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鹏心里一凛,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到厨房。站在砧板前的不是娘,而是司徒静。
一个火头上坐着蒸锅,热气中透出饭香,另一个火头放着炒锅,已开始冒烟。司徒静将切掉根的鸡毛菜向锅中一撒,“嗤”地一声,手挥锅铲开始翻动炒菜。
“静儿,米和菜是哪来的?”白鹏呆呆问道,他知道原先家里根本没有白米,母亲走了这么久,也不可能有新鲜蔬菜。
“朱婶给的,还不肯收钱。”司徒静回眸一笑。
静儿系着围裙手拿锅铲这一笑,让白鹏从身上暖到心里,从心里又暖到魂灵,冲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在她脸上响亮地一亲。司徒静手一抖,就将盐倒多了。
“哎呀,别捣乱!一向总是我做事,你捣乱。”
“我偏捣乱!”白鹏搂紧了她,继续亲吻脸颊,又道:“静儿,刚才跟你怄气,是我不对。”
司徒静口中抱怨白鹏添乱,脸上却笑得既羞涩又甜蜜,一边翻动锅铲,一边侧过脸来迎上了白鹏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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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菜上桌,司徒静愁眉苦脸:“本想好好做个贤妻,结果饭是生的,菜是焦的,还放多了盐……”
“那我也爱吃!这可是静儿亲手做的!”白鹏这话发自真心,吃得也狼吞虎咽。
司徒静甜甜一笑:“那就多吃。”给他又夹了一筷子菜。
白鹏吃完,放下筷子抹抹嘴,叹道:“丽人堂美女如云,富丽堂皇,抛开小黛小果这样只有名分的不说,柳儿总是真正的老婆。可我在里面一直没有‘家’的感觉。直到今日,我才明白什么叫做‘家’。”
司徒静脉脉含情凝望着他:“好,今晚咱们不走了,明日你下地干活,我在家做饭。不论将来你选我还是选苏柳,咱们算是真正做过一夜真正的夫妻,有过一个真正的家了。”说到后来,泪光莹然。
白鹏伸臂按住司徒静的手,轻声道:“静儿,我当然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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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刚落山,白鹏就上了床,却怎样也等不来静儿。
司徒静将“贤妻”做到十足,洗碗刷锅擦桌子,还将白鹏中衣、外衣都拿去仔细洗了晾好,又去衣柜帮他找出干净衣裳。最后才羞答答坐到床边。
白鹏起身手忙脚乱为静儿宽衣解带,压她到身下,微笑着抚摸她的脸:“静儿,今日不比客栈了,这是我家,这是我白鹏自己的床,你是我真正的妻了!”
司徒静双手挽着白鹏后颈,眼中都是浓浓情意,说话声音很轻:“相公,静儿不是坏女人,可是……可是如今特别喜欢……喜欢……喜欢这个事儿了……”
“好。”白鹏坏笑着凑到司徒静耳边,“反正明日也留下不走,几点起床都没关系,今晚咱们一定要尽兴。待会我教你一些招式。”
“讨厌!”司徒静红着脸捶打白鹏,“我不要学那些坏女人的招式!”
下边滑滑地挤了进去,白鹏忽然又坏笑:“现在,你已不像昨日那么紧了。”
司徒静咬住嘴唇,在白鹏腰上一掐:“还不是让你祸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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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虽然帮主不在,丽人堂中的守卫仍然按班表严格巡逻。
一名守卫沿南墙走到小河边,折而向北。忽然心中一动,又折回墙边,用灯笼照河面与上方弧形拱梁的间隙,说道:“孙哥,小湖的水跟外面河道相通,会不会有人从河里游进来?栅栏是木头的,都朽了,怕是拦不住。”
孙哥哈哈一笑:“来打丽人堂主意的,肯定是高手,随便一跳就翻墙进来了,谁会费事游泳?咱们不必理会那么多,只管巡。没人就没事,有人就喊,反正也打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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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丽人堂不远处,一艘乌篷船泊在岸边石阶旁,艄公老何照例买来一小碟猪头肉,开了酒坛的封口。他年近五十了,白天拉货运人,晚上吃吃喝喝,除了回家乡看孙儿的日子,也就是这种闲暇时刻最快活。
酒喝得多了口渴,老何趴到船边,用碗到河中舀水。由于不少人在河里刷马桶,老何平时只喝甘水巷中的井水,但此刻酒意已浓,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舀水的时候,手好像碰到了异物,老何有些警觉,将碗放回船上,伸手到刚才的位置去摸索,果然满满一把抓到了什么。向上稍稍提出水面,顿时“啊”一声松手,那是人的头发!
“是死人!”老何缩回到船中央,望着头发没入水中的地方,全身哆嗦。
稍稍定神之后又想,“不管是谁,淹死了总该捞上来好让家属认尸”。于是老何抓了舱中的竹篙,站到船边,伸到水中去缓缓搅动,果然遇到大团阻碍,于是斜过竹篙向上挑。
正在这时,竹篙一紧,随后脱离了老何的掌握,被迅速抽进水中,好像是被人一把夺了去,随后一只骨节分明的干枯人手搭上了船帮,那只湿淋淋的手被船头灯火一照,白中透黄,黄中泛黑,分外诡异。
老何魂飞天外,转身向石阶就跳,口中大喊:“鬼!水鬼!有……”衣服却被人一拽,整个人腾空而起,落入河中,后面的话都喊不出来了。片刻后,河面涟漪散去,再没任何动静。
第104章 跟老婆摊牌
九月初九,秋日的阳光透过窗纸,柔和均匀地洒在床上。司徒静依然睡得香甜,白鹏则在一旁以手支腮细细端详她。得了雨露浇灌的静儿,原本清丽如水的小脸上又多了几分娇艳,将白鹏看得心醉神迷。想去亲吻,又怕扰她清梦,只得凑近了深深吸气,享用她身上出汗后越发浓郁的兰麝气息。
司徒静还是被那吸气声惊醒了,睁开惺忪睡眼看看白鹏,娇滴滴哼了一声,一翻身钻到他怀里。
既然静儿醒了,白鹏也不再客气,搂住她从后背一路向下抚摸:“嘿嘿,我的静儿是越来越美了。”
司徒静伸手揉眼睛,咕哝着:“帮主是越来越坏了。”
白鹏凑到她耳边轻声道:“静儿,咱们再多住一天吧。”
司徒静摇头:“都知道咱们两个一起出来的。已经住了三天,再不回去,你老婆没准会带人来捉奸。”
白鹏叹息:“回去了,就不能这样整日厮守了。”
司徒静凑到白鹏嘴上一亲:“我也希望天天如此。但你是帮主,我是香主,都有正事要做。回去之后,快点娶我,如果拖拖拉拉,我可不依。”
“嗯。我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跟柳儿谈,叫她给你让位置。”
“错了,帮主第一件事是召集各堂香主议事,宣告鹰堂成立,还有兵发天目山。你不能总将男女之事看得那样重。”
“好,一切听静儿安排。”白鹏笑着起身而跪,将司徒静的双腿分抱在两边臂弯,向那里细细打量。
司徒静又红了脸:“你说了一切听我安排,现在我说,不许再做了!”
“唯独这件事,我不听你的。”白鹏笑嘻嘻地低头看着自己挤开窄小门户徐徐而入,再出来时已湿漉漉地反射着阳光。
“不要看!抱着我!”司徒静将白鹏拉入怀中死死搂住,呼吸与说话声都颤抖起来,“相公,我要你只爱我一个,可以吗?可以吗?”
“当然,我现在就是只爱你一个!”白鹏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可一想到回去对苏柳如何开口,心情又变得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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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湖州城,已经红日西斜。
白鹏召集司徒烈和俞佰通前来丽人堂,告知成立鹰堂之事,虎堂潘长风驻地太远,就不叫他与会了。
司徒烈闻讯大喜,答应全力配合自己的妹妹,将鹰堂迅速组建成型。俞佰通则有些吃惊,虽然也赞同成立专司谍报的鹰堂,却总有些欲言又止。
随后白鹏又讲了“凶尸”之事,以及天目山的搜山计划。希望司徒烈派出人手来执行。
司徒烈这时就有些为难了:“帮主,属下这些日子整顿豹堂,将吃空饷的虚假帮众去除后,只剩了不到四千人分布在一府两县,若想不影响生意,最多只能抽出两千人,听起来不少,可是撒到偌大的天目山,恐怕都见不到人影。而且快要入冬了,两千人的衣食宿营可是不小的开销,光是帐篷就一时置办不齐,豹堂也没有多少积蓄。”
白鹏点点头:“总舵还有人手,让雷虎调一千人给你。但总舵也没什么银两。”说着转向俞佰通,“俞香主一向力主本帮与玄武会合作,如今这事就是应玄武会之请,俞香主是不是也该支持一下?”
俞佰通皱着眉沉吟一阵:“属下接手龙堂也不久,生意是蒸蒸日上,银子却还没来得及赚到多少。”
“你能出多少?”
“大概三千两。”
“好,够用了。司徒烈,三千两用一个月,可以支持多少人去搜山,你去计算一下,缺人手就跟我说。”
“是!属下遵命!”
议论完毕,司徒烈先走了,俞佰通起身,瞧了瞧坐在一旁的司徒静,说道:“帮主,我龙堂还有些要事,得向帮主私下汇报。”
“静儿又不是外人,你说吧。”
俞佰通摇摇头:“还请帮主借一步说话。”
白鹏只得领着俞佰通进入书房。俞佰通关上门,低声道:“司徒静武功好,又熟知兵法,帮主可以让她冲锋陷阵,这鹰堂的谍报事务需要的是心机和大局观,她还年轻,怕做不好。属下也知此事重要,所以接手龙堂之后已经着手在各地伏下暗探,如果帮主将鹰堂交给属下,已有基础,便不必从头开始。”
“嗯,其实我考虑过让俞香主来做,但俞香主赚钱的本事更厉害,本帮缺银子,我舍不得放你去做别的,哈哈。”
“帮主,属下可以同时掌管鹰堂和龙堂,这不是大问题。关键是,帮主不能将大权统统交给司徒兄妹,如果他们掌握了最有实力的豹堂,最强悍的黑风队,还垄断了所有的谍报,帮主身边侍卫也归他们管,他们一旦有异心就太危险了!帮主或许信任司徒兄妹超过属下,但权力分散、相互制衡,永远都是主君御下最重要的法门。”
白鹏一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对俞香主和司徒兄妹一样地信任,放心吧。如果你有疑虑,你那谍报网可以继续发展,也可以监视司徒兄妹,让我听听不同的声音。”
俞佰通微微叹息:“好吧,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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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俞佰通回到客厅,白鹏看着司徒静笑:“俞香主要我防着你,哈哈。”
司徒静神色有些怪异,眼光向楼梯一瞄,白鹏顺着她视线看去,苏柳正在楼梯转角处俯视他们,脸色阴沉。
“柳儿……”白鹏的声音顿时有些不自然。
司徒静一笑:“成立鹰堂,还有搜山的方略,属下都得去谋划一下,失陪了。帮主接下来该做什么,也是心中有数吧?”
白鹏点点头,向楼梯走去,脚步沉重。苏柳意味深长地注视司徒静片刻,也转身上楼。
走进房间,苏柳回身面对白鹏,一拳砸在他胸口。白鹏被打得退了一步,愣住了。
苏柳继续挥拳,一拳,两拳,三拳。丫鬟小凤不敢旁观帮主挨打,连忙退了出去。
白鹏做贼心虚,只能咬牙硬捱,口中问道:“柳儿,怎么了?为什么打我?”
苏柳打着打着,嘴扁了,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停手扑到白鹏怀中:“你为什么出去那么久!三天了,连着三天没看到你了,我都想死你了!还怕你出事,一直胡思乱想!”
白鹏勉强一笑,拥住苏柳:“我……出去忙了很多事。”
“是跟司徒静一起忙的吗?”
“嗯……”既然要跟苏柳说清楚,司徒静那事就该承认了,但白鹏还是有些讲不出口,支支吾吾,“有些事……有些事得跟你说说。”
苏柳狠狠一抹眼泪:“以后要出去得久,先说一声,免得我担心。”说着拉住白鹏的手,“来,给你看样东西。”
白鹏心乱如麻地跟着苏柳走到床边,看她从枕旁拿起一件白色中衣:“我说过要给你贴身衣裳绣个鸳鸯,现在完工了,看看喜不喜欢?”
白鹏展开一看,衣角绣了孤单单一只鸳鸯,于是呵呵笑道:“这鸭子绣得不错。”
“不是鸭子,是鸳鸯戏水!唉,还是我的绣工太差。”
“绣得很好,但你只绣了一只,我就当它是鸭子了。鸳鸯不是要成双成对吗?”
苏柳指着鸳鸯:“这是相公。”又指了指上方几根柳枝,“这是柳儿。”
白鹏微笑:“原来是鸳鸯和柳树配一对。”
“相公身边的另一只鸳鸯总是要换的,我还是做那柳荫吧,无论你跟谁一起,到哪里去戏水游玩,等到倦了,乏了,就回柳荫下歇一歇,我给你遮荫挡雨。”苏柳说着,在那鸳鸯上轻轻抚摸,脸上的笑容里透着些苦涩。
白鹏默不作声地脱下内外的上衣,将那件衣裳从苏柳手中接过,郑重穿上。
苏柳微笑着打量,抚摸了鸳鸯,又一路向上,摸到白鹏脸颊上,痴痴地看着他。
“柳儿……”
“相公,你说有事要跟我讲。其实不必开口我也知道。”苏柳仍然微笑着流泪,“我身子不清白,脾气又坏,配不上你,我会给司徒静让位的。”说着在白鹏脸上一吻,拍了拍那件衣裳,轻声道:“好好穿着,别忘了我。”
“你说什么!”白鹏心中激动,将苏柳用力搂紧,在她额头亲吻,“这件衣裳我不要!”
“连我绣的衣裳你也嫌弃吗?”苏柳抽泣起来。
“这衣裳你得拿回去返工!”白鹏用衣袖为苏柳拭去泪水,“你得绣两个鸳鸯,一个上面加个鹏字,另一个上面加个柳字。。 ”
苏柳抽泣着抬头凝视白鹏,眼神激动:“相公……”
“柳儿,你是我第一个妻子,也永远是我正室,咱们这对鸳鸯永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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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廊,司徒静终止了偷听,一手搭在栏杆上缓缓走开,脸色阴沉,牙关紧咬,两行泪水挂了下来,在月色下闪着银光。直到走远,才从口中狠狠吐出一句话:“哼,苏柳,以退为进,算你厉害!不过,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靠近秋水阁的湖边,几名守卫拿着灯笼向水里照,司徒静迎了上去:“出什么事了?”
“司徒统领……”
“以后叫我司徒香主,鹰堂香主司徒静!”
“是,司徒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