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悉心听着,赞同地点点头,似笑非笑道:“是啊,外边的人撞破头也想进来,可不知里边的人时时刻刻都想逃出去。”
“……”不料皇后娘娘这样说,梓晗霎时有些吃惊。
“哟,你瞧瞧本宫这张嘴!净说胡话!”皇后娘娘笑着,一副责怪自己失言的模样“这当儿,本宫觉得霸占了姜丞相爱女好些时日了,是不是该送回去?”
这时,梓晗看着皇后娘娘依旧关切的面庞,自己却沉默了。
怎么会可能放我走……
否则,当初就不会让我回来……
不过,现在我的确不能走。
“潞儿还在宫里,我不放心。”
但事实上,此刻梓晗早已不指望潞儿会放下“芊敏小主”这个身份与她同回丞相府,因为,已经不止她一个人知道夕贞失窃宝物,皇后不也是知道了么?留下来,还是为了盯紧掌司大人,以便早日找到半面少侠。
“至于芊敏那丫头,本宫已有对策。”皇后一口未动桌上的是早膳,又重新拾起台面上的玉佛珠,站起身来。赵嬷嬷立刻上前伸出如枯柴般的手给娘娘搭上。
梓晗抬起脸看着自信满满的皇后娘娘,心下思量一番后,半信半疑地问道:“那么娘娘打算如何?”
皇后用足了力道推了推佛珠,眼中有异样神色:“人家贵妃娘娘收义女,本宫又何尝不可?”
不知皇后娘娘又要作何打算,梓晗却觉得自己已经一步一步在深入,几乎快要沦陷进宫廷的斗争之中。然而,一切都仿佛无可抗拒。
“皇后娘娘三番两次主动为我排忧……”梓晗顿了顿,从座上站起身子,表情凝重地直视皇后“我不明白。”
皇后娘娘缓缓走近梓晗,抬手为梓晗将鬓上遗漏下的的几缕青丝撇到耳后,这动作令梓晗极不自在,但皇后柔情似水的目光,又让梓晗感觉她如同在看着自己的孩儿一般。
娘娘缓缓道,语气充满溺爱:
“因为,本宫的皇儿喜欢梓晗。”
正文 【五十八】皇姐姻亲(一)
煜启天黑之前出的宫,意在前往季府找季扬商讨藜湘的事。却不料,季扬那小子带着伤还敢入宫面圣,无奈煜启只好独自在季府的楼榭小筑中候着,这一候就是一夜。
从这楼榭小筑的窗直径望去,便是皇宫的方向。这样的设计,一来是为了便于观察宫中的情况,一旦有事,城门守卫便会释放烟火信号,而在楼榭小筑望去便可一目了然;二来,季家代代为臣,这是向天子称臣,以表忠心向主。
季家祖上传有一柄宝剑名叫万宗,并有属有季氏剑谱。季扬作为独子,季老爷逝世之前就已经亲授季扬家族独门剑招,他也不负众望,练成了季氏剑谱里的所有绝学。如今的季扬,武艺高强,能近他身的已经为数不多,而能伤到他的更是寥寥无几。
这次季扬与半面少侠一战受伤不轻,煜启至今还觉得不可思议,也想亲自见见到底是怎样的侠客,如此武艺高强……
煜启正看着台面上的烛火想着,就看到门上有人影不断放大。果然,进门的正是季扬。
“臭小子,你终于回来了!”
季扬还来不及回答,有些虚弱地用背顶着门,不断喘着粗气。
无论平日多么风光无限,只有到了这个私密的空间,他才会毫无保留地露出疲态。
煜启从座上起身,怒目对着季扬:“伤没好就急着入宫是吧!?好!我时刻为季大人备着棺材!”
季扬知道这是煜启独特的关怀方式,他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没事。
“唉,你的小掌司一事已经解决了。”季扬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无奈万份。
“什么!?这么快!怎么做到的?”煜启惊讶。
“是皇上。”
“是父皇?”煜启只觉不可思议,知道父皇万分宠爱自己,但因为十五年前父皇赐死母妃,想到这一切的宠爱都是为了补偿,煜启便对父皇的爱护时有抵抗。上次的冲撞父皇,他不但没有怪罪,反而同意自己把藜湘从暴室里接出来,本因这事对父皇万分感激,而如今父皇又撇开与汶金国之间的政治关系,去袒护皇儿的私心……
煜启话语很轻,心中已对父皇起了愧疚之意:“他,他怎么解决?”
“牺牲了一个好女子。”季扬叹息,深表惋惜地闭上了双眼“羽遐公主与汶金国王姻亲。”
——
嘉盈宫。
噩耗传来,羽遐卧在床上哭花了精致的妆容。善良,沉静的她,如今可怜楚楚,谁看了都不忍。
“恩威……”羽遐不停地回忆着爱郎的模样……
他入宫见父皇时,一身军人的劲装,豪气冲天,他是最年轻的将军,平日待人冷肃,可却对自己羽遐一个人温柔无比。
是的,当他从平民之子中通过层层选拔,终于,有幸进入武状元殿试的那一天。
那一天,羽遐正好在场,很快就注意了他。他是一个刻苦,不服天命的男子,这种精神无时无刻不让羽遐折服。
终于有幸在他成为武状元的时候,为他贺了喜。
双双均是默契地一见钟情,飞鸽传书互通情谊,一日比一日浓烈。他要娶公主,凭身份,他还是略显了单薄。然而,他不断地在争取,终于,皇上赏识,封他大将军,但要考验他,派去塞外镇守边关三年。这段往事,羽遐仅仅藏在心里,只对萱萃说过。
如今,还有一年之期,他就会如约回皇都娶羽遐为期。
难道,一年,老天都不肯施舍给羽遐么……
羽遐看着他两年来寄给她的信,泪流下滴在纸上,模糊了字迹。
“恩威……”
……
“皇姐!皇姐!”萱萃在门外哭喊着,双手不停地敲着这门,手已经泛红。可是,门依然紧闭着“皇姐开开门啊,我是萱儿!!”
萱萃恸哭到快没有力气,却始终不肯停下敲门的动作:“是萱儿啊……”
“萱儿冷静一点。”钰鸢关切地将她搂住,由于几乎失去所有的力气,萱萃无法挣扎。
萱萃眼睛已经肿成了胡桃,泪却没有止住,反而愈加汹涌:“二皇嫂,让我进去!皇姐她一定很伤心!”
钰鸢抱紧萱萃,眼角也挂着泪滴,温和的脸部线条呈现着痛苦:“让她静一静吧。”
萱萃痛苦万分,又试图挣脱钰鸢的怀抱,拼命要冲向门去,却依然毫无力气。
“萱儿不听话,皇兄也会担心的。”谦承殿下不知何时来了嘉盈宫,他的话语温柔无限,双眸弯成好看的弧度,似乎,这样的谦承能给人静下来的力量。
“皇兄……”萱萃平静了不少,抿着薄唇,垂首。
钰鸢见她平静了下来,总算是舒了一口气,放开了她,轻轻握住她的手:“姑妈不是已经去为羽遐说情了么?父皇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一定会取消这不公平的婚约的。”
谦承话语轻柔:“是啊,萱儿不必想太多,先回去歇着吧,羽遐她也很累。”他那俊美的脸,仿佛人多看一眼就要沦陷下去,萱萃专注地看着自己的皇兄,有些失神地点了点头。
“银絮,带公主先回寝宫。”谦承一声吩咐,候着的银絮立刻上前来扶着公主。
临走之前,萱萃还是急切万分地叮咛:“皇兄,萱儿嘴笨,你一定要劝劝羽遐啊。”
“嗯。”谦承轻轻地为她擦了擦泪。
待萱萃回离开嘉盈宫,谦承与她的皇妃钰鸢也回了自己的寝宫。
钰鸢紧锁柳叶细眉,垂眸。
“父皇为什么如此狠心,羽遐这样善良的女子,难道要嫁给汶金国年逾六十的王么?”
谦承从后环手抱着钰鸢,深深吻了她的发丝:“父皇会的,他会为煜启放弃任何人。”
钰鸢流泪,痛苦万分:“父皇怎么可以为了一个死去的妃子,包庇煜启,而伤害其他的人,不,这太自私了!”
“郑贵妃死后,父皇根本没有爱过任何女人。”谦承轻轻闭上双眼,享受地把脸埋进钰鸢的青丝里“爱本来就是自私的,为了所爱的人,可以放弃一切。”
钰鸢久久不语,她的手握着谦承环在她腰上的手。因为她也深爱谦承,为了谦承,她一样可以做任何事。
“谦承,如果是你,你会吗……”
钰鸢一问出口,心开始不安地跳动,静静地在等着谦承的答复。
沉默许久,谦承贴着她的耳背,轻柔道:“会。”
尽管声音很轻,却仿佛充满着力量,让钰鸢心头一软,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嗯,我也是。”
正文 【五十九】皇姐姻亲(二)
锦乾宫。
姬贵妃得知皇上下旨令羽遐姻亲汶金国,心火燎原,也顾不得往日温婉的形象,急切地向皇上道:“让羽遐远嫁汶金国,实在不妥,臣妾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显露疲态,手负在身后反扣着,一手摩挲着另一手指上的玉扳指:“爱妃无须再劝,朕的心意已决。”
姬贵妃慌了神,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不断捕捉皇上的眼神,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不,臣妾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牺牲的是羽遐,她做错什么了!”
“羽遐没错,是我这个当父皇的不好。出嫁之日,朕会亲送羽遐出皇都三里,并封御金公主称号。”
“皇上,羽遐并不会为此感到开心的。”
皇上闭上双眼眼,脸部肌肉因内心的痛苦而稍有抽搐,半晌,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朕对不起她。”
姬贵妃抬起衣裙在皇上跟前跪下,眼眶满盛着泪,终于禁锢不住,清泪夺眶而出:“臣妾恳请皇上三思。勿念故人……”
“够了!”皇上厉声阻止姬贵妃说下去,姬贵妃抬起脸,无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人,泪又落了两行。
皇上瞬间又意识自己话语过重,心下责怪自己,立刻躬身欲要扶起姬贵妃,语气柔和:“爱妃快起。”
姬贵妃抿唇,仍然跪着不肯起身。
“爱妃这是何苦啊。”皇上担忧不已,扶着她的肩头,将她慢慢扶起来。
姬贵妃看上墙上的那副十多年前的丹青,画中丽人浅笑着,如仙子一般仿佛活在画卷之上。姬贵妃有些自嘲地笑了:
十多年前你我一同入宫,姐妹相称,誓称荣辱与共。我当时无法取代你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我认了,可是你已经死了!为什么,为什么那么狠心,把皇上的心也一同带走!
“臣妾入宫伺候皇上转眼已有十多年。皇上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过,如今臣妾自知多说无益,方才爱女心切令皇上为难,臣妾有罪,做皇上的妃子,自当为皇上分忧才是……”姬贵妃勉强地露出平日里温婉可亲的笑容,可不住的泪水却背叛了她的说辞。以为不再会为这个男人伤心难过,以为死了心努力为家族而往上攀爬就可以掩盖内心的寂寞与荒凉。过了这么多年,原来都是自欺欺人啊!依然放不下对他的爱恋,还是输给了婉兰……
姬贵妃的话语令皇上觉得凄凉,此刻他的心也如刀绞般凄厉疼痛:“这么多年过去了,朕对爱妃一直疏忽了,给朕一个机会,朕会弥补多年来给爱妃留下的空白……”
“臣妾……”她心中酸楚无比,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只默默流着泪贴上皇上的胸膛。
皇上沉默下来,环抱着她,静静地听胸口前的抽泣声。记忆里,这是她第二次埋在他的怀里哭泣……
许多年以前的一个夏夜,她不顾任何礼节,失态地扑到他的怀中恸哭不止,纤手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裳,生怕一松手就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她说的那句话,令他一辈子都忘却不了……
“皇上,可不可以把给兰姐姐的爱分颖儿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现在,朕该弥补了,颖儿……
“朕会好好待你,决不负你。”皇上的字里行间无比地坚定,他最后看了一眼墙上的丹青,轻叹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姬贵妃不自觉地抓紧了皇上的龙袍,宛如当初,怕永远失去他的心。
然而这句话,不知等了多少年……
---
藜湘在轩宝斋也听到了羽遐公主姻亲汶金国的消息。如今,藜湘俨然成了众矢之的。她万万没有想到,皇上护子如此,竟然不惜牺牲羽遐公主的终身幸福!
不行,不能因为我而害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子。
藜湘下定了决心,推开房门欲要亲自到锦乾宫求见圣上,宫女玉桃依然将她拦了下来。
“殿下说了,不能让掌司大人离开轩宝斋。”玉桃神情严肃,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
“我想你也知道事关重大,我不站出去就会毁了羽遐公主,玉桃,你让我去见见皇上吧。”藜湘一向隐忍,但此刻也显露出焦急之色。
“……”玉桃面露难色,咬了咬唇,心里做了一番激烈的挣扎,最后叹了一口气“掌司大人,你是好人,玉桃就不为难你了。”
玉桃担忧着又快速地补上一句:“可是,掌司大人,这对你不利啊!”
藜湘对她感激地微微一笑,只轻轻说了一句“谢谢。”
她不愿再多说,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轩宝斋。
玉桃看着掌司大人离去,一贯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个钦佩的笑容:“也只有掌司大人才配得上殿下……”
……
眼看锦乾宫就在眼前,藜湘驻足望了半晌,终于迈开步子向前。突然,有人从她身后将她拉住。
“湘儿,别做傻事。”慈祥的声音响在耳畔。
“总司大人!?”看清身后的人,藜湘诧异不已,好久不见崔总司,藜湘心中杂糅着各种滋味,一时说不上话来。
“傻孩子,皇上已经下了圣旨,你是无法改变的,难道你要让天下人耻笑皇上出尔反尔吗?”
“我……”藜湘的心像被在火上煎烤一番,灼灼的刺痛慢慢遍布开来“我不想欠任何人,羽遐公主是无辜的。”
总司大人紧紧攥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连贵妃娘娘都劝说不了,你去又有何用?”
“可是……”藜湘焦急地解释,但还未说完,便被来人打断的话——
“我陪你去!”
藜湘和总司大人双双望去,煜启一脸坚定地站在不远处,凝视着藜湘。他跨几快步走近她们:“崔嬷嬷,藜湘说得没错,不能亏欠了羽遐,不然藜湘会一辈子也不安心。”
他深情地望向藜湘,浅浅一笑:“我说得对吗?”
藜湘看着他的脸,怔住。她觉得他变了,好像多了些什么,看见这样的他感觉安定
藜湘点了点头,收回思绪转向崔总司“总司大人,请成全我吧。就算受罚,藜湘也认了。”
“我会陪着你一起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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