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尘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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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尘烟-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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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的感觉。自从柳小拙走进这个屋子,道家术元所成的道心便失去了敏锐的灵觉,仿佛这里隐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每一件摆设之间都遵循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至理,叫人心生敬意,心中纵有歹念私欲,也仿佛能在瞬间消散掉了一般。

    终于,在那黄姓墨士退到一边后,柳小拙看到了正盘膝坐在蒲团之上的老人,合着双眼,却如莫知道长一般,让人感觉到有着一种看透世间一切的力量。那满头白雪般的发丝,松散的拱在一起,额头处深深的皱痕,甚至是闭目养神的时候都清晰可见,似乎在他的内心之中,掩藏着无尽的愁苦和烦恼。

    墨门和道宗有世上最好的养生之道,一个凭靠药物朴食,一个遵循自然之道,而墨门中人的长命,天下皆知,这也是当年大月王朝为何要墨门炼制长生不老药的缘故。可眼前这个白发老人,却似乎有无尽的沧桑一般,纵然有一种无人敢于忽视的气势,但还是显得那样的苍老,那样的憔悴,甚至,让柳小拙的心里都有些怜惜。

    柳小拙曾听柳庄说过,这天下术法最强的有两人,一个是莫知道长,一个便是墨门的钜子羽。羽若单纯论术法要差莫知道长一些,是因为羽还修练功法的缘故,但他有天下至宝墨玉环,若真是比较起术法来,莫知道长反而不及。

    跪下来磕了一个头,柳小拙静静的趴在那里没有动弹,就听一阵叹息之声在耳边响起,腿上立时觉得轻飘飘的,关节间仿佛自己动了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站立在地上。

    “尹尘,晋墨大会准备的怎么样了?”

    那黄姓墨士恭敬的说:“您回来之前,长老们就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估计不出十日就可以举行。”

    羽轻轻的点了点头,过了半晌才问:“几位长老,可都还好。”

    “这…”黄尹尘抬头看了看羽,斟酌的说:“他们还是和往年一样,如今各武堂都积攒实力,延风轶谷两位长老不和已经众人皆知,今年又为至村的一个弟子大打出手。”

    “今年安排好了么?”羽沉思了一阵,忽然问了一句。

    黄尹尘愕然愣了一下,看看一侧的柳小拙,迟疑的说:“一切都安排好了,只是,弟子认为,这样等的太久了。”

    羽捋了捋耳边的白发,眼睛却已盯着忐忑不安的柳小拙,幽幽的说:“儒家虽是我墨门的大敌,但有句话却说的很对,过犹不及,什么事,都不可做的太急切了。”

    “是。”黄尹尘应了一声,恭敬的说:“那弟子现行告退了。”

    羽点点头,待黄尹尘走后,轻轻地伸出右手的手指,蓦然一道蓝色的光环出现在指上,缭绕的散播四处,弥散成一道光幕,附在墙壁之上,顿时,柳小拙觉得自己向来灵敏之极的耳朵仿佛突然间聋了一般,再也听不到屋外的任何声响。

    “我听怜儿说,你叫柳小拙?”羽轻声问。

    柳小拙点头回答说:“是。”

    羽轻轻的笑了笑,那满脸的惆怅顿时消解了不少,问:“这名字不是萧子浩给你取得吧?”

    看着那日出雪山般的笑容,柳小拙突然觉得,眼前这位老人,眼神竟然如此明亮,如此的温暖,仿佛直撤心底,是自己一位温厚的长辈:“这是另外一位前辈给我取的。”不知为何,心里竟然胆大起来,看着羽说:“您,您有很多事烦恼么?您还是笑起来好看。”

    羽深吸了口气,慈祥的看着柳小拙,笑着说:“赤子之心,怪不得萧子浩愿把浩然正气传给你。”

    “啊。”柳小拙一愣,问:“您已经知道了?”

    羽点了点头,呆呆的盯着柳小拙看了一会儿,才说:“你身上有一种特别的东西,我也很多年,没有这样和一个孩子说话了。”

    柳小拙知道羽在夸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就见羽缓缓的从蒲团上坐起来,目光看向了墙壁上悬挂着的一柄木剑,那木剑尺寸很小,做的也十分精致,应该是年岁不大的孩子用的。柳小拙的眼睛好使,很容易就看到了剑柄处那一个羽字,他跟皇甫洛心学过书法,那字写得豪迈奔放,刻字的人,应当也是如此的性情。

    看着那柄小巧的木剑,羽笑了,羽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如此单纯的笑过了,或者,单纯这两个字,早已经在师傅死去的那一刻,永远的离开了自己。

    只有这柄木剑,只有它,能够让羽想起过去,在他这六十多年的岁月里,唯一值得珍藏的东西,每当在心力交瘁的时候,抚mo着这柄木剑,就仿佛能够得到力量,就仿佛还有一丝希望,它能够告诉自己,自己一直坚持的东西,是对的。

    那也是一个春天,朝气蓬勃的春天,许多鸟儿,都在墨谷的上空啼叫着,那山野之间,到处是叫不上名字的花花草草。那时候,也有一个孩子,性情年纪,都和眼前这孩子一般,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把断裂的木剑,不停的哭泣着。

    山间的泉水滴滴答答,滴滴答答,羽忘不了望月峰上那一年的风,那一年的花,更忘不了那突然出现的人,那个笑着将木剑递到自己手里,轻敲着自己脑袋的人。

    于是在这山岭间,羽跟着那人一起练剑,一起听着泉水,滴滴答答,纵有多大的风雨,只要那人在自己的身旁,羽就从不曾害怕,从不畏惧受伤。因为总有人陪他,听风儿清唱,看雄鹰飞翔。

    然而羽知道,那人比雄鹰还要向往太阳,终于有一天,他展开翅膀,离开了羽,离开了这片地方。那一天,羽在墨谷山林中狂奔着,哭泣着,纵然那个时候,他已经学会了坚强。

    再次见到那人,那人已经被师傅囚禁在弥山之上,羽无数次哀求着师傅,但他心里也知道,那人犯了弥天的大错,就是死十次,也无法让师傅宽恕。可那一夜,羽还是放走了他,羽从始至终,都知道,他永远都无法对那人狠下心肠。(下)

    ''



………【第六章 湖影(上)】………

    “钜子,钜子!”羽被一阵关切的叫声惊醒,恍然苦笑,如今身为一宗之主,心怀着天下苍生,数十年的心计城府,竟也会有如此的失态。

    柳小拙见羽脸上的表情变换不停,担心的问:“钜子,您怎么了?”

    “没事。”羽捏指集中了一下心念,问柳小拙:“你在学浩然正气之前,学过其他功夫么?”

    “我学过一些,但是,我经脉不通,修习元气的速度慢的很。”柳小拙希翼的看着羽,心里咚咚直跳:“我到墨门来,也是希望能够治愈我的经脉。”

    羽皱了皱眉头,走到柳小拙的面前,轻轻探出手去,放在柳小拙的神庭穴上,不一会儿,便奇怪的问:“你体内怎么一点儿真元也没有?”说到这里,又觉不对,这孩子明明是练过浩然正气的,萧子浩决不会欺骗自己。

    此事关系着经脉是否能够治愈,柳小拙自然不再隐瞒,便说:“我被一位前辈施了术法,别人无法察觉到我体内的异种真元。”

    听到柳小拙说的话,羽微微一怔,以自己的术法造诣,怎么会看不出来这孩子被施了术法,但瞧柳小拙神色间不似有假,就捏起手指比划了几道符印,然而柳小拙的身上丝毫查不出什么异样,就在羽要再问些什么的时候,手指间的术元突然颤了一下,那是与异种术元相斥产生的震动,这时羽才相信柳小拙身上果真被施了术法。

    “好精纯的水元!”羽脸上一片肃然,略微思索了一会儿才说:“虽然水元最善于隐匿,但能施展出如此连我都难以识破的术法,天下还没有几个人。”随即便问柳小拙:“你可是遇到了道宗的莫知?”

    柳小拙不善说谎,只好点点头,就听羽接着说:“他给你施展这个术法,可是你还学了其他的功夫。”

    体内的圣佛舍利莫知道长交待过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柳小拙思量了一下,便说:“我学了一点道家的元气。”

    羽微微一笑,这等术法就算是莫知使来,也定然要费不少气力,若是柳小拙只学了些平常功夫,何必用的着如此大费周章,但羽也不点破,只是轻轻的说:“你这孩子,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本来学习多种真元就是习武大忌,非要聪慧资质上佳之人才可以尝试,否则轻者进境缓慢远不如学习一种真元,重者便会岔气而亡。

    柳小拙进了墨门,自然要学墨门的元气,若是只学了儒门的功夫,羽还相信在他的调教下不会出什么问题,反而会大有裨益,毕竟昔年的伦非便是如此。而修习三种元气的,普天之下,除了昔年的伦非,再也没有第二人,那伦非创立火宗之后,也是主修火元,儒墨两家的元气倒是甚少修炼了。

    不过羽也不太过担心,最多用真元强行将柳小拙体内的异种真元化去就行了,只是刚刚注入的真元在经脉中受到的那些阻碍,却是让羽无从下手。墨门的医术都是以术元为基础,而且身为墨门钜子,对人体经脉穴位的了解自然不凡,连输了几道真元进入柳小拙的经脉,都无法顺畅运行。

    在柳小拙的体内,经脉断裂处都是被普能强行用元气修接,后来又以圣佛舍利之力将那囤积于经脉断裂处的元气化为实骨,虽是让柳小拙再不用受经脉之痛,可普能那当世无匹的真元再加上圣佛舍利的力量,经脉中的修炼出来的元气望而生畏,根本难以通行,真元无法形成大周天,真元的增长自然是微乎其微。

    而这些羽是无法了解的,那圣佛舍利的秘密,当世知道的人微乎其微,纵是知道缘由,也无法通过药物医治。羽仔细查探着柳小拙的经脉,过了许久,才叹了口气,皱着眉说:“你这般的经脉,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说罢又沉思了许久,还是毫无头绪,便摇摇头说:“向来经脉有恙者,不是天生残疾经脉畸形,便是胎中受了寒气或者毒瘴,你这经脉却不同,恐怕药物无法医治,只能通过针灸再有功力深厚之人强行打通或可一试。”

    柳小拙先是失望之极,待听到羽后面的话,不由得又燃起了一丝的希望,企盼的看着羽,嘴微微的颤动,却是说不出话来。

    “你如此渴望习武?”羽看到柳小拙那乞求的眼神,不由得心里一颤,那眼神之中包含着太多的热切,太多的执着。

    点了点头,柳小拙坚定的说:“是。”

    羽轻皱眉头,缓声问:“你为什么想学武?”

    “我要成为一个勇士,我的阿爸还有村里的人都被人杀了,我要,我要…”

    “报仇?”羽温声的问,那两个本该是充满恨意的字在他口中,却还是那样的平淡,仿佛这世上根本没有仇恨,干戈一般。

    柳小拙一愣,这么半年的时光,他只想着学好功夫,关于报仇,却是想得极少,不由得想起莫雷少爷那张充满恨意的脸,还有那可怕的眼神:“我,我没想过,报仇的话,莫雷少爷会帮我报仇的,我只要,只要以后,能够保护萝妲,还有我身边的人就好了。”

    他蓦然被那两个字扰得心里一片慌乱,竟然把莫雷和萝妲都说了出来,就见羽微微一笑,轻轻地收回绽放着蓝光的指尖,不一会儿,柳小拙就觉得冷静下来,想起刚刚说的话,一阵错愕,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竟会不由自主地说出心里的话。

    “你心地宽厚,正和我们墨门的教义相符。”羽幽幽一叹,缓缓地说:“这世上,能够消匿仇恨的,只有爱,杀戮,只会引来更大的仇恨,唉,世人,为什么总不明白这个道理,还不如你这个孩子。”

    柳小拙看着满是惆怅的羽,心底一股敬意油然而生,那种感觉不同于普能,不同于柳庄和莫知道长,更不同于萧子浩。在普能的眼中,世人是可怜的,需要慈悲的佛祖救助。在柳庄和莫知的眼中,世人则是贪求狡诈。而萧子浩看来,天下人却多是愚昧。只有眼前这位白发如雪的老人,这位举手投足间都满是忧愁的老人,却是真正的把世人看作与他同等,用博大的胸怀,用爱,去感化世人。

    柳小拙的敬意发乎自然,没有半分胁迫,不似在普能面前那般想要膜拜,更不会如在萧子浩身边感受到的那无形的压力,羽仿若,就是自己的长辈,与自己朝夕相处的老人。

    “钜子,我的经脉,有几分把握复原?”柳小拙问。

    “我也不知道。”羽眼中带着怜意说:“你现在的经脉还未完全长成,贸然用功治疗,恐怕轻者瘫痪,重者便有性命之忧。你今年多大了?”

    柳小拙恭敬的回答说:“我十六了。”

    羽点点头,轻声说:“那就等你二十岁的时候,经脉和成*人无异,我再帮你设法修复经脉,不过你得经脉奇怪的很,我这几年有暇也研究一下,但是否真的能治好,我也没有把握。”

    就听到扑通一声,柳小拙跪倒在地,使劲儿的磕着头,那地面之上砰砰有声,羽摇摇头,伸手绽出一道蓝光,把柳小拙扶了起来,面对那一脸苦痛之色,叹声说:“你莫要伤心,墨谷之中有许多罕见的灵药,尽管你元气修炼的速度很慢也无妨,这几年也不难打牢基础,等几年之后,我和谷中的医士一起帮你治疗,多少,还是有不小的希望的。”

    柳小拙尽管心中难受失望,听到羽的话之后,还是多少振作了一些,抽泣的点点头,说:“萧前辈让我在你面前打一套擒拿手,他说,只让我打一次。”

    羽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少有的惊讶,喃喃的说:“难道,难道是……”随即指尖轻点了项上几处穴道,猛然眼中被一团蓝色之气所蒙住,却是异常的明亮。

    按照萧子浩所传的招式,柳小拙依次打了出来,他这些日子虽然没有练习,但那一招一式仿佛印在脑子里一般,丝毫不差的施展起来。

    这十三招天罗地网擒拿手积淀了儒门数百年的智慧,每一招又有数十种变化,皆是隐忍待发,让人无可招架,羽已经用墨门的秘术加强了眼力,眼前柳小拙的动作在他看来已经慢的许多,但待柳小拙打完之后,领悟到的也不过十之二三。对于羽这样的武学宗师,这十之二三,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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