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周路甚至无法顾及是否会和身后那群人跑散,哪还计较方向,慌乱中玩命地跑才是真的啊。
周路跑出了生死时速,一口气奔出了十几里,在山中七扭八拐,借助着沿途山体消耗着火海的能量。
后边,火海的最前沿,岩浆漫延出了十几里山路,逐渐地有冷却成石的趋势了,漫延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周路骑马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不过他发现,身后轰隆隆的声音已经开始渐渐止歇,背上那种火烧火燎的烧灼感也在慢慢地一点一点褪去。周路心里不放心,又策马跑出了几里路,最终再无听不到后边的轰隆隆震响,他方才确定,自己终于从火海的魔口逃生了出来,跑了这么远,地心岩浆不会再漫延过来了。
在一处无人的山坳中停下,一人一马全都累惨了,周路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躺在山石上呼哧呼哧地狂喘着粗气。
也不知后边铁幂涛他们一干人逃没逃的出来,不过,当时慌不择路,谁也不知道自己跑向了哪个方向,恐怕这一刻十多人全都跑散了吧。
如果没有固定联络地点,跑散了几乎就无法再聚拢到一起。苍茫粗野的蛮荒,上哪里去找那些队友啊。
喘了好半天,周路方才回复了一点精神。
旁边青媲马累的都快要吐白沫了,周路很是心疼,如果没有这匹良驹,自己恐怕无法从方才的火海中逃出来。周路站起身在马鬃上轻轻抚摸了一会,然后从山石上跳了出去,探头探脑地寻找,找了半天,胖胖的身体蹲在地上,从山石沟底下掰下几大块湿漉漉的青苔喂给青骢马。
看着那匹马饥不择食啃的香甜,周路长吁了一口气,轻轻拍着马背叹道:“马兄啊马兄,你享福喽,走到哪都能弄到吃的,你看我这可怜的胖子现在还饿肚子呢。”
周路眼泪汪汪的:“这路上我都找不到吃的,唉,就只能挥霍存货啦。”
周路随手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张肉饼饕餮大嚼起来,吃的那个香啊。那枚储物戒指可是帮了他的大忙了,里边有三丈方圆的空间呢,出发前幸亏周路顺手往里边揣了三张肉饼,至少可以维持他两天的食物需求。
在此时绝境中,他竟然吃的满头大汗,满嘴流油。
唏律律一声长嘶,啃着**青苔的青骢马极为不满地仰脖嘶叫了起来。
吃饱喝足了,一人一马全都养足了精神,周路牵着马坐在山坡高处,望着天边远处慢慢降下去的天色,愁眉不展。
哪里想到刚进蛮荒的第一天就与那些铁卫们走散了。没有那些强大的高阶猎人们在身边,自己一个人在诺大的蛮荒中又能干什么呢。
周路心里慌慌的。
其实周路随铁幂涛他们出发前是有自己的计划的。
他的沙匪爷爷给他讲蛮荒世界的种种故事时,提过当年所占据的牛头山,那里全是沙匪爷爷的旧部。
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牛头山是否早已物是人非,也不知那些匪们还记不记得当年的老寨主,周路身上带着沙匪爷爷送他的护身符——牛骨妖链,那是当年牛头山大寨主的标志,周路想拿牛骨妖链上牛头山碰碰运气,万一那些人还感念旧情呢,万一他们就知道抢劫矿师到底是哪伙沙匪所为呢。
那么这次斥侯任务不就轻松完成了吗。
原本以为可以借助铁幂涛那十多个高阶猎人的力量,周路信心满满的,但是,这一刻突然变成了他自己单枪匹马。
周路望着山下的斜阳,又是惆怅又是委屈,心里反复挣扎着:
“妈的,诺大的天妖族能人辈出,抢矿师那伙沙匪再混蛋又干我**事儿,若是牛头山的那伙匪徒不念旧情怎么办?凭什么让我一个人去冒险……”
周路的牙都咬的喀吱吱响。
他现在很想找个背风的地方美美地睡上一大觉,等休息足够了骑着青媲马悠哉游哉地找到回西疆的路赶回部族。反正这次出来他只是一个蛮语通译的角色,遇到地心岩浆了没完成任务,谁又能责怪到他的头上。
但是,周路一再地狠心,屁股却如长在石头上一样,最终也没能站起来转身,他就感觉,他的背后仿佛始终有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一样,让他无论如何不能将他方才的想法实施下去。
周路一脸的苦笑,他知道,自己快有点魔障了。
那算置气吗?
周路突然有点激愤。
我是小混蛋,我是个胖子,我是天赋不如你,我是在献祭中只召唤到一株让人看不起的妖火战魂,但是,这样你就以为我一无是处了?就认为连过去是你的朋友对你来说都是一种侮辱了?
周路坐在山石上愤愤不平。
“现在回部族去?不……”
这个胖子感觉自己身上的肉又开始抖了,体内某种腺体分泌,让他有一股莫名的情绪左右头脑,那种情绪越来越强烈,周路的眼睛都有些通红。
他突然咬着牙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拉青骢马的缰绳跳上马背。
“一个人就一个人,一个人怎么了,看我一个人如何干成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看我一个人如何将那个斥侯任务完成。哼,到时候看谁还敢看不起我,妈的,等老子成了英雄,谁就是主动过来和我好我还不理她呢。”
周路坐在马上怔然了半晌,最终一狠心,赌气地双腿一夹,骑着青骢马向远山中疾驰而去。
周路的沙匪爷爷叫库斯鲁,当年是一个名声卓著的蛮荒刀客。
库斯鲁爷爷给他讲过蛮荒世界里的牛头山,那里当年啸聚着大约一、两百号人马,有原始蛮族,有流浪猎人,有周边部族跑出来的惯犯。
他们平素以围猎妖兽、进沼泽挖植物根茎为生,也会啸聚到一起偷袭周边部族抢劫粮草。
当年,库斯鲁爷爷在牛头山可是说一不二的大首领,拥有无可争议的威望。
那时他手下有一个叫额尔图的悍匪,为人勇猛,阵阵冲杀在前,额尔图对敌人凶残,对待身边的兄弟却极为血性,山中有不少人都受过他的救命之恩。那些弱小困顿的沙匪匪徒也时常受他周济。
库斯鲁爷爷对额尔图极为欣赏,有意载培他,在山寨众匪中大力树立他的威望,将额尔图从一个小头目慢慢地扶持到副首领的位置。
库斯鲁爷爷遇难之后变成了残疾,隐居在三十七猎场,这么多年过去了,想来牛头山现在一定是那个叫额尔图的当家呢吧。
那可是库斯鲁爷爷一手载培之人,凭额尔图的血性,对旧恩岂会忘记,如果额尔图还在牛头山的话,那么周路能探到消息的希望就很大了。
牛头山是库斯鲁爷爷当年的家,对那一带那个沙匪爷爷有一种深深的怀念,因此会时不时地在兽皮上画出那里的地图感念过去,周路几乎日日逼视,当然早就将那一带的蛮荒地图记的熟了。
周路脑中的地图,可比铁幂涛收集到的不知要详尽多少。
周路骑在马上借着未完全沉没下去的天色打量方向,最终选择了一个路口,狠狠地咬牙一拍青骢马,一人一马淹没在了群山荒野。
。
第五十三章 牛头山绝境
天妖族西疆以外的蛮荒中,生存环境颇为艰难,因很难弄到足够的食物,山寨往往无法啸聚更多的匪徒,一个山寨人数若是超过三百就算一个实力雄厚的大山寨了,若是人数过千,那几乎就算是一个可让远近闻风丧胆的超大型势力。
而黑胡山,山寨中的沙匪却足足有两千之众,并且几乎全是百战余生的悍匪。
实力雄厚到如此变态的黑胡山势力让远近之人谈起来无不色变。
黑胡山向来对投奔过去的游匪来者不拒,全部招纳。他们不怕匪众过盛食物不够养不起,他们有自己的办法。
黑胡山山寨是对周边部族进攻最频繁的势力,一次又一次对周边部族的烧杀抢劫让他们油水颇丰,而在抢劫战斗中,不断的死人也正是他们消耗过盛匪众的最好手段。
常年劫掠下来,一茬又一茬地淘汰,剩下的匪徒无不是铁血精锐,一个个凶悍的不像话。
这样一伙悍匪,如果不横行霸道的话,那几乎都说不过去。
每年,黑胡山都会向周边的沙匪山寨强行下发黑胡令征收年赋,也就是保护费。
最开始其它山寨的沙匪们对年赋反应极为激烈。
不过当黑胡山的匪徒用最残忍的血腥手段灭了几个敢违抗黑胡令的山寨后,远近几百里内的山寨就再也没有敢对年赋说不的了。
附近的山寨们忍着心头滴血也得一年一年地向黑胡山上缴保护费,他们用忍气吞声换来一年又一年的生存权利,以为这样就可以相安无事下去。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今年当他们再次接到黑胡令时却骇然发现,那是一枚双面令。
那就是说,今年黑胡山要向周边山寨征收双倍年赋。
周边山寨的沙匪无不哗然,恨的咬牙切齿,刀口舔血地拼了一年,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积蓄,可以存些食物和财富过冬,却又要全都献出去,蛮荒中的吸血妖蛇也没有如此残忍啊。
然而,不满的情绪刚刚滋生,在一个夜晚,一个公然违抗黑胡令的山寨大小八十四口全都被屠杀的干干净净的消息传出去后,血腥的消息将所有的不满全都强势镇压。
那些大大小小的山寨一时人人自危,即使双倍年赋,他们也不敢不交了。
蛮荒中,人人都在为年赋发愁。大大小小的山寨之间为了抢对方财富的互相火并也在瞬间变得极为激烈起来。
在连绵的山岭之间,一座形如牛头的山峰隐于其中,牛头向东,两道突出的石峰就如牛头上的两个犄角。
顺着山路向上,到半山腰可以看到石墙,吊桥,瞭望与射箭的木塔楼,以及透过石墙,看到后面隐隐的石屋。
在环境险恶的蛮芒中,牛头山山寨算是一块福地,附近甚少天灾,低阶妖兽数量充足,牛头山西方三十五里,还有一片植物块茎生产丰富的沼泽,当年库斯鲁带着几个兄弟相中了这里,将占据牛头山的十多个流匪打散,从此就在这里安了家,经过这么多年的建设,现在牛头山山寨已经颇为险固,易守难攻。
只不过,此刻这座山寨显的空荡荡的毫无生气,吊桥处两个守卫也无精打采,抱着骨矛坐在那里望天发呆。
视线跃过吊桥进入山寨内部,可以看到许多石屋前大门洞开,门前七零八落地抛着无用的杂物,兽皮破布随风在地上无序地刮来刮去,无人问津,在众多石屋拱卫的宽阔的分赃洞中,十几个人愁眉不展,坐在那里长吁短叹。
最上首,昔日威风凛凛的大寨主额尔图,此刻满身颓然之色,脸上全是落寞,再也不复往日的霸气了。
几年前,老寨主库斯鲁在一次战斗中无缘无故失踪之后,额尔图毅然将整个山寨接在手中,这么多年来,他凭借过人的实力与威望将牛头山建设的更胜往昔,人数一度超过两百,山中也薄有积蓄。
额尔图轻轻咳了一声,苦笑着缓缓开口:“老兄弟们,你们的大哥废了,再跟着我也没有什么奔头,手下的兄弟们都各奔前程了,一会我将后洞打开,将积蓄分分,你们也都走吧。”
“不。”
“大哥,我们不走……”
底下十几个人一脸悲怆。那些老兄弟们脸上全是在蛮荒中挣扎生存留下的沧桑,他们的眼角也许黯淡了,但是他们的手仍然那么坚硬有力,那双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与人命,如果在一个实力更强的寨主带领下,这些人无不是骁将。
但是……
额尔图落寞地低头看向自己左边那条残腿,一股绞心般的悲痛让他极为凄凉。
昔日一个近两百人的山寨啊,今天只剩下了眼前这几个兄弟。
这么多年这些老兄弟对自己忠心梗梗,可是,自己再也不能带他们继续打拼了。
自从一年前额尔图和沙峰角那伙强匪争猎时误中毒箭,左腿小腿抽搐成干瘪的骨棒变残之后,山寨中就象天要塌下来一样。
额尔图可是一个图蛮心经五阶实力的强者,在一个两百人的沙匪山塞中,拥有着无可争议的最强力量。他倒了下去,那么牛头山几乎就倒下了最强大的支柱。
蛮荒之中过的就是刀头舔血的日子,唯实力生存,一个瘸腿而实力大减的大寨主,他所带领的山寨能不受欺负吗。
山寨中本就人心惶惶,日子越过越艰难,到后来,其它山头的沙匪甚至敢于公开抢牛头山的猎场,有些落单的兄弟还常常会被人打的鼻青脸肿。
逐渐的,山寨中人心越来越散,慢慢地有人偷偷溜走投靠别的势力了。
而这个口子一开,就再也收拾不住。
山寨中走的人越来越多,到后来,只剩下一帮受过他救命大恩的老兄弟和三十多个无路可去的喽啰还在勉强支撑着山寨。
然而,对于牛头山来说,这还不是最后的灾难。
额尔图目光忧郁而憔悴,从兄弟们的脸上收回,缓缓落到了石桌上那枚黑胡令上。
正是这枚噩梦一般的黑胡令,成为了压倒牛头山的最后一根稻草。
自从额尔图瘸了腿之后,一年中牛头山原本就入不敷出,双倍保护费对于他们来说,几乎就是一个绝望的噩耗,他们靠什么缴?
但是若敢不缴,等着他们的就是整个山寨被屠戮净尽,就是你们想逃跑,黑胡山都有本事将你们从地底挖出来,再狠狠地杀掉立威。
听到双倍年赋这件事之后,牛头山下边还剩下的那三十多个喽啰也一哄而散了,可以说,现在诺大的牛头山仅剩下了一个寨主和十几个老兄弟,已经快算是空山。
额尔图手抖抖地将桌上那枚双面黑胡令拿了起来。
下边众匪的目光一时全都集中到这个寨主身上。额尔图大哥自从残废了之后,再也没有以前那种悍勇无畏的霸气了,身上剩下的只有无尽的颓废与悲凉。
众兄弟互相对视了一眼,暗中长长地叹息。
额尔图粗糙的大手顺着自己的额头向后捋了捋乱发,将黑胡令拿在胸前,苦笑着淡淡说道:“兄弟们的情义大哥心领了,但是,你们留下来陪我,最终也只能被黑胡山无辜屠杀……”额尔图的声音中满是无奈的悲意:“既然咱们牛头山被彻底除名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