“是不是给我下病危了?”同时脸上做出笑的表情。
  他低着头,说:“不是,不是病危,是病重。”
   。。

高潮终于来临(2)
我本来想说:“别咬文嚼字了。”然后,再笑笑。但是没等我说出口,他就已经轻轻地但是坚决地转身离开了我的病房。
  接着,护士来给我皮下注射巨和粒和格拉诺赛特。
  陈卫东签完字就回到我的病房,医生要求家属陪床。
  因为我的白细胞低下,为尽可能减少感染的可能,所以陪床的家属必须固定一个人,也不能随便外出,以免带入病菌。
  陈卫东说:“我在这陪她。”然后就开始向护士学习紫外线照射消毒的方法。开始消毒的时候,陈卫东让表姐回家了,他则来到吴主任的办公室,接受陪护的简单培训。
  这时候的陈卫东已经从刚才签字的惊慌中摆脱,我相信吴主任的镇定一定是起了作用的,这就是专家的作用。谈话即将结束的时候,甚至有点儿开玩笑了。
  陈卫东说第一个知道病危的人是洪小冰自己。
  吴主任误会了:“签病危通知书哪能跟她本人说呢?”
  “没人告诉她,是她自己猜的;我这还没签字呢,她那边电话已经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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