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月末就要举行歌唱比赛,这个大合唱,是郁景希自己报名的。”班主任于老师说。
白筱向于老师询问了郁景希在校的表现。
“郁景希最近表现很好,跟班上的同学相处融洽,上星期选举小组长,还得了好几票。”
于老师看了眼白筱身后的徐敬衍:”这位是——”
“我是景希的小外公。”徐敬衍主动友好地跟于老师握手,他的自我介绍倒让白筱多看了他两眼。
其实,郁景希现在跟徐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远远地,白筱就听到孩子整齐稚嫩的歌声从大礼堂里传出来,于老师送他们到门口就回去准备上课了,礼堂里灯光明亮,白筱跟徐敬衍进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合唱团最前排的郁景希。
小家伙站在第一排的最右侧,两手背在身后,挺着小肚子,拧着眉毛,表情纠结,不像是唱歌,更像是在喊歌。
站在正前方指挥的是个高年级的女孩,旁边居然还有现场演奏团,都是学校里的学生。
白筱找了处位置等他们结束,徐敬衍坐在她旁边,突然问:“景希还不知道吧?”
微微一怔,白筱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不让他知道是对的。”徐敬衍靠着椅子,看向台上,叹息地说:“孩子对事物的接受能力不比大人,现在告诉他,只会让他连快乐的童年都失去。终归是只能委屈大人,你说,是吧?”
说着,他转过头,看着白筱,目光很温和,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
在知道郁景希身世的真相后,徐敬衍的反应,不像梁惠珍那样愤怒,却也不似徐敬文那样失望,这样的“理解万岁”着实反常,要知道,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她是破坏了他侄女婚姻的第三者。
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像梁惠珍那样唾弃她吗?哪还能跟她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讨论这件事?
“一场婚姻出现问题,不能全怪外因,更多的,应该自我反思。”徐敬衍说。
白筱把一缕发丝勾到耳后,开玩笑地看着徐敬衍:“我能把这话理解为您在帮我开脱吗?”
徐敬衍笑,似乎是真的高兴。
“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受到谴责是应该的。”白筱似感叹,看着台上的郁景希,心头一阵柔软,“我不想让旁人因为我受到牵累,但好像,现实总跟我想的有所差距,我这个肇事者现在好好的,一点事也没有。”
……却要别人替我受过,至于另一个肇事者,早已香消玉殒,世人,从来都不会太过苛责已死之人。
徐敬衍望着白筱,她的五官很清秀,第一眼时,他恍若见到了深藏在心底长达二十多年的秘密,但如今,这么就近看着她,他才发现,她跟他心中那人的差别,两人也只有眉眼间多了几分神似——
听到白筱自嘲的话,徐敬衍脸上的笑容收敛了:“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也都有得到原谅的机会,你当时年纪小,做错事在所难免,贵在知错就改,要是你的品行真有问题,这些年又何必离开呢?”
“……”
白筱差点怀疑徐敬衍到底是不是徐淑媛的亲叔,怎么能说出这么不帮理又不帮亲的话来?
徐敬衍看白筱似笑非笑的样子,拧眉:“我说的话很好笑吗?”
“……没有。”白筱别开头,但被他这么一开导,心情倒是真的好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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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合唱一结束,郁景希就一溜烟跑下来,白筱起身过去,小家伙在她面前站定:“我都快要饿死了!”
刚才白筱一进大礼堂,他就瞧见了她,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唱歌的兴致都骤减。
这时,另外三个孩子凑过来,腼腆地喊白筱:“阿姨好。”
其中一个白筱认得,正是吴辽明。
几个孩子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看到白筱带来的蛋挞跟奶茶,一哄而上,吴辽明往后偷看了眼白筱,凑到郁景希耳边,用气音说:“你后妈对你真的不错,而且还这么年轻这么漂亮,她有没有妹妹……”
郁景希咬了口蛋挞,横了他一眼:“有啊,不过她一定看不上你。你连自己身上的肉都搞不定,还要搞她?”
吴辽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灰溜溜地转身去吃蛋挞。
想到自家那个刁蛮的堂姐,郁景希哼哼了两声,跑到白筱身边,看到徐敬衍,嘴甜的喊了声‘小外公’。
徐敬衍坐在一边,安静地看着白筱蹲下给郁景希擦嘴。
“这里也要擦一下。”小家伸出油腻腻的胖手指,白筱立刻用纸巾帮他擦干净,连指缝也没放过。
休息了会儿,指挥的小姑娘开始喊集合,打算再练一遍然后放孩子们回去上课。
只是刚才负责拉小提琴的同学突然不见了踪影。
台上,不知道是谁突然嚷了一句:“景希他妈妈是小提琴老师!”
一群孩子都纷纷朝白筱所在的方向望过来,一双双澄澈的眼睛,看得白筱的耳根有些发热。
“阿姨,你能帮我们拉一下吗?”一个大男孩跑到白筱身边:“过会儿,我们还要赶着去上课。”
白筱指了指自己,旁边还有一位大师在,她又怎么好班门弄斧?
“你难道想让景希失望?”旁边,徐敬衍抬了抬下巴,所指的,正是郁景希所站的位置。
果然,小家伙虽然一脸无所谓,但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鬼使神差地,白筱就站起来上去了。
“阿姨,琴给你。”大男孩殷切地把小提琴递过来,把摆着琴谱的架子也推过来:“还有琴谱。”
架子有些低,白筱看的时候有些吃力,她朝台下瞥了眼,徐敬衍还坐那,看那样子,是打算看他们表演,白筱深吸了口气,红着脸硬着头皮拉了,孩子的歌声也在她耳边响起:“让我们荡起双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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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敬衍坐在下方,当他发现白筱不看琴谱拉小提琴时,手,不禁握紧了纸杯。
白筱微微低头,半垂着眼睫,拉琴的样子恬静从容,尽管拉得不算特别好,但音把握得很准。
每个小提琴家都有自己拉小提琴的癖好,徐敬衍也不例外。因为他天生音感强,哪怕是正式的演奏会上他也从不看琴谱,此刻,他看到白筱也能不用琴谱仅听孩子们的歌声把整首曲子拉出来时,说不诧异是假的。
一曲完,白筱下去,摸着自己滚烫的耳垂,走到徐敬衍跟前:“让你见笑了。”
徐敬衍有些走神,闻声抬头,看着白筱,忍不住问:“你是天生就能听出这些音来,还是后天练的?”
“……我也不知道,”白筱喝了口水,看着解散后往这边跑过来的郁景希,开玩笑般说:“不过小时候,我的小提琴老师说我很有天赋。”
“那怎么没有去报考音乐学院?”徐敬衍觉得可惜,凭她的天赋,要是好好学,一定有所成。
白筱转过头,冲他一笑:“我骗你的,能有什么天赋,当初学小提琴也不过是为了应付。”
徐敬衍张了张嘴,还想问她是为了应付谁,白筱已经起身,一把抱住了郁景希:“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小家伙接过白筱的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才舒了口气,坐到白筱的位置上,蹭了蹭屁股,开始抱怨:“站在我右边的那个老是唱走调,害得我也唱不准,左边那人真的蛮不讲理,这根本不能怪我。”
白筱摸着小家伙的脑袋瓜,真心不好打击他唱歌的积极性:“晚上回家,我们再好好练练?”
“练什么?”郁景希朝她翻了翻白眼:“唱走调的又不是我!”
“……”
郁景希扭头问徐敬衍:“小外公,你说是不是?”
徐敬衍看了眼白筱,从白筱的表情大概明白了什么,笑着道:“不过,练练会唱的更好。”
白筱的手机有电话进来,是苏蔓榕的来电显示,她想了想,还是接起,那边,传来苏蔓榕温婉的声音:“筱筱,你在哪儿?我有些事想要和你说,方便出来见一面吗?”
 ;。。。 ; ; 徐敬衍似感慨:“这也是我第一次见政东的妻子,他结婚时我正好在国外,后来,也没有机会碰上。”
白筱不傻,从徐敬衍的话里,发现一点,他的话题一直都没从苏蔓榕身上移开过。
至于徐敬衍为何对苏蔓榕这么好奇,她不知晓,也没想深究,因为这跟她没多大的关系。
“我还没吃早餐,”徐敬衍把车停到一家永和豆浆门口,“不介意,陪我在这里花费点时间吧?洽”
白筱扯了扯唇,心想,你话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掉头走人吗?
徐敬衍要了一份很简单的餐点,还替白筱点了一杯豆浆,白筱今天起得早,喝了大半碗粥,这会儿,坐在早餐店里,也有些腹饥,所以当徐敬衍把豆浆端给她,白筱还是接了:“谢谢。”
“不客气。”徐敬衍看到她微红的脸颊,笑,眼角有隐隐的细纹,却令他看上去更加沉稳而平易近人。
白筱喝了口热豆浆,手,下意识地按在自己的小腹处钤。
“知道吗?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产生了某种错觉,以为遇到了多年未见的故友。”徐敬衍望着对面垂眼有些心不在焉的女孩,纵容地笑笑:“但你跟她又不同,你的性子比她更开朗一些。”
白筱抬头,看向徐敬衍,他说:“现在仔细看看,你们其实也不怎么像了。”
“这个世上长得像的人不少。”他们之间隔着一个徐家,又加上昨晚的事,白筱没法像在c市时跟徐敬衍交谈。
徐敬衍人至中年,当然也看出白筱跟自己说话时的谨慎,但也不曾责怪,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抱着某个目的来找她的?他一夜未睡,往事如潮水涌来,他迫切地想知道一些真相,却无奈找不到可以探听的渠道。
郁家人……不行。跟大哥大嫂,他开不了口。唯一能打探的人,只有眼前的白筱。
她是郁家老三未来的媳妇,昨晚上,他看到宁萱跟她说话,从语气来听,两人并不陌生……
其实,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何会第一时间想到白筱,对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女孩,他莫名地信任她。
甚至连深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都愿意跟她分享。
可是,当白筱真的坐在自己的面前,徐敬衍却发现自己竟不知道从何下手,从她这里打探自己想要知道的事。
白筱的手机响了,是郁绍庭的来电,她没有离开座位就接了:“喂?……在外面。”
“……”
当郁绍庭问她在干嘛时,白筱看了眼对面的徐敬衍,徐敬衍已经伸过手来:“把电话给我吧,我来跟他说。”
徐敬衍跟郁绍庭说了两三句话,无非是寒暄,之后又把手机重新还给了白筱。
白筱听到郁绍庭在那边说:“如果逛累了,早点回去休息。”
有些出乎白筱的预料,她以为,凭借郁绍庭的脾气,得知她跟徐家人一起,会直接勒令她马上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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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虽然在丰城生活了二十年,但最近几年忙于工作,也没有好好地游玩过丰城的风景名胜。
可能因为怀孕的缘故,没逛多久,白筱的气色看上去有些虚弱,双腿也酸累。
“是不是累了?”徐敬衍很细心地发现了她的异样。
白筱想说没事,但考虑到肚子里的孩子,还是点了点头,心里自嘲,不知道怀孕前一点感觉也没有,一知晓有了身孕立马整个人都娇气了:“我找个地方坐一下,您自己上去逛一逛。”
徐敬衍往山顶方向看了眼,其实兴致也不大,见白筱不舒服就提出下山回到车里去休息。
两人回到车里,正值中午时间,徐敬衍说:“先找个地方吃午饭。”
白筱没异议,发现徐敬衍看着自己,才想起自己才是“导游”,就带徐敬衍去了有名的御福楼吃饭。
“上回你去黎阳,老人家的身体还好吧?”徐敬衍突然问。
白筱定了定神,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外婆,便道:“还不错吧,就是年纪大了,一个人住,不放心。”
“黎阳也算是比较富裕的一个中小城市,轻纺工业发达,你是哪个镇的?”
白筱刚张了张嘴,手机有电话进来,是黎阳老家的座机号,把手机搁到右边,轻唤了声:“外婆。”
徐敬衍望了她一眼,倒没刻意探听她**的念头,顾自己专心开车了。
白筱知道景行昨天去黎阳接外婆了,郁绍庭虽然没多提,但偶遇杨曦时杨曦跟她说了,后来她身体不舒服也就没顾及到这事,这会儿,外婆打电话来,是想让她劝景行回去,老人家不想搬来丰城住。
“人老了,都想落叶归根,你跟绍庭的心意我领了,你们有空,多来看看我就行了。”
“……至于搬到丰城,就别折腾了,劳神劳力,让景秘书先回去吧。”
白筱还想劝,老人家已经匆匆挂了电话,徐敬衍看她神色郁闷,问:“老人家有事情?”
“没什么。”白筱不想多提家里事。
徐敬衍没勉强她,他看到了前方御福楼的招牌,就把车开到停车位上,然后两人下车进酒楼。
酒楼大堂,可能因为刚拖过地,地面光滑带着水渍,白筱一不留神,脚下一滑就要跌倒,徐敬衍疾步上前,险险地扶住了她,看她双手护着肚子脸色苍白,忍不住责备:“怎么这么不小心?”
服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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