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后好,他急忙端起盆子往灯火黯淡的屋子里奔进去。
一个骨瘦如柴的中年男人脸色憔悴不已,手一直握着躺在床上那妇女的手。
小青走过来,直到站在那男人身后,终于笑了起来,这笑,包含了太多情绪了,讽刺、心痛、惊讶、悲凉……
许士林赶忙把毛巾拧干,替给父亲许仙,也就是骨瘦如柴的中年男人,“父亲,快给娘亲敷上!”
许仙皮包骨头的手,拿过毛巾,然后敷在妇女额头上。
妇女不再咳嗽,终于安静了下来!
看着这个也瘦得不成样,脸色苍白,但依然看起来高雅的妇女,小青捂住了口,心备受煎熬!
父子俩折腾了一会,都出去了。
白素贞睁着眼睛看着屋顶,眼睛黯淡无神。
小青坐下床沿后,才现身。
“小青?”看到她突然出现,白素贞惊讶得要起身。
小青也不管白素贞病得怎么样,直接就不客气地把白素贞按倒,怒道:“不要起来!”
许是白素贞宁愿做人也不要她了,她至今还很恼火,也很委屈。
白素贞大口地喘息了几下,定定地看着小青,挂起温暖的笑,“小青,你没事吧?这一年来,你都在做些什么?”
“我的事,你管不着!”小青冷道。
“但你是我妹妹!”白素贞没有生气,反而更加流露她对小青的关心。
小青讽刺一笑,“是麽?若你真当我是你妹妹,你是怎么做的?”
“你不懂!”白素贞仍是不悔改的脸色,就算病得一塌糊涂,依然眷恋人间情感。
“是,我不懂!”小青惨淡一笑,悲凉几许。“姐姐宁愿经历生老病死也不要当神仙,是你执着还是我执着?”
白素贞柔弱地笑了半下,换个话题,“等有一天你爱上了一个人,你就知道什么滋味了。姐姐有预感,你到时承受的煎熬,比姐姐还要多!”
小青胸有成竹道:“不会的,我是青蛇,我没有感情,我不会爱上任何人,绝对不会!”
“那韩湘子呢?”突然,白素贞冒出了这句话。
小青怔了怔,心里泛起涟漪,被她忽视掉,“他该死,我讨厌他,若不是他,我会天天躲在黑暗的角落?”
“他很爱你!”
“他当神仙当疯了,不稀罕他的爱!”
“有一天,你会懂得!”说完,白素贞承受不住病痛又咳嗽了起来。
许仙父子俩在庭院听到声音,跑进来。
小青立即隐身!
父子俩进来后,都心疼地照料着白素贞。
小青站在一旁,最后望了这家子一眼,带着迷惘,走出了许家。
走在寂静的大街上,她没了方向。
她不懂,究竟爱是什么?
为什么姐姐宁愿为了人间的七情六欲而走上生老病死的路?
为什么韩湘子宁愿为了她而不惜落下洗心的下场?
她很想去救他的,但她讨厌他。
若不是性格怪异的他,她至于现在走投无路吗?
是他多情了,她不稀罕他的感情,她只要当妖精,她只想做自己,不想当神仙,不想和人类缠上,可偏偏……
此时,她路过四方客栈,本想继续往前走的,可她竟停下了脚步,鬼使神差般望了客栈一眼。
某种强烈的牵引,让她挪不动脚步离开。
而她仰头望着客栈的当儿,二楼上的房间,夏扬父子正睡得香。
美文还喃喃自语:“妈咪、你在哪?”
这一声的呢喃,似一条发光的线,从二楼窜到了外面,进入了小青的心,狠狠地被揪痛了半下!
“怎么回事?”突然的心疼,让小青捂住了心口。
究竟上面有什么让她心痛的东西?
Chapter249:再续前缘(四)
小青上去用力地敲了敲门。
不一会,小二打着呵欠开门,“谁啊?”看清楚是个漂亮的姑娘后,睡意全消,“姑娘,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的?
小青冷淡道:“我要住你们客栈,即刻!”
“没问题,请进!”
——
第二天,连海凡父子进城了。
父子俩把马卖掉后,然后去向百姓打听了一下,问的都是姓许的人家住在哪。
可这一打听之下才发现,姓许的有很多户,数不清楚了。
无奈,父子俩只能暂停这个办法寻找白素贞了。
已是烈阳当头照,江南虽是个好地方,但太阳也会烘烤着大地。
没有空调的日子,对连海凡来说,备受煎熬。
阴差阳错,他们路过四方客栈,走了进去,交了钱,往楼上去选房间。
把简单的行李放下后,英文对爹地说:“孩儿不困,爹地先休息休息吧,孩儿想出去再寻一会白蛇的踪迹!”
连海凡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依了儿子,“去吧,小心点!”
“嗯!”应了一声,英文走出房间。
下到一楼时,他叫来小二,“给天字号房准备一份饭菜,然后给我准备一份,谢谢!”
小二礼貌道:“公子稍等,马上就来!”说完离去。
英文坐到靠窗的桌子边,不巧,美文就在他对面扒饭。
因生意好,他不得不坐这里。
兄弟两位,就这样相遇,有够巧的。
美文扒完饭,然后抬头,“小二,给我再……”想继续叫小二再来一碗的,可是他与英文四目相对后,话说不出口了,一愣一愣地看着英文,他的大哥。
见到他,英文也着实惊住了!
“你……”两人异口同声,都为彼此的熟悉而默契出声。
时隔十二年,他们已经不复当年的模样,容颜都已经变了。
但是,唯一不变的,是他们眉宇间的神似。
唯一不变的,是他们血浓于水的牵引。
此刻,他们都联想到对方和自己的兄弟如此相像,但他们都不敢确认,怕最后失望!
美文疑惑出声:“嘿,兄台,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英文惊讶,也说:“我也是,似乎在哪也见过你一样!”
“你叫什么?”美文直接问。
“客官,你要的饭菜!”这时,小二上来打断了美文的话,把饭菜放到英文面前。
“谢谢!”英文把钱替给小二后,问美文:“你刚说什么?”
美文再重复一遍,“我是说,你叫……”又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看到许士林匆匆从客栈门外经过,很急的样子。“那个,我下次再问,先走了!”说完,也不等英文“哦”一声,他就急忙奔出客栈了。
英文摇头失笑,“真是的,怎么和美文的性格一样,都是急性子……美文……”
忽然想到美文,英文咽不下饭,望向了门口,眼神迷惘。
美文追出去后,很快就追上了许士林,并从许士林身后拍了一掌,“嘿,大哥,还记得我吗?”
突然被拍了一掌,许士林吃痛起来,不忍瞪了美文一眼,“兄台,你下手可真重!”
“对不起哈!”美文惭愧道,“我不是故意的!”心里补了句:“哼,谁叫你身子骨那么瘦弱呢,受苦了吧!”
许士林问:“兄台,很高兴再见到你,请问你要去哪?”
美文狡猾一笑,单纯的许士林根本就没有感觉到,“你去哪我就去哪!”
“啊?”许士林很是惊讶,“为什么?”
美文搭过他的肩膀,爽快道:“第一次见到你,我感觉我们应该做一对好兄弟的,我叫夏美文,想和你做朋友,不知道可不可以?”
许士林一听这话,虚汗一把,“当然可以!”
“真的?”美文有说不出的激动,“那么,等下带我去见你妈咪吧?”
“妈咪?”许士林皱眉。
“呃,”美文垂下头,想找洞钻进去。“糟糕,又说错话了!”
许士林纳闷道:“兄台,你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美文抬起头,解释道:“我是说,等下带我去见你娘亲好不好?拜访拜访一下!”
“好啊!”许士林非常乐意,但是,一会脸色黯淡下来,“不瞒你说,我娘亲病重在床,起都起不来,我这麽急着走,就是要去抓药的。”
抓药?!美文一愣,“你家不是开有个什么保和堂吗?”
“你知道?”许士林惊讶不已。
美文瞟了他一眼,故意夸大其词,“谁不知道你爹许汉文开有家保和堂,而且和你娘救了很多人,这杭州的人,估计都知道吧!”
“原来如此,以后再说吧,!”许士林明白了过来,“那我们现在去抓药,等下引荐我母亲给你认识!”
“好的!”美文在心里兴奋极了。
接下来,许士林和美文去了一家药铺。
美文没有进去,在门外候着。
许士林在里面磨蹭了半天,还没有出来,美文有点无聊了,于是在外面来回徘徊。
蓦然间,他又想起先前在客栈遇到的少年,少年给他的感觉,好比——
“嚓!”一个不小心,美文只顾着思考,脚踩到了一个人。
意识到自己踩到人后,他立即抬起头,原本扬起的赔罪笑容,瞬间消失,脸色暗下来,“怎么是你啊?”
遇到的不是谁,正是他在荒山小湖里遇到的那个在湖里洗澡的少年,还是他不曾得知的二哥——天文。
“你还好意思说!”天文寒着脸,冷道,不客气地推开美文,收回自己的脚。
原本不想追究继续往前走的,美文却拦住了他的去路,“喂,你是何方人士啊?怎么总是遇上你?怪哉!”
“懒得理你!”扔下一句冷话,天文偏偏身,走过去了。
“哼,神气什么?”对着天文的背影,美文扮了一个鬼脸。
这时,许士林终于买好草药出来了,然后和美文一起朝家回去。
大约走了几条街,许士林终于带着美文进入了家门。
美文路过庭院时,看到了骨瘦如柴的许仙在吃力地打水,于是上去帮忙,“伯父,让我来吧!”
Chapter250:再续前缘(五)
许仙放下手头活,拱起腰,抬头正视着美文,硬是怔了半下,这孩子怎么……怎么和小青如此相像?
被他这样看着,美文有点不自然,“伯父,你怎么啦?”
“父亲!”许士林上来帮父亲唤回神。
“我,”许仙回过神来,竟不知自己要说点什么,想了一会才问儿子,“士林,这少年是?”
“伯父,我姓夏,叫夏美文!”美文爽快地自我介绍,“是你儿子士林的朋友!”
许士林证实:“父亲,他是我朋友!”
“哦!”许仙傻愣地点了下头,“好好招待!”继续干活。
“我来吧!”儿子文弱,父亲骨瘦如柴,美文怎么忍心这对父子如此劳累。精神旺盛的他,立即夺过许仙手中的桶子,然后抛下深井,桶子满水后,他一气呵成把桶子给拉上来,然后一只手拎到许仙面前。
如此健康俊美的一个少年,许仙看着美文,竟然会晃神,还有一丝希望美文是自己儿子的冲动。
再看看他的儿子许士林时,脸上的表情僵住。
他的儿子除了读书,其他事,根本就——
“父亲,我去给母亲煎药了!”似乎感受到父亲的心思一样,许士林借题离开了。
美文没有跟上去,只是心急地问许仙,“伯父啊,你夫人呢?晚生想去看看她,听说她病了!”
许仙呆愣了半下,指了指对面的房间,“孩子他娘在里面!”
“谢谢!”道完谢,美文激动地朝那个房间走去。
——
四方客栈。
天文望了客栈的名字一眼,然后走了进去。
小二上来礼貌地询问:“公子,住宿还是吃饭?”
“开一间房,顺便马上给我准备一份饭菜!”冷淡地说完,天文把一锭银子替给了小二,然后瞄了一楼一眼,只有一个桌子是空的,他走了过去。
英文正巧吃完饭,起身,走出桌子。
天文从前面迎来——
英文从这边过去——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对方,然后擦肩而过。
只是,彼此远离一米后,他们都怔了怔,停下脚步,同时回头。
回眸一望,又是熟悉得让人备受折磨的气息。
双方互相望了一眼,最后都同时转过头去,心里冒出同一句话:“是他吗?不可能吧,没有这么巧的事!”
就这样,英文出了客栈,天文坐下来吃饭……
与此同时,美文已经蹑手蹑脚走进了白素贞的房间。
近距离内,他看到了脸色苍白、容颜憔悴的白素贞,安静地躺在床上,又是黯淡无神的目光看着屋顶。
摆设陈旧的房间,让美文心酸洋溢。
他不解,电视里许仙一家过得很富裕,怎么会这样?
许士林是状元,是个官,怎么现在却在家里过日子?
许仙是个大夫,如今居然瘦得影响市容,在家里做着砍柴烧水的活,这日子怎会这样?
还有,白素贞不是法力高强的蛇妖吗?怎么会病得一滩糊涂?
种种的猜疑,填满了美文的心房。
上苍保佑,千万不要让他的偶像青蛇也遭遇如此下场!
“伯母,您好!”美文走到床边,定定地看着白素贞,礼貌地说话。
白素贞黯淡无神的视线,缓缓落在他身上,立即精光一闪——
这孩子、怎么如此熟悉?
白素贞要坐起身,美文上去扶她坐稳。
坐稳后,白素贞的视线一直在美文脸上停留,心里有太多不解的情绪,“小兄弟,你叫什么?”
美文笑了笑,“伯母,我叫夏美文,是你儿子许士林的朋友!”
白素贞明白地点了下头,虚弱一笑,“原来是这样!”
“伯母!”美文坐下来,喃喃了嘴唇,有话要说,但却不知道怎么讲。
“想说什么?”白素贞知道他有话要对她说,于是开口问。
美文犹豫了半会,“我不知道怎么对你说!”
“说吧,知无不答!”不知道为何,看到这个长得晶莹剔透的少年,白素贞忽然发觉自己的心情好多了,许是这个少年给她的感觉,如同见到小青一样。
“那我说了,你可不准惊讶喔!”此刻,对美文来讲,就怕他说出白素贞和青蛇事,把这个女人给吓坏。
白素贞保证道:“好,我绝对不会惊讶的!”
美文直说:“我听说过你和青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