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头扎进水里,尚未在水里明辨出方向来,全身失去了气力。
有遥远而又逼近的东西,渐渐挣出了共鸣,耳朵被水包裹着,不知是谁,扯着喉咙百转千回吼了一嗓子,“阿君……”
像被什么穿刺了一般的难受,脑海嗡的一声,似浸了水一般,透出些不可明辨的光来。在那束模糊柔和的光线里,似乎有一双稳健的手,抓住我的肩胛,嘴里喃喃道,“小猫,小猫……”
小猫?为何又是小猫?
我想开口,喉咙却逸不出一点声响。彼时我心里想的是,那双手的主人,必然有着一对湿润狡黠的眸子。我就那样伸出手,想要靠近他,挣脱那双手,去抚摸那双眼睛的主人……
随即有扑通一声,我被震得回复了三分心神,方晓得自己是在水里。再定睛一看,凌霄也跟着入水了,双手还紧紧箍着我的腰身。
我老脸羞得通红,在水里不忘对他拳脚相加,他全数包揽了去。奈何水里施展不开,我的浑身解数在他身上,全成了挠痒痒的绕指柔。
他在我耳边道,“小妞,小妞。”着急了,便是要来抱住我。
我越发急促的踢打他。
我们这么接连下水的,倒是闹出了不少动静,加上画舫里王爷呜呜咽咽的细碎声响,很快便有仆人举着火把急匆匆的赶过来。
我在水里甫抓了凌霄的一只手臂,磨磨牙咬下去。他闷哼一声,盘到我身后,双手捂着我的嘴,低声道,“小妞,别闹了,有人来了。”
唔?本是凉沁沁一潭池水,怎的我背后却似幽幽升腾起一把火?
那火还在我背后不小心蹭了蹭,我狐疑的望过去,凌霄的脸噌的一声,红了。
哼哼,凌霄这小子莫不是背地里施了什么小法术吧?敢在我面前使小九九,我在心里暗暗数了一二三,一个脚风过去,他顿时萎靡了,捂着自己下身,面色十分怪异。
看他那般苦大仇深的样子,我咳了一声,作怜爱状摸摸他的头,问着,“疼?很疼?踢得重了?”
他别过脸,不愿看我。
“哎哟喂,”我又上前一步,“是踢到哪儿了疼成这样?来让我看看。”
他龇牙咧嘴的模样似足一个刺猬,小心翼翼的,坚决不让我碰到一下。
难道是踹得重了?
我在他身旁游过来又游过去,就在我转身将要上岸之际,他寻了个时机,抱住我的肩头,在我身后狠狠咬了一口。
呜哇,我甚讶然,却被他罩着身子无法动弹,只得睁眼瞧着他在我背后狠狠的噬咬我的脖子、耳朵……又流连到我的后背……
这么流连忘返食髓知味的(OTZ一下小猫的成语水平),这小子今日莫不是想吃莲子羹吧?
叔可忍婶婶不可忍,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再踹他一次,这小子却忽而得了乖巧,挣开我的身子,甚利落爬上了岸。
今夜也闹得乏了,我长长呼出一口气,便也跟着他浮上了岸。
岸上灯火琉璃,我们俩浮潜而上的这处地儿,名唤碧水,是凡间有名的一家客栈。因着名唤碧水,四根砥柱便有一半是泯入水中的,涨潮的时候,和水天相接。
客栈便是由此而得名。我所知道的也只得这么多了。
我和凌霄此刻爬上来的,是流水漫过客栈的一角,此刻客栈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这客栈,莫名端得十分眼熟,此情此景,倒让我生出些唏嘘来。似乎这流光辉煌的场景,不止一次在眼前辉映,最后凝成了一副隽永的场景。
凌霄递过来一壶酒, “去去湿气吧。”
我甩甩头,将方才脑力的魔障都抛到九重天外,接过来将酒一饮而尽,想了想,又瞄了凌霄一眼,“方才的事我便当一笔勾销了,往后再不许胡闹了啊。”
凌霄甚平和笑笑,不以为意的撇撇嘴,径自灌了一壶酒。
我们俩也累得慌,因着口渴,便是一壶接着一壶,把凌霄方才用碎银子买的酒一并喝光了。大抵是他喝得比我多,脸上无端生出些红霞,又搂着我喃喃说些胡话。
这小子酒力也太不济了,我正想把他敲晕拉回山上去,不料有声响自身后传来,声音甚清越,“这位公子……”
我动了动眉毛。
那人又道,“今夜客栈送了不少壶酒,我夫君忒不胜酒力,不若……”
我转过头去,她一脸震惊,目光在我面上搜刮一阵,几乎要跌到她夫君怀里去。
我活了三百余年,从未把人吓成这副模样,我不自在摸了摸脸颊,僵硬的笑了笑。
那妇人的夫君长得甚俊,面上却一红一白,显然也是难堪得很,对我两手一揖,无奈道,“我娘子今日,大约是喝醉了,哈哈哈哈。公子莫要怪罪。”
“无妨无妨。”我摆手打着干哈哈,甫提腿要走,袖子却被揪住,下一刻,是甚纠结一声,“觉年……”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小裤裤仙术】
某日。
凌霄抱着小妞,忽而裤裆上涨起了一个小帐篷,小妞狐疑,问他,“凌霄,这小裤裤涨起来的仙术,是个什么法术?怎的我从未见过?”
凌霄脸红了红,一声不吭。
小妞见他不肯解答疑团,只得去找师父。
“师父师父,怎的你只将那小裤裤仙术,教给七七师兄呢?”小妞腆着脸,扒拉着师父的衣裳,“师父,小十四也想学……”
师父淡定看,“什么仙术那么要紧?”
小十四咬着唇,道,“小裤裤仙术啊,就是把小裤裤撑起来的仙术。”
“小裤裤仙术,没有多大作用。”师父如是说。
小十四托腮,道,“师父法力比七七师兄高,撑起小裤裤一定也比师兄更高,师父来撑一个给小十四开开眼界吧。”
这时,凌霄打酱油路过,忙不迭跳出来,“谁说师父的就高?”
小十四拍手,“那正好,两个人比试。”
山上忽而起了一阵比试小裤裤仙术的风气,师娘也乐不迭的做起了裁判。=0=
流年之明争
“觉年?”我咕哝,“是什么东西,能吃的还是能穿的能用的?”
那妇人眼中闪闪烁烁,最后甚颓败,竟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我抬眼望了她夫君一眼,果然男人比较扛得住事,摇头叹息一回,喏喏道,“那是我娘子早逝舅妈的名讳。”
厄。
今日果然邪乎得很,我正扯着凌霄的衣领想走,那妇人又翻身上来,依偎在我身旁,紧紧抓着我的手腕,“姒姒想问这位公子家在何处,唤甚名讳?”
此刻我方得了个空,细致的打量那妇人一眼,就这么一眼,我甫觉着这夫妻两个来头不小。
方才我只闻得酒气,没去注意到他们两人身上夹杂的凛冽的仙气,见今仔细琢磨,才晓得那股仙气大抵是被他们有意的遮盖住了。
仙人来凡间,大多只为体验一把生活,不会想去破坏世人的良好秩序纯朴民风,若是一时不察,毁了凡人的命数,自身大抵也只能得个仙身尽毁,天道轮回之际,往往逃不过无妄之灾。因着如此,仙君们便常常在下凡遨游之时,锁住自己一身的仙气及法术,也得以避过那些天上老君散落在凡间的用以盘查的仙器。
饶是如此,那俩人的仙气,仍旧若有似无的萦绕在身旁,瞧那男子玉树临风的模样,大概在九重天上,还是个一官半职的小仙。
既是同道中人,我便自来熟的把那妇人的莽撞放过了,讪讪道,“青莲有眼不识泰山,也没甚机缘入得这位仙君的眼,厄,做得这位仙君的舅妈。”
瞄了个咪的,青莪没来由给我起的这个带青字号的名字,我使起来,甚是顺口。
那男子哑然,半晌才道,“仙友莫要得罪,我娘子本意并非如此。”
我摇了摇头,“我才不是你们什么仙友咧。”
我本来就不是个仙,只不过是甚简单一句话,却把那男子顶得够呛。一时之间,成了僵局。
凌霄便在胶着的时候,好死不死搂住我,粘紧了,大抵是喝得昏头了,竟抱着我,腻腻呼呼喊一声,“娘亲。”
声音不大不小,又把对面两个仙君吓得冷汗淋漓。
我甚满意之,在他们两雪白的眼光下冷笑几声,笑呵呵道,“我家小儿不识规矩,仙君莫要笑话。”
此刻倒轮到那男子客套了。
我再转过头看看,那妇人已然呆若木鸡。
只那男子,搂着她的肩,扼腕道,“我不说了嘛,他又怎会是你舅妈呢?”又低声道,“姒姒,你可瞧瞧,人家的孩儿都这般大了……”
我也学着他颚首,拖着凌霄的衣领要走,一个回头,那名妇人狐媚的眸子望过来,里头全是空洞。
幸福的人都有相似的幸福,不幸的人却各自有各自的不幸,这名仙君大抵也是个可怜人。
我在心里默默叹了声,拉着凌霄一个腾空便上了祥云,打道回府了。
灵鹫山上夜阑人静,大抵师父及一众师兄早就安置了。回到山上,凌霄已然酒醒了一半,我扒拉着凌霄,两个人依偎着往厢房里走。
我一边走,还一边想着,待会回了厢房,应当煮一大碗浓茶,好好给这小子灌下去,免得他翌日起来头痛发作,闹得我片刻不安宁了。
将将走到庭院里,凌霄晃了晃身子,停住了脚。
这小子平日里喝的酒不多,今夜也不知是不是魔障了,我怕他要呕,忙不迭靠过去抚了抚他的背。
他倒是利落,握住我的手腕,身子悄悄凑过来。
四周静谧,夜光莹莹照耀在他面上,发出灼目耀眼的白光,他的五官长得拔擢,在月光下更加的剔透白净。
我呆了呆。
他看着我的眼里有些许疑惑,待得捧着我的脸辨别出我是谁,方低了身子,低低唤了句,“小妞。”
“恩?”我眨眨眼,“你身子不舒服?想吐?”
“我想……”他的眉眼恬淡,眼睛对着我的眼睛,认真道,“我想再亲你一次。”说完,身子又再度倾斜。
他的眼闭着,睫毛将将要扫到我的眉心。
我死命将他一推,他几近踉跄,我咬咬牙,又上前扶了一把,“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低声讪笑,靠在我身上,死命的在我脖子上蹭,“那我们回去厢房里亲好不好?”
呃。他到底有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啊?
我忒无奈推了他一把,走了半会,我走不动了。
眼前三四余步的地方,站着一个白色衣衫的人。那人负手在身后,身上幽幽散发的,可是戾气?
夜深人静之时,怎会有人站在此处?我揉揉眼,招呼着自己再看清楚一点儿。
待得看清眼前人是谁,我全身抖得像筛糠,哆嗦道了句,“师、师父。”
师父转身,眸子极淡,在我及凌霄身上扫了扫,语气云淡风轻,“唔,小十四夜归回来了?”
星光如此灿烂,在师父凛冽的冷光下,我却想起了十个大字“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若是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我和凌霄大抵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彼时凌霄仍腻乎在我身上,全身的重量压得我快喘不过来气,我将他的头拨过去一些,弱弱道,“师父真好闲情逸致啊,这么晚了还在此处赏月……呵呵呵呵。”
师父嘴角弯起些弧度,“十四今日去哪儿游玩了,为师看看。七七还喝了酒?”眸光一闪而逝,“想必今日游玩得很是尽兴了。”
我又摇头又点头,茫茫然道,“不尽兴不尽兴,呃,不是不是,师父,十四是说,很尽兴……”
我头回出山游玩,便被师父捉了个正着,我容易吗我。
师父的眸子划过我的脸,我心虚的看了看,却不知为何,在师父黯淡的眸光中,看出一些落寞来。
这情形,怎么这么像,和情夫游玩回来,被相公捉奸在床人赃并获的情景呢?
呸呸呸。
师父怕是要失望了吧,山上的徒弟走的走,玩的玩,全都不务正业了去,这山上又靠着谁,把这一脉延续下去呢……
在我浮想联翩之际,背后却猛然传来一股巧劲。也不知凌霄是不是清醒了,手劲巧妙的将我一带,站在了我前方。
我本以为,本是我自作主张出的过错,现今师父要发火,要抓着一两个徒弟发作一番,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我甚知趣站在凌霄身后,哀怨叹着,凌霄啊,不怪乎我平时那么疼你,现今终于得了你的好处,我泪流满面。
若是他当真因着如此被师父责罚,顶多我多往灶台那儿跑几趟,为他带带伙食便是。
“师父。”凌霄的脚步还有些凌乱,口齿倒是比平时清晰不少。
他把我往怀里带了带,说了一句让我石破天惊的话。
他愤愤道,“师父不能和徒弟抢老婆。”
我的脑里一片空白。
师父也被凌霄一句话,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面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小妞,是我的。师父……”在我尚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凌霄又要开口,我甚眼明手快捂住了他的嘴,顺带着一个手刀,咔一声下去,利落干脆。
凌霄身子软下去的间隙,尚睁睁眼,用不能理解的目光看了看我,目瞪口呆,下一刻,已经昏昏然倒在我肩上。
我肩上的担子又重了些。
师父的面色黑了黑。
后背已是冷汗涔涔,我胡乱的摸了摸额头上不知何时渗出来的汗珠子,唯唯诺诺道,“师父,七七师兄今夜喝醉酒说胡话,明日酒醒了,小十四再让他上师父那儿请罪去……”
在师父强大的目光攻势下,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如呐蚊般,几不可闻。
像是隔着几万万年般,师父才动了动口唇,淡漠道,“去吧。”
我似是得了解身咒,扛着凌霄,呼哧呼哧便去了,一路上如芒刺在背,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到厢房,虎躯一震,便把凌霄奋力一抛,给抛上了床。
凌霄哼哼一声,拉着我的衣袖,十分委屈道,“小妞,你就不能轻点么?”
“哦?”我饶有兴致看着他,挑着他的下巴,恨不得把下巴捏碎,咬牙又切齿,“这会儿你倒是醒了?”
凌霄四仰八叉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