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身体与生命的抗争史:子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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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身体与生命的抗争史:子宫-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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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堆纸盒子一堆照片一堆未了的人和事(1)
在妇产医院附近并没有流连太久,17点30分,我独自回到了新家。从没这么早回过家,家又是刚刚搬的家,心里竟有点儿新奇。新家在望京,望京是北京中产阶级的聚居地。我是中产吗?我没有想过,生活是一个大车轮,我被卷在其中,不停地往前滚着。
  新家新房子,墙上还有好闻的乳胶漆的味道。家还没来得及收拾,除了主卧室以外,客厅和儿子的屋里堆满了“集装箱”。
  打开大门的那一刻,映入我眼帘的是挪威蓝色的墙面衬托着的满地的纸箱子,宽大的客厅,不久前还是空旷的会有回声的客厅,如今已经被我们一家子填满。满地的纸箱子都有编号的,一共16个。纸箱子里有好多好多的照片好多好多的书,那里有多少的人、多少的事、多少的往昔岁月、多少的未了的心愿和希望啊!
  家里的电话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易菁。接还是不接呢?接吧。“刚才光顾着说事儿,忘了问你,结果怎么样?”
  我听着易菁的唠叨,就觉得有气无力,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那么的累。我说:“不好,恶性的。”易菁傻在电话的另一端。我挂了电话,我还没有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我该怎么应对?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就,和所有的女人一样,就让我一个人坦坦荡荡自由自在毫无顾忌地哭一场吧。
  我一步都不想挪,就站在客厅中央,站在一堆纸箱子的旁边,放声大哭,我让泪水在我的脸上肆意横流,我哭得昏天黑地。哭累了我就坐在纸箱子上,手边是编号3的纸箱子,这里装的都是我大学时代买的书,那是我省吃俭用省下来的钱买的书,戴厚英的《人啊人》,李泽厚主编的美学丛书,有《审美心理描述》《审美价值本质》,刘再复的《性格组合论》,写《艺术与视知觉》的那个美国人叫什么来着?鲁道夫·阿恩海姆,还有劳伦斯的《儿子和情人》,每本书都有一段故事。为了买书,每个月的最后一周我都吃馒头、榨菜,实在没辙了,就上教练家蹭饭。
  多开心的日子啊,天天有看不完的书,看不够的书。从什么时候开始,看书对我来说成了那么奢侈的事情。但是我还是喜欢买书,陈卫东讽刺我是藏书家,我自己知道我现在拼命工作就是盼着有一天我可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书 (没想到我梦想的生活很快就实现了,后来在医院保肝期间我过上了这样的日子) 。
  我想,我要是死了,我的这些书怎么办?万一儿子他爹找一个没文化的或者不爱书的,把我的书当废品给卖了那怎么办?又一阵悲从中来,又一次泪雨滂沱。
  儿子,我的儿子,我来到编号是1的箱子旁,翻出所有儿子的照片,我抱着它们走到主卧室。我的卧室一片洁白,我喜欢卧室一尘不染,只有床头上挂着的婚纱照是红色的,渐变的红色背景,他穿着一身红色的西装礼服,我当然是白色婚纱,我们俩摆着一个挺难摆的姿势,不过照出相来还挺好看。
  这张婚纱照还能挂多久?我看着照片上的他,我的英俊的丈夫,在他的领域里也算是事业有成。哼!越是成功男人越容易被生猛的女人搞定!正所谓最原始的就是最有效的。我仿佛看到一个妖冶的女人在我的家里颐指气使。绝不能让他得逞!!我平添了一份生存下去的决心和勇气。
  我就这么独自跟我的假想敌作战,我想陈卫东这会儿要是知道我的想法,一定会说我贼心眼儿,想到这我忍不住想笑,但我的嘴角只是牵了牵,笑意没出来就消失了。
  然后,我靠在床上开始一张一张地翻看儿子的照片,那时候,我每个月都会给儿子拍照,摄像。我轻轻地一张一张地拿起儿子的照片,仿佛在阅读儿子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
  这张嘟嘟出生时的照片,是医院给照的。嘟嘟出生时有8斤半,妇产医院的秤都快装不下他了。
  这张是嘟嘟一百天的时候,可胖了,专门给明星拍照的摄影师陈旭叔叔还给嘟嘟拍了裸照呢。爸爸的同事还用专业摄像机给儿子录了像,嘟嘟一点儿都不怵镜头,还知道找镜头呢,摄像师叔叔说嘟嘟长大能当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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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堆纸盒子一堆照片一堆未了的人和事(2)
至于这一张,嘟嘟的年纪在8个半月,没错!因为嘟嘟8个半月的时候能下地站着了。小东西那时候老扶着床头柜站着,用他的小积木“当当当”地砸床头柜,砸得床头柜都是小坑儿。
  哦!这张迫不及待地做出走路状的照片是嘟嘟10个月的时候。
  再瞧这张!嘟嘟的脑门上磕了一个大包,那是嘟嘟11个月的时候。妈妈当时心疼得呀,可是嘟嘟只哭了几声,就又开始耍宝,让妈妈含着泪花跟他一起哈哈地笑啊笑。
  这是1岁的时候,照片上的嘟嘟已经走得相当不错了。
  1岁1个月,嘟嘟学会了挑眉毛,妈妈说是挑逗,嘟嘟受到鼓励,至今没忘,并成为保留节目。
  满地跑的这张照片是在嘟嘟1岁半的时候。嘟嘟喜欢跟大孩子玩,总是追着3岁半的毛毛姐姐。在姥姥家的活动中心,经常看到嘟嘟挥着小胳膊,一边追嘴里还一边喊着,“毛,毛。”那时嘟嘟还只会说一个字,毛毛姐姐也不理我们,妈妈看着不是滋味:“嘟嘟!别追了,太伤自尊了。”可是嘟嘟却一点儿不气馁,继续追。
  再来看看这张照片吧,有生日蛋糕有蜡烛,是的,这是嘟嘟两岁生日时的照片。这时候的嘟嘟非常爱学说话。他让爸爸不停地点蜡烛,他不停地吹。爸爸说他,他就学爸爸说话,弄得爸爸一点儿辙都没有。
  我想今年,也就是2004年的11月底,我的嘟嘟就满3周岁了。可到了那一天,妈妈还能和儿子一块儿切蛋糕一块儿吹蜡烛吗?还能吗?
  隔着泪眼,我忍不住亲吻照片中的儿子。儿子的模样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晰。我舍不得叠起,就把照片一张张地摊开,满床都是。我坐在床头,满眼都是儿子。我用纸巾小心地拭去落在照片上的泪水,可是泪水又把纸巾打湿。我忽然发现,除了儿子一百天时陈旭给我们母子照了几张合影,所有的照片几乎都是我照的,所以,所有的照片上都没有我!我再也忍不住了,终于再度痛哭失声!
  正当我泪眼模糊地被儿子的照片包围时,易菁打来电话,“你在家等我,我现在马上过来。”她的语气不由分说,但是我更坚决:“不用。”
  “别废话,等我。”
  “我说不用!”易菁好像要挂电话,我也立刻站起身,当机立断:“我现在就走,回我爸妈家看嘟嘟,你别过来。”
  易菁的电话,让我瞬间明确我要干什么。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的泪水!我当即上路,奔向父母家。奇怪,今天路上车居然不多,车都开得挺快,我想如果就这样出一场车祸,也就一了百了了。刚想到这儿,易菁的电话又来了,大概因为我没让她来家里,口气很是不爽:“慢点儿开,别事儿上加事儿。”
  我竟然笑了,“我连有点儿想法都不行?”
  车载音响里飘出来潘越云的《最爱》:“以前忘了告诉你,最爱的是你,现在想起来,最爱的是你,红颜难免多情,你竟和我一样……”
  我跟着一起唱,“以前忘了告诉你,最爱的是你,现在想起来,最爱的是你,红颜难免多情。”泪流满面,我也不去擦,流吧流吧,有多久没这么痛快地流泪了。
  到父母家楼下,我对着后视镜滴两滴眼药水儿,闭上眼睛,希望在眼药水的作用下双眼不再红肿,同时也让心情平复一下。我重新找回我的惯常姿态,精神抖擞地进了家门。果然,一进门妈妈就问我手术的事,我故作轻松地告诉老妈,手术需要住院,但现在没空床,等有了床位就通知我。我说:“没什么大事,小菜一碟儿。”
  说完我就叫“嘟嘟”。嘟嘟不在家,跟姥爷出去玩儿了。“该吃饭了,我去找他们。”说着,我已经迫不及待地下楼了。刚出单元门,迎面遇到住在一楼的赵阿姨。我的爸爸妈妈住的这栋楼,只有三层,全楼只有两个单元,住着12户人家,算上保姆也就20几口人,都是一些退休的老干部,又都是老同事。嘟嘟是这个楼的明星,没人不认识的。沾嘟嘟的光,我就成著名的嘟嘟妈了。
  

一堆纸盒子一堆照片一堆未了的人和事(3)
我叫了声“阿姨”,老太太很是门儿清:“找嘟嘟去吧?”见我点头称是,老太太更来劲了,“这么一会儿没见着就着急了?跟姥爷上东边儿童乐园了。哼,不生不生不生,生了又这么贱骨头。”赵阿姨有四个女儿,都不愿意生孩子,如今刚有一个女儿37岁才生了个小男孩。阿姨生气。
  往东没走多远,就看见一老一小向我走来。
  “嘟嘟——”,嘟嘟也看到我了,张开双臂晃晃悠悠地向我飞跑过来,“慢点慢点小心别摔倒。”我蹲下身子迎接他,小东西一扑差点把我扑倒。
  “妈妈——”奶声奶气的,我也夸张地答应着“哎——”
  2004年5月18日,也就是我被确诊后的第二天,丈夫从东北赶回了北京。他开始陪我全面检查。他去挂号缴费,我这才发现,这真是全面检查,血常规、尿常规、全项生化、腹腔B超、盆腔B超、肺部X光透视、心电图……
  “连艾滋病都查?”
  “让你查你就查。”
  没说两句话,陈卫东的手机就响了,他的手机几乎一直在响。我知道他很忙,所以我让他不必陪我来检查,他执意要来。
  我说:“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可他还是来了。
  其实我也希望此时此刻他能在我身边,但我就是不想听那闹心的手机铃声。怎么了?我第一次觉得手机不停地响是件烦人的事,以前我可是乐此不疲的:手机不停响,说明我业务繁忙。业务繁忙,说明我事业成功。
  陈卫东起身到旁边打电话,我知道他是在遥控,是在工作。他的工作不会因为我生病而有任何改变,但是他的心情是有所改变的,我看见他在发火,我听不见他说什么,但他的神情明显是在发火,他很少对手下人发火的。
  是的,生病的是我,所以我可以发火;生病的是他的老婆,所以他要承担一切。看着我的丈夫,我的眼窝一热,但是我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流泪,于是我走到丈夫身边,轻轻拍拍他的背,他的声调降下来,随后挂断电话。
  我们默默地回到刚才的座位上等待结果,彼此不敢对视。十几年的夫妻了,我们早就不说什么情啊爱的了,也许在外面说得太多了,所以回家后我们的话都不多。但是我们有共同的生活,有太多共同的东西,当然我们最大的共同是儿子。
  能取的结果都取了,一切都正常;B超也约好了,回家,明天继续来。
  从医院出来,陈卫东去了电视台,他要赶18∶30的新闻播出。而我则去了宜家家居,我要给儿子买一个小黑板,上周去没货,让一周后来。儿子正在认字,一盒识字卡片差不多都认完了。看来他跟妈妈一样,对文字比对数字有兴趣。
  还有家里的那套沙发,换了新居也该改改新颜,我要去家具城定做新的沙发套。尺寸我已经量好了,签好协议,交了定金,我开始选布料。布料要耐脏,因为儿子还小,还要温馨、雅致、大方。选面料时我异常认真,导购小姐在一旁喋喋不休地介绍着,我充耳不闻,我抚摸着一捆又一捆的面料,做思考状。其实我的内心翻江倒海,也许这将是我给这个家最后的作品。我用手捻着布料,夸张地俯下身仔细地看,极力克制着不让眼泪奔涌而出。想着丈夫刚才焦躁不安的神情,就算我将不久于人世,我也要留给他——还有我们的儿子——一个温馨舒适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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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战六一儿童节(1)
终于接到医院的电话,要我5月31日一早就去办住院手续。从前对5月31日这个日子不会有任何感觉,现在却大不相同,因为第二天是六一儿童节,是全世界小朋友大联欢的日子,我的儿子自然也不能例外。但是这一次不同,我不能陪儿子过六一了。
  到六一,我的儿子就整整两岁半了。那一周在香港,儿子最快乐的就是在海洋公园。海啊,鱼啊,与孩子的一颗童心一派天真是多么地契合!我说:“嘟嘟,妈妈后天就要住进医院了,你就不能天天看见妈妈了,我们今天去海洋馆好吗?”
  儿子说:“好!我知道,动物园里有个海洋馆!”
  那一天正好是个周末,我们一家三口,沐浴在北京初夏的阳光里,阳光的味道新鲜迷人。一路上,我们拍了很多照片,特别是我和儿子的。
  快到海洋馆的地方是一片人工湖,水面上游荡着几只白鹅,“妈妈快探(看),好多鹅。”嘟嘟兴奋得大叫。
  “嘟嘟还会说《咏鹅》么?”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玉(绿)水,红掌拨青波。”嘟嘟迫不及待地说完,马上向我讨夸奖:“我棒么?”
  “真棒!”我竖起大拇指,使劲儿地说。
  早早地坐到海豚表演的看台,嘟嘟开始给爸爸讲“香党(港)的海豚表演是这样的” ,边说还边比划。海豚表演开始,嘟嘟依旧站着看完,依旧是笑得前仰后合,在儿子的笑声里,我几乎忘了两天以后我就要成为一个彻底的病人了!
  走出海洋馆,户外刺眼的阳光让我有些不适应。我停下脚步,嘟嘟也转身扑在我怀里,丈夫走在前面,在海洋馆巨大的招贴画面前停下,他举着手里的相机,回望着我们。我拉着儿子的小手,来到丈夫面前。
  我说:“给我和儿子多拍几张,别回头我死了,你再找一个,儿子连他亲妈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丈夫就笑,高大的丈夫的笑容在阳光里孩子般地灿烂,他一边举着相机,不停地“咔嚓”,一边说:“你别扯淡了!”
  “换个姿势再‘咔嚓’行么?这么一会儿,这一个姿势‘咔嚓’5张了。”我发现了他的浪费行为。丈夫这一刻转过脸去,树影斑驳地洒在丈夫的身上,我却分明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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