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林雨淅就熟悉了芷蓠交代给她的所有任务,然而她却没想到示范是如此轻松,真正轮到自己动手时却如此艰难。
那些比她还要高的柴火,她必须站在长凳子上,挥舞着比她还要重的巨斧劈下。
每一次劈材她都感到右手颤抖得厉害,不多时便无力为继,换了左手咬紧贝齿继续挥斧。
芷蓠在一旁冷眼旁观。
方才她示范时,身边的柴火还不及林雨淅半个头大,那斧头也是十分轻质好用。
似乎两人就应该有这种悬殊对待,芷蓠的目光中没有丝毫的愧怍或者同情,只是冷冷看着。
好像看着一个理所当然要承担重活的仆人。
林雨淅瘦小的身子很难支撑住这把巨斧,也许在某一刻那柄巨斧便会脱手,重重将她劈成两半。
然而面对这样的局面,林雨淅根本没有向芷蓠投去过任何求助目光,她的目光很专注,专注到眼里只剩下了巨斧和高柴。
渐渐最后的柴火也被劈好,长长舒了一口气后,她把巨斧搁在木桩上,然后忍不住累趴在地。
呼呼。
林雨淅正要稍微休息一下,却突然手臂一紧,又酸又疼的手臂被人毫不留情地拔高。
“站起来,别偷懒。”
任谁都看得出来林雨淅这根本不是偷懒,而是真的已快精疲力竭。
然而芷蓠根本没有管这些,只是不管不顾地拉起了她,然后指了指那个巨型大水缸,说道:“去挑水。”
林雨淅一抹额头汗水,拖着疲惫的身子便向着水缸走去。
“走快点。”
芷蓠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长鞭,只是还没有落下,林雨淅便已经快步向着那水缸走去。
她实在太过善解人意,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被剥削一般。
既然要求走快些,那就走快些吧。
芷蓠似乎也没想到这女孩竟会如此听话,鞭子到了半途收了回来,愣愣看着林雨淅的背影。
林雨淅看了看这个大水缸,它约莫有两个自己这般大。
示范的时候,那个水缸只有到她膝盖过,让林雨淅有些担心这样水会不够。
现在好了,有这个大水缸就不用担心水不够了。
林雨淅露出一丝傻傻的微笑,却似乎忘记了这个大水缸是要自己挑满的。
她走去天井边,那井水泛着圣洁的光辉,很是让她喜欢。
所以她很快就忘记了自己的苦役,开始打起水来。
虽然还是会吃力,然而人一旦开始有享受的感觉,这些吃力的劳作疲惫感便会减轻一些。
林雨淅很快把水装满两个水桶,然后熟练地用扁担挑起它们。
只不过由于太重的缘故,她有些踉踉跄跄,走得很慢。
刷地一声鞭子抽在了她的背上。
她吃痛,摔倒在地。
水全部都倒在了地上,流得到处都是。
然而这些水流似乎有些许灵气一般,纷纷汇聚到林雨淅身旁,水泡翻滚,似乎在安慰她。
“重新打水。”芷蓠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次走快一点。”
林雨淅心里开始有些委屈,她再怎么冲淡豁达,也不能在这种完全无理剥削的情况下还毫不在意。
只是委屈归委屈,她还是立刻就站了起来。
再度走到井水边打水时,她竟然发现自己的力气恢复了一分,仔细想想应该是那些井水的缘故。
好似挨了打吃了糖果的小姑娘,林雨淅不再伤心,这一次她打水的动作更快,更稳。
满满的两水桶井水,她挑起来却是健步如飞。
那是因为,这些井水似乎也知晓了她身后随时可能会落下的鞭子。
连井水都在同情她,尽量让自己变得没有重量。
林雨淅很感激这些井水,开心地哼起了歌。
芷蓠此刻只有长长叹了口气,她实在想不通,世间上怎么会有如此容易满足的人?
她就像是皎洁莲花,洁白无瑕,根本就没有一丝恶念。
她是透明的,只要给她一点欢愉,她便能忘却所有苦恼。
即便是眼前正受着苦役。
她依旧高歌欢唱。
芷蓠握着鞭子的手松了一分,旋即缓缓走上前。
林雨淅以为她又要用鞭子打她,小手不自觉地捂住面颊,身子后退了两步。
然而她只是将目光低得触地,却没有抬起头看过芷蓠一眼。
身子虽有些发抖,却没有说什么求饶的话。
芷蓠看了她很久,然后淡淡摇摇头,说道:“今天到此为止,随我去吃饭吧。”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再不看林雨淅一眼。林雨淅很是惊奇,看了看小手上没有什么鞭打的痕迹,这才相信方才自己没有再挨打。
此时日已落了,她早餐和中餐都是空腹,不过不知是不是太过专注的缘故,她肚子竟也没叫。此时听到吃饭,她才想起自己快要一天没有进食了,连忙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她们走过一些星光,一些银桥,然后到达了一处偏房。
薇夫人端坐在房内,双手紧握,待看到两人,那双手方才垂下。
紧锁眉间散开,指了指桌子上的美味佳肴,淡淡说道:“蓠儿,坐下吃吧。”
芷蓠点点头,便坐了下来,先是夹了一块瘦肉到薇夫人碗里,然后才开始低下头吃饭。
林雨淅看着那些无一不是用上好材料,精心烹饪的菜肴,心想这也太过奢侈了。
她也是吃过周王宴席的人,但那些凡尘的东西依旧没法和这里的菜肴相比。
林雨淅甚至觉得,凡人只要吃上一口这里的东西,不能成仙也能增长功力。
“娘娘……这些菜肴都好贵重……淅儿……”
薇夫人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不是给你吃的。”
林雨淅这才注意到饭桌上只有两碗饭,也只有两套餐具。
尴尬地低下头,低声道:“那淅儿……”
薇夫人指了指一旁的一个简陋小餐桌,林雨淅点点头便走了过去,只见小餐桌上放着一菜一肉一汤,都是凡间最为寻常之物。
然而林雨淅已经饿了一天,见到食物便已食指大动,正要下筷,却突然发现没有凳子。
“娘娘……”
薇夫人继续面无表情地打断道:“站着吃。”
林雨淅心头有些委屈,她实在是太过疲惫才想着坐下来补充进食。
算了,站着就站着吧。
林雨淅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旋即抬起筷子迅速吃起来,因为太饿的缘故,微微发出了些许声音。
另外一旁进食的两人扫过冷冷的目光。
林雨淅立即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饥肠辘辘。
只是筷子实在做工粗糙,不过时就划破林雨淅的小舌头,滴滴鲜血落在饭上。
林雨淅无奈放下筷子,运起小型的治疗术稍稍止住了血,然后倒转筷子继续进食。
这里的菜肴与那桌实在是天壤之别,林雨淅只能算是勉强填饱了肚子,时不时被飘来的菜香把眼神勾到那一桌去。
好大的反差啊——
林雨淅在心头暗叹,摇摇头吃完了最后一粒米,她实在是太饿了,所有菜肴都被她一点不剩地吃完。
然后她开始整理餐桌,因为很小心的缘故没有落下什么残渣,所以很快她就完成了清理。
下意识地就要离开,却立刻听到一阵咳嗽声。
赶忙踱步回来,立在一旁,看着两人慢条斯理地吃着美味佳肴,却是不能上前动筷。
林雨淅不知在旁吞了多少口水,好不容易等到两人吃完,正舒了口气。
却不料两人不知从哪里拿出芙蓉糕点开始做饭后甜点——林雨淅虽然隐隐觉得这样做或许不利养生,但她也不敢当众说出。
那淡淡的糕点香气萦绕鼻尖,林雨淅再度吞起了口水。只不过她问都没问,因为两人的面色已经充分说明了问题。
林雨淅心里更加委屈,联想起当日她们两人是如此殷勤好客,如今却是——
心中一阵抽搐,却强忍着没有落泪,目光转向那片黑漆的天空,心中默默想道。
“小天哥,你在那里,过得还好么?”
第二十九章 ——对弈 上
第二十九章——对弈上
入夜时分,小无极宫各个弟子房都处在一片静谧之中,唯有一处除外。
天清的剑庐夜不休,点着灯火,晃着长剑。
日夜习剑不辍,这是大师兄的习惯。
刷——
天清豁然收起游龙剑势,对着半空一道身影点点头说道:“小师弟深夜到访,不知何事?”
就听一阵剑鸣,楚天箫从天而降,将六道剑收起。
“小师弟你已学会‘御剑飞行’之术?”
天清虽是面色不变,手臂已微微颤抖,说道:“想必闭关这段日子,对你修行大有裨益吧。”
楚天箫抱拳一礼,说道:“那是自然……”
天清继续问道:“然而小师弟好不容易破关而出,为何不好好休息,反而深夜到访?”
楚天箫握着六道剑,轻轻弹了弹剑身,叹口气道:“我睡不着,想要和大师兄战上一番。”
天清缓缓摇头道:“小师弟有此战心甚是不错,然而以战来调和心绪,恐怕并非合适之选。”
楚天箫苦笑道:“大师兄是怕我输得太惨,从而更加情绪低落吧。”
天清哑然,他也想不到小师弟竟然能察言观色到这等地步。
“师兄你是谦谦君子,说谎神色与常人实在不同。”
天清一声轻笑,说道:“对弈一局如何?”
楚天箫摇摇头,说道:“我对棋局实在一窍不通。”
天清没有理会他这句,拿出珍藏的珍珑棋盘,黑白子相互一递。
“对弈一局,不求胜负,只求解你之心结。”
楚天箫沉吟片刻,右手自黑子堆中拿起一颗黑子,说道:“师兄请。”
天清淡淡点头,旋即开始落子。
楚天箫虽然不谙棋道,但对于基本还是略懂一二,眼见天清一上来便走了天元,微微错愕。
然而落子无悔。
他随意下了一子。
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赢天清,因为他真是不会,然而天清这一怪手,着实勾起了他的兴趣。
他开始认真思索天清为何要走这一步。
然而天清很快就落下了第二子,依旧是很怪异的一手。
楚天箫忍不住问道:“师兄你是要……故意让我?”
天清摇摇头,说道:“棋局对弈,我最是尊重,无论对手是谁,决计不会相让。”
楚天箫点点头,便再度落子。
你一子我一子,几乎没有人思考过,很快一局棋终了。
天清几乎没有用过常理手法,全都是十分怪异偏僻的路数,但楚天箫根本就不会下棋,自然还是输得一败涂地。
“大师兄,你现在可以说一说,为什么要用这般怪异的路数了?”
天清收起棋子,淡淡说道:“我第一步,走的是天元。天元居棋局之正中,其心秉直公正。”
楚天箫点点头。
天清继续说道:“其后无数怪异,皆是围绕这天元而动。虽是怪异,但本心却是天元,故而虽怪犹能大放光芒。”
楚天箫豁然顿悟,说道:“大师兄你是说,只要我秉持本心,那么无论……怎样的怪异东西也好,都只能成为我的助力。”
天清点头说道:“小师弟果然天资聪慧,看来师尊的选择……果真再正确不过。”
楚天箫摸摸后脑勺,尴尬地笑了笑。
“小师弟,你已经学会师尊的绝学了?”
楚天箫摇摇头说道:“六体易形术必须要有六道轮回之力方能修成,师尊那小气鬼又不愿意现在就给我一些……我现在也就先修习了些基础的融合之法……”
“那是六体易形术的根基所在,你也休要怠慢。”
楚天箫抱拳,说道:“谨记师兄教诲。”
天清点点头,拍了拍楚天箫的肩膀,示意他快回去休息。
楚天箫犹豫不决,片刻后方才说道:“师兄,其实……还有一件事。”
“什么?”天清有些疑惑地问道,“还有何心事?”
楚天箫伸出右臂,指着其上的一个很深的印记问道:“大师兄,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
天算之法,几乎无法不算,只不过掐指一算,这印记的来历很快便被天清弄清楚。
天清深深看着这个印记,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后说道:“其实……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楚天箫摇摇头,自怀里取出一支玉簪,正是他当日在郑国买下的玉簪,本是准备给伊人一个惊喜。
却不想那以后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如今怕是……再也没有机会送出去。
“这玉簪,印记,棉袄,还有那柄木剑……全都有同样一种圣洁的气息。”
“我知道,你们一定瞒了我一件大事。”
楚天箫握紧了拳头,说道,“我知道你们瞒着我定有苦衷,但我还是很不喜欢这种……无力掌控。”
天清看着他,再度沉吟片刻,开口道:“小师弟,我们来打个赌可好?”
楚天箫不知道天清这种最恨赌博的谦谦君子怎会突然说这种话,下意识回应道:“赌?”
天清不答反问:“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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