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母亲安妮·博林一定对自己所生的这个女儿很失望,她不大可能花很多的时间陪伴她的女儿,她还有更大的愿望,就是再为国王生下一位王子。但安妮·博林一定对她这个活泼可爱的女儿充满了怜爱,她也许常常给伊丽莎白做一些漂亮的衣服。安妮·博林的审美观是出了名的。可是不久她就突然地从女儿面前消失了,此后再也没有人给她送漂亮的衣服了。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她的保姆布赖恩太太只好写信恳求国王给他自己的女儿买几件衣服。至于伊丽莎白的父亲,一个大腹便便、酗酒成性的人,他晚年的脾气恐怕更暴躁。他竟然亲手将两个妻子送上了断头台!可能由于不幸的遭遇,伊丽莎白成熟得特别早。她的一个继母在分娩时死了,另一个因被贬黜而离婚,最后,凯瑟琳·帕尔成了她的继母,一个温柔可爱的王太后。当伊丽莎白与继母住在一起的时候,她才十几岁,正是含苞欲放的花季。据说伊丽莎白同她的继父托马斯·西摩之间存在着某种不正当的关系,这是有失她的地位和身份的。”
雷蒂希亚喜欢想像一心想成为淑女的伊丽莎白在寝室里被快活的西摩追逐,被挠胳肢窝的情形,她就像一个粗野的乡下姑娘一样大喊大叫笑着跑开,可是那在别有用心的西摩听来却颇具诱惑力,他更加穷追不舍。甚至有一次,他们在互相追逐嬉戏的时候,西摩抓住伊丽莎白,竟一剪一剪地把她的新裙子剪成了碎片。
丑闻不胫而走,伊丽莎白也搬出了多佛宫,不久有传闻说伊丽莎白生下了一个漂亮的小女孩,那是托马斯·西摩的女儿。当然,这些传闻是不可靠的,然而对于多年来在人们心目中一直是德才兼备的伊丽莎白来说,人们又觉得这种花边新闻很引人注目,是人们在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女王间的较量(2)
“雷蒂丝,快把假发给我戴上。你好像在想什么心事?”
“嗯。陛下刚刚说的事使我想到了许多。您知道,外姨婆的许多才华横溢而又娇艳动人的轶事是我们家庭传奇故事的一部分。”
“唉,这些往事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每次我只要住在格林威治宫,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过去。好了,我今天要接见苏格兰的大使。”伊丽莎白看了看水晶盒里的纽伦堡蛋形表,吃惊地说道:“上帝,你们给我穿衣竟用了一个多时辰,真会磨蹭!快把长袍拿来。”
伊丽莎白一直想促成英格兰与苏格兰之间达成某种协议,这样,关上门她们就是一家人了,起码睡觉的时候心里也踏实。但这事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伊丽莎白当然不能把英格兰的王位继承权当成一个可以轻易赠送的礼品,除非玛丽将会和英国的利益、和新教教会的利益有密切的联系。
自从伊丽莎白得到查理大公向苏格兰女王玛丽求婚的消息之后,她便有些心神不宁了。倒不仅仅是嫉妒,实际上玛丽的婚姻也牵涉到英格兰的利益。在伊丽莎白看来,如果玛丽真心实意地打算与英格兰和好的话,那么她一定不可以和西班牙的唐·卡洛斯,或者查理大公或者法国国王这样笃信天主教的外国君王结婚。从英国的立场看,玛丽理想的丈夫应当是一个热爱新教的英国贵族,而且这个男人对英国女王和英国的忠诚可以使伊丽莎白绝对放心。尽管这件事还只是个设想,但伊丽莎白已经开始了行动,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玛丽投入英国敌人的怀抱。
伊丽莎白对玛丽派来的机灵而年轻的大使詹姆斯·梅尔维尔颇有好感。梅尔维尔虽然年轻,但是他曾在欧洲的王宫里待过一些年头,所以他显得八面玲珑,对于宫廷里各种场面他都能应付自如。伊丽莎白很想在梅尔维尔面前炫耀一下自己的才华,她要使他的那个女主人显得黯然无光。
在幽雅的花园小道上,伊丽莎白亲切地与梅尔维尔边走边谈。脚下是工匠精心铺砌的光滑的鹅卵石小道,两旁是碧绿的草坪,不远处则是参天的树林,浓荫蔽日。
“梅尔维尔先生,请这边走,我带你去看看那片玫瑰园。每年的六至八月,是玫瑰花竞相绽放的时节,各种颜色的花朵竞相怒放,密密匝匝地压满枝头,迎风摇曳,煞是喜人。”
“其实,用不着去看玫瑰花园,我现在就有一种身临仙境,飘飘欲仙的感觉了。而您,尊敬的女王陛下,您翩然的步伐就像是女神一般,您柔美的嗓音就像是圣母玛利亚的声音。噢,我真的被这充满诗情画意的美景陶醉了。”
伊丽莎白听了未免有些飘飘然,她突然交替着用法语、意大利语跟梅尔维尔交谈起来,有时还掺杂着半生不熟的德语。伊丽莎白知道苏格兰的玛丽女王这方面比不了自己,所以她要尽量施展自己在语言和口才方面的才能。假如这里有笔和纸的话,伊丽莎白肯定会在梅尔维尔面前露一手自己练就的漂亮的书法。
“大使阁下,我以为您很有审美眼光,那不妨请您说说,您觉得我的身材穿哪种风格的衣服最为合适?我是说我的衣橱里有上千件的各款服装,以至于每天早上选择衣服都成了一件麻烦事。”
伊丽莎白如此坦率的问话令梅尔维尔感到吃惊,原来一个女人对于生活中的虚荣竟会如此的关注,连高高在上、独一无二的女王也不例外。
女王间的较量(3)
伊丽莎白当然希望听到对方说她穿每款衣服都合适的回答,这是明摆着的事,她的每一款衣服都是质地华贵,做工精细,除了严格地量体裁衣之外,每件衣服都饰满了昂贵的珠宝,价值连城。
她今天穿的这一款意大利式的长裙,高贵典雅,奶白色的软缎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领口和袖口衬有驼红色的花边,上面镶满了玉色的珍珠。衣裙的下摆比较宽大,较好地烘托出了她的身材,而伊丽莎白脚下加了高跟的鞋子,更使得她走起路来显得婀娜多姿。伊丽莎白自己已经发现了穿高跟鞋的好处,尽管每次回到寝宫以后,双脚又酸又痛的。
“陛下很有审美情趣,我觉得您今天穿的意大利式的长袍对您最合适,它将您一头金发衬得恰到好处,使您看上去雍容华贵,超群绝伦,一眼就看得出您与众不同。”
梅尔维尔恰到好处的回答令伊丽莎白喜上眉梢。她虽然已经年近三十,但魅力依旧,对此伊丽莎白很自信。可是,梅尔维尔知道不知道自己的头发原本是火红色的呢?这种颜色太刺眼,恐怕配什么颜色的衣裙都不好看。
“据你看来,哪种颜色的头发更好看?玛丽和我相比,谁的头发更美?或者干脆地说,我和玛丽哪一个更美丽一些?”
梅尔维尔对伊丽莎白孩子气的问话觉得好笑,从伊丽莎白那炯炯的目光里梅尔维尔也读懂了全部的含义,可是,梅尔维尔不会只一味地奉承伊丽莎白而贬低了自己的女主人,他必须设法给伊丽莎白一个恰如其分地答复,既恭维了女王,又丝毫无损于玛丽主子的形象。
梅尔维尔干笑了几声,打着哈哈:“女王陛下真会为难我呀,我一个小小的使臣,怎么能对不列颠岛上的两个尊贵女王妄加点评呢?不过,既然陛下您看得起我,我便斗胆直言了。你们分别属于两个世界,两个王国,你们都是各自王国的宫廷中最漂亮最优雅的独一无二的女性。玛丽女王年轻一些,她的举手投足都充满了青春的气息,而陛下您更成熟一些,一颦一笑都显示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你们真是各有千秋哇。”
这种过于圆滑的回答当然不能使伊丽莎白满意。她略带不满地问:“难道你不觉得玛丽的个子太高了吗?万一她发了福那可就不妙了。”
梅尔维尔实在受不了这种一问一答而且咄咄逼人的谈话方式,他嘴里嘟哝着,显然是在搪塞:“是的,也许……”
回到寝宫之后,伊丽莎白便大喊脚痛,于是雷蒂希亚等几个女仆慌忙给她做全身按摩。伊丽莎白惬意地躺着,回味着白天与梅尔维尔的谈话,她仍然很兴奋,便陆陆续续地把这些当作笑话讲给她们听,果然,雷蒂希亚和几个贵妇开心地笑个不停,她们七嘴八舌地嘲笑着梅尔维尔的八面玲珑。
“好了,你们可以出去了,我要独自弹弹琴。我以为我的演奏水平也绝不比玛丽差。”原来伊丽莎白还在念念不忘那个令她十分不安和过于敏感的表妹玛丽女王!
许是大病之后一直没练过,伊丽莎白觉得指头有些生硬,不像以前那么自如了。于是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宽敞明亮的大厅里弹奏着,直弹得手指隐隐作痛这才松了口气。
“好!妙极了!”客厅里忽然想起了男人的叫好和鼓掌声。伊丽莎白心里一动,是罗伯特?不,听声音不是他。这个罗伯特,已经好些日子没入后宫来看望我了,他总是以政务繁忙为由,有时即使来了,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哼,他倒不想想,他的枢密大臣是怎么当上的!
女王间的较量(4)
原来是伊丽莎白的表兄亨斯顿勋爵陪着梅尔维尔,两个衣冠楚楚的年轻人带着谦卑的笑容,彬彬有礼地上前吻着伊丽莎白的手。
“好哇,你们两个人擅闯后宫,该当何罪?”
“天哪,这是陛下您的寝宫吗?我和亨斯顿勋爵被一阵美妙的音乐吸引到了这里,连我们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梅尔维尔先生,你是个出色的外交官,我对你的回答相当满意。”伊丽莎白兴致勃勃,眼睛一转:“既然两位大驾光临,不如跳舞吧,我还想让大使先生对我的舞姿做些评价。”
“陛下,您就饶了我吧,我闭着眼就可以想像得出,在这满屋子的翩翩舞者中,一眼就看得出您是女王。”
伊丽莎白得意地笑了,她拍了几下巴掌,仆人们立即忙碌起来,点亮了许多的烛台,贵妇们也衣着光鲜地款款而来,不一会儿,廷臣们也乘兴而来。宫廷乐师海伍德爵士则早已带着他的小乐队恭候多时了。
音乐响起,烛光变暗,满堂的男女嘉宾们开始了一圈又一圈的旋转……梅尔维尔在英格兰的宫廷里玩着出色的游戏,但他却对英宫里的情势不太了解。
种种迹象表明,在梅尔维尔看来,伊丽莎白是个爱妒忌、吹毛求疵的女人,很不好相处。她曾经当着其他人的面,从小手提包里拿出了一些玛丽给她的回信,怒气冲冲地指责玛丽没有诚意,然后就当众撕毁了玛丽的来信,扔得满地都是纸屑。于是,梅尔维尔一面在伊丽莎白的宫廷里继续周旋着,一面悄悄给自己的主子写报告:“……臣以为英国女王是一位虚伪的、不愿以诚待人的人……”
实际上玛丽也不像以前那样顺从了,玛丽曾经满心希望地等待着与表姐伊丽莎白的会晤。而当英国方面决定推迟这次会晤以便全力以赴对法国作战时,玛丽甚至流出了失望的眼泪。在战争期间,玛丽既同情那个看来和蔼可亲的表亲伊丽莎白,也关心她在法国的三位舅父,为此她恪守中立,不偏不倚。实际上玛丽在为自己的命运悲叹,因为无论哪一方胜利,都会给她带来痛苦,所以她拒绝背离她的中立态度而去和法国结盟。然而战争的结果是两败俱伤,玛丽在为三位舅父的死而伤心的同时,渐渐赞同了吉斯家族的观点,他们认为英格兰专会趁火打劫,是不值得信任的。
玛丽变得老练了许多,同时她在苏格兰的地位也比以前巩固了许多,于是她决定要奉行自己的政策。玛丽开始对伊丽莎白居高临下的口气十分反感,更对伊丽莎白硬要充当自己的监护人而不满,尽管伊丽莎白口口声声地一再说过要把她这位苏格兰表妹的幸福放在心上,还表示要给她找一位十全十美的新郎!
玛丽的婚姻不仅受到了伊丽莎白的干预,也受到了约翰·诺克斯为首的苏格兰新教势力的影响。诺克斯是一位视宗教于国家利益之上的狂热新教牧师,他一直不把信仰天主教的女王放在眼里。而且,更有甚者,他竟在一次布道中大谈玛丽女王的婚事!
玛丽气得浑身发颤,立即差人将诺克斯召到宫廷,劈头盖脸地一顿训斥:“作为一个卑贱的牧师,你凭什么指手画脚地议论我的婚姻?难道你们新教徒就可以目无王法了吗?你要知道,你这么做只会导致一个后果,那就是我讨厌你们这些言行不一虚伪的新教徒,也许有一天我要废除你们的新教!”
女王间的较量(5)
“很好,看来陛下也是很有主见的人。不过陛下不要忘了,新教在苏格兰是合法的,这是《爱丁堡条约》规定的内容之一。”
“哼,别在我面前提什么《爱丁堡条约》!我并没有批准它,而且以后也不打算这么做!诺克斯,我警告你,你既然在苏格兰,就要服从我的管教,犯上作乱对你没有好处!”
恼怒的玛丽大声吼着,但却抑制不住委屈的泪水。诺克斯一直耐心忍耐着,他想等玛丽怒气消了之后再回答。
“正如陛下所言,我只是出生在这个国家里的一个普通人,在您的眼里非常卑贱,但令我自豪的是,上帝却把我造就成了一个有用的人。由于您以前一直生活在黑暗和谬误的环境中,所以您对真正的教义并不十分理解,因而您以为我在冒犯您,实际上我是奉上帝的召唤来拯救您的。”
“让你和你的新教统统见鬼去吧!”
诺克斯有些意外,原来看似温柔软弱的玛丽女王也是这么固执,不可理喻。他怔了怔,转身往外走,快到门口时他又回过头,一字一句地重申着他的观点:“陛下,我想此刻您正在气头上,冷静之后就会明白,我只希望苏格兰能与英格兰结成亲密的姊妹,就像陛下您和您的表姐伊丽莎白女王一样。血浓于水,您为什么要让一位异教徒——我指的是所有追随罗马教皇的人——来领导和统治我们苏格兰呢?毫无疑问,那些前来向您求婚的公爵们、王子王兄们和国王们都在为他们自己的最大利益而竞争,他们这样做的结果只会把您和您的王国引向黑暗和毁灭之路。这也算是我这个卑贱的人给您的一个忠告吧,请您三思。”
玛丽擦干了眼泪,怒气冲冲地又召见了英格兰的使臣伦道夫爵士。一直在玛丽的宫廷里受到礼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