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窗上浮动的人影,刺客并没有对里边的女子不利,他们……反而拥在了一起!
这!难道是羽遐公主的爱郎!?
早就听说羽遐公主被迫姻亲汶金国一事,难道羽遐公主早就有了心上人?那么!那么这个刺客此番前来……
还不及多想,眼前的一切就应证了梓晗心中所想——
刺客拥着羽遐公主,从窗口飞掠而出,她们这是要私奔!
梓晗驾着轻功飞下屋顶,本该要追,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她“呼啦”地张开檀扇,在胸前扇了几扇。
深宫之地,还是谨慎为好。
莫管闲事,莫管闲事……
她只是抬眼看了他们飞掠过的路线,便不再多想,折身回了永和宫。
一入永和宫,她便看到一个再“熟识”不过女人,梓晗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女人,曾经将她关在暗室里!
梓晗厉眼望向她,面上满是愠意: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她轻笑,正视着梓晗“我是皇后娘娘的义女,叫若双。”
她说这话时,眉角向上稍稍扬起,整个人儿不若从前那般卑躬谨慎,反倒是凭空得了傲骨似的,隐隐间有轻屑之意。
就算她再傲,梓晗天生盛气逼人,一样可以冷厉对之:“告诉你,不要跟我装无知,我不会忘记,你就是当初陷我不义的宫婢,雪蔷!”
“是么?姜小姐有所不知,宫中是有个叫雪蔷的宫女,但是——”她顿了顿,刻意将话说得清楚“早就被野狗活活咬死了!”
梓晗不语,怒气积压在心底迟迟没有发作,她需要冷静,深宫之地,容不得走错半步!
这些天以来,这个自称“若双”的女子就像从宫中蒸发了一般,当初是骗梓晗入了暗室的神秘宫女,梓晗逃脱之后反将她关在了暗室,而如今,却变成了皇后娘娘的义女!
梓晗心乱如麻,但仍保持着镇静的神态。
皇后娘娘这个人复杂得已经超越了梓晗的想象,她时好时坏,利用人却目的不明,但对梓晗又如同亲女般对待,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猜不透……
“关我入暗室那位娘娘,就是皇后娘娘!”毋庸置疑的语气,梓晗冷冷地看着若双,她的气势袭来,令若双心底忽而抽凉。
无论如何,若双始终感觉自己在姜小姐眼中仿佛永远都是宫婢,对她,若双总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畏惧,这个女子,生来便是人中之凤,无人可及。
“娘娘待姜小姐是真心真意的,姜小姐大可不必怀疑。”若双语气变得温和,显得“友善”,“若双此番前来找姜小姐,也是娘娘的意思。若双这就给姜小姐道声歉意。”
有一种被推入沼泽而无法被援救的感觉。
皇后先陷害,再利用,到如今的“真心真意”,呵呵,梓晗直想扬起头,朝着天阙大笑几声。
玩弄我于鼓掌之中,凭什么!你们到底凭什么!
她冷冷笑了,凤目直直地看着若双,有着浓烈的蔑视之意,那样的目光寒彻人心,若双为此不禁打了个冷战。
缓缓地,梓晗开了口,轻笑着,不露半点愠意。
“正如你所说,既然雪蔷死了,你又是若双——那么之前我们见过么?”
不理会若双骤变煞白的脸,梓晗摇扇在胸前,气定神然地绕过她,回房。
暗处,赵嬷嬷悉心地看着眼前这一切。梓晗入房之后,赵嬷嬷也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这正是要去向皇后娘娘叙述方才的所见所闻。
正文 【六十五】碧落黄泉,伴君不悔
这仿佛是这个千古一帝做的最荒唐的一件事。
番国王子死在天朝的皇宫,草草了事,禁封了判处的消息。谁也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从结局上看,没有哪一国是好下场,汶金国死了储君,天朝也丢了一位名满天下的羽遐公主。众口难调的还有一个女人,她就是郑藜湘。
藜湘无罪复职,重任司级女官。并在十五日后册封为三皇子的王妃,能做三皇子的女人,日后锦秀荣华不说,指不定来年飞枝成凤,凭借她的男人登上最高女权之位。
然而,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秘密。
季扬这几日巡宫次数明显增多,而每一次巡宫都似乎刻意经过惠仁宫,他也只是驻足望望那座华丽的宫宇,不一会儿便离开。
“她不在惠仁宫,这些日子都在羽遐的嘉盈宫。”有个温和的声音传入耳中,欲要移步的季扬转身望后。
二皇子谦承,那个温柔的皇子。
“微臣参见二皇子。”季扬朝他颔首行礼。
“难得季大人对皇妹如此挂心。”谦承自然地将手负在身后交叠着,俊美的容颜漾起笑意,月光般的柔和“去看看她吧。”
等季扬这样精明的人回过神来的时候,谦承殿下已经走了出一段距离。
谦承殿下那与世无争的身影,仿佛一种纯静的美,令宫道边的花都羞颜垂首。
这个男人似乎有双能看穿人心的眼睛。
季扬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怔怔地想。
嘉盈宫似乎一切如常,摆设装饰没有变动,就连羽遐桌案上未完成的画上还半张着一朵素莲,画中的素莲,是沁园池里的莲。记得,她们两最喜欢在盛夏莲开的时候在池中央的素心亭上嬉戏……
突然,有颗泪珠打在画上,将墨迹晕染开。
萱萃抚摸着画,又落泪了。
皇姐已经离开皇都了吧?
记忆如潮,一波一波的侵袭,只因往昔太美好,事到如今才会如此恋恋不舍。
萱萃这样发着呆也有半天了,已不知现下是何时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失落地从离开羽遐的寝房。
嘉盈宫外,季扬亲昵地抚着他爱马凌风的颈上毛,萱萃站在不远处看着这情形,年轻侍卫温柔的一面,似曾相识。
“如果公主不介意的话,微臣愿意为公主牵马。”季扬见她失神地现在原地,微笑着对她说道。
似乎有暖意流过萱萃的心房,她朝季扬点点头,差点又要感动得落泪。
总是无助的时候,他就会出现,从不缺席……
季扬扶着她上了马,然后默默不语地牵着马缰带她在宫中散步。
路过的太监宫女也只是惊异地看了一眼,之后又各自往目的地而去。若是别的男子,难免要遭些口舌,可这是季大人,名门之后,年轻有为,也只有他有这个资格,为公主殿下牵马散心。
这情形极像一副画,俊男,俏女,宝马,无尽美好。
马儿很配合,走得缓慢,侍卫依旧一言不发,静静地守护着马上的佳人。
萱萃悄悄低下头看着眼神笃定的牵马侍卫,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你身上的伤……还好吗?”
萱萃小心翼翼地问,也许陆御医没有察觉,但是萱萃绝对肯定他那一夜伤得很重。
他依然恭敬地为她牵着马,答得不紧不慢:“微臣所受的也只是轻伤,如今已无大碍。”
萱萃突然垂下眸子,拧眉。通灵性的马儿似乎能感受到背上的人的不安,竟停下了脚步。
“季大人,你不必瞒我的,我知道你当时是旧伤复发了……”萱萃支吾着,隐隐为他担忧,提足了勇气说出心底的话,“他那么强,闯宫的时候虽然受了你的重创,但你不可能一点伤也没有,对不对……”
季扬沉默,萱萃口中的那个“他”,世称江林剑客的半面少侠,也是这个世上少有武功能与季扬媲美的神秘剑客。
那一次交手,因他未拔剑,季扬有幸占了上风,但萱萃说得没错,自己同样受到了半面少侠的重创。
“是。”季扬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个字。
萱萃不敢看他,面露愧疚之意:“当时是我刻意放走了他,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不,臣并无怨言。”语气简洁而又坚定。
但季扬心中却是极其地不安,他是如此地迫切要知道公主为什么要放走那个剑客,他们之间又有何瓜葛?
季扬克制着内心的狂躁,等着她的话。
“季大人,他是我的恩人,在我偷出宫的那几日如果没有他在暗中保护,或许,或许我再也回不了宫了……”
这样的解释给季扬的感觉极为复杂,悲喜掺半,悲是公主果真和那名剑客有关联,而且她当初也甘愿冒险欺骗季扬而保护他;至于喜,也只是微弱的自我安慰,他兴许也只是她口中的“恩人”罢了……
“无论公主做的是什么决定,微臣也绝不会不从。”季扬唇角抽动着,神情变得严肃,他的话,总是恭敬得令萱萃感到更加愧疚。
季扬再次沉默,萱萃也不知如何开口,几度欲言又止,最后也随他一同沉默。
又和最初一样,季扬牵着马,带着她缓缓走过几条宫道,但他们都没了散心的心思,都沉陷在各自的心事中。
最终还是萱萃打破了沉默:“皇姐他们如今是不是已经出了皇都呢?”
一听这话,季扬心中如布帛撕裂,早知皇上已经取消了婚约,当初就该倾尽全力阻止他们私奔,成全与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羽遐公主跟着恩威将军私奔,最受伤害的就是作为羽遐公主亲皇妹的萱萃公主。
我季扬当初怎么就那么不理智……
季扬无法回答萱萃的话,因无尽的懊悔与自责,他的心脏隐隐作痛。
“季大人,谢谢你。”萱萃目光眺望远方的天际,几抹浮云自由地在碧蓝澄净的天幕中悠然飘着,她看着挪不开目光。
“皇姐和恩威将军在一起,今后一定会比在宫里幸福。”
皇姐的心思,她又怎会不知,那幅桌案上未完成的素开莲画上还有一竖小楷题字。
清秀的字迹,情意浓浓——
碧落黄泉,伴君不悔。
正文 【六十六】九五之术
“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崔总司眼中泛着泪花,似乎这几日以来她鬓上的白发愈加接近了雪的颜色。
藜湘端坐在梳妆台前,台面上的脂粉奁、呈放饰物的锦盒都还是她离开之前的样子,上面还覆盖有一层薄薄的轻尘。
她地抬起纤手触碰到锦盒上,犹疑了一会,轻轻将它打开。锦盒内,静静地躺着一颗剔透的紫玉,那是象征着司级女官地位的悬玉。
藜湘正要拾起它,却先被崔总司先拿了起来。
“嬷嬷给你亲自戴上。”
铜镜上映着藜橡清丽的容颜,她比从前瘦了。崔总司为藜橡梳头,替她绾好高直的髻,挑了几只做工精巧的银钗为她对称地饰在高髻两侧,最后,崔总司微微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将悬玉饰在高髻正面,如一颗滴落状的淡紫色水珠。
“物归原主,这颗紫悬玉仅是属于你的。”崔总司失神地看着藜湘,宛如看着自己的亲孙女,眼中是无尽的疼惜之情,“若将来再发生类似的事,这叫嬷嬷怎么放心得下?”
崔总司本就看得不清的双眼又腾起了淡淡的哀伤。
藜湘起身,握住崔总司枯如枝干,且布有老人斑的手,她强克制住心中的复杂的情绪,嘴角勾起一个没有破绽的微笑:“总司大人待藜湘这般好,藜湘也不该让大人如此劳心才是。以后,藜湘自当小心,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
崔总司依然面露愁容,担忧道:“那人在暗处害你,你又怎能防得及?”
……
藜湘沉默不语,叹息。
暗处?险害?真的是这样么……
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藜湘痛苦地闭上双眼回想。
这怕是有因必有果吧……
藜湘浓密地睫毛不安地微微颤动,她暗在心中了许久,方缓缓睁开双眼。
“一开始就是是我的错,当初我不该罚她那么重,她才十五岁呀……”
崔总司听藜湘这么一说,骤然心惊,身体明显晃动了一下,无力地将手搭在一旁地梳妆台上,企图撑起心中的恐慌。
“是那孩子干的?真的是她?没错!”老人思绪不停在挣扎,令她头部突然隐隐疼痛,“造孽呀!这孩子怎么一错再错!”
藜湘见总司大人面色变得苍白,立刻上前扶住她,而她却示意不需要。
“藜湘,这不是你的错,是若双那孩子不知道你当初地用心良苦,你将她送到颜未宫是为了保全她,而她恩将仇报……”崔总司表情痛苦到有些扭曲,她悔恨地重重一拍梳妆台地台沿,“造孽!造孽啊!”
藜湘心中的痛也不下总司大人,她们曾经无比地看好那个天赋过人地孩子,希望她多多磨练,将来也许就是新晋地司级女官,乃至更高地女权之位。
可惜,可惜了,她欲利薰心,还是入了深宫沼泽之中……
原先犯下在蜡烛里下摄魂香这样的欺君大罪,可现在仍不知悔改,一错再错,竟不惜致死汶金国王子,陷害藜湘!
“就让这件事过去吧……”
藜湘长叹一口气,心里压抑,沉默了下来。
下一次,绝对不能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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煜启入锦乾宫叩谢父皇大恩,本想对父皇和藜湘那夜私下谈话的内容旁敲侧击,但他始终没有。
他愿意相信藜湘,如果她不愿意说,那么自己也不必知道太多。无论怎样,守护她便是。
“父皇,儿臣愿请命出使汶金国,以安抚人心。”这是煜启第一次向父皇提出政治请求,此刻他毕恭毕敬,已经收敛了往昔的锋芒,不再倔强地持傲然之气顶撞父皇。
皇上平静地看着自己的三皇儿,淡淡道:“准奏。”
待煜启领命而出,皇上驻立在原地默默不语,良久,他脸上才露出一丝睿智的笑意。
“皇后娘娘驾到——”守在门外的太监尖着嗓子喊道。
皇后一身华贵装束,灼灼生辉,她匀步入内,见了皇上熟络地欠身做礼。
这几十年来,皇上极少召见皇后,更不提移驾她的寝宫。当初立她为后也只是因为后党家族势力不容小觑,他们之间始终有一层微妙地关系,虽是十多年的夫妻,然而他们更像政治上地伙伴,如今的盛世得以开创,皇后在幕后功不可没。
皇上也明白,这个女人也从未爱过他,直到现在她看他的眼神依然是冷漠的。
“皇上召见臣妾不知所谓何事?”皇后语气冷而平静,但对于这,皇上也已经习惯。
“皇后,昭和他还好吗?”皇上想起太子,那个病重的皇儿,好些日子没见他了。
皇后一抹轻笑勾在嘴角,充满戏谑的意味,道:“昭和真是好福份,难得皇上还念着他。”
皇后这么一说,皇上心中立刻有了愠意,他克制着没有发作,但接下来的语气明显生硬了起来:“是朕疏忽了,没有做好这个父皇!”
皇后描画成狐眼似的眼梢挑了挑,话语间无限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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