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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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苍生-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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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苍生 第二十章(1)
魏天霖一天敲六次钟,每次都敲得当当的震天价响,震得那棵吊钟的老枣树发疟疾似的直打寒战。可这六次钟的效果却有天地之别。上工的三次钟敲过之后,魏队长就蹲在老枣树底下抽烟,三锅旱烟之后全庄的社员才扛着干活儿的家伙哩哩啦啦向老枣树聚拢,那样子很像解放军从战场上押下来的俘虏;下晌的三次钟声就不同了,社员们听到钟声一下子由俘虏变成了听到冲锋号的解放军,一个个大步流星往家里颠。当时私下里就有“上晌磨洋工,下晌打冲锋”之说。就是在地里的几个钟点男女社员们也个个是磨洋工的高手。干个二十分钟半个小时的活儿,有人就突然喊一声:“该喘喘气了!”于是大家就“喘气”。男人的喘气是吸烟,掏出盛着烟末的烟包以及烟锅火柴,按上一锅吱吱地有滋有味地吸起来。烟末是自家宅院里种的不用花钱。火柴二分五厘一盒,有心人数过一盒火柴八十二根。一盒火柴可以吸八十二锅烟,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更形不成家庭经济负担,所以乡村男性成人几乎无人不吸。女人们便继续发扬艰苦朴素的光荣传统手工做鞋,于是乎工间歇息时间便成了她们做鞋子的最佳时机。大寨式记工最主要的一点是看“政治表现”,贫下中农只要不杀人放火政治表现都好。地富反坏右自觉成分不好,出力流汗最多,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再说虽然成分不同大家却是一个庄子住了几辈子的邻居,不能现鼻子现眼给人家少评几厘工分吧?于是就跟贫下中农一样记了。大寨式记工成了平均记工。按人头平均记工讲究的是人头,只要人到了工分是没心烦的,似乎很有点贵在参与的意思。至于农活儿的质量和进度那就瞎子放驴——随它去了。
  魏天霖看着他的属下这么干活儿非常生气,但是他又毫无办法。他不是千手观音他只有两只手,一只手拉一个社员才能拉两个社员干活儿,这么多社员他招呼不过来,总是顾了这头误了那头。魏天霖是个聪明能干的人。他这一辈子不管干什么都能干出一番事业来,可就是在农业这一行里却是毫无建树,拿着近千亩土地让三百个社员啃得心力交瘁。他每每深夜扪心自问:俺魏天霖贪污了吗?没有!除了死了牲口跟其他队委一起吃一顿牛驴杂碎,生产队里一根草棒没比社员多拿过;俺魏天霖在领导生产上藏奸了吗?没有!对家里的事横草不拿竖草不拈,天明到天黑为队里的事操劳,把整个身心都交给队里了。但为啥社员都不好好干呢?为啥都不愿走共同富裕的路呢?上头强调了千遍万遍的合作化的优越性为啥就显现不出来呢?他有时也想,上头关于农业的方针政策,是不是哪儿出了毛病?但他马上又摇摇头,又不是三年五年了,有啥毛病还用咱一个农民看出来?上边的能人多着哩,有毛病他们看不出来?看出来能不治?看样子还是没毛病。大家劳动大家享用,要穷都穷要富都富,直头直尾的理嘛!为啥大家都情愿穷也不下劲干,一起富呢?还是有毛病。有时候他就这么一夜一夜地想,到头还是想不出个名堂来,天不明还是糊里糊涂去打钟。
  这天敲过下早晌的钟魏天霖没有回家吃早饭,却逆着下晌的人群慢慢向田野走去。金风送爽野菊初绽。他远远看见任勿思和秦萍肩扛铁锨抓钩正向庄上走来,便再也不往前走,只蹲在庄头路边吸烟等着。他喜欢这对年轻人,上工走在前头下工走在后边,干活儿不惜力气。自打发生了那次秦萍昏厥事件,魏天霖队长就让一地一富两个成分高的人打扫厕所,把任勿思和秦萍换到了大田劳动。这一换确实有好处,既平息了众怒又为大田增加了两个棒劳力。不知任勿思说了句什么,秦萍正哧哧地笑着。忽见魏天霖队长坐在路边吸烟,她怕任勿思没看见队长继续说下去,故意大声招呼:“队长大叔你坐在这儿干啥哩?”魏天霖队长原来也是个知情识趣的人,只是当了队长要为千把亩地三百多口子人操心没这心思,有时碰巧遇着机会也苦中作乐幽默一把,只不过次数很少,大家平常看到的都是那张紧绷的苦脸罢了。
  

天下苍生 第二十章(2)
他见秦萍问他就说:“小萍儿,俺想着你有事儿要求俺,这不俺正坐这儿等你求哩!”秦萍一时茫然想不起有啥事要求队长,可她脑子转得快不说没事求他,只说:“你老知道俺有事还不赶快给俺办了,还非得俺当晚辈儿的去求,你老这就不是当老辈人的款儿!”魏天霖笑了,说:“俺要是给你办了,你拿啥孝敬俺老头子?”秦萍说:“跟着你老人家好好干,干得家家户户一年到头都吃白面大发馍!”魏天霖说:“难为俺小萍儿有这想法,可那大发馍不知是哪驴年马月的事哩。这会儿大叔为等你们蹲得两腿麻了,站不起来了,你把大叔拉起来就算你孝敬了。”秦萍撂下干农活的家伙,伸出双手扯着魏天霖队长的手把他拉起来。魏队长打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秦萍,说:“拿着它紧忙去司马井吧!”信没封口,秦萍打信壳子里抽出一张叠着的纸,展开一看脸刷地红了,又递给任勿思看,任勿思也不好意思起来。魏天霖队长说:“俺这个当队长的官不大,僚却不小,直到这两天俺才把你们、你家的事知道全了,大叔为这可没少挨了社员的骂!”秦萍脸上的羞红还没消退,就问:“奶奶跟俺大的思想通了?”魏天霖一听生气地说:“俺也不是说你们,你们的书都念到肋巴骨外头去了?自己的婚事自己当家这都不知道?”任勿思说:“主要是怕奶奶、大生气。你老得跟他们谈谈打通打通思想!”魏队长说:“俺不跟他们谈,俺得开他们的批斗会。你们甭管这事,只管办自己的事去!”秦萍一听赶快说:“那不中大叔!奶奶年纪大了甭一时想不开……”魏队长笑了说:“这不关你们的事!说不定俺还因为这个批斗会闹壶酒喝哩!”
  当天喝罢汤天刚擦黑,老枣树上吊着的那半截钢轨真的当当响了。白天打钟是上工,下晌傍晚打钟是开社员大会,这是全三户庄的规矩。社员大会是不常开的,三五个月也不一定开一回,但凡开会都会讲些社员闻所未闻的事,所以社员们都乐意参加。社员们所以乐于参加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那些平常不下地只守家烧煮洗浆的老娘们,可以趁开会之机与当年的老姐妹见面家长里短地攀谈一回,以释悬念之怀以解孤闷之苦。魏天霖队长也深谙乡曲,开讲之前故意给大家留足说话的时间。老年妇女一见秦萍搀着任王氏也来了,一个个忙不迭地走过来招呼,问长问短问身体。
  魏队长一看轰轰烈烈到了二三百口子,清了清嗓子就开了讲。魏队长没有文化,可公社、县的会议却参加了不少。作报告的人都是先国际后国内、先目前后今后,不管讲几个小时说的都是一个意思:形势不是小好而是大好,而且越来越好。国际的事魏队长所知甚少,除了“苏修”“美帝”“纸老虎”没记多少词;再说那些外国人也笨得很,连自己国家的名字都起不端详,起的都是一大串十分拗口的字,神人也撕扯不清爽,所以国际这一条就免了。可也不能全免。人家领导那样讲自有那样讲的道理,恐怕这都是北京统一规定的路子,咱不能平白无故地给人家抹掉一个“际”,聪明的魏队长就把“国际”改成“队际”,讲外庄他所知道的生产队的情况。他说三省庄三个生产队的干部如何不正干如何吃喝嫖赌,口粮今年可能从每人三百斤掉到二百七八十斤,跟咱队的三百一十斤差了一大截子;他讲他们生产队的牲口怎么从四五十头死得还剩十几头。咱队还有二十七八头呢!他讲了一阵子“队际”,忽然想到不讲县城不行,他说咱城里的文化大革命正搞得轰轰烈烈,咱公社的鞠主任前一阵子当了全县的“一把”,江山只坐了四五个月,一天夜里忽然让一个叫屁派的打垮了,把他赶到乡村里去了。鞠主任不甘心,又跑到老黄河园艺场组织了百十个城市知青,因为鞠主任部下里有一个知青,所以知青们抬着十几口棺材一个分场一个分场的游行,说是要为被屁派打死的战友报仇。他们游一个分场就增加很多知青,游到最后就有几千个知青了。鞠主任一看成了气候,就领着他们进了城,抬着棺材在大街上游行喊口号。屁派的司令一看出了这么多人命吓得不敢出县委大院,鞠主任见时机成熟领着队伍一下子冲了进去,也坐了三四个月江山的屁派司令爬墙头逃了。鞠主任又当了平原县地面上的王。
  

天下苍生 第二十章(3)
魏天霖讲了个把时辰的“队际”和县城,又开始讲“队内”。他说小麦全都种上了,场光地净了,一阵西北风刮过来就到冬天了。冬闲要变成冬忙。忙积肥。粪闲三年变土,土闲三年变粪。塘里的泥闲了几年?谁也不知道。那全都是粪!要把它全挖出来抬到地里去,开春一翻点棒子,哪棵棒子不得长得镢头把似的粗!再加上鞠贯一那狗日的走了,说不定来个心软的估咱的产,连瞒报加私分争取下年大人孩子一天一斤粮食!老庄稼人听了魏天霖队长描绘的景象个个兴奋不已议论纷纷,整个会场嗡嗡地响。大家议论了一阵子,魏队长又大声喊起来:“大家不要说话!还有一件事俺差点给忘了。”魏天霖见大家不吱声了,大声说:“最近咱队里出现了包办婚姻现象!两个青年人自愿谈好对象,家里老人宁死不同意。愁得人家姑娘吃不下喝不下,干活儿的时候一下子昏过去了!医生一看……”讲到这里魏天霖低头问蹲在他身边的黄豆:“啥不良?”黄豆说:“营养不良。”魏天霖继续讲话:“影响不良!叫俺说不是影响不良的问题是影响很坏!幸亏姑娘后来反醒过来了,要是反醒不过来这就是人命!人命关天,知道的说姑娘是家庭包办婚姻出的人命,不知道的还说是俺派活儿重把姑娘累死的哩!到那时候俺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参加会议的庄稼人又议论起来。魏队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红本,社员们认识那是当时最流行的毛主席语录。全队只有魏天霖队长有一本。魏队长翻到中间一页,大声念道:“最高指示:新社会谁要包办婚姻,谁就是想回到万恶的旧社会”。念完以后,他赶紧把“语录”本合上,生怕别人看见他在编造伟大领袖的话。接下来,魏天霖继续他的批判:“都到啥年代了还包办子女婚姻?这是犯法的事情!俺坚决听毛主席的话,反对包办婚姻。决不允许在俺当队长的三户庄有这事情存在!今儿一大早俺就顶到大队会计门上去了,立逼他给这对年轻人写了结婚登记证明信,俺魏天霖当家叫他们去公社办了结婚登记手续,要是家庭再左阻右挡的,俺不怕落仇人俺亲自到公社派出所去报案,让他们来抓人。散会!”
  秦萍把奶奶搀扶到家里,帮她铺好床铺,任王氏说:“小萍儿,明儿开鸡窝门的时候,把那只大黑母鸡给俺留在窝里。”秦萍问:“留它弄啥?”任王氏说:“俺要杀了它。”秦萍故意问:“不年不节的干吗杀鸡?”任王氏说:“奶奶要请客。”秦萍笑了说:“请谁?还请樊瘸子?”任王氏也笑了说:“小憨妮子,请李瘸子!”第二天天还没明秦萍就起床了,推开任勿思的门坐到他床沿上,把奶奶昨晚说的话向他说了一遍,任勿思说:“肯定是请魏队长。魏队长昨晚会上那些话把奶奶和大的心病都洗干净了,他越怪罪奶奶奶奶越高兴。”秦萍说:“这个魏大叔心眼子多得马蜂窝似的,他把奶奶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他说说不准还能弄壶酒喝,还真让他猜着了!”任勿思说:“没听人家说嘛,当好一个生产队队长到军队里足足能当营长当团长。”说着就伸手往被窝里拉秦萍,秦萍伏身吱地亲了他一口。任勿思说:“等咱领了结婚证,你可不能老让俺馋着。”秦萍用指头刮着任勿思的脸说:“羞!羞!这会儿知道馋了?这几年人家馋你你咋不知道?俺告诉你,不到时候甭想那回事,俺故意馋馋你,傻瓜,馋死你也没人心疼!”说罢杀鸡去了。
  到了中午任王氏真让儿子把魏天霖队长请了来。魏队长一进门就高声大嗓地说:“大婶,这喜酒也忒提前了吧?”勿思跟他大把他让到堂屋里坐下,秦萍像一阵阵小旋风似的一趟一趟地端菜,勿思忙着斟酒,勿思大忙着递烟,任王氏坐在旁边不入桌,说:“今儿这酒不算喜酒,是大娘专意给你办的谢媒酒。昨晚你讲的那一席话大娘听了像大伏天吃了根凉黄瓜,心里甭提多舒坦!”魏队长怕老人说出因担心别人说自己的闲话才不同意这门亲事的话来,弄得娘儿俩在两位年轻人面前不好意思,就赶紧截住说:“既然勿思秦萍今儿上午去公社拿了结婚证,就赶快办喜事吧。”吃喝中间几个人便议定了日子,就在下月初八。魏天霖对站在桌边斟酒的秦萍说:“小萍儿,到那天你可得给大叔亲手端三杯!”秦萍说:“三杯?六杯也算不了你老人家的完!”魏队长说:“哎哟哟,俺可喝不下六杯酒!”秦萍说:“喝不下俺就抓住你老的胡子硬灌!”魏天霖队长正与任王氏一家说笑着,吴黄豆急急忙忙跑了来,任王氏一家都起身热情地招呼,黄豆铁青着脸也顾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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