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照当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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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照当楼-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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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供了好多情报,你害死了你自己好多同胞,你骨子里都烙下了汉奸的记号!”

  枪口微微抖动一下,这正是他想要的——熟知秦敖的手段,他并不奢望,自己能抓到一丝可乘之机得以逃过这一劫;也不可奢望,他能阻止他毁掉他们经营多日的心血。他唯一的希望,此刻,面对秦敖的枪口,可以动用他唯一能动用的这一张嘴,来带给他最大的伤害和打击。

  “对于你的国家,你是个汉奸,对于你的女人呢,你是个懦夫!一个并不爱你的女人,你舍了尊严、拼了命地去爱,拿不起,放不下;真正爱你的女人,你从来不懂得珍惜,任她苦守在你身边,却一次次沦为其他男人胯下的玩物……”

  话音未落,砰地一声,老吴眉心间添了半寸之阔的一个洞,他瞪着眼睛倒下去,瞳孔里,深深印进那个男人怒绝哀绝的一张脸。

  秦敖踉跄地后退一步,垂下持枪的、发抖的右手,慢慢闭上眼睛。

  果然,八年的朝夕相处,他算得最了解他的人之一,所以,他能将刀尖对准他的心口,狠狠地剜下去——他唯一没有能了解他的地方,是他可以承受一切打击,敌人的、战友的、爱人的,衔负一切侮辱,身体的、人格的、感情的,去维护他所坚持的东西,不管是对的信仰,还是错的执端——这是他秦清浅一生弥足珍贵之处,又是他秦清浅,一生萧索的根本。

  身后隐隐一阵风动,秦敖回首一躲,一根手臂粗的棒子迎面打来,他以手挡头,棒子击在手臂上,手里的枪打落在地;紧接着,背后又受连续的重击——三个特务将他围在中央,三根手臂粗的狼牙棒雨点般地落在他身上。

  躲闪中,他看到,“四姐”慢慢走过来,另一个人跟在后面,正是郭仲衡。

  当郭仲衡在军医院的病历档案中发现扈渝雯怀孕三个月的纪录时,倏忽产生了强烈的怀疑:三个月前,扈渝雯还在以情色间谍的身份潜伏在秦敖身边,两次“美人计”的经验,她是不该出现这样的错误的;这是其一,其二,便是不幸有了孩子,她去医院打胎比安胎更可教人接受。

  郭仲衡生性多疑,步步为营,他知道秦敖已渐渐深入黑龙会,这样的时候,持着最荒唐的怀疑,甚至可取过至理的信任。

  郭仲衡踢了踢老吴的尸体,冷冷地说,“‘四姐’,很不幸,我的怀疑没有错。”

  “四姐”一张脸霜冻一般,停伫秦敖身前;三个特务止住棒打,“四姐”抬手,以枪口对准他的额头,“为什么……”

  郭仲衡拦下四姐微微发抖的手,“病毒弹是易炸品,四下又被他泼了汽油,‘四姐’,不可以用枪的。”

  “四姐”仍没有回复他,只定定看着秦敖;秦敖微微直起身,胸口又一阵剧痛,咳嗽两声,将右手捂在胸前……一霎之间,只听得“四姐”大吼一声,一道寒光掠过他的眼睛,“四姐”的身体扑冲上前,一把匕首,穿透秦敖右手,插进他胸口——他的右手,就那样生生钉在胸前……

  “清浅清浅,我这么相信你、器重你,你竟敢、背叛我?!”“四姐”咬牙切齿地看着他,血红的眼睛泛在一片晶莹里,只恨不得登时将他碎尸万段。

  右手背上鲜血汩汩而出,他止住颤抖,暗以五指抵住胸口,咬紧牙关,猛地将那匕首起出,又翻手,以鲜血淋淋的食指、中指夹住刀刃,左手疾拉“四姐”至身前,将刀尖抵在她喉咙处——“四姐”、以及她身边的特务,完全没有料到,他竟能有如此举动,竟能承受如此剧痛。

  “叫他们,都出去。”

  三个特务不敢造次,慢慢地退向郭仲衡。

  “四姐”从震惊中略缓过来,低垂眼睛,冷笑看着这样破残的一只手,竟可以威胁到她的生命。

  当那个特务慢慢后退的身体遮挡住秦敖的视线时,郭仲衡抡起手边的棍棒,捕捉时机,向秦敖身上砸去,他手里的刀,顺势扎进“四姐”的喉咙里。

  瞬间的彻痛,使她的双手紧紧地抠住秦敖的手,指尖几乎剜进他的肉里。

  鲜血溅在郭仲衡脸上,他眼里没有任何温度,“‘四姐’,对不起了!想你不会忘记,天皇陛下的‘训诫’与‘敕谕’。”

  “四姐”缓慢地放开秦敖的手,缓慢地回身,看着秦敖,在她慢慢倒下的过程里,不断抽搐的一张脸似乎露出一丝苦笑——笑她自己,已没有足够的时间想明白,她这样恨他,是失望于他对她的背叛,还是他对她的漠视。

  郭仲衡红着眼睛,再次抡起棍棒,向秦敖砸来,秦敖双手去挡,穿透手掌的刀尖竟插到棍棒上,郭仲衡眼中的阴狠慢慢淌出,猛地将棍棒向上抬起,那匕首、横着,从秦敖右手之中,豁裂而出。

  秦敖疼得大汗淋漓,他知道,自己再没有力量与他们抗衡,剩下的时间里,只是希望能点燃一根火柴,以残存的最后的力气来完成他,最后的任务。

  背后一棒袭来,将他打倒在地,郭仲衡又抬脚狠狠踩在他手上,那手里,还紧紧攥着一盒火柴。

  郭仲衡丧心病狂,铆足了力气,在他指节狠狠地碾,秦敖竭力支撑几秒,终于,一声大叫,带着无限的不甘和无奈,松开了手指……

  郭仲衡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冷笑,弯腰拾起地上的火柴,一面狞笑着看着秦敖,一面挑衅地轻轻扬手,那火柴,在空中划了一条优美的弧线,落进旁边的水桶里。

  秦敖愕然地看着,他不能相信,那么多的努力和牺牲,就这样,功亏一篑。

  郭仲衡止住了放肆的大笑,变本加厉,棍棒雨点般地落到秦敖背上、肩上,俨然是不将他活活打死决不罢手的架势。

  垂吊的电灯被棍棒击中,秦敖勉力抬眼,摇曳的灯光,印在他眼中,一丝希望悄然燃起。

  秦敖低首,一面护住头部,维持最后的生息,一面四顾寻机——一根钢棍,吸引了他的视线。

  郭仲衡打得累了,伏身在他耳边,“……你拼命啊,你做了汉奸又做日奸啊,秦敖你了不起啊!你想怎么样?你们中国人做官最后不都求一个封妻荫子吗?你封啊,你荫啊。哈哈哈!你的扈渝雯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在等你呢,等你封,等你荫,哈哈……”

  他的呼吸在瞬间停歇。 

  肚子里的孩子……

  那女人,一脸的期待并哀怨,倏忽涌上心头,又慢慢地模糊去,隐现渐清晰的,却是另一张脸……

  原来,是这样的……

  难怪……我心里一直在问,当日,我从那人伢子手中将你救下,两年来,不管你承受着如何的忽视和冷落,失望和妒羡,也从不忍心离我而去,而今,你却能走得这样从容?“少爷,我不走”……这句话,言犹在耳,如杜鹃啼血。

  难怪……令尊清高于世外,携你读圣贤书高士词名家文章,污物不视,秽语不闻,而今,你却能带着你的交易条件去承受那些男人的凌辱?

  难怪……当你将那件小衣服塞进我手里,脸上和着泪的笑,眼底有我并不能读懂得复杂的神色。

  原来,是这样的……

  她有了我的孩子;等我的任务完成后,我们一家三口当可团聚,安度余生;小蝶,这个名字,再与我们无关,就好像她从来不曾出现过——反正,从来,我也没有爱过她……

  于是,她将自己的一颗心掰碎了,揉烂了,每一寸心血,都用在我需要的地方,然后决绝而安静地离开——反正,我从来没有爱过她……

  我从来也没有爱过她……

  原来,是这样的……

  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涌而出,嘴角的殷红更模糊了他隐约的笑意,满面披血中,只竭力向那根钢棍爬去。

  郭仲衡狞笑,“封、妻、荫、子!” 一字一顿,一顿一击,穷凶极恶。

  “想炸我们的SQ4?!做梦!疯子!疯子!”

  秦敖躲闪着棍棒,慢慢摸到了钢棍。

  他闭上眼睛,以在最短的时间里把所有心力从旁的事情上转移回来,猛然,睁开眼睛,一棍横扫,正打中郭仲衡的脚踝。

  郭仲衡踝骨被击碎,大声嚎叫,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秦敖拄着钢棍,撑着身体,慢慢站起来,稳住身体,再次抡起刚棍,向头顶的电灯扫去,电灯被打掉,电线垂下来。

  那边,郭仲衡忍痛站起来,发疯地冲过来,将秦敖扑倒在地。

  血水不断地从口里涌出,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爬到电线旁边……

  两根电线终于拿在手上,慢慢地回头,望着郭仲衡,嘴角慢慢浮现一丝笑意。

  郭仲衡的动作忽然止住了,惊恐绝望地看着秦敖,“不,不!!!”

  电线触碰的火花燃着了地上的汽油,熊熊烈焰,在一瞬间蔓延开去……

  火光印红了他披血的脸,那双眸中,似再无喜怒惊忧、爱恨怨切,只映着一簇跳跃的光芒,慢慢地消逝。

82 碾尘(终结篇)
当黑室行动小组带着病毒专家赶来的时候,这里几乎成了一片焦土。

  “手指!左手手指!这个、你们难道不知道吗?”贡永庚又开始咆哮起来——自码头抓捕欧斯特那日起,一个原本温厚的人,变得非常易怒。

  手下的兄弟面面相觑,一人嗫嚅着,“可、可是,这些人的手都已经……看不出了。”

  贡永庚一把推开他,跨上一步,定睛去看,果然,果然!不忍猝睹。

  他咬紧牙,悲愤地扭过头去,不远处,渝雯正静静地看着他,又不似在看他,目光穿透他,落在很远的地方。

  看着这个女人,他忽地想到什么,又匆忙蹲下,一具具地查看,这些焦尸的手指,右手手指。

  “永庚,”渝雯走到他身后,轻拍他的肩,“不必找了。”

  贡永庚转过身,通红的眼睛,疑惑地盯着她。

  她伸出手,打开,手心里,正是他要寻找的那件东西——他以为,骨肉可以焚毁,阳俏绿却是可经得烈火焚烧的,找到那枚戒指,便是找到、秦敖的遗骨。

  守候秦敖归来的大部分时间里,她都是在秦家里度过的。她仿佛才见得,那古旧的宅院,其实如此寂寥;书房的一切——她曾见过的,她没有见过的——让她在这个男人离开之后,重新认识他、感受他。

  包括,那身宽大的黑衣,那只黑色的头套,以及那副黑色的、左手食指处塞了一截木棍的手套;包括,他留下的一切身外之物,与高炮团有关的一切,与黑室有关的一切,与她有关的一切——其中,有那枚、六年他都不曾摘过的,阳俏绿戒指。

  她并不知道,他还是随身带走了一样东西。

  贡永庚张大嘴巴,良久,自喉咙里哽着吼道,“我们不能……把他的牌位摆在往士厅里,难道连、为他……殓起尸骨都不能吗,啊?!”

  他忽然像个孩子似的抱着头蹲下来,一拳拳打在地上,头埋在臂弯里,不住地抖动。

  往士厅,那是什么地方?

  孰谓公死?凛凛犹生。

  可他,没有这样的殊荣。

  更无一条是活路,可堪百年汉奸名……

  扈渝雯漠然转身,苍白的脸上,绽放着她如故的美好。

  一具尸体前,她屏息停住,久久伫立。

  蓦然想起一句词,

  零落成泥碾作尘……

  那泥人,熔化后又凝结,牢牢地沾在他的残骸上,纠结一处,物我一如。

敬告朋友们,关于“纠错版”
周一去出版社,拿到了纠错版的《秦敖传》,事情总算有个了结了,虽不完美。

  之前,出版社的人向我致歉说,以前出了很多匪夷所思的错误的那版,不会再销。然而,不久前我装作书商悄悄咨询新华社库房的大叔,大叔很兴奋地说,这个书您赶紧进些吧,首印的七千册都已经卖完了~~~

  消息本身还是让我很开心,但想到他们的出尔反尔,把出了很多错的书都卖给了读者,还是让人心里极度无比的“咯应”——我早该想到的,他们是不会销毁这批错书,承担这个损失的。无奈,卖出的书比嫁出去的女儿还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只好在此贴出错误修改对照表,亡羊补牢,仅供不幸买到旧版的读者朋友参考。

  
  前言第1页

  粗简的片子——粗剪的片子

  我又太需要一个人去爱她——我又太需要一个人去爱他

  第17页

  八路军驻重庆办事处的副主任,王飞——武汉中共地下组织负责人之一,王飞

  第22页

  关心我——关我心

  第25页

  “闻锦蝶”三字并不是我的真正姓名,只是我意象化的名字——“闻锦蝶”三字并不是我的姓名,只是我的名字。

  第34页

  挡在她和陆涯身前——挡在她的陆涯身前

  第59页

  而我并未真正理解少爷的心思——而并未真正理解少爷的心思

  第69页

  “少爷,我不知道那些女间谍能伪装到什么程度,可我相信,总有些东西是装不出来的。”

  去掉双引号。

  第99页

  插图下面的话,换成:

  “这点,我不能否认……”秦敖慢慢地伸出自己的左手,食指,赫然断去。

  第122页

  我却没有过他此刻这副无主的样子——我却没有见过他此刻这副无主的样子

  三分计谋——三分计赚

  第125页

  十指淋漓,慷慨激昂——十指淋漓处,千秋仰异名。

  第138页

  那何如沙场之中扬刀杀敌呢?——那何如沙场之中扬刀杀敌,最好是登时马革裹尸,也能瞑目。

  第150页

  他那孤清——一身孤清

  泪光的怅惋——泪光的怅恍

  第156页

  不是为我自己感激,是为卢少爷——不是为我自己感激,是为少爷

  时至今日,他与秦敖早已成了敌人——时至今日,他与少爷早已成了敌人

  他却能够这样信守对秦敖的承诺——他却能够这样信守对少爷的承诺

  第160页

  我又为了这个男人,重新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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