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中鸦雀无声,此前帮主讲话时一直拆台的潘长风现在脸色青白。
“潘香主!”白鹏微笑道,“抱歉杀了你一个手下,不是针对你的,而且我也没想杀他,是他自己不济,只一拳就死了。”
“帮主,你的一拳,属下怕也是沾了就死……”潘香主冷汗涔涔,他见过白鹏杀“岷山四圣”,亦称“龙门四兽”的那几位。但他一是不清楚四圣究竟有多厉害,二是以为他们已与雷拳等三长老斗得筋疲力尽,被白鹏突然袭击占了便宜而已。直到今日才真正知道了白鹏的厉害。
“请潘香主心里不要有什么芥蒂。我还年轻,需要潘香主多指教。咱们同心协力,让血手帮更加兴旺发达。”
“是,属下一定尽心辅佐帮主!”
“安吉、乌程两县地盘你已经接了,老帮主答允你降低一半上缴额度,我也没有异议。以后你虎堂手头宽裕了,要练些精兵,不要任意招收垃圾人渣充数,虎堂的人若是坏我规矩欺压百姓,我也会找统领、大统领甚至潘香主你的麻烦。”
“是!帮主!最近南边的六合帮趁咱们内乱蠢蠢欲动,属下回去就好好整军对付他们。”
白鹏点点头,目光扫视全场:“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大伙还有什么事?”
俞佰通站起抱拳:“启禀帮主,还是那件事,钱!今日已经九月初二,鼎盛行虽未催账,估计也就在这两天了,三万两银子,加上三千两利息,咱们库房的银子给伤者治疗和老帮主丧事等杂七杂八又花了些,只剩一万五千,还差了一万八,而死者的抚恤至今也没有发,还有总舵的弟兄们要发饷了。”
“你个龙堂的香主还管这些?”潘长风皱眉盯着俞佰通。
“这是大事,我知道了自然就要提醒帮主,省得周总管跑一趟。”
“哼哼,谁知道你怎么想的。”潘长风冷笑。
白鹏原本就因为苏柳的事满腹愤懑,刚刚杀个“出头鸟”缓和了一些心绪,听了这些再加上两个香主不停吵嘴,又烦躁起来,在主位扶手上一拍:“总舵饷银这月不发,都是些人渣还敢向我伸手要银子?谁敢闹我就干了谁!”
“啊!帮主……”总舵大统领雷虎顿时苦下了脸,但他手下既然当街调戏帮主夫人,此刻也没什么话可说。
白鹏继续:“抚恤也等一等,哪个家属敢闹就关地牢!还有,总舵只管总舵死者的抚恤,各堂的自行承担!”
众人面面相觑。人死为大,人人感到白鹏未免过分,连司徒静也暗暗摇头,假如哪个黑风队阵亡者家属闹着要银子,却被帮主关了地牢,自己这个统领如何面对众弟兄?
俞佰通叹道:“其实这次战事中的死者就是以总舵的血手卫和豹堂的黑风队为主,黑风队如今也归了总舵直属,两者合起来超过百人,都是总舵的人马。只有虎堂死的三十多人可以让潘香主去承担。”
“俞香主!”潘长风如今不敢跟帮主争论,抢在白鹏之前向俞佰通发难,“我虎堂战死的兄弟也是为了总舵,为了帮主而死啊!”
俞佰通还未回应,司徒烈先开了口:“帮主,各堂自行承担死者抚恤理所应当。黑风队的人战死时仍属豹堂,自然该由我豹堂料理后事与抚恤。”
潘长风大怒:“你这马屁精小鬼头少插嘴!老子跟孟帮主打江山的时候你还在吃奶!”他并不是付不起这些抚恤银两,只是讨价还价时被司徒烈这后生小子拆台,面子上挂不住。
司徒烈笑道:“我也是香主,潘香主说得不对时,我为何不能插嘴?”
潘长风不屑地笑,伸手一指叶媚:“香主怎么了?她也是香主,你看她敢不敢插嘴?”
叶媚手中正把玩着玉兰花枝,闻言眼中寒光一闪,拈起一片花叶,手指一弹,叶子无声无息地消失。屋里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有潘长风感觉颈边一凉,伸手去摸,热乎乎地摸了满手血。当下大惊跃起,只见自己所坐的高背交椅的靠背上,紧挨着自己颈边位置,嵌着一片绿叶。那叶子前半截如刀,深深切入红木之中,后半截软软地耷拉着,明显就是一片叶子,而非叶状飞刀。
潘长风颈上伤口不深,远不会致命,显然是叶媚手下留情,只做警告而已。想到自己在鬼门关上走了个来回,潘长风呆呆望着叶媚,双腿一软,旁边的一位大统领连忙伸手搀住。
白鹏也惊呆了,他是看到了叶片如刀般飞旋,瞬间切入椅背,如果是向自己飞来,自己若无防备,也没有避开的把握,这还只是一片,假如是“漫天花雨”,简直不敢想象。这叶媚不就是老帮主的爱妾吗?怎么会有这样恐怖的身手?她如此厉害,贺人杰叛乱那天,只要抓两把树叶挥挥手,什么龙门四兽,什么贺人杰黑风队,统统完蛋。可她却为何躲在马车中一直不出来?
白鹏本以为放眼湖州,自己除了打不过师傅以及那天晚上的“神使”和疑似青茗的黑衣人之外,已经再无敌手,即便是面对那三人,自己也有一战之力。可是这叶媚彻底颠覆了白鹏对高手的理解。面对叶媚,白鹏感觉自己就像幼鼠遭遇野猫,连战斗的勇气都没有了。
叶媚勾魂夺魄地一笑:“潘香主,我是不会插嘴的,只会让你闭嘴。”又转向白鹏,“帮主,如今潘香主已经没有异议,银子的问题不难解决,咱们是不是可以散了?”
白鹏点点头:“大伙散了吧。”
虎堂众人气势汹汹而来,灰溜溜地退走,右侧的几位大统领也告辞而去,议事厅只留下了司徒兄妹、俞佰通和叶媚。。
白鹏仍然呆呆看着叶媚,以前见她美貌不敢多看,怕失礼,如今既然看了,眼光就再也挪不开。她仿佛身有魔力,如磁石吸铁,将人的视线牢牢拉住。固然她身段超过苏柳,脸蛋压倒孟月,但关键还在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一个眼神足以迷倒众生。一时间白鹏心中忍不住地想:她究竟是人还是妖精?
司徒静也有同样的想法,这女人定是个妖精,老帮主没准就是被她吸干元阳而死。扭脸看看表情痴呆的白鹏,心中越来越担忧。
叶媚笑道:“帮主若是无事,属下先告辞了。晚上,水月轩,属下恭候帮主!”温温柔柔屈膝行礼,妖妖娆娆缓步离去。
直到叶媚的背影消失,白鹏才想到,既然大家都住在丽人堂,应该邀请叶媚同乘马车才是。可刚才自己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这个女人很可怕!”司徒烈望着门外叹道。
“嗯,这女人很可怕!”俞佰通点头赞同。
“我是说她的武功。”
“我说的不是武功。”
“帮主,”司徒静扯了扯白鹏,小心翼翼地提醒,“别忘了,她是老帮主的女人。”
白鹏这才清醒过来:“哦,知道,我没忘。”又品出司徒静话中醋意,转头向她看去,意味深长地笑,直盯得她红了脸颊低下头去。
第78章 迷恋狐狸静(上)
议事完毕,白鹏洗了手,换掉沾满血迹的外衣,与几名核心下属一起吃了些饭闲聊几句,便神色阴郁地走出总舵,身后司徒静随侍护卫,司徒烈和俞佰通笑脸相送。
自己就在现场,居然也有帮里的统领敢耳语议论苏柳的事,难以想象如今湖州乃至整个武林以讹传讹之后会说得怎样不堪。
无论苏家与武夷派的联合通缉令还是湖州霸主血手帮换了帮主,这样的大事都会传遍江湖,苏柳自然是其中焦点话题,自己这个“捡破鞋的血手帮主”也成嘲笑对象。刚刚因杀人而稍微缓解的怒火又充斥心中,几乎将胸膛撑得炸开。
这也算另一种“因爱生恨”,只不过爱的是苏柳,恨的是那些趁人之危胁迫苏柳的人渣。首当其冲就是宏威镖局和陆氏兄弟,以及那个将内幕广为传播的孙秃子。
“静儿,”白鹏低声道,“宏威灭门的事情,拜托你了,立即执行!”
“是,帮主!早上我已经派人开始查探,一会儿回到丽人堂,就亲自带队去办。”
白鹏微微点头,走到“紫竹居”车后,黑衣护卫立刻为他拉开车门。俞佰通这一路上喋喋不休夸赞白鹏“武功高强,震慑宵小,处事果断,令人赞叹”。
白鹏上车前也回身客气一句:“俞香主过奖了,以后还要前辈多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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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并肩在车中坐了,司徒静说道:“帮主,你得防着些俞香主,这人算盘很精。”
“孟帮主遗言,让我凡事多请教俞香主的。”
“向他请教几句没关系,但帮主要记得,人人都有私心的,不会公而忘私,只为帮主打算。”
白鹏听了这话,心中一动,感觉有理,又看向司徒静:“静儿,你呢?你有私心吗?”
司徒静望着地板,沉默了一阵,说道:“自然是有的。”
白鹏饶有兴味地问道:“你的私心是什么?说出来让我听听,我一定满足你。”
“静儿的私心,就是全力辅佐帮主。”司徒静微微一笑,也扭脸看着白鹏:“帮主越顺遂,就越离不开静儿。只要能一直跟在帮主身边,静儿就要什么有什么,哪还需要别的私心私利?”
司徒静这话说得真诚,眼睛再脉脉含情望来,白鹏积蓄一上午的怒火顿时消融,伸手搂住了她,柔声说道:“静儿,这两天多亏你在,就好像寒夜里身边有个火盆,总能暖着我。”
“静儿愿做一个火盆,暖着帮主一人。帮主却像阳光普照,暖着许许多多女子。”
“哈哈,静儿也会吃醋?”白鹏笑着搂住司徒静,凑近了细看她。
司徒静为帮主“普照众女”的事吃醋而微微撅了嘴,又因为被搂在他怀中而娇羞低头,那神态让白鹏越看越美,越看越爱,情不自禁向她吻去。
车上颠簸,亲嘴不便,亲脸又不过瘾,最佳目标就是脖颈。吻脖颈最大的好处是就着领子便于感受对方衣服里透出的体香。如今白鹏哪怕闭着眼睛,只凭鼻子也能分辨出谁是苏柳,谁是小黛或陈思梅。至于青茗,更不必讲了。
说是“体香”,未必真的香,只是由汗水以及上身和*某几处部位分泌的湿气所生,既出自先天,又与后天体质和食物有关,谈不上香臭。就如相貌,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是美是丑,各人也都有自己的评判标准。
许多动物纯以气味求偶,鼻子一嗅便定了终身。人就要复杂许多,门第、身份、身家、长相、品行,样样都要盘算,却与气味无关。然而洪荒远古流传下来的天性依然深刻于人们骨髓之中,多数男女亲近时,气味总能不知不觉间摧人情动,白鹏就是其中一个显著例证。
前一次在大柳树下亲吻,司徒静身上强烈的茉莉花香只是来自衣服上的熏香,让白鹏感觉香气怡人,舒服愉悦,仅此而已。这次花香淡了许多,就让白鹏嗅到一些别致的气味,顿时令他心跳加快,对怀中的司徒静加力抚摸,从高雅的心灵交融迅速滑向庸俗的身体渴望。
司徒静那气味不但奇异,而且浓郁,无需像对苏柳等人那样刻意去嗅,自然就钻入鼻孔中来。白鹏情不自禁就将鼻子探入她领口反复深深吸气,细细品味着,越来越迷醉。
司徒静忽然惊慌起来,身子向侧面一倒,脱离了白鹏怀抱,在榻上连滚带爬地退出数尺,靠在竹壁上,脸上神情焦虑中透出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静儿?出什么事了?”白鹏被她这突发举动弄愣了。
司徒静低下头不说话,片刻之后,用手指抹去一滴泪水:“我天天洗,天天换衣熏香,偏偏昨晚忙得没顾上这些,偏偏今天就与帮主亲近……”
白鹏茫然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司徒静继续拭泪:“帮主已经闻到了。我爱出汗,身上总臭臭的,堂哥堂姐从小骂我‘狐狸静’,我都恨死自己了!帮主知道了一定嫌弃!”
“哈哈,我的宝贝静儿,你想到哪去了!”白鹏抓住她手,“我喜欢你这气味,才使劲多闻两下,怎会嫌弃你?你这又不是狐臭,我们村茂发叔有狐臭,我都不敢接近他一丈之内,而你不同,如兰如麝的,虽不比花香,却也非常好闻。”
“真的?可我堂姐说是……”
“你堂姐喜欢你吗?”
“……她是长房的,识字习武却都不及我,容貌也不如我,所以一直讨厌我。”
“她讨厌你,恨你,自然恨你的一切,包括气味。你就算是一朵活茉莉,她还是说臭。我却不一样,”白鹏将司徒静拉回怀中,“静儿,真心说一句,你身上香得很,我本就喜欢你许多地方,如今又多了一条喜欢。”
司徒静仰脸看着白鹏,笑得甜美,又有些娇羞:“真的吗?帮主不是在哄静儿开心?”
“我哄你做什么!你我如此心心相映,还需要说假话来讨你欢心吗?”
“嗯!”司徒静脸色越发娇艳,靠进白鹏怀中,喃喃道,“堂姐一句‘狐狸静’,让我难过许多年……”
“来,再让我闻闻,好吗?”白鹏凑到司徒静耳边低声道。
“嗯……”
白鹏将她轻轻放倒在榻上,忽听车夫老王大喊:“帮主,丽人堂到了!”
白鹏一声长叹,随即眼珠一转:“老王,我要在湖州城巡视,拉着我东南西北转一圈!”
“好嘞,帮主!”
白鹏嘿嘿笑着,伸手解开司徒静束腰的衣带。
“不要!”司徒静按住白鹏的手,“不能脱衣裳,外面那么多人。”
“呵呵,怕什么,你的部下守在周围,还怕有人来掀窗帘?”
“就是怕我部下,万一风吹开帘子,被他们看到,以后我还怎么面对他们?”
“唉……哪天换个风吹不动的硬帘子”白鹏一声长叹,挠了挠头,眼珠一转,又道:“只解外衣好不好?中衣给你留着……”
车外四名黑风队员听到“巡视”的命令都面面相觑,心中一齐叹息。这马车窗帘紧闭,帮主巡视个鬼!显然与司徒统领在里面有什么名堂。黑风队的成员大半暗恋司徒静,只是都明白希望渺茫,也只有做起事来奋勇争先,图她一句亲口夸奖就算满足,如今见帮主横刀夺爱,更绝望了而已。不过想来也只有帮主才配得上司徒统领,大伙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