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冲伸过右手,道:“容楼,你我今日血脉相连,以后生死与共如何?”
容楼点了点头,道:“好!”将那只伸过来的右手紧紧握住。
两人携手推门而出,却被大殿外的一片白色刺痛了眼睛。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十九章
那片刺眼的白色是近百名身着丧服的宫中侍卫,他们全部单膝着地以统一的姿势跪拜在大殿前的院落中。
一片肃穆,寂静无声。
慕容冲见状大惊失色,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惊呼道:“怎么回事?!”
见善面色沉重走了过来,道:“过去的九天里宫中两次派人过来,都是向七皇子亶报皇上病重的消息。但你二人正在关键时刻,稍有差池就会走火入魔,功亏一篑,所以我和师弟不能让他们进去大殿。。。。。。得知你们今日出关,他们一早来后就没再离开。阿弥佗佛。”
慕容冲甩开容楼,疾步迎上领头的孝衣侍卫:“出了什么事?!”。他预感到事情不妙,但是需要别人来给予肯定。
“皇上驾崩!”
。。。。。。
帝星陨落,周星沉浮。
燕国景昭帝慕容俊殁世,二子慕容暐继位,尊可足浑后为皇太后,以慕容恪为太宰,专录朝政。
长安。
大秦天王苻坚是氐族人的领袖,此人博学强记,武力超群,是以深得人心,再加上赋性豪爽,喜爱结交各地的俊杰,胸怀匡济天下的大志,自然吸引了不少能人异士投奔至他的门下。最难得的是他的度量恢宏。
他的度量决不是一般帝王能够相匹的:不但降兵、降将、降官不杀,连降了的敌国帝王也不杀;主动降服的给官做,兵败被擒的也给官做,逃走了抓回来的还给官做。。。。。。虽然这样的度量在他的重臣,包括丞相王猛眼中有时候会变成一种缺点,但苻坚就是苻坚,任谁多劝也是一笑置之。
他年纪也就二十*,外貌上不但氐族美男的特征明显--身材高大,面目藜黑,形容硬朗,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少时拜汉人学者为师,潜心研读经史典籍的关系,眼角眉梢还兼具文士神韵,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正因如此,他也是大秦国待自闺中少女们梦中情人的不二人选。
苻坚喜欢紫色,所以他建的后宫唤作“紫宫”,他的服饰也大多有紫色的点缀。
紫宫中。
他此刻正在笑,比起大多数君主的故作威严他更喜欢笑,笑起来阳光灿烂,两排白牙泛出象牙般的光泽。
他笑的时候很好看,不过笑不是为了好看,而是因为心情好。
几日前,在燕国的探子来报,说景昭帝慕容俊突然病逝,目前燕国举国大丧。慕容俊这几年来招兵买马准备*大秦的事一直是他的心病,虽然大秦国在他精心治理之下已经日益强盛,燕国若举全国兵力来犯也不一定能讨到好处。不过,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岂不白白便宜了南晋坐收渔人之利?现在慕容俊一死,不说人亡政消,就算后继者有同样的打算,也不得不先着手安定国内。这么一来,怎能不让他松了口气,心情大好呢?
他这边放下了心事正开心地一边看舞姬们翩翩起舞,一边休憩,那边有人通报:“丞相王猛求见。”
苻坚忙起身一扬衣袖令舞姬管乐撤下,而后道:“快请!”
“关中良相惟王猛,天下苍生望谢安”,民间一直流传着这样的说法。这话里的两人都是汉人,“谢安”乃是南晋的谢太傅。而“王猛”便是大秦天王苻坚身边最重要的大臣,也是他的知己。虽然两人年纪相差十余岁,但是当年一见如故,谈尽天下大事,句句投机。苻坚觉得自己就象刘备遇到诸葛亮一般如鱼得水,于是力邀王猛留在身边为自己出谋划策。虽然王猛是汉人,一开始在氐人为主的朝堂之上难免受到排挤和诋毁,但是苻坚赏识信任他,对排挤诋毁他的人无论是皇亲还是国戚都予以重惩,加上王猛确有惊世之才,很快便在大秦国权倾内外。
王猛虽然年过四十,不过依然英俊魁伟、雄姿勃勃,上得殿来,先是抚了抚颌下短须,才行礼道:“臣自得知慕容俊殁世的消息后,这几日来思量颇多,越想越觉得这并非是个好消息。今日前来想与天王商讨一下。”
苻坚着人赐座后,不解道:“丞相何出此言?慕容俊一死,燕国群龙无首,必要先整顿国内,想来几年之内不会有犯我之心,自然是给了我强国的时间。相信到那时我大秦就有能力直接出兵把他们收伏了。”
王猛连连摇头,道:“天王此言差亦。你少算了两个人,慕容恪和慕容垂。我们虽然志在天下,不过也不想年年征战、生灵涂炭。有这两人在,想要平定燕国必然大费周折、损兵折将,倒不如先避免征战,强国利民,到了不可不战时再全力而出才是上策。”
苻坚点了点头。
王猛继续道:“无论继位的是燕国的哪位皇子,新王登基后,燕国的实权暂时都会掌控在大司马慕容恪的手中,不会旁落。探子们传回的消息有不少都是关于此人的,我听说过他的很多事情,决不可小视。依我看来,慕容恪的威胁比慕容俊更大。”
苻坚点了点头道:“我也听说过他,一生征战,从无败绩。”
王猛道:“乱世之秋,各国身经百战、一仗都没败过的将领不算很少,但是能手握兵权,不光自己指挥的战斗全部取胜,而且连整个国家的所有军事行动也几乎都取胜的人,我就知道慕容恪一个。他的治军、治国的确有自己的独道之处。在治军上,他不尚威严,以恩信御物,专注大略,不以小令劳众,他以宽为怀,完全凭借自己的个人魅力和战略战术领导军队;在治国上,也多有建树。虽然我不想承认,不过这些年来燕国的国力无疑是越来越强。”
苻坚道:“那慕容垂呢?”
王猛笑了笑,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慕容垂若不是被慕容俊一直打压着,声望不会仅仅是‘能争善战’而已。”他略微思索,又道:“慕容恪素来与慕容垂交好,这兄弟二人一心强燕必不会按兵不动,安然坐等。”
苻坚猛地站起身,有些不可思议道:“难道丞相认为他们会不日来犯我大秦?”
王猛摆摆手道:“那倒不会,有南晋桓温在后面虎视眈眈,慕容恪不会蠢到先来攻打我大秦。不过,表面上虽然看不出来,此人想要统一北方的意愿决不会输于慕容俊,只不过他更理智,更懂得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苻坚疑道:“难道他会先去攻打南晋?”说完他自己都摇头否决道:“不可能。”
王猛道:“他不会去攻打南晋,他只是要后顾无忧。”他站起身,道:“天王,这里可有地图?”
苻坚立刻命人取了来,在案桌上铺开,而后招呼王猛上前,两人围图而立。
王猛手指着地图上的“洛阳”,侃侃而谈:“洛阳乃是南晋与燕国遥首相望的战略要冲,现在划归南晋版图,由大将沈劲把守。若是燕国一旦倾全国兵力而出,攻打我们,南晋就极有可能趁虚而入,势必要从洛阳发兵,北伐燕国,收回国土。而燕国若是能拿下洛阳,到时南晋强兵来犯,想要再夺回这个要塞,以它为据点伐燕,必然困难重重。你想想这么大的一座城池,只要物资储备足够,不用多费心思,固守个一年半载都是轻松自在的事。可见,这个城池对燕国的重要性-得到了它,慕容恪便可后顾无忧。燕国没了后顾之忧才会图谋大举进犯大秦。到那个时候,燕国对我们的威胁才是最大的。”
他目视远方,似乎看到了一线未来,继续道:“若是我猜的不错,慕容恪应该会利用一部分慕容俊为*我们囤积的兵马先行攻下洛阳。”
苻坚疑惑道:“但是,如果洛阳城真的象丞相所说的那么易守难攻,那慕容恪想要拿下它至少也需要一年半载吧。”
“永远也不要低估慕容恪。”王猛摇头沉声道。
苻坚心中有了些危机感,道:“如果这样,我们是不是应该趁燕国攻打洛阳时出兵伐燕?”
王猛转头冲苻坚一笑,道:“天王不怕两败俱伤,南晋得利?”
苻坚叹了口气道:“听丞相这么一说,我难免心急,担心等燕国拿下洛阳后免不了还是要和他们一战,倒不如占个先机。。。。。。”
“这先机不占也罢,等燕国和南晋做了场较量,略有小伤,于我们才更有利。”王猛道。
“照丞相的意思,燕国对我们的威胁是不可避免的?”稍后苻坚扬手一挥,豪气道:“我大秦兵多将广,又何尝怕了它?”
“呵呵,够不够资格算得上是我们大秦的威胁,还要看到了那个时候燕国有没有慕容恪这个人才行。没有了慕容恪,燕国必然是大秦的囊中之物。”王猛笑道,只是这笑中蕴藏了些苻坚读不懂的东西。
“慕容恪,”苻坚不解,问道:“前面你说过,我们忌惮的是燕国的两个人:慕容恪和慕容垂。为何现在只提一人?”
王猛大笑道:“没有慕容恪便没有慕容垂。根据探子传来的众多消息分析,如果没有慕容恪,慕容垂一定备受排挤。天王,一个没有实权的人我们就不用去考虑他了。”
“可是怎么才能除掉慕容恪?”
王猛向苻坚施礼道:“要想除掉慕容恪,我向大王举荐一人。他现在正在殿外候着。”
“请他进来!”苻坚吩咐一边的侍卫道。
泰然自若走进来一位僧人,看样子五十上下,宝相庄严,面目清朗似有圣光环绕,让人一见便生出些仰慕亲近之心。
王猛上前介绍道:“这位就是刚刚从西域来到我们大秦国的佛学宗师鸠莫罗。”
鸠莫罗双手合什施了个佛礼,道:“贫僧鸠莫罗,参见大秦天王。天王胸怀天下苍生,广建寺庙拜佛,贫僧早有耳闻,今日有幸得见果然有真龙之相。”
苻坚道:“免礼。佛学浩瀚如海,博大精深,本王一直是心向往之,只因国事繁忙,无暇深入,心中尚有些遗憾。在我大秦宣扬佛道、普渡众生的大多是大师的弟子门人,今日能见到大师本尊实乃本王的荣幸。”
王猛上前一步道:“大家不必客套,大师你尽可将来意向天王直言。”
鸠莫罗笑道:“贫僧和徒弟们都是出家之人,红尘中的纷争其实上天早有定数,本来不方便介入。不过,如果天王肯许诺我两样东西,我们愿意尽绵薄之力扶助大秦,直到攻占燕国之止。当然,在此之前贫僧会想办法除去慕容恪这一劲敌。”
苻坚心中一喜,却不露声色,道:“哪两样东西?大师不说仔细,本王也不知道能不能答应。”
鸠莫罗面露软佩之色,道:“天王真乃信人!”
苻坚道:“大师何出此言?”
鸠莫罗清了清嗓子,道:“天王不似一般人那样轻易许诺。轻易许诺之人到了兑现的时候绝大多数都会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推托,此视为‘无信’。天王在没有得知细节、查问清楚前并没有应承贫僧,由此看来反倒是重诺之人,一旦应承便不会食言。”
苻坚听言难免一阵得意,哈哈笑道:“大师过奖了,如果连基本的言而有信都做不到,本王如何做一国之君?”
鸠莫罗这记马屁不但拍得不着痕迹,绝妙无比,而且也暗示了苻坚不能失信。
“贫僧希望等攻下燕国后,大王能将燕国的玉玺以及燕国境内一间寺庙里的镇寺大鼎交由贫僧处置。”
苻坚十分敏感,暗道这两样东西定有蹊跷,便又问道:“不知大师得了这两样东西打算用来做什么?”
鸠莫罗并不想和苻坚细谈,不过对方既然问了他也不能不答,于是道:“这两样东西原是我们佛家的法器,后来流失别处,对修佛之人乃是无价的圣品,对一般人却没有多大用处。虽然也算值些银钱,不过以大秦天王的地位自可忽略不计。”嘴上说着这些,心里却想:这苻坚以德化治国,平时又待人宽厚,必不会毁信,现在只要先敷衍过去,让他答应下来便成。
“本王对佛家法器也略知一二,似乎从未听说过这两样。不知燕国玉玺和那镇寺大鼎作为法器运用起来有什么作用?”苻坚追根问底。他长於谋略,知道佛教在各国的势力都很强,佛图丞和鸠莫罗的弟子、信众遍布天下,鸠莫罗肯以这样的实力支持来换取的东西决不会象他说的那么简单。
鸠莫罗沉思片刻道:“其实这是我们佛门的家事,本不该与天王谈及,不过既然天王问起,贫僧理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具体什么用处贫僧也不确定,因为到目前为止谁也没有用过那两样法器,据我考察可能和新佛出世有关。”
苻坚听言冲王猛笑了笑,问道:“丞相意下如何?”
“天王,我们大秦国向来有尊佛重道的美誉,何不成全了大师?”王猛怎会不知道鸠莫罗所言之中‘十分能有三分真’就不错了,不过仔细想想那两样东西的确也于秦国无用,怎么也不至于让他们眼红,而佛教在各国的势力都不算弱,以这两样东西换取他们全力支持大秦国夺下燕国当然是值得的。
苻坚点头道:“就依大师。”转念又道:“不知道大师有什么对付慕容恪的计划?”
鸠莫罗笑道:“这个贫僧自有打算,若是连这点贫僧都做不到的话,前面我们谈的自然就全不作数了。”
。。。。。。
燕国景昭帝慕容俊殁世的消息也极快地传到了南晋,一干朝臣都倾向于趁机出兵北伐。不过,已经手握晋朝兵马大权、驻守江东的荆州司马桓温听在耳朵里却依旧一派风淡云轻,不为所动。
此刻已值就寝时间,桓温独自一人呆在卧房里并没有睡。因为他的夫人-晋朝的南康公主这几年身体欠佳,两人早已分房而眠。
几只白烛照亮了一室。
他的卧房朴素干净,一床、一桌、两椅而已。屋里的色调灰暗沉闷,唯一鲜亮的就是挂在墙上的那副长约三尺,宽约两尺的工画人物。画中女子身着彩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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