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镇海!”贺人杰转向最后一人,“以后这帮主由我来做,而不是你那私生儿子孟山了,你可有异议?”
孟镇海神色慌张:“没有!没有异议!孟山那小子原本就不配做帮主!”
“这就好。今晚其余人都可杀,只有孟镇岳必须活捉,由你来劝他当众传位于我。此举原无太大必要,只是想免个不讲义气谋权篡位的名声。若你劝得成功,你仍做龙堂香主,掌管太湖水运。若劝不成,你兄弟俩连同你儿子和姘头一并杀了。我自做帮主,也无人敢说什么!”
“是!是!属下尽力!”孟镇海一头冷汗。尽管他也是香主,仍对着贺人杰自称属下。
“好,你们各自先回房休息,今晚开战之前,都不要离开这里。”
“是!”五人起身各自施礼。
“司徒静,你留一下,黑风队的出击安排,我还要与你单独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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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中,贺人杰直接走入内室,坐到了床边。
这样的“商议”方式,让司徒静神情忐忑,小薄嘴唇抿得更紧,身体僵硬地站在内外室之间的门口。
贺人杰笑了:“你很害怕?”
司徒静低头答道:“属下第一次与香主单独面对,自然紧张。”
“贺某非好色之人,你来血手帮也有两年多了,何时听说过我的风流韵事?青楼之类的逢场作戏不算。”
“香主年龄做我的父亲也绰绰有余,又一向对我关爱有加,司徒静视香主如父,从未将香主往坏处想过。”
“呵呵,你这话,含义很深,说不把我往坏处想,其实句句都在暗示,让我不可越礼。”
“属下不敢。”司徒静声音越来越小。
贺人杰神情一肃:“我的确有正事与你商议。”
“香主请讲。”
“我儿子被白鹏杀了,如今膝下无子,老婆年龄大了,恐怕也不能再生了……”
“司徒静愿做香主义女,一生孝敬,为香主养老送终。”
贺人杰盯着司徒静上下打量:“又来拿话堵我!我不需要义子义女,家业只能传给血缘至亲。所以,我还要再生一两个亲儿子出来才行。”
司徒静低着头不敢接话。
贺人杰继续道:“美貌女子随便可以找来一堆。但我儿子的母亲,一要容貌好,二要聪明过人,三要年轻体健武艺高,这样生出的儿子才配传承我的大业。这些条件,只有你能符合。今晚一战结束后,剩下的惟有这一件大事了,你愿意帮我吗?”
司徒静闻言第一个念头便是转身逃走,但在贺人杰地盘上能逃多远?只得迟疑着答道:“司徒静愿为香主大业付出一切,然而……然而惟有这件事……恕难从命。我看待香主就如父亲一般……”
“你是一个检点女子,这很好,我喜欢。”贺人杰微笑点头,“你一定希望找个真心喜欢的男子与他恩恩爱爱过一生。”
“正如香主所言。”
“但你还有另一个盼望,便是让你母亲扬眉吐气,让她从司徒家不得宠的小妾变为人人尊敬的夫人,让欺辱过你们兄妹和母亲的人都匍匐在你们眼前发抖,对不对?”
“是……”
“这些我都能给你。我那老婆教子无方,早就该休。休了她我可以给你扶正。到时候你有名份,有地位,有我的宠爱,司徒家就在我血手帮地盘上,打算怎样炮制他们,还不就是你一句话?反过来说,如果你不从我,怎样对待司徒家,就是我的一句话,你好好想想吧。”
这一番话既有诱惑也有威胁,司徒静一时沉默不语。
贺人杰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这位得力手下,她穿的是黑风队制服,黑衣白襟的紧身短打,衣带束得极紧,看着既精练强干,又凹凸有致。
看了一会,贺人杰忍不住催道:“两个心愿,只能实现一个。还没想明白吗?我的耐心不是很好。”
司徒静仍然沉默,心中紧张盘算,甚至想着立刻叛出豹堂投奔孟帮主。然而无论怎样计算,孟帮主怕都活不过今晚,未来的湖州,以及司徒家,都在贺人杰掌握之中。
又等一阵,贺人杰扬扬手:“算了,你走吧,去实现你第一个心愿。”
“不!香主!”司徒静猛然抬头,脸色惨白,“我要第二个心愿!我以后……会好好服侍香主。”
“哈哈,这就对了,来,快过来!”
司徒静却又不动。
贺人杰恼火起来:“你一向做事果断,怎地今日粘粘糊糊犹犹豫豫?难道多拖片刻便有反悔余地?”
司徒静将那对薄嘴唇抿得没了踪影,嘴巴位置几乎只留一条缝,脸色也更加惨白。身体直挺挺如僵尸一般向贺人杰走去。
第59章 孟帮主逃了
贺人杰吊着手臂很不方便,唤了两名侍女进屋帮忙穿衣,两侍女羞红着脸,为光溜溜的贺人杰穿上衣裤,过程中时不时偷看一眼床上的司徒静,随后急忙退出。
司徒静仰天而躺,面无表情,眼神茫然看着上方的蚊帐,身上并无丝缕遮蔽。
贺人杰坐在床边,端详那白皙身体:“今天忙乱,我的手臂又不好,只能草草了事,将来方便了,每次我都会好好疼爱你的。”又按上司徒静的小腹轻轻抚摸,“现在还平,只盼快快胀起来,若是今日种下的种子就能生根发芽,就算今晚我战败身死,也不会绝后了,哈哈”
司徒静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从眼角缓缓滑下。
“你今年多大?总有二十了吧?”贺人杰又问。
“到腊月满十九。”
“嗯,好啊,姑娘十八一枝花,既然是花,总要有人来采。我得了你,自会好好珍惜疼爱,总比那些毛头小子强。你何必一副死人样子?”
“不知香主的承诺何时可以兑现?”
“现在提这些多杀风景?”贺人杰从枕边拾起白手帕,笑眯眯欣赏那上面的斑斑血迹,又放在鼻端轻嗅,“你生于腊月,这落红我便找画匠添几笔改作‘腊梅迎春图’,好好珍藏起来。”
“请香主任命我做安吉县大统领,让我扬眉吐气回娘家。”
“不行!”贺人杰连连摇头,“你必须住在我这春雨阁,直到肚子大了为止。今日你只算是付了定金,到哪天生下了儿女,我自会将答应你的事兑现得十足十!”
司徒静惨笑:“好,好,从今日起,我便是一头圈禁配种的母猪。”
大门外忽然传来声音:“禀香主!”
“何事?”
“有几个渔夫运来两筐鲜鱼,说是帮主要他们送的。”
“知道了,让他们将鱼抬进来,今晚大伙好好吃一顿!”贺人杰又转向司徒静,“你也不要自轻自贱,什么配种母猪的,以后你便是堂堂帮主夫人了。今夜之战,黑风队交我统领,你也不必去冒险了。”说完起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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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渔夫低头抬了鱼筐走进院中。
“下去吧!”贺人杰向跟在渔夫身后的守卫挥挥手,目送他们出门,随即向四名渔夫躬身施礼:“四位高人仗义援手,贺人杰感激不尽!”
渔夫们摘下斗笠,露出四张上了年纪的老脸,其中一人笑道:“贺香主真是过分小心,既然有咱岷山四圣出马,大大方方杀过去就是,何必遮遮掩掩?”
“嘿嘿……”贺人杰也笑了起来,“既然是给孟镇岳那老家伙准备的惊喜,总是尽量瞒着他才更有趣。”
“贺香主!贺香主!出事了!”贺人杰手下一名统领骑马冲到院门外,飞身落地冲进大门,边跑边喊。
贺人杰皱眉:“说!”
“孟帮……孟镇岳跑了!”那统领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时候?怎么跑的?带了几人?”
“刚刚,他坐上了他那辆‘紫竹居’马车,车上还带了叶媚、孟月、孟渡和俞佰通。车旁有三大长老骑马护送,没见到潘香主。”
“哈哈,还带上了儿女和姘头,这真是要跑,看来已经得了风声。可惜他姓孟的这次失算了,一举一动早在我监视之中,哪里跑得掉?出了城不必顾忌官府,我更容易放开手脚。大伙立刻随我出发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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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佰通探头到窗外看了一眼,又缩回来,脸色发白:“帮主!他们追上来了!都是黑衣骑兵,乌央央不下百人,距离咱们不到三里了!”
“嗯,那是贺人杰偷偷训练的奇兵。好像叫什么黑风队,”孟镇岳神色镇定,又向车夫喊了一声,“老王,再快些!”
车夫应了一声,挥鞭打马。紫竹所制的四轮大马车“紫竹居”在八匹马牵引之下飞驰起来,车轮驰过坎坷路面,不时腾向空中,车中人前仰后合。
“爹,马车终归跑不骑兵,咱们恐怕来不及到德清与潘叔叔的人马会和了!”孟月满脸担忧。
“闺女别怕,有雷拳伯伯他们在,你不会有事的。”
“爹!你早些派雷拳伯伯上门去一拳打死了贺人杰多省事!为什么按兵不动直等到今天决定逃走?这不像爹的做事风格!”
孟镇岳叹道:“唉……你爹我这两年跟你叶姨相处学佛,如今当真心慈手软,与以往大不相同了。”
叶媚坐在对面,微微一笑,却不说话。
孟渡坐在车厢角落,脸色灰暗:“孩儿从小不爱习武,现在帮不上爹,惭愧。”
“没关系,人各有志,你不爱习武却爱读书,将来考个功名更加光宗耀祖。”
“帮主,追兵离咱们不到二里半了!”俞佰通的脑袋又探了出去,再回来时一双手都在抖。
孟镇岳笑道:“既然害怕,何必处处与贺人杰作对?此刻你若与贺人杰一同追我,就不必吓得手抖脚软了。”
“帮主,属下都吓成这样了,就不要拿属下来取笑了。让属下背叛帮主,死也做不到。可让属下面对屠刀不发抖,却也做不到。属下武艺不行,只知道‘不到最后关头,绝不放弃;到了最后关头,两眼一闭’。”
孟镇岳哈哈大笑:“有我在,轮不到你闭眼。”又问车夫:“老王,距德清还有几里?”
“大约七八里。”
孟镇岳微微点头,眼仍望着窗外。车右是山林,车左则是大片收割完毕的干涸稻田,铺着稻草,一马平川。一个稻草人立在路边不远处,披着破烂灰布衣,头扎红布,手持绿扇。
孟镇岳忽然高喊:“老王,减速左转进稻田!”
路边虽有水渠田埂,但“紫竹居”既轻便又坚固,颠簸着冲下大路进了稻田,轧着成堆的稻草向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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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鹏一行人走得不急,信马由缰缓缓而行。
过了德清县城不久,忽见近百骑手从后方出现,蹄声如雷滚滚而来,五人连忙勒马路边,握刀张弓警戒着,却见这些头缠红布的骑手并不看他们,“轰隆隆”地擦身而去。
陈思梅说道:“不必担心,这些血手帮的人从德清来,应该是虎堂的,不是贺人杰手下。”
“这是孟帮主在调动人马,看来咱们得加快了,否则关键时刻赶不及助阵。”白鹏挥手打马,第一个冲出去。
林海芸“咯咯”笑道:“岳父有难,白大侠急了!”随同四女一同追赶上去。
苏柳表情最难看,返回湖州助孟杀贺原本就是她的主意,可是想到白鹏与孟月还有个婚约在,又是烦恼不已。
林海芸忽然喊道:“白大侠不会想就这样正大光明冲进湖州城吧?打算给泉台驿送货上门?”
“你的意思呢?咱们易容改扮?”白鹏稍稍放慢马速,高声反问。
“易容费时费力还容易穿帮,咱们弄一辆车坐进去!”林海芸说着话,已向前方一辆乌篷马车冲去。那马车破旧肮脏,篷布上到处是窟窿,拉车的马也显然上了岁数,在脚行中雇这样的破车大约只需几文钱一里地。
林海芸冲到近前,口中喝问:“车夫,你这车上有人吗?”人却已经自马背上腾身而起,轻飘飘落在车头,一手按住车夫肩膀。
车夫“哎哟”一声被压得弯下腰不能动弹,立即勒马停车,口中喊道:“哎哟女大王饶命!车里是有人……”
林海芸嘻嘻一笑,口中念念有词“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便已飞身越过车篷落到车后,伸手拉起门帘。
车里也传出一声“大王饶命!大王饶命!我给钱!我给钱!”
林海芸却望着车里眉花眼笑:“这位公子好俊!本大王今日不忍抢你的,咱们合租这辆车,如何?”
“好好,没问题。我不要钱,免费捎你一程就是!”
“不是捎我,是捎他们。”林海芸向白鹏和苏柳招招手,“咱们五个,只有你俩见不得人,快上车!”
“你才见不得人!”苏柳骂道。
白鹏一想,林海芸说得对。小黛已经变身女子,林海芸和陈思梅本就不在血手帮和泉台驿目标之中,自己和苏柳藏好了应该就不会暴露行踪。于是下马,拍了拍苏柳,笑道:“咱们上车。”
车中果然是一位极俊美的青衫公子,服饰整洁,气质不凡,却不知为何坐了这样破烂的马车。
公子向白鹏和苏柳欠身施礼,眼光却仍看着林海芸。
林海芸也对公子一笑,眼睛照例弯成月牙,随后松手放了门帘,凌空飞起,落回自己马背,伸手拉了白鹏那匹马的缰绳,喊道:“走!”
红罗刹仗着轻功高,经常不好好走路,代之以飞来飞去,这次却惊到了车中的公子。
门帘将落未落时见那火红身影冲天而去,公子眼睛瞪得老大:“她……她……那位姑娘可是修真的仙子?”说着拿惊叹与询问的眼光向白鹏看来。
“修没修真我不知道,反正她肯定不是仙子。”白鹏笑着回答。
“我不信!她一定是得道的真人!”
在车上聊了一阵,白鹏才明白那公子为何见到林海芸轻功身手会如此激动。
公子介绍自己姓沈,名叫沈冰,就住在湖州,是工部沈侍郎的独子,也算堂堂官宦子弟。然而沈公子自幼不爱读书,也不跟随老爹进京,看了几本闲书后便痴迷于成仙得道,于是从家逃出,遍访名山,寻仙求师。
事实严酷,仙人影子没见到,强盗却遇上很多次,屡屡闹到帮人写对联家书挣路费才能回家,拿了钱不久又会再次出走。老爹终于气得一病不起,撒手人寰。沈公子在家守了三年孝,最近听说天目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