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皇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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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皇朝-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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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皇子习惯性地捋了捋额角垂发,感叹道,“小夫子非常人也!他只在春秋两季各授一课,每课仅有六讲,每开一讲,庐舍内必是座无虚席啊!对了,过几天书院就要新季入学,二哥不妨也去听听小夫子的讲授吧!”

    “当真如此值得一听,这个孟小夫子传得到底是哪条大道?”白千祁倒是有些不以为然了,他实在不相信年纪轻轻的孟一苇能在卧虎藏龙的书院中占据某座高峰,多数还是有些人的抬举和无知学子的追捧吧!

    “小夫子的授业确实不是什么高深精粹的至理,只不过是春季,在孚瑞阁野草庐内品论一下‘民治’”说到这,千钰故意瞧了一眼脸色不再淡然的二哥,心理暗笑了一声,又道:“也不过是秋季,在德牧社育武殿里讲评一点‘熹微’罢了!”二皇子手中的白玉杯终于掉在了地上,不但摔得粉碎,而且溅飞了酒水,白千祁却茫然无觉。

    “民治”啊!乃亵渎帝权之学,向来被白氏皇族所禁授!“民治”非“治民”,字序颠倒,含义便大相径庭。四十年前滚滚泗水淹没的那位书院大夫子,不就是因为散播“民治”而触怒了央土宫中的龙颜吗?

    “熹微”,那是武道超品之境啊!多少武夫苦熬一生,白首而不得超凡入圣,这书院小夫子居然堂而皇之的当庐教授,他难道不觉得过于惊世骇俗吗?

    千钰貌似清楚二哥的惊诧之处,笑着解释道:“二哥,无需忧虑。孟小夫子的‘民治’之说与前人多有不同之处,并未忤逆帝道尊严。至于那‘熹微’之讲,却是小夫子将这超品之境化繁为简,使得武夫不入一品即能领略神识之妙,令人“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北疆苍狼齿的獠牙将王齐眉听过小夫子的课后,曾言三年内若入熹微之境,必回书院向小夫子补齐拜师之礼。前日,听闻王齐眉在极天涯单戟破了龙鲸角,白钺叔父说他这是入了熹微境,现在可就等着王将军入院拜师啦!”

    不理这边二位皇子的滔滔不绝和心震难复,孟一苇已经一步一点的上了铜雀台。

    “大哥哥,你好高啊!”看着眼前瞎眼哥哥的身量,伽代子还是忍不住惊出了声。

    青羊角营的兵卫一般身高八尺,刚才的敦土横纲近乎九尺,而如今铜雀台上盲眼公子已在九尺之上,当然还有那更长一尺的竹竿。

    “要比什么?千万别太难了,我会的可不多!”孟一苇对仰头望着他的孪生女娃娃说道。

    听到瞎眼公子的这句话,秦伯集和刘不馋,联同书院一众的几位书院教习,脸上都现出不自然的神色。刘不馋小声嘟囔着:“您还懂得不多,不说上五府的怪咖们总是央你帮忙代课,就是我那‘五脏庙’里的砧板不也被你剁得砰砰响?您连烧菜都能堵住我的口,还说懂得不多!不带这么蒙骗小孩子的吧!”

    “好,我和姐姐分别只和你比一样!”,伽代子貌似毫无心机。

    “什么?”一苇问

    “竹炭画”,左马尾兴奋的乖巧。

    “无影刀”,右马尾冷漠的桀骜。

    “两个鬼精灵,这局胜算极大啊!”了解身边仕女绝技的尾叶王子冲着姐姐得意的笑了笑!
第十一章 竹对刀;刀对竹 上
    readx;掌灯太清宫,月下大庚角。

    寒深露重,水滴滑下挑檐上的走龙瑞兽,砸中盛雨的铜盂卷边,又滑到盂中的积水里,发出先是“叮”后是“咚”的声响。

    瞎眼公子听着殿外的露珠叮咚,眼缝中却瞧着前面蹁跹的蝴蝶里冷冽的刀影,当然公子眼中的蝴蝶飞得一动一顿,刀影舞得一息一停。

    盏茶前

    “竹炭画?无影刀?如何比?”瞎眼公子问着面露狡黠的小女娃。

    “简单喽!随便挑个物什,咱俩比比看,谁能在画纸上摹出实物?”伽代子一甩左马尾,状似豪气的说道。

    “我,拔刀,收刀。你看,出刀几次。”伽椰子则显然还不太通晓大煜的官话,涨红了小脸才憋出几个词,不够倒也说清了比试规则。

    公子微微有些犹豫,抚着自己的眉目,说道,“我双眼皆盲,恐怕既看不到实物,也数不清刀影吧!”

    “嘻嘻,那大哥哥要认输吗?我和姐姐就会这些了,所以只能比这个!”伽代子当真是个鬼灵精,不但能步步紧逼,还会落井下石。

    公子无奈,“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你以竹炭作画,我用刻刀雕像,你画什么我就雕什么。”抚着手中的竹竿,公子又对抱着刀的伽椰子说,“而我虽然眼盲,倒算是耳聪手快,你舞起无影刀,我闻声辨位,用手中的竹竿阻挡你的刀式。”一苇抻抻稍有褶皱的袖口,微笑着看向对面的小娃娃,“可好?”

    伽代子皱起小眉头,认真的考量着,“木石雕刻不是比纸绢绘画还难吗?这个瞎眼哥哥怎么自己个找罪受,不管他了,反正我是赢定了”,她又侧头问伽椰子,“姐姐,他要打断你的刀势,比不比?”

    “一水流,拔刀术,手动风起,刀势不绝。他,断刀,不行。”伽椰子冷酷的小脸泛起傲色。

    于是伽代子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向瞎眼公子宣布:“好,我们就和你比这些,输了不许哭鼻子哦!”

    盏茶后

    华清池边立起木质画架,伽代子踩着一只小座墩,手中的竹炭笔划着硬质的白纸,“沙沙沙”。

    碳笔画其实不只是煜朝人眼中的小童涂鸦,在不周岛,碳笔画叫作“浮世绘”,意为绘浮生之风情物貌、取现世之市井百态。而在十年前,西大陆的光影转化技法开始传入岛盟,一代手绘大奥清水原君,将明暗对比的技巧融于本土画风之中,于是一种名为“万镜像”的画种诞生了。

    顾名思义,炭笔画出来的“万镜像”,就像是在实物跟前摆了一面镜子,画里画外的虚实二景,除了色彩外,居然丝毫不差。这与煜朝的画作风格可谓南辕北辙,一个写实到了顶点,一个写意到了极致。

    今日,是这煜朝人从未见过的“镜画”第一次登陆中土。而正在绘画的小妞就是清水原君的关门弟子啊!

    趁着伽代子作画的空当,一苇觉着应该先看看伽椰子的刀法,快快比完,早早归家。明月东升,天凉如水,家里的小侍女还坐在台阶上,等着自己回去讲述太清宫里的见闻吧!

    微微点头,伽椰子退后几步,长刀从环抱变成左握,右手搭在了刀柄上,刀柄泛黄,似焦木枯骨。小娃娃欲拔刀,众宾客顿感逼人寒气。

    “原来是这把妖刀!”秦伯集瞪大了眼睛,“果然阴邪至极,不知道这个小女娃怎能控制得住这把刀?”

    刘不馋瞧不起宫里御厨的手艺,倒是贡酒喝着不错,于是便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他卤好的牛肉,一口酒,一口肉,吃得正滋溜作响。猛然间一股阴寒之气扑来,刘不馋手一哆嗦,半包肉食都掉在了地上。“呜呜~我的肉啊!”刘不馋不敢在太清宫里大声喧哗,只能哀叹着低头去捡,看看沾地的牛肉还有几分可以下肚。可是他对食物有着近乎偏执的苛求,鲜汤晾过晌午便不喝,陈酿不足十载就不饮。虽然太清宫的地面清洁光滑,但是看着失手落地的卤肉,刘不馋还是难以下口。再瞧着席面上五花八门的山珍海味,却是丝毫兴趣也无。

    “秦疯子,我的命根子没了!小夫子还有多久比完,我得赶回去填肚子!”刘不馋无精打采的说。

    “命根子没了?那你婆姨不是要杀了你,想你刘馋嘴还缺个一儿半女,小心你那母夜叉辣手休夫!”秦伯集明知道刘伙夫的命根子定是指的吃食,但还是忍不住揶揄道。

    “你个母猪老皮滚刀肉,以后别舔着脸再来我的‘五脏庙’!”刘不馋恼羞成怒。

    刘不馋在书院里住处名为“五脏庙”,谁都知道“庙”里的刘馋嘴是佛前的净坛使者,于是闻香而来的家猫野猫成群结队,其中秦伯集便是最赖头的那只。

    “别介,别介啊!刘头,我这不是说笑说笑嘛!不过,小夫子可真遇到麻烦了,那边拔刀的小女娃不简单啊!”秦伯集担心自己个的‘五脏庙’断了香火,搓着手忙陪着不是,又赶紧将话头转到了比试上。

    “不就是扛大刀的小娃娃,那刀比她人都高,许是拔都拔不出吧!”刘不馋仍有些气呼呼。

    “不可小视!那刀可不是一般的刀,而是妖刀,不周岛上有名的妖刀村正啊!”

    手是胖乎乎的小手,刀是冷冽冽的长刀。伽椰子左手持刀挽向身后,借着扭身的耍劲将刀身拔了出来,刀身向滚动的沸水,却冒着丝丝寒气。永封于不周岛神道社的妖刀村正,此时在大煜的国土现世。

    “日照天皇的腿骨,地狱团藏的口涎,真是一把邪恶的刀啊!”尾叶王子此刻敛去平时的轻浮神色,也望着伽椰子舞动的紫衣中,那白气与寒光。

    日照天皇是统一不周四岛的君主,却因杀孽过重,在天雷下灰飞烟灭。

    地狱团藏则是岛国传说中镇守冥界的恶鬼,只在阴世,不现阳间。

    而日照天皇的唯一块腿骨做了妖刀的刀柄,地狱团藏的腥臭口涎成了村正的刀身。

    一苇是用眼睛看得,而不是用耳朵听,毕竟是个假盲人,做做样子即可。

    别人只看到妖刀周圈刃身上蒸腾的白气,和偶然乍现的冷光,孟一苇却是将刀身的形状和刀势的轨迹瞧得一清二楚。

    那刀身似是滚动的水银,底部直长,尖端则弯起微微弧度,就像毒蛇嘴中弹射而出的尖牙。

    那刀势则像风雨中乱飞的青冥鸟,先是从伽椰子的肋下穿过,带动衣襟飞舞,又突然划过头顶,撩起几缕长发。

    “不过太慢了”,一苇如是想。纵使阴邪夺人心智,寒气隐去刀身,伽椰子的脚下还踩着特殊的步法,但在瞎眼的孟小夫子看来,还是太慢了!

    一苇拿起了竹竿,九尺的公子有十尺的竹竿,站在一丈外向前摇摇递去。

    只听“当”的一声,紫色的蝴蝶落了地,白色的刀茧破了壳。

    竹竿的两端一边握在瞎眼公子的手里,另一边搭在妖刀村正的刀柄上,冷面小囡一脸错愕。

    第一场,竹对刀,竹胜!
第十二章 九品之上;三元归一
    readx;武道无通途,不说那九至一品的登天梯,还有破境之上的三元归一。

    三元者,“体、气、神”也。一品之下,三元齐头并进,一品之上,先锻体,再纳气,后凝神。之所以如此,盖因体魄就像大釜,精气便似冷水,只有扩充容量,才能盛得多装得满。而神识却是釜底的炭火,釜中的清水越多,就越难烧沸,而一旦翻滚便具煮天之势。

    超品之境,武夫百求而不得,但其境界划分却是出自书生之手,不得不说传奇异常。千年前的大楚朝有位落榜的儒生,生活所迫下,先是入寺当了几年撞钟和尚,又出寺入观,做了五载炼丹道士,最后还俗回家成了五里三乡的私塾先生。书生不会武功,却喜欢结交武林人士,与魔头下棋品茶,同僧道啃肉拼酒,江湖里翻腾的鱼龙,到得书生的草庐里总会变了性情。

    一日清晨,书生的侍童端来洗漱清水,发现自家先生已坐化于草庐之中,神色似兴奋似安详。

    膝上横卧白娟,字体豪放不羁。

    “不习武者不知武?天下知武孰堪吾!”

    “余观武三十年,甚觉人力有穷时,欲超凡入圣,必‘体、气、神’,分而蹴就。体者,‘一掌拨象’、‘两袖拂山’、‘三指擎天’。气者,‘涵虚混太清’、‘玄实分青冥’、‘乾坤大器空’。神者,初闻‘熹微之光’、再见‘洞烛之火’、终得‘光咫之妙’。吾得悟于此,欣喜莫名,惜年老气衰,只余神识充盈,终不可修得神仙之境。吾心不甘,强起蛮性,破窗观烛,偷取光咫之力,神游太虚,终神魂欲散。刹那芳华,凄美如斯,吾愿足矣!”

    句末,字迹更显卷狂,重墨浸染,落惊鬼神!

    书生足愿而逝,理清武道超品进阶之法。后人故将一品之上的超凡之境分之命为:

    体者,拨象、拂山、指擎。

    气者,涵虚、玄实、器空。

    神者,熹微、洞烛、光咫。

    武者打破九品藩篱之后,便可先悟‘拨象’,再通‘涵虚’,后入‘熹微’,如此方是小圆满,江湖俗称‘小神仙’。

    之后苦求‘拂山’,打通‘玄实’,循迹‘洞烛’,便算行到中圆满,如此成就货真价实的陆地神仙。

    若有超发之辈,一鼓作气入‘指擎’,余势不竭达‘器空’,登峰造极得‘光咫’,终得大圆满,那可就是不留人间的‘天人’了。

    但正如书生遗书所言,人力毕竟有穷时,某些也算天资卓绝的武者也不得不退而求其次,专心修一元。例如,本朝的万骑郎白钺,体魄已经稳稳坐在了‘拂山’,甚至看到了‘指擎’,可精气却久久不能进入‘玄实’,神识更是才摸到‘熹微’的门槛,但即使如此却也名列天下第五。

    还有西域沙尖瀚海城里的那位擅杀‘小神仙’的巨梅仙,便以洞烛的神识,涵虚的精气,拨象的体魄入得天下武夫前三甲,他越过锻体、纳气,直练神识的秘法令天下人侧目不已。毕竟相对而言,体魄易成,神识难凝。

    而自超品三境降世以来,除了那一夜得悟而神游无极,然后魂飞魄散的书生,还没有谁摸到‘光咫’的门槛!

    不,也不是没有,起码秦伯集便猜测书院里的孟小夫子貌似就有了些仙人气象。因为小夫子总能察人所不察,知人所不知,如今又在德牧社开‘熹微’之讲,或许还真有些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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