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这个身法……”苏凝看向傅子云,涵义自然不言而喻。
“天齐叫它“骑牛式”。”
“骑牛式?有这么奇怪的名字?”
“这身法原本好像叫做‘老子西游’,后来孙天齐觉得叫‘老子骑牛’恰当些,所以就这么改了。”
“这也行吗?”
“好像,老子本就是骑青牛而西游的!”傅梦泉忽然道。
“‘骑牛式’?嗯,挺恰当的名字!”梁白开忽然道。
“嗯?”
“牛虽不若马匹雄骏灵动,骑牛也不如骑马迅疾如风,可是骑马也不如骑牛那般悠闲写意,随和自然,何况这御牛之人也并不是天真纯稚,牛背横笛的牧童,而是仙风道骨的老子,又有一分洞悉自然,溶于自然的味道在里头。”
“孙天齐那个人——”苏凝道:“他是这么想的吗?”
“不是!”傅子云回答得很坚决,不带半分迟疑的。
“你怎么知道?”
“他连老子是谁恐怕都不清楚。”
“……”
“他练的不是《老子化胡经》吗,他难道连原书都未曾诵读过?”众人觉得这事匪夷所思。
“读过,还读过好多遍。”
“那……”
“但是他前几天跟我说,写书这人真不谦虚,左一个老子,右一个老子……”
“……”
而演武场上,孙天齐早已经踩着骑牛式,从剑院包围中穿梭而出——牛虽然常常漫步龋行,但千万莫要忘了,牛也有发怒奔跑的时候,速度虽不及奔马,力量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孙天齐或信步避让,或大步奔撞,又有一根擀面槟铁棍开道,为过片刻就已经奔出包围,与棍房众人汇聚。
孙天齐方止了步,就回过身来,伸手前封,口中嚷着:“等等等等会儿!”
追踪的剑院弟子停步,相斗几合,没能讨到半点好处,一个个显然没有好心情,尽皆怒瞪孙天齐。
孙天齐不以为意,大口喘着气,往郑谨看去:“你你你,你那一剑,吓死我了!”
郑谨其实是个很拘谨的人,这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只看着孙天齐。
“还好!”孙天齐拍拍心口,“还好‘老子’骑牛厉害!”
剑院众人更怒,目中尽皆喷出火来。
傅子云一摊手:“你看,我说得没错吧!”
苏凝一行人默默点头。
孙天齐还在喘着气:“别急别急啊,让我歇会儿,累死了!”
又抬头去看程念颦:“小颦,你唬我啊,这是‘冠者阵’?也太嘲笑了吧!”
“是你自己说的,与我有什么关系?”程念颦越众而出,巧笑嫣然:“刚刚只是‘三十人行’罢了,不过我们真的可以演出冠者阵哦,你要不要试试?”
“行啊行啊!”孙天齐又沸腾了。
“布阵!”程念颦忽然一声娇叱。
脆声方落,剑院众人又是翻飞疾走,转眼已布起三十人冠者大阵。
“喂喂,让我歇会儿啊!”孙天齐呼喊无果,忙忙回头:“大棍阵大棍阵,快快快!”
“哦哦!”呼呼棍风声中,棍房众弟子也是一番奔走跳跃,忙忙布起大阵。
一时间,演武场上又是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第一次写打架,不会写,真纠结。
………【第四十一章 第一阵法】………
演武场上剑院棍房两边人马如两军对垒,剑拔弩张。
棍院这边,孙天齐站在大阵最前,身后每四人组成一个棱形,二十四人分为六组,六组尾端汇聚,又组成六瓣莲花状,孙天齐也正身处其中一瓣的尖端。孙天齐口中的二十四人大阵,就是这六瓣莲花阵了。而且二十四人都是持棍而立,看去倒真像极了一朵带刺盛放的白莲了。
剑院这边,程念颦还是没有入阵,也依然站立于大阵之后。相比于之前同样三十人规模的“三十人行”的三角形状,这次剑院部下的实实在在的“冠者阵”居然是四方形状,三十人五行六列,俨然如同学堂里听课时按座而坐一般。
苏凝的问题又来了:“小梦梦,什么是弟子阵,什么又是冠者阵啊?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傅梦泉道:“不是很厉害的样子,是真的很厉害哦。弟子阵乃是至圣先师孔子所创,号称天下第一阵法。”
“天下第一阵法?”苏凝一下子就被这个名头唬住了。
“是。”傅梦泉认真地点头:“孔子门徒三千,其中达者七十二。孔子就以这七十二人演出弟子大阵。这阵法也随同孔子的学问武典一同流传下来,可是千百年来,这阵法还从没有再现人间!”
“为什么?”
傅梦泉不答,忽然又问:“姐姐,你知道现在剑院摆出的这冠者阵又是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苏凝很老实地摇头。
“孔子弟子七十二,其中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五六三十,这三十人冠者阵正是弟子阵的一小半。”
“哦!”苏凝点头:“那剩下的六七四十二人就是要组成童子阵,二者想合就是弟子阵了吧!”
“正是!”
“那冠者阵仅有弟子阵四成人数,想必也仅有弟子阵四成威力吧!”
“莫说四成威力,冠者阵其实连弟子阵的一成威力也无!”
“什么?”
傅梦泉想了想,忽然又谨慎着说:“恐怕,冠者阵连童子阵的一成威力也没有。”
“什么?”苏凝更加吃惊,“为什么三十人冠者阵连四十二人童子阵的一成威力也没有?”
“因为这里所说的童子,并不是未及弱冠的意思,而是武功返璞归真的意思!”
“返璞归真……”苏凝沉吟着,忽然惊呼:“返璞归真?化境?”
“正是!”
“四十二个化境高手,难怪难怪!”苏凝点头,忽然想起,既然那部“冠者阵”的三十人,既然也被称作三千门徒中的“达者”,那么他们的修为,难道……
苏凝小声地问:“这阵中的三十人都是凝神境的修为吗?”
“是,三十个凝神境高手,要布冠者阵缺一不可。”傅梦泉淡淡地道,然后又点点头:“象山书院不愧四大书院之名,单单是剑院一房的凝神境高手,要组成冠者大阵,看来还是绰绰有余呢?”
苏凝又一次颠覆自己的世界观了。
她还清晰地记得在栖霞书院的时候,讲武老师授课:“凝神之境,是研武之路第一难关,多少武林人士终其一生,不能触碰其门槛。要入此境,但看根骨悟性机缘,无关内劲功力。须记能入此境者,万中无一,切忌强求。你们也要知道,为师虽未踏入神境,可我也知道,境界只是一种玄奥意境,论武功高低,却不是看境界,比的却是各自功力技巧,日后你们困于气境,千万不要气馁……”
本以为,自己无意间跨入神境,已经是天大的造化,千百世的福分。可是,眼前活生生三十多个弱冠左右的凝神境高手,又实实在在不是做假……老师,是我们见识短浅,孤陋寡闻了吗?
照着这样思路去想,那么脑中遥不可及的传说般存在的化境高手,是不是其实也大有人在呢?
苏凝没有能继续想下去,因为演武场上,双阵已经交锋。
孙天齐一马当先,提棍冲入,一边奔冲,一边还有空和程念颦调笑:“现在总算歇够了,我总算缓回一口气来了,真谢谢你了。”
程念颦轻笑:“不用谢,你若还想歇会,我们还可以再等等。”
孙天齐一愣:“你这么有信心?”
“我们就是这么有信心。”程念颦无论怎么说话都不会忘了“我们”这两个字,而孙天齐反复用的只是一个“我”,这就是程念颦和孙天齐的不同——她总是一个亲和温柔的女孩,正是这一点,让她赢得了剑院所有弟子的尊敬与友谊,让剑院众人对她说的每一句话言听计从。
孙天齐没有再说话,因为剑棍交锋,他已来不及说话。
棍房众人就好像已经和孙天齐绑在一处,孙天齐一动,他们就一齐动了起来,这时候孙天齐停住与人交上手,棍院弟子也立即顿住,疾徐一致,整齐划一。
单就是这份功夫,也让程念颦忽然对孙天齐敬重起来。先前棍房众人乱作一团,程念颦原以为他们还是以前那副差劲的模样。程念颦是三年级的弟子,她是清楚地知道棍房原先是什么模样的,用乌合之众来形容,虽然过分了些,但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了。
没想到,自从去年棍房武考,孙天齐光明正大地抢了棍房首席之后,短短一年功夫,居然也拉扯得有模有样。
孙天齐迎面与剑阵交锋,迎面正是一位剑院弟子,长棍撩起,直指那人心口,那书生闪身就要闪避,孙天齐哪里容得他躲,左臂做支,右手微推棍尾,那棍尖就急速印上那人胸膛。
孙天齐打退一位剑院书生,又往前一步,三两招再迫退一人,就不再前行,而是向左侧走动,也拨棍往左侧攻去。
这时候孙天齐左移,棍房众人都弃了手上敌手,随他移动起来,却不是随他整体左移,而是以他的方向打起转来。孙天齐又两招迫开一人,身子又往左后转去。如此反复,六瓣莲花就如同一个旋转的齿轮般切割着冠者阵。
“天齐他们摆的又是什么阵法?”苏凝再问傅梦泉。
傅梦泉摇头:“这个我真的是不知道的了。”
“什么阵法?”众人都有经验,这种事傅子云肯定是知道的。
“知不知道少林十八棍阵?”傅子云反而问众人。
“你是说……”傅梦泉眼中一亮,宛如醍醐灌顶,幡然醒悟:“原来如此!”
“到底是什么?”苏凝好奇。
傅子云道:“孙天齐的这二十四人棍阵,正是出自少林的十八棍阵。十八棍阵也分六部,分别对应色声香味触法六识,每部却只有三人,寓意地水火风,四大皆空。”
“三个人,怎么能代表四大?”
傅子云道:“这正是佛家讲的慈悲为怀,万事不可绝尽,四大缺一,正是留人一线的意思。”
“哼!”傅梦泉忽然气哼哼地道:“什么慈悲为怀,根本就是少林和尚虚言伪语,胡说八道。四大缺一,这所缺的‘一大’中所蕴藏的绝不是生机而是杀机,而少林十八棍六部间也正是依靠所缺的这个‘一’,才能相互嵌套,浑然一体。所以这所缺的‘一大’才是少林棍阵的可怕之处,否则,它也枉称了天下两大棍阵之一了。”
众人默默,尽皆惊住,原来这其中还有这样的秘密。
傅梦泉又回头向傅子云道:“哥,你们也不要担心,但凡阵法,必有破解之法,也就是通常所说的阵眼。少林十八棍的阵眼就是那相互嵌套补充后剩下来的‘二大’,所以它的阵眼有两处,以后千万要记得,除非你们有两个人,否则一个人绝对不能破解十八棍阵。”
“哦哦!”傅子云点头,又挠头:“我应该不会跟少林扯上什么关系吧!”
“不管有用没有用,先记下再说吧!”
“哦哦。”
“那……”苏凝忽然问:“既然阵法必有阵眼,那冠者阵与这个二十四人大阵的阵眼又是什么?”
………【第四十二章 阵法奥妙】………
阵眼是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傅梦泉又沉默了。
半晌后,傅梦泉反而去问傅子云:“二十四人大棍阵是谁改出来的?天齐吗?”
傅子云点点头:“没错。《化胡经》里头就有十八棍阵,他就是依照这个,将‘四大’补齐,改成了这棍阵。”
“他有没有说为什么要这么改?”
“他曾经和我说,十八棍阵精妙倒是精妙,可是要想使之行成一个整体却似乎难了些。倒不如每部四人,各成一体。而这六部之间,又存在着某种精巧莫名的联系。所以他觉得,或许每部四人更简单更合适,也更适合他们棍房弟子学习。”
“他真是这么想的吗?”傅梦泉问。
“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他倒是这么说的!怎么了?”傅子云摊手。
傅梦泉道:“他要真是这么想的,那他倒真可以说是个天才。要是他自以为补齐‘四大’就可以演成另外一个阵法,那他就是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的蠢材了!”
傅梦泉也只有在说到与武功相关的问题的时候,口气实在大得吓人,这时候看起来倒也真像个教习。傅子云他们都深刻地了解这一点,虽然还是觉得别扭,这时候还是静静地听她往下说。
果然,傅梦泉缓一缓后接着说:“刚才说过,十八棍阵以所缺之‘一’来嵌套整合,方能形成一体,要是随随便便找出十八个使棍的武生来布此大阵,那最多只能貌合神离,因为只有真正懂得的‘四大皆空,六根清净’的佛家弟子才能领悟这阵中的精髓。而这些人——”傅梦泉一指演武场上战做一团的棍房弟子:“他们就是那些不通禅理的凡夫俗子了。这也是几百年来十八棍阵未曾流传出去的真正原因。”
“但是,天齐将四大补齐,让这群功夫参差不齐的武生去演这二十四人棍阵,反倒成就了另一种阵法,这其中的道理就是反其道而行,‘四大皆备,六识常存’,十八棍阵以四大相扣相连,二十四人棍阵却是以六识相互呼应——凡夫俗子自有凡夫俗子的武道,六根清净的和尚却是不会明白六识想通的道理的。”
“而且——”傅梦泉居然还有话说:“这群棍生间功夫的差距实在大得离谱,功力参差不齐,招式五花八门,四人棱形阵正好弥补这之间的差距,每一组的战力相差不大,而且除孙天齐那一组主攻之外,其余五部人手全部取守势,所以这才使这阵法在如海浪般汹涌的冠者阵中至今未散。”
众人看去,果然觉得傅梦泉这比喻很恰当,冠者阵虽遭受莲花阵的切割,可是其四方形状半分也没有变化。这时候,冠者阵三十人结结实实将棍院二十四人围在当中,六瓣莲花正如飘荡在海面上的一朵白莲,又像海面打起的漩涡,虽澎湃激烈,却不能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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