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的亨利八世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瞧,他在晚宴上笑得多么开心哪!尽管他已结过五次婚,但那又有什么关系?王子不可多得,王后却可续娶嘛!
里奇蒙公爵夫妇正是摸准了国王的秉性,这才不惜一掷千金筹办盛大的晚宴,而且,按照国王的意思,伦敦的淑女名媛贵妇们差不多都来了。
偌大的庭院在烛光闪烁中显得流光溢彩,五色缤纷。
男宾们衣冠楚楚,勋章满身,盛满酒杯的红葡萄酒发出诱人的色泽,女眷们更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光彩照人,浑身散发着迷人的脂粉香气。在轻柔舒缓的管乐声中,一对对男女翩翩起舞,尽情狂欢。
毕竟年龄不饶人了,亨利八世气喘吁吁地坐在靠椅上,里奇蒙夫人连忙送上了一杯葡萄酒:“陛下,给您润润嗓子”。
里奇蒙夫人的身材已经发福,可是她走起路来温柔优雅,裙摆款摇,她的一双小脚不时地显露出来,倒也显得风姿绰约。老实说,亨利八世对这个女人已经没了兴趣,只不过念在他们共同的儿子的份上才没有冷落她。对此,里奇蒙夫人倒也有自知之明,对亨利八世,她不求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过。做国王的情妇,还有了国王孩子,这难道不是那些贵妇们可望而不可及的吗?
苦涩的初恋(17)
“凯瑟琳·帕尔夫人和托马斯·西摩先生驾到!”宾客中立刻发出了一阵欢呼声,贵妇们停止了旋转,把目光一齐转向大门外。大名鼎鼎的皇亲国戚、花花公子托马斯·西摩伴着娇小玲珑的金发女子走进了舞厅。
“嘿,各位尊贵的夫人、小姐、先生们,请原谅托马斯·西摩的姗姗来迟。舞会已经开始了吗?这样美好的夜晚怎么能少了我托马斯·西摩呢?来吧,凯瑟琳·帕尔,你是我今晚的第一个舞伴!”
“噢!”众人又是一阵欢呼,音乐随之响起,托马斯·西摩高大潇洒的身躯将娇小的凯瑟琳·帕尔紧紧带动着,朝人群中旋去。
“如此的狂放,傲慢,真是岂有此理!”静坐一旁的亨利八世亲眼目睹了自己这位小舅子的表现,有些愤愤不平了。
“托马斯·西摩他有什么本事?一个好高骛远的家伙,华而不实却又野心勃勃。如果不是靠了他妹妹简·西摩身为王后的地位,他能挤进上流社会的社交圈子吗?年纪轻轻,整日混迹于舞会、晚宴之中,声色犬马,白白耗费了光阴,一个不折不扣的浪荡公子!”
亨利八世尽管也同样热衷于上流社会的各种沙龙聚会,但他的头脑始终是冷静的。面对这位小自己二十岁,正值青春焕发、容貌俊美的内弟,亨利八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是嫉妒抑或是羡慕?
“宝贝,这葡萄酒的滋味太淡了,给我拿些麦酒来!”亨利八世的目光仍紧盯着人群中那对惹人注目的舞伴。
“陛下,臣以为您喝些果汁或香槟更合适,对了,我这儿有些上好的法国香槟,我亲自去酒窖中取。”里奇蒙公爵说着就要转身。
“去他妈的法国香槟!我只要喝我们自产自酿的麦酒,你这该死的蠢猪,听清楚了没有!”
“砰”的一声亨利八世随手将高脚葡萄酒杯摔在了地上。
这位君王的脾气说变就变,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暂时停止了跳舞,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里奇蒙公爵夫人小心翼翼地送来了一大杯浓香的麦酒:“陛下,请息怒。我们只是觉得麦酒太粗劣了些,多饮会伤身体的。”
“什么酒也伤不了我的身体!瞧,我体壮如牛,全是麦酒的功劳!”亨利八世挺胸收腹,力图摆出一副健美强壮的姿态。可他那因为常年饮用这种用大麦酿的劣质酒而隆起的肚子却不争气地凸出在外,弄得他脸都红了。
托马斯·西摩牵着舞伴凯瑟琳·帕尔的手缓缓走来。“国王陛下的英明和强壮是人尽皆知的,臣冒昧地请求国王恩准,与陛下共饮麦酒助兴!”
亨利八世未置可否地从鼻孔中哼了一声:“这位夫人很面生啊!”
凯瑟琳·帕尔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国王,因此她兴奋地脸色通红,连忙上前行礼。
“夫人身上好香啊,莫不是花仙子下凡了吧?”亨利八世旁若无人地伸手握住了凯瑟琳·帕尔的手,凯瑟琳有些不知所措,求助似地看着托马斯·西摩。
“陛下,这位凯瑟琳·帕尔夫人,是佩德罗公爵的遗孀,住在西南部的康瓦尔郡。这回是来伦敦散散心的。”
“噢,年纪轻轻就孀居,真是可怜,好鲜艳的一朵花呀。”亨利八世又变得文雅起来。许是红葡萄酒和麦酒混合之后产生了酒力,亨利八世有些站立不稳,他有意无意地将手臂搭在了凯瑟琳·帕尔的肩上:“夫人肯否赏光,陪我跳一曲?”
凯瑟琳·帕尔几乎不敢直视亨利八世那色迷迷的眼睛,她尽量扭过脸避开那冲人的酒气,身不由己地被亨利八世拉到了怀里。
苦涩的初恋(18)
“完了,我托马斯·西摩还没来得及尝鲜的甜点就被这个老色鬼给抢去了!有什么办法?他是国王,我是臣子,天壤之别!不,其实我已经是国舅爷的身份了,也算是高高在上了,我可千万不能一时冲动而触犯龙颜啊!瞧,老国王腆着肚子,眯缝着眼睛,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而我托马斯·西摩还正年轻呢,咱们走着瞧!”
眼睁睁地看着凯瑟琳·帕尔投入了亨利八世的怀抱,托马斯·西摩在一旁恨得咬牙切齿。
就这样,娇小、妩媚的凯瑟琳·帕尔成了国王亨利八世的最后一位王后,那是1543年,55岁的亨利八世第六次也是最后一次结婚。凯瑟琳·帕尔一步登天,倍受老国王的宠爱。可是一入深宫,她才感到了宫廷深处的寂寞难捱。
每日陪着又蠢又笨又胖的老国王,凯瑟琳·帕尔的心都快要碎了!她在宫里愈发地思念那个温柔体贴、英俊多情的花花公子托马斯·西摩,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令她魂牵梦绕。迫于宫廷礼仪,凯瑟琳·帕尔只好将这份浓浓的爱意锁在心里,平日里她给人的印象是美貌端庄,行为举止落落大方,因此她赢得了宫廷内外人士的爱戴,亨利八世更觉得幸福欣慰,每日里痴痴癫癫。
凯瑟琳·帕尔有着姣好的容貌,常常是金发披肩,衣着淡雅,与那些浓妆艳抹的廷臣贵族相比,她更有一种恬静、朴素的美。不用说,上至高高在上的国王,下至托马斯·西摩那样的贵族,全拜倒在凯瑟琳·帕尔的石榴裙下。更难得的是,凯瑟琳·帕尔心地善良,为了消除宫廷生活的寂寞,她把幼小的伊丽莎白公主和爱德华王子视如己出,疼爱有加。至于大公主玛丽则已长大成人,她那带有敌意的目光和冷淡的言谈举止使得年龄与她相当的凯瑟琳·帕尔避而远之。
亨利八世的健康状况一天天地恶化,尤其是在听到大陆的强敌法兰西和西班牙,甚至神圣罗马帝国声称要*违背了天主教的英吉利王国时,亨利八世那肥胖臃肿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了,他由于心力交瘁而卧床不起了!
凯瑟琳·帕尔尽心尽力地在床前榻下侍候着亨利八世。脾气古怪的国王以手势和眼神拒绝了仆人们的服侍,却一直紧拉着王后的手不放,眼睛紧盯着侍立右侧的王子爱德华,因为未来的王位就将归属这个年仅十岁的王子!
伊丽莎白和姐姐玛丽垂首侍立在左侧,默默无语。又有谁知道,曾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亨利八世到了风烛残年之时,也会变得这么软弱无力呢?
面对奄奄一息的国王,王公大臣们既紧张又担心,昏暗的大厅里人们神情肃穆,窗外呼啸的寒风更增加了人们心里阴冷的感觉。
突然,寝宫里的亨利八世剧烈地咳嗽起来,御医们手忙脚乱地捶摸按摩,但却于事无补。亨利八世的呼吸变得十分短促,脸色由白变青,由青变紫,他的眼球开始外突,嘴角开始歪斜,四肢开始抽搐。看得出,亨利八世正在与死神做最后的较量。
“把住呀,父王!”伊丽莎白带着哭腔失声叫道,尽管眼前的场面有些令她害怕,但她还是睁大了眼睛,握紧了小拳头,似乎想助父王一臂之力。
“会好的,上帝保佑。”凯瑟琳·帕尔慈爱地揽住了神色惊恐的小王子爱德华,嘴里喃喃地祈祷着。
亨利八世仍在喘息,脸色已涨成了猪肝色,他的四肢不停地挣扎着,渐渐地没了力气。忽然他的头一歪,一缕暗红的淡液从嘴角渗出,他的双眼还没来得及闭上就一命呜呼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苦涩的初恋(19)
也难怪,把他一手治理近四十年之久的英国交给一位还不谙人世的十岁孩童,尽管是他的亲生儿子,名正言顺的王位继承人,但他亨利八世能放心得下吗?他真的是死不瞑目呀!
亨利八世的担心不无道理,连一位牧师在布道时也曾袒露心声,他祈求上帝的怜悯和帮助,这位牧师感叹道:“祖国啊!您的国王还是个孩童,这是您的不幸啊!”
守候在王宫正殿大厅里的权贵们正焦急地等待着事态的发展。宫里显得格外的幽暗寂静,昏黄的烛光被风吹得忽明忽暗,像鬼火一般不停地闪烁着。
在这令人窒息难捱的气氛中,廷臣们的内心更是忧心忡忡,甚至是心惊胆战。
谁也无法预料英国的明天会是什么样,亨利八世虽然一生*,到了晚年又嗜酒如命,犹如一堆腐臭的肉山,但他毕竟曾经是个顶天立地的一代君主,曾带着他的臣民走过了风风雨雨近四十年的里程。英国有了今天的发展是和亨利八世的治理才干分不开的,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而如今,国王撒手而去,君临英国的小国王将如何驾御英国这匹将要脱缰的野马?
自然而然地,大厅中的权贵廷臣分成了若干个小集团。他们从各自的利益出发,以相同或不同的利害关系而互相靠拢或互相排斥。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小国王爱德华的即位,对利益不同的集团来说,要么意味着兴盛,要么意味着失宠而衰败,真是命运攸关啊!
瞧,站在大厅暗处的是原先来自阿拉贡的凯瑟琳王后的支持者们,这一派的背后有强大的西班牙做靠山,况且凯瑟琳王后是亨利八世的最后一个王后,地位不同凡响。紧挨着的是思想较为保守的一派,他们不赞成亨利八世大刀阔斧式的宗教改革,一心想让天主教重新在英国抬头。无疑,这一派自然是大公主玛丽的支持者,他们的背后有堂堂的神圣罗马帝国和法兰西做靠山,有恃无恐。
更多的人聚集在大厅的中间,他们人多势众,手执象征着权利和地位的拐杖,他们属于在亨利八世一朝得势而飞黄腾达的暴发户——有的得益于圈地运动而成为乡绅贵族,有的圈占了天主教会的地产房产而成为城市贵族,还有的因贩运呢绒或开办作坊而成为工商业贵族——他们应该是未来国王爱德华六世坚定不移的支持者。当然,对于赞成新教的小公主伊丽莎白,他们也会加以保护和支持的。他们也包括爱德华王子的两个舅舅——大舅舅爱德华·西摩和小舅舅托马斯·西摩。
对这两位的出现,廷臣们在吃惊之余又觉得是顺理成章的,人家俩兄弟是皇亲国戚,尤其是爱德华·西摩,一直受到亨利八世的重用,也算是老资格的廷臣了。只是那位公子哥似的托马斯·西摩,他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严肃,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了?
“当!当!”报丧的钟声敲响了,廷臣们心头大骇,齐刷刷地跪倒在大厅里。
“现在宣布亨利八世的遗嘱!”
依旧是深受亨利八世宠幸和重用的克兰默主教,他身披黑色长袍,神情格外的悲戚:“我,英吉利王国都铎王朝的亨利八世,谨以上帝的名义宣布,在我死后,王位将由我的合法继承人爱德华接替,他就是你们的新国王——爱德华六世!”
“感谢上帝的慈悲!”“新王万岁!”廷臣们低声欢呼着。
“正如众所周知的原因,为确保我英吉利王国长治久安,我宣布,将爱德华六世未成年时期的监护权托付给枢密院的众位大臣,期望你们齐心协力,辅佐幼主,直至他能独自处理国事的那一天!”
苦涩的初恋(20)
群臣们总算舒了口气。亨利八世果然很有预见性。为避免大臣之间的争权夺利、互相倾轧,他以本国法律的形式将幼王爱德华六世的监护权托附给枢密院而不是由哪一个权臣来任摄政,大权独揽!
“……尘归尘,土归土……”
在漫天飘舞的飞雪中,克兰默主教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凄凉、悲怆。送丧的队伍庄严而肃穆,黑压压的人群和白皑皑的积雪形成了相对鲜明的黑白两个世界。
已经荣升为王太后的凯瑟琳·帕尔面罩黑纱,瘦小的身躯在寒风中颤抖,她神情麻木地随着人流往墓穴中抛洒着鲜花、松枝和泥土。刺骨的寒风夹带着片片雪花直灌她的背脊,她不觉连打了几个冷颤。
凯瑟琳·帕尔的无限悲伤夹杂着两种情感。英国失去了一位强有力的君主,这是全国臣民的巨大悲痛,同时也意味着她成了一位寡妇王太后。怎么在转瞬之间,她又成了寡妇?自古红颜多薄命,这话难道真应验在她身上了?
凯瑟琳·帕尔的心如刀绞,她的内心在呼喊在诉说:“上帝呀,伸出你怜悯的手吧!我是一个本分的女子,没有什么野心,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只求能有个完整、温暖的家,像普通人那样生儿育女了此一生,我的要求不过分呀,为什么,为什么命运三番两次地捉弄我呀?我是个弱女子,我不愿意做什么高高在上的王太后!”
“凯瑟琳,坚强些,节哀顺变吧!”耳畔传来了那久违的、熟悉的低低的声音。
“是他,是他在我身边!”不用回头,凯瑟琳·帕尔冰冷的心里忽然融入了一股暖流。“只有他才有这么动听的声音,只有他才会这么关怀体贴,也只有他才会这样直呼我的名字!上帝呀,谢谢您的厚爱,痛苦会过去的,一切会好起来的!”
凯瑟琳·帕尔鼓起勇气转过脸来,正好与托马斯·西摩那充满关切和柔情的目光相遇,她的喉咙发紧,心头一热,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